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等一口氣將一排大的喝完了之後,司徒徵察覺到自己的腹部已經匯聚了一道熱流,立刻道:“李二餅!”


    李二餅立刻滾了進來。


    “我要去泡湯,速去準備。”


    李二餅心道,這時候不早不晚地泡湯?可卻是馬上就吩咐下去,然後親自收拾了衣物等,和司徒徵一起去浴室。


    雖然毓慶宮在鳥瞰圖上看著巴掌大,又小,但是司徒徵在之前就改過布局,雖然和外麵的王府不能比,但也收拾的盡量合心,這帶著一個大池子的浴室便是其中一處大改過的。


    本來司徒徵要洗澡是要有人伺候的,但他從來不允。


    現在李二餅擔心他的身體,但一瞧見他的眼神就像王八縮進殼一樣,縮了頭乖乖地退下去。


    於是聖人乘興沒讓人稟告就進了毓秀宮後,愣是沒有第一時間見到兒子,等聽到他去沐浴的消息也是明顯懵一臉。


    現在?洗澡?


    好吧,他高興就好。


    聖人沒找到兒子,自然是看孫子去了,以及和林探花聊聊他的兒子。


    聖人當年有一個愛好,哦,當然不是誇太子,他堂堂聖人一國之君,哪裏能那麽不矜持?


    聖人他,最愛聽人誇他兒子!


    所謂龍生龍鳳生鳳,再天神下凡的兒子,不也是他的種?


    前科探花林如海最近的日子過的有點既苦逼又興奮。


    所謂苦逼,就是一心一意想當個忠臣的他步上了前太傅的後塵,直接被聖人一道聖旨就變成了瑞德親王的人了。什麽?他不過隻是來當安信郡王的老師的?


    沒聽說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嗎?


    況且皇子在禦書房讀書的時候那還是有諸位老師的,可他呢?一肩膀全扛了,這還不是授業恩師還能是啥?


    可說興奮,卻是自從他當了安信郡王的師父之後,瑞德親王每天都要跟他交流一番。


    這讓剛從翰林院這個清貴地方升到了蘭台寺大夫這位置,目前還是一個理想文藝青年的林如海覺得十分興奮,關鍵是他能和瑞德親王談一起去啊!


    因而林如海在教導安信郡王的時候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簡直是一顆紅心都撲在了這個小皇孫身上。且成婚五六年都還沒個孩子的他,其實打心眼裏很難不喜歡這樣長得好看又懂禮貌還資質超凡的小皇孫的。


    聖人雖然沒有繼承他爹白龍魚服的愛好,那妥妥是因為怕死!


    可雖然沒繼承這個,可是他繼承了偷窺欲啊!


    自從進了毓慶宮開始,他老人家就從來沒讓人稟告過,直奔兒子是如此,奔孫子的時候也是如此。直接聽起了牆角!就是這樣地任性!


    “殿下還小,腕力不足,如今能寫成這樣已然很好,昨日寫的不好的地方,今天都已有改進。隻是您年紀不大,還沒到懸腕苦練的年紀,萬不可操之過急……”林如海一邊說著一邊給他勾了幾個寫的好的,又圈了幾個不好的,道:“這幾個就不錯,尤其是這個‘勁’字,倒是有了幾分親王殿下的味道。”


    因著小小年紀就和一群叔叔一樣都封了郡王,所以哪怕當了老師,還是相當本分的林如海對司徒璟仍是一口一個殿下的稱唿,隻是要跟他爹司徒徵區分,便隻能用親王殿下和殿下分別尊稱。


    “自從發蒙,璟兒一直都是臨摹父王的描紅,現在聽您這樣說,璟兒有些開心。”司徒璟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顯然心口如一。


    聖人在外麵聽的心癢難耐,關鍵是還有點技癢和感慨——


    瑞德出生即喪母,被他一手拉扯大,這剛開始學寫字的時候,他這聖人也不過是一個凡夫,也是自己親自描紅而後讓兒子臨摹。


    當然了,有得到這榮幸的兒子也就隻他一人罷了。


    如今兒子當了爹也這樣教育孫子,那豈不是說司徒璟的字上也聖人他的影子?


    不待聖人給他眼色,戴權便直接推開了門,而後退後兩步讓聖人進門。


    書房中的一師一徒聽到了動靜不由迴頭,見是聖人後林如海放下手中的筆,整理了下衣衫後納頭便拜,“林海見過聖人。”


    而聖人的目光卻是落在了麵帶遲疑,而後還是跟著師父一起跪下的司徒璟身上。


    司徒璟默不作聲,眉眼低垂,也讓聖人一時間發現不了他在想什麽。隻是這明顯地有著幾分冷淡疏遠的表現也讓聖人有點胸悶,可又一想自己這當皇爺爺的除了上次的一次見麵,而後就再也沒和他相處過,那心裏就別提是什麽滋味了。


    林如海身為人師,又和司徒璟相處了幾日,知道這孩子雖然是被司徒徵百般溺愛,卻因環境所致,也並非一張一塵不染的白紙,見聖人尷尬,便對司徒璟道:“殿下,還不見過聖人?”


    司徒璟默然了片刻,而後才抬眸看向聖人,道:“見過聖人。”


    雖是疏遠冷淡依舊,但是有了個台階的聖人仍是樂嗬嗬道:“快起來,我剛剛在外麵聽到你們在說練字?”


    林如海笑道:“正是如此,這是小殿下今日的功課,您看下。”


    他並非一上課先檢查昨天作業的那種老師,而是下課之前再檢查,這樣也好讓孩子記性長一點,省得在今日做作業的時候再犯同樣的錯誤。


    聖人接過一看,隻那那字比起來十歲的孩童來說,遠遠不如,顯得十分稚嫩,隻是不談年齡,這字的確像極了司徒徵五六歲時的筆記。這讓他露出了笑容,剛要說什麽,就聽一聲大喊:“快去喊太醫,殿下昏過去了!”


    聖人直接一個哆嗦,幸而被戴權攙扶地快,可下一瞬他身邊那個小人兒就已躥了出去,直奔聲音來源處。


    林如海趕忙扶著聖人坐下來,卻聽他對戴權道:“快點去看看是怎麽迴事,快去!”


    戴權一咬牙,隻得去了,心中後悔不迭。


    若不是他提了這茬,聖人怎麽會受驚?若是瑞德有什麽不好……


    白術這些天壓根沒離開過毓慶宮。


    也就是說這老頭兒已經直接把曾經的東宮當成自己的家住了,日日夜夜都要留在這兒,也虧得每天都是好酒好菜地禦膳招待,再加上這父子倆的病情一個痊愈,一個已有起色,讓老頭壓力消減不少,大有樂不思蜀的意思。


    可現在他直接被一個侍衛抱了就走,還有一個同夥沒忘記抱起他的小藥童以及拿上他的藥箱子!


    白院判:“……”


    李二餅已經趁著這個功夫把昏睡在池子外麵的司徒徵給套上了衣服,等聽到腳步聲要迴頭的時候,身邊就已經多了一個小人兒,正淚流滿麵地看著他家昏過去的殿下。


    “小主子你乖啊,別哭,殿下剛剛說自己沒事兒來著,隻是吃好東西吃的了,別擔心哈。”李二餅說著就將司徒徵的上半身給抬了起來,自己當了人肉墊子,並不敢挪動他。


    白術被挾持而來之後就火速把脈,等戴權人到了,老頭也出了結果,正吹胡子瞪眼地看著李二餅呢,“誰給他吃的補藥啊,一口氣吃那麽多這找死呢?”


    李二餅:“……”


    這都是賈赦的鍋,他才不背!


    #


    赦大老爺完全不知道自己背了個鍋,這事兒直接就被壓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來先去當個慈父去喊兒子起床,順便沒忘記把兒子睡眼惺忪的可愛樣兒給拍下來。接著就去當孝子刷名聲去了。


    嗬嗬,自從當了榮安侯之後,大老爺他可是無時無刻不在刷存在感!


    怎麽刷?當然是晨昏定省!他和邢氏兩個人都要在老太太麵前刷!刷!刷!


    不說賈政借口工部忙不見人影,隻說王氏,那是每天看到這兩口子心肝都在疼啊個疼!可她還要忍著,一邊慢慢地指揮人收拾地方準備搬家,一邊兒還要想方設法地在賈母身邊刷好感度,畢竟她兒子賈珠的前程就在這老太太的一句話呢!


    賈母雖然不糊塗,可是任誰看到被自己壓在手底下像孫猴子一樣怎麽蹦躂,都蹦躂不出去的兒子,如今一天到晚找機會在自己麵前耍一家之主的威風?


    老太太看得礙眼極了!


    而且賈珠又是在她膝下長大的,被她看得如珠如寶,再加上賈璉將來也少不了一個侯爺當當,她就越發地心疼自己的小兒子和大孫子了!


    民間不是有句諺語說的好?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肝子!


    這都是她的心!她的肝!能把榮禧堂還給賈赦那都是老太太給聖人麵子,哪裏能讓他這麽作踐自己的心肝肉去?


    再加上這麽多年賈赦對她都是聽之從之,任由之,老太太覺得這也是自己一句話的事兒。


    因此,今天賈政也在天擦亮就早早出門而去,而是和王氏一起來了賈母這邊,待看到賈赦之後,他居然還擠出了一絲笑意來。


    大老爺心裏頓時嗬嗬了一聲,整個人進入了高能預警狀態!


    就憑著你這麽一笑,老爺我就知道你心裏打什麽小九九!


    “老太太,兒子給您問安了,昨日睡得可好?”這話雖然是說給賈母聽地,可看地卻是鴛鴦。


    鴛鴦見賈母沒有出聲,便行了一禮道:“迴大老爺,昨天老太太輾轉難眠,到二更都沒能入睡呢。”


    賈赦也不等賈母發話就直接找了一張椅子坐下,邢氏也是行了一禮問了安後就有學有樣。如今有了體麵的她對自己的這點體麵可珍惜著呢。可誰又不知道她一個填房能有今天的體麵,也全在賈赦?


    跟著自己家老爺走絕不動搖的政策,堅決執行!


    賈赦道:“那怎麽行,等等兒子就讓人請王太醫過來一趟,畢竟府上一貫請的都是他,也對老太太的情況了解些。”說著他便看向邢氏,道:“記得再讓太醫好好幫老太太調養調養,畢竟是上了春秋,又經了一次大喜,要靜靜心才好。”


    賈母聽著這話,怎麽像是說給她聽的,當下不喜道:“哪裏那麽多的事,我昨天睡不好,也不過隻想著一件事罷了。”


    賈赦眨了眨眼,沒吱聲。


    賈母見狀便緩了緩,道:“我一共就生了你們兩子一女。如今敏兒什麽都好,唯獨沒有為林家開枝散葉,可這一條我除了求神問佛外,也別無他法。再說你,如今已封了侯,而璉兒將來也有了前程,也算是撐起了榮國府的家業,我將來去見了你老子,也是對他有所交代了。隻一條,你弟弟如今在工部履曆尚淺,可他畢竟不是科舉出身,乃是你父舉薦,有那些個小人排斥他倒也不足為奇,畢竟敬哥兒那樣的兩榜進士不也被欺負了?”


    其實賈赦挺想笑,他家老太太這給他那好弟弟找借口的能力可是一年強過一年,簡直是年年花樣翻新,如今連賈敬都躺槍,真讓大老爺他無話可說。


    賈赦很是光棍道:“雖然是這樣沒錯,但是我這當哥哥的如今出息了,當然要少不得拉弟弟一把,等什麽時候瑞德親王親王身體好了,我就在王爺麵前提他一提。”


    老太太和王氏以及賈政聽了前半句的時候都眼睛一亮,可等聽了後半句,這心都在涼啊!


    這是能隨便提的嗎!


    當年的事兒瑞德親王知道多少還難說呢,到時候瑞德親王就是伸個指頭,指不定賈政就要被他碾到塵埃裏!


    “哦,老太太您不是跟甄家走的近?聽說他家在江南賣爵鬻官的事兒沒少做,咱家跟他們家什麽關係,比起來讓老二在工部熬什麽資曆,倒是不如直接讓他外放,搏個前程嘛。”賈赦說著,扇子一展,輕輕扇著,隻是麵上那笑,怎麽都透著三分的冷。


    “胡說八道!咱們是這樣的人家嘛,這事兒也是我們能做的?且別以為封了侯就猖狂了!”賈母直接拍了負手,怒訓了之後見賈赦眉宇間都沒動一下,就知道這小子心裏還含著恨呢。


    可她明明知道太子要不好,如何能讓賈家被死死綁在這船上?學張家不成?能解套當然要解套!


    隻是這事,他這一顆心永遠拴在一個男人身上的惡心兒子怕是永遠都想不明白!


    她索性直接攤開道:“如今珠兒年紀也大了,這過上幾年就要娶妻生子了,又是我們榮國府如今的長孫,琢磨著你不妨將國子監的名額讓給他,將來也好讓他謀個前程,也算是你這大伯的一片心了。”


    邢氏聽這話,那柳眉倒豎,心裏那個不樂意啊!


    這什麽話,就算是賈璉將來的前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可他們大房這不是還有個小子嗎?還是養在她膝下的!雖是個庶子,但誰讓賈赦目前除了賈璉外就這麽一個兒子呢?且又養在她膝下,好歹能拔高點身份,將來分個三成產業也是有可能的。


    對這麽一個將來的依靠,在不礙著賈璉的前提下,她可是萬分用心的。如今這有人想要虎口奪食,而且是給二房去,她先是不樂意了!


    隻是她雖然已經敢在眾人麵前展現情緒,可還不敢在婆婆和夫君之間插話,焦急地看向賈赦。


    賈赦卻依然有條不紊地搖著他那扇子,大老爺現在可是在搞著直播呢,這等大眾最愛看的狗血戲碼,大老爺怎麽會放過?自然要時刻注意著自己的形象。


    瞧瞧,那不就有“我是大老爺的扇子!大老爺真心好手!”“天香國色題字的牡丹扇啊,配大老爺這身紫色一臉啊!”“23333傳說中的基佬紫,大老爺果然真基佬!”等等彈幕?


    大老爺爽著呢。


    不過掐架這事兒,媳婦都哀求一臉了,一代嘴炮大老爺能不上?


    當下對眼巴巴地瞅著他的賈政道:“老二,哥哥我沒記錯的話,你當年是用的我的名額去的國子監吧?”


    賈政一怔,緩緩點了頭。


    賈母此時卻道:“什麽你的他的?你們兩兄弟,你襲爵他讀書,這可是你老子當年安排好的。”


    賈赦卻不吃這一套,嗤笑道:“我泰山當年是太子太傅,一代大儒,有這麽個嶽父我不從文?誰說的?你讓老二自己拍胸脯說說這名額是他的?”


    完全沒想到會被他翻舊賬的賈政自持讀書人,在這種事上沒老娘那中翻臉不認舊賬的本事,可他也看出來了個眉眼高低,知道要是自己承認了這事兒指不定賈珠的名額就要泡湯,當下不語。


    他心裏其實也是委屈的——


    要是自己早出生兩年,變成哥哥,這襲爵是他的,這張氏是他的,那一代大儒的老泰山當然也是他的!哪裏有賈赦什麽事兒了?


    可賈赦就因為長了他幾歲就被事事看重,什麽好事都是他的,而後才能輪到他!


    見賈政不言不語,既不承認也不默認,大老爺又嗬嗬了聲,“是不是用的我名額,當然我們也能去祠堂在老爺子牌位麵前說個分銷,還有什麽大不了的?”


    “老大!”賈母沉聲道:“你好端端地扯那些陳年舊事作甚?”


    “自然是因為都給了他一個名額了,憑什麽讓我再把我兒子的名額給他兒子?璉兒是不是讀書的料先且不說,我還有個小的呢,留給他總是說的過去吧?”賈赦說完起身,目光停駐在賈母身上,淡淡道:“名額是我的,我想給就給,不想給便不給。要是鬧大了,我就把老二當年用我名額的事兒好好說道說道。他兒子金貴,我兒子就不值錢了?還有,我們榮國府的嫡長孫是瑚兒!珠兒想當長孫也容易啊,分家就成。”


    說完賈赦就轉身邁步而去,而緊接著就是“我的老爺啊,你怎麽不把我也帶走啊,老大他要氣死我啊……”的哭聲以及“老太太”“母親”的悲唿聲。


    大老爺腿都邁出簾子一條了,可又生生地退了迴來,轉身,冷然道:“不知道的顯然還以為我這是欺負了老的又欺負小的呢。要鬧隨你們去,登聞鼓隨意敲,老爺我死了個長子,這麽多年都沒算這筆賬,可是等不及了!”


    而後大老爺霸氣轉身,率著跟寵邢氏,揚長而去!


    一屋寂靜。


    剛剛哭死哭活還沒掉眼淚的賈母的淚珠子啪啦一下就落了下來,老太太卻是冷冷地用帕子擦了,嗬嗬了一聲,而後道:“小兔崽子,以為翅膀硬了我收拾不了你了?鴛鴦!我收拾行李!我要迴金陵去!”


    鴛鴦愣了一下,又看了下呆滯臉的賈赦和明顯臉上帶出了絲笑容的王氏,她哆嗦了下,立刻帶人收拾東西去了。


    賈母又看向呆滯的兒子,知道怕是賈赦最後丟的狠話將他嚇倒了,便撫正了自己的抹額,對賈政道:“政兒你也去請個假,送我迴金陵去。”


    賈政被她喊醒,忙不迭點頭。


    如此一來……長子不孝,國公夫人攜幼子夫妻迴老家……


    怕是他大哥那還沒穿上的朝服,在滿朝禦史的參奏之下,怕是要一擼到底了。


    可是……真要玩這麽大?賈政還有些怔然,那可是世襲的侯爵!


    賈母卻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微微笑道:“放心,沒事的。”


    畢竟她到底是被長子氣的,還是自己想念故土要迴鄉探望,都是她一句話的事兒,不是嗎?


    王氏卻是在賈政背後輕輕推了他一把,接著搶先對賈母道:“老太太一番苦心大伯不過是想不明白罷了,定然不會怪老太太的。”


    賈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這個向來笨嘴拙舌的兒媳婦。遇事隻會將主意打到她這裏來,這等拙婦!若非是為了珠兒和元春,她早想好好調|教她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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