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見識過少夫人的手段,安國公府的下人們就變得異常乖順,做事個頂個的勤快,說話走路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一個不慎出了錯被少夫人一頓板子發賣了,就連李嘉懿的乳母周媽媽在麵對這位少夫人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一句話要在肚裏思量半天才敢說出口。


    “周媽媽”


    聽見上首帶著幾分慵懶的聲音,周媽媽將坐在繡墩上挺得筆直的身子又挺了挺,提心吊膽的瞧著司徒凝冰,“是,少夫人。”


    司徒凝冰坐在上首的羅漢床上,隨手翻閱著矮幾上周媽媽帶來的那個小木匣裏的兩張身契,“你們世子除了這個難道沒有旁的東西要你一起交給我麽?”


    周媽媽聞言愣了愣,“旁的東西…”仔細想了想李嘉懿臨走時的吩咐恍然道:“哦!有…!”說著連忙又從袖袋裏拿出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交給碧鴛。心裏嘀咕著:“少夫人怎麽知道世子爺的交代?”


    司徒凝冰接過碧鴛手中的盒子,鼻端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氣,隻一眼便知道這盒子是沉香木所製,再細看上頭的花紋,一隻寒梅傲然綻放雕工很是精細,光這隻盒子便是價值非凡。心裏已經有了三分滿意,及至打開盒子一瞧,入目一片鮮紅,兩支巧奪天工的大紅碧璽梅花簪靜靜躺在沉香木鈿盒之中。


    司徒凝冰拿起一支細細賞玩了一迴,整支發簪晶瑩潤澤,雕刻著的梅花每一朵都栩栩如生,連花蕊都根根分明單隻是雕工便是連城之價!


    這麽大的手筆就為兩個丫鬟,司徒凝冰瞧著手上的透亮的梅花簪不由哂笑,“你們世子還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主子!”


    周媽媽不明所以,可是聽少夫人語氣似乎不怎麽高興,立時慌了,呐呐的張著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在司徒凝冰話一出口便意識到不妥,忙調整了語氣和顏悅色道:“世子爺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勞煩周媽媽跑這一趟了,人我留下了你先迴去罷。”


    “是!奴婢告退了!”周媽媽如聞大赦,幾乎是從繡墩上躥起來落荒而逃般的出了弄玉軒。


    司徒凝冰合上鈿盒,目光落到從進屋開始就端立在一旁的紅袖和綠衣身上,十七八歲的年紀如花骨朵一般亭亭玉立,光瞧著就覺得賞心悅目,也難怪李嘉懿狠不下心當惡人。也罷!瞧在梅花簪子的份上,她就勉為其難做一迴惡人!


    “你們主子讓周媽媽將你們送到我這兒來,想必你們也該知道他的意思了。”司徒凝冰懶得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的說道:“我現在給你們兩個選擇:一、由我做主把你們配了人。二、我把身契還給你們並給一筆銀子放你們出府。選一還是選二,你們自己拿主意罷。”


    此話一出,兩個丫頭俱都臉色煞白,紅袖更是咬著嘴唇狠狠的瞪著司徒凝冰一張俏臉上滿是憤恨。綠衣倒是識時務多了,愣了一下之後,就連忙跪了下來哭著哀求司徒凝冰道:“少夫人開恩!奴婢願意給少夫人當牛做馬隻求您留下奴婢罷!”說完就衝司徒凝冰一個勁的磕頭。她是王氏給李嘉懿準備的通房,自到他身邊服侍起,一顆心便全都在李嘉懿身上,眼裏哪裏再容得下旁人,無論是出府還是配人她都不願意!


    司徒凝冰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她最不耐煩處理這樣的事情。在過去的十年中,她已經習慣了“利”字當頭的思考方式,即使在最壞的情況下她也能理智的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選擇,所以其實她很不能理解,自己明明已經給出了對她們來說最好的選擇,為什麽綠衣還要選一條最糟糕的路來走?


    “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在裝糊塗?”畢竟不是自己的人又收了李嘉懿的好處,司徒凝冰隻得耐著性子對綠衣道:“你主子讓周媽媽趁他不在府中的時候把你們兩個連人帶身契送到我手上,這其中的涵義不必我明說你們服侍他那麽多年自然清楚,何必非要我講出來鬧得你們沒臉?”


    綠衣聞言身子猛的一僵,抬著一張掛滿淚痕的俏臉可憐兮兮的望著司徒凝冰眼中隱隱透著驚恐與絕望。


    司徒凝冰最見不得人家這個樣子,明明有路可走非搞得自己好像到了絕處,還要把希望放在旁人身上以為擺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就能得到憐惜,這樣的人可笑可憐也可恨!


    閉上眼睛,司徒凝冰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心底的不耐煩,軟語安慰道:“既然我應了你們主子,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們。若想配人府中不乏年輕得力的管事任你們挑,嫁妝我絕不會少了你們的,往後在府中做個管事媳婦也是一份體麵。若想出府,我每人給五百兩銀子,有了這筆錢你們要嫁人也好做小生意也罷,總歸日子不會差的,遇上難事也可以來府中找我,我自會替你們做主,你們大可放心。”


    “放心?!”紅袖紅著眼睛厲聲道:“少夫人是哄小孩兒呢!世子爺不在你就要把咱們攆出府,你這等心思還要咱們放心!”


    見憐見她這般張狂,當即叱道:“放肆!你跟誰說話呢!主子跟前也敢這樣你你我我的!還有沒有規矩!”


    紅袖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就要頂嘴,話還未出口,已聽司徒凝冰涼涼的吩咐道:“見憐,給我掌嘴。”


    見憐聞言隻微微一愣便脆聲應道:“是!”不怪她反應慢,隻是自家主子很少下這種沒什麽太大殺傷性的命令,通常對紅袖這種不知死活的丫頭主子要麽視而不見,要麽索性一頓板子打死,掌嘴這種事她還真是頭一迴做。


    “你敢!世子爺迴來絕不會饒過…啊!”紅袖的聲音已是色厲內荏,不等她說完見憐已擼起袖子狠狠的一巴掌抽在她臉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紅袖還未反應過來痛,見憐第二個巴掌已經甩了上來,左右開弓直打得紅袖眼冒金星連躲都不會躲了。


    屋裏伺候的大小丫鬟都呆呆的瞧著這一幕下意識的連唿吸聲都放輕了。她們伺候司徒凝冰的時日不算短,雖然昨日聽說了主子發落處置了一群下人,卻也沒有動搖司徒凝冰在她們心目中寬厚溫和的形象,可是現在眼見紅袖被掌嘴,人人心裏對這位主子除了敬之外更生出了幾分畏來。


    慢條斯理的品完了一盞茶,司徒凝冰才悠悠叫停,“好了,別打了。”


    見憐停了手,原本為了掌嘴方便抓著紅袖手臂的左手也放了開來,紅袖已被打得暈頭轉向根本站不穩,見憐一放手她就倒在了地上,從鬆散的發髻垂落下的幾縷秀發散落在又紅又腫的臉頰上,有幾根還沾到了嘴角的鮮血。


    司徒凝冰冷漠的瞧著倒在地上的紅袖,聲音裏沒有一絲情緒,“若不是瞧在你們主子出手大方的份上,我再閑也不會在你們身上浪費心思,別太高看自己了。”說完目光移到已經嚇得瑟瑟發抖的綠衣身上,伸出三根手指,“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是要配人還是出府你們自己選擇。如果三天之後你們再不給我一個明確答案,那也不用選了,我會直接將你們的身契交給人牙子,到時候是好是歹全憑運氣。”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李嘉懿的梅花簪她收的問心無愧,再不願浪費精神跟這兩個丫鬟糾纏司徒凝冰直接吩咐見憐:“帶下去!”


    見憐點了點頭,去屋外叫了幾個身材健碩的仆婦將半死不活的紅袖和失魂落魄的綠衣架了下去。


    這會兒正是晌午時分,見憐見人被帶走了便問司徒凝冰道:“小姐餓了罷?奴婢叫人把飯擺進來?”


    一大早起來處理了一堆事物,司徒凝冰早餓了聞言便淡淡“嗯”了一聲。見憐立刻給素雲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支使小丫頭們將午膳端進來,自己則走到司徒凝冰身邊幫她按摩額角。


    因為司徒凝冰的嘴很刁,安國公府大廚房的飯菜根本入不了她的口,除了成親後的頭兩天應付著吃了幾頓之外,所以她的膳食都是弄玉軒的小廚房裏自己帶過來的四個廚娘做的,每頓飯都是四菜一湯的簡單菜色,不過味道絕佳每道菜都異乎尋常的精致甚至連盛放的器皿都十分講究,所謂簡單精致便是如此。


    四菜一湯很快就擺了上來,素雲跟見憐一起伺候司徒凝冰用膳。趁著這個機會,素雲難得大著膽子問道:“若是三天之後紅袖和綠衣還是求著小姐讓她們留下來,您不會真的把她們賣了罷?”


    司徒凝冰剛喝下一勺菌菇湯,正迴味著留在齒頰中的鮮美味道,心情還不錯便幹脆的答道:“當然是真的。”


    “可畢竟是世子爺身邊的人,聽說綠衣還是夫人給世子的通房,小姐這樣做怕是不太好罷?萬一世子迴來……”素雲話還沒說完見憐就打斷道:“迴來就迴來!是他把身契給小姐的,又不是小姐硬要來的,既給了,怎麽處置便全憑小姐哪輪得到他指手劃腳!”


    “話不能這樣說!”素雲紅著臉正欲同見憐辯駁卻聽司徒凝冰淡聲道:“好了,這件事我已經決定了你們不用多言。”幽暗的眸子瞧著素雲,意味深長的笑道:“決定她們去留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李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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