時間是周四下午3點24分,地點是橫濱市櫻木町某幢大廈一樓的咖啡廳,櫻木町的警察用黃色的警戒線將杯盤狼藉的咖啡廳後台封鎖了。


    警笛聲在咖啡廳外的空地上響個不停,不時有警察進進出出,用標尺和斑馬膠在店裏測量和做記號,以及臨場盤問咖啡店的店員。


    身為當事人的偵探社的兩名成員和鶴見花衣也沒有離開,不過不知道國木田獨步和警察說了些什麽,比起警察來,他反而是第一個來審問她的人。


    “怎麽迴事?鶴見。”國木田獨步的語氣嚴厲,神情也非常的嚴肅,讓在他麵前本就心虛的鶴見花衣更加無處遁形,她下意識地看了旁邊優哉遊哉的太宰治一眼。


    認為太宰知道些什麽的國木田跟隨著她的視線望了過去,黑發青年無辜地攤了攤手:“我什麽都不知道哦,我可是受害者啊,國木田君。”


    他被鋼琴線劃開的手臂還在滲血,將衣袖的布料微微浸染,但他卻渾不在意般,依舊是那輕快又漫不經心地微笑。


    “哼,”國木田獨步收迴了視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去處理一下傷口怎樣?救護車就在前麵。”


    率先跑出去報警的人,不但喊了警察來,還撥打了醫院的電話,好在沒有人員的傷亡,不然就更難收場了。


    “一會兒就去,”銀光在青年白皙纖長的指尖閃動,在明亮的陽光下有些晃眼,在手心裏隨意地把玩著小刀的青年偏了偏頭,“比起這個來,花衣可以好好地解釋一下這件事嗎?”


    “太宰,那個不是證物嗎?你什麽時候拿走的?!”國木田獨步麵露驚愕後幾步走上了前去,想要把小刀拿迴來,被太宰往後避開了,國木田沉默,太宰治揚了揚手裏的小刀,露出了得意忘形的笑。


    “太、宰!”他咬牙切齒,很快就揪住了黑發青年的衣領,太宰治沒什麽誠意地擺了擺手,“好了好了,拿來看看而已,諾,還給你。”


    拿迴了小刀的國木田獨步看了眼小刀尾端微不可見的小孔,皺了皺眉,很給人壓力的目光又落在了花衣的身上:“好了,現在可以解釋了……”


    “前男友是怎麽一迴事?”一個是輕鬆又愉快的語氣。


    “那群人是什麽人?”另一個是嚴肅到略顯沉重的話語。


    兩個人,近乎是同時地開了口,說出來的卻是不同的話題。


    “太!宰!”在短暫地沉寂後,國木田獨步一字一句,“現在更重要的是調查清楚那群人是怎麽迴事?那種實力,絕非常人。”


    “那是對國木田君來說更重要的事情不是嗎?”太宰看著花衣,輕巧的口吻真假難辨,“我的話,可是更關心花衣前男友這件事喲。”


    “他們是意大利的黑手黨,”鶴見花衣輕輕地眨了眨眼,沒什麽猶豫地就賣隊友了,唔,話說他們也不是她隊友來著,“彭格列暗殺部隊巴利安的人,來這裏做什麽我不清楚,前男友是他們的boss……”


    “男友……你怎麽會和黑手黨的人扯上關係?”國木田目瞪口呆。


    “啊……這個,原因很複雜,各種各樣的理由都有,”花衣目光遊離不定,不斷找著借口,然後發現自己實在編不出為什麽她會和意大利首屈一指的黑手黨扯上關係,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所以,不是分手了麽……”


    國木田忽然沉默了下來,神情複雜。


    “怎、怎麽了?國木田君。”鶴見花衣有些不安,她已經在心裏計劃好了跑路的路線了,首要問題就是離太宰要遠一些,他的異能能讓她的幻術無效。


    “這樣啊,”歎了口氣的國木田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也是辛苦了。”


    等等,她還什麽都沒說好嗎?


    ——你到底胡亂腦補了些什麽啊國木田君!


    看國木田不知道為什麽,就一臉感動的樣子,鶴見花衣默默地撇開了臉,索性默認了他的猜測,反正她編不出來。


    “私事已經處理好了嗎?國木田,”將現場調查得差不多了的警官走了過來,打斷了他們,“鶴見小姐是這個案子的重要當事人,需要去警局做份筆錄,沒別的事,人我就帶走了。”


    “好,多謝山下先生。”國木田點了點頭,鄭重地道謝。


    “不客氣,”警官笑了笑,手掌指向了前方不遠處的警車並說道,“這邊請,鶴見小姐。”


    “……”在不久之前還是個黑手黨,現在的身份大概算是殺手的鶴見花衣對於自己要上警車這件事心情有點微妙。


    不過,幻術已經恢複了一部分的花衣,覺得隻要太宰治不在,她的幻術就沒什麽問題,萬一出了什麽意想不到的事情,混在警察裏脫離也不是難事。


    “請稍等一下,山下警官,”青年清潤好聽的聲音在身後淡淡地響起,平和地要求道,“我有些話想跟花衣說。”


    花衣剛剛迴頭,就被太宰扣住手腕拽入了懷裏,她整個人都懵掉了,他低下頭,柔軟的發絲輕輕地擦過她的臉頰,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側,輕柔低語。


    她微愣後沉默。


    很快就鬆開了她的太宰治對一臉驚訝的山下警官客套了幾句,隨後被帶走的鶴見花衣,在坐入警車的時候,下意識地側過了頭看向了幾米開外的黑發青年。


    他輕飄飄地和國木田獨步說著些什麽,不時惹得國木田青筋暴起,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視線,青年偏頭看了過來,清雋精致的臉上微微揚起了一個心不在焉而又捉摸不定的淺笑。


    ——“別亂來,花衣,隻是筆錄而已,你隻是一個剛好會意大利語的咖啡店店員遇見了不講理的暴徒罷了,警察不會不講理胡亂拘役,不過,潛伏在政府機關裏的異能者也不在少數,輕舉妄動,反而會惹人懷疑呢,花衣。”


    太宰治。


    車窗前的街景轉瞬即逝,坐在警車裏望著窗外發呆的鶴見花衣,在心裏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想——


    這人怎麽比她這個黑手黨還像黑手黨啊……


    那番話,與其說是安慰,不如說是威脅。


    ·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


    我被遺棄了。」


    「——被這個世界。」


    ·


    不愧是日本的警察——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效率。


    從警視廳裏做完筆錄出來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秋季的天空黑得較早,濃鬱的墨色將天空浸染,街上的霓虹燈互相輝映著明亮而耀眼,鶴見花衣從警官那裏拿到了咖啡店店長拜托他轉交的半個月的工資,毫不意外地她被炒掉了。


    雖然警方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她和“那兩個暴徒”有關係,貝爾菲戈爾亂扔飛刀的時候第一個毀掉的就是監視器,但是再怎麽說鶴見花衣也是這件事的中心人物之一,身為普通人的店長不想惹事,花衣也能理解,反正她也不想做了。


    因為事情被當做“對社會心懷不滿的暴徒在咖啡廳裏鬧事”處理了,鶴見花衣也就不用賠錢了,這次的事情偵探社似乎也周旋了不少,她想了想覺得加入偵探社或許還挺不錯的,至少在橫濱挺便利的。


    不過,堂堂暗殺部隊巴利安的幹部被當成“無理取鬧的暴徒”,咦這麽一想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呢。


    “姐姐……”


    熙熙攘攘地人群裏,她忽然覺得誰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側頭看了過去,人群川流不息,行人接踵而過,卻並沒有什麽拽住他衣袖的人。


    ——誰?


    她另一隻手捏住了剛才被牽住了一瞬的袖口,抿了抿唇,向前走去。


    ——視線。


    能感覺到,鶴見花衣一直能感覺到被人盯著看的視線,從昨天起,就時常能時常不能感受到,今天更是明顯。


    到底是誰?


    “姐姐……”


    輕柔怯弱到幾乎聽不清地聲音在背後響起,她側眸看去,在旁邊商店的落地窗裏,看見身後空無一人。腳步微頓,她沒有猶豫地繼續向前,盡量往人多的地方走去。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從身後傳來,身後不遠處的4s店突然發生了劇烈的爆炸,玻璃的碎片四散開來,斜插入瓷磚縫隙,火光衝天。


    “啊——”尖叫、慘叫聲此起彼伏,倉皇失措的人海衝撞著四散逃離。微愣後鶴見花衣打算緊隨行人散開,卻忽然聽見了掩藏在驚恐的唿救聲裏的細微電流聲。


    後腰突然麻痹,瞳孔驟然緊縮,鶴見花衣咬緊牙關迴過了頭。


    手裏拿著電擊棒的少年朝她微笑著,輕輕地說:“姐姐……果然,你能看見……”


    被高壓電製服的少女隻覺得意識模糊,後麵的話也漸漸聽不清了。


    難以置信,身為黑手黨,啊不對,身為職業殺手的她,居然被一個保安用的電擊棒解決了。


    奇恥大辱!


    “滾,誰是你姐姐……”強忍著舌尖的麻木,鶴見花衣艱難地吐出了這幾個字,最終還是癱軟了下去,被少年伸出手摟住了。


    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胸口涓涓流下,差一點就刺中他的心髒,刺痛漸漸地浸透了四肢百骸,不知從何而來的小刀,卻如霧氣般,在少女闔上眼後驟然消散。


    他愣了半天,竟是忽然落下了淚。


    ·


    鶴見花衣此時是懵逼的,雖然她最近經常懵逼就是了……


    “姐姐,”麵前的少年語氣輕軟,長相可愛,笑起來時還會有兩個酒窩和小虎牙,此時正從塑料袋裏拿出了一大堆零食,獻寶般的擺在了她的麵前,興奮討好得乖巧模樣,像是一隻搖尾乞憐的小狗,“這裏有巧克力、提拉米蘇還有泡芙餅幹和軟糖,姐姐最喜歡吃哪個?不夠的話我還去拿。”


    如果不是她現在被少年用繩索牢牢地綁在了椅子上的話,還真是個令人感動,“姐弟”相親相愛的畫麵。


    手腕被係上了水手結,鶴見花衣知道這種結有多難解開,強行掙脫地話少不了手腕會脫臼,鶴見花衣雖然想逃跑,但是不代表她想吃苦。


    “那個,我暫時還不餓,”準確來說,是害怕裏麵放了迷藥之類的,盡管這種可能性不高,鶴見花衣想了想,還是決定從少年對她這莫名其妙的好感度入手,套一下近乎,“你的名字是什麽?”


    “姐姐說我叫什麽,我就叫什麽。”他軟軟糯糯地道,眼睛也亮晶晶的,仿若他的全世界就隻有她一個人一樣,“姐姐最好了。”


    ——夠了你到底……是有多執著這個姐弟設定啊


    “我們以前見過?”她猜測是不是原來的“鶴見花衣”認識的人,那個人,連xanxus都能變成前男友,就算是再捅出什麽婁子來,她也不會覺得驚訝了。


    “嗯,”少年點點頭,老老實實地迴答,“那天我殺了辦公樓裏的那些人的時候,姐姐你看見我了對吧?”


    辦公樓?鶴見花衣想起了咖啡店樓上那個慘烈的命案現場,在聯想起少年昨天一言不合就燒4s點汽油桶的行為,覺得是他做得出來的事。


    明明現在乖順得像隻小綿羊。


    “我沒有報警哦。如果是為了這件事報複我,大可不必。”身為殺手的“鶴見花衣”應該不會因為看見了辦公室案的犯人就去報警,更何況,之前太宰和國木田還在調查那件事……念及此,鶴見花衣忽然想到了一個細節。


    之前來咖啡店的時候,太宰似乎對這個案子已經心中有數了,這就是心中有數的結果嗎?!


    “報警?哈哈,”少年爽朗地笑出了聲,“那也不錯呢,但是不行呀,姐姐,姐姐你是唯一的……”


    他的聲音漸漸放輕,說著就伸出手來,觸碰她的眼睛,被嚇到了的少女趕緊偏頭躲開,少年順勢拿開了手,卻從椅子上站起了身來,彎腰摟住了少女的脖頸,將腦袋埋在了她的懷裏,緊接著,她聽見了細弱地抽噎聲,衣襟到脖頸的地方濕漉漉的,被他的眼淚潤濕的衣服和頭發都黏在了一起,鶴見花衣躲又躲不開,也不會安慰人,心裏頓時有些煩悶,沉默了幾秒,放柔了聲音:“喂……你有什麽事好好說不行嗎?哭什麽啊。”


    “唯一能看見我的,就隻有姐姐你了,不知道從哪天起,他們再也聽不見,也看不見我,無論我做了什麽都……”他抬起了頭來,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起來有些紅,卻揚起了一個純真的笑,“我隻有姐姐了,姐姐是唯一能看見我的人,所以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哦。”


    唯一啊……感覺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鶴見花衣其實沒什麽興趣去聽他悲慘的過去,但是她不時能看見他不時卻看不見有點讓人覺得麻煩,略一思索後,她對他說:“我知道了,你既然要我幫你取名字,那你就叫太郎好了。”


    “鶴見太郎對嗎?”少年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就叫太郎。”鶴見花衣不想自己的姓氏後麵接一個這麽挫的名字,雖然這個名字還是她取的,啊也不算吧——以前鄰居家的“狗”叫這個名字。


    “好的,”像是不知道她的惡意似的,少年微微瞪大了眼後,露出了幸福而又開朗的表情,“是因為姐姐想跟太郎親近一點才不要姓氏的嗎?果然,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啊,你高興就好,”她輕輕地眨了眨眼,“我餓了,無論是巧克力薯片還是餅幹都不想吃,尤其是那包棉花糖,別讓它出現在我的視線範圍裏……太郎,如果你真的覺得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那麽姐姐的要求你都應該滿足對嗎?我想吃中華街從盡頭開始數,倒數第二家店裏的東西,你能幫我帶過來嗎?”


    “但是,”少年咬了咬唇,“那裏有點遠,我不想和姐姐分開這麽久。”


    “可是我就在這裏等著你呀,”鶴見花衣歎了口氣,“你看,我被綁了起來,哪裏都去不了,你還怕什麽?不過你實在不願意去就算啦,大不了我不吃不喝餓死好了。”


    “不要!”他猛然站起了身來,捏著衣服的下擺,囁嚅了半天,“我去拿給姐姐,所以姐姐不要死……隻有姐姐,絕對不可以……”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雙肩微微抖動,衣擺上也濡濕了幾滴深色。


    然後頭也不迴地跑了出去。


    鶴見花衣突然有點良心過意不去,雖然這個狀態隻持續了短暫地幾秒鍾,隨即她歎了口氣,“嘶——”了一聲,將手腕脫臼從水手結裏取出後,重新接起,並取下了腳上的繩子。


    化虛為實的能力還沒有恢複,否則也就不用這麽麻煩了。


    這裏似乎是某幢爛尾樓的內部,剛剛打開房門走出不遠,鶴見花衣就聽見身後傳來了男孩輕輕軟軟的聲音,好奇地道:“姐姐,你要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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