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這段日子為了女兒的婚事忙得是腳不沾地,有心讓兒媳婦幫襯著些偏她又一味的裝病,所謂強扭的瓜不甜,到底是唯一的女兒,王氏也不敢把她的婚事交給心不甘情不願的兒媳婦,就怕這位大小姐哪天心裏一不痛快,直接把自己女兒的婚事給辦砸了!沒想到這兒媳婦瞧著驕橫,關鍵時刻出乎意料的上道,不聲不響的就給了那麽一大筆添妝!看在錢跟女兒的份上,王氏對司徒凝冰的臉色就好了很多,相對的,對於沒添多少嫁妝還見不得旁人多給的庶長子媳婦越發看不順眼了。


    “我說老大家的,一大清早的你又鬧什麽!”王氏斜眼瞧了坐在下首從進來開始就直抹淚的崔氏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娘!”崔氏期期艾艾的抬頭,似乎王氏是她親娘似的,“大爺雖不是您親生的可他跟媳婦一直都拿您當親娘般孝敬,這一迴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呀!”


    王氏的手不自覺的往案幾上放著的茶盞挪了挪,心裏好一陣纏鬥才壓下了砸死崔氏的衝動。親娘?哼!有求於她的時候便是親娘,沒事兒的時候就巴不得她死,跟張姨娘一個德行,沒臉沒皮的賤人!


    “大嫂這話說得有趣,母親是咱們家的主母,你跟大哥不孝敬她還能孝敬誰?難道還能孝敬張姨娘不成?”口舌上王氏是指望不上的,她說得越多錯的越多,隻會叫崔氏拿住把柄,司徒凝冰隻能親自出馬。


    崔氏被她這話一噎原本打好的滿肚子腹稿頓時沒了用處隻得臨場發揮,“弟妹這話說得好,既然娘是主母,這一碗水就得端平了,哪有嫡出的弟妹一個個安享富貴,庶出的兄長吃糠咽菜的道理!”


    她話音未落,司徒凝冰已笑出了聲,似乎聽到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我說大嫂你這是沒睡醒罷?”說著從頭到腳打量了崔氏一遍,“旁的不說單說你發髻上插著的這支花開富貴牡丹發簪少說也值一二百兩銀子,若這樣也算吃糠咽菜,那這糠和菜大概是金玉做得罷?”要哭窮也不會打扮的像一點!


    崔氏暗暗咬牙,司徒氏這個小賤人!收她禮的時候一分也不手軟這會兒倒跟那老虔婆穿一條褲子!心裏恨極,麵上卻更見淒涼,“弟妹自小在蜜罐子裏長大,哪裏知道我們的苦?為著這國公府的體麵,我跟大爺手頭再緊也要把自己收拾好了,不然去了外頭人家背後還不知怎麽議論咱們國公府呢!”


    “這麽說大嫂是嫌公中的月例給的少了?”安國公府各房每個月有五十兩的月例銀子,衣食方麵也各有定例,皆是比照著旁的世家大族來的,說不上多可也不少,若不算上平日裏的人情往來應酬大點光隻“衣食”二字非但無憂還可積下些銀子。崔氏哭窮完全是無理取鬧!


    崔氏見她跟自己打太極,索性也不拐彎抹角了,心一橫直接說明了來意,“公中每月就那五十兩銀子的月例,一分不多一文不少,咱們大爺不是夫人親生的,賬房的人自然是嚴守規矩,哪像弟妹一口氣拿了幾萬兩銀子也沒人吭一聲!”


    “放屁!”門口傳來一聲暴喝,屋中眾人都詫異的瞧過去,隻見門簾一掀,一個高壯的中年婦人闖了進來,匆匆向王氏行了一禮,指著崔氏破口大罵:“你自己是個破落戶,沒見過銀子還當人家都跟你一樣呐!咱們家姑奶奶隨便哪樣陪嫁拿出來不值個萬把兩銀子的?給小姑子添妝還用得著拿公中的銀子虧你想得出來!眼紅就眼紅唄,還拿腔作調誣賴咱們家姑奶奶,有本事你也拿出幾萬兩銀子來給三小姐陪嫁呀!什麽玩意兒!呸!”


    婦人嗓門大,罵聲三裏外都能聽見,司徒凝冰估計大概不消一炷香時間崔氏在金英堂挨罵的事情便會傳遍安國公府,再過個兩三天隴西百姓茶餘飯後就又多了一個話題,至於內容麽,嗬嗬……


    婦人最後一口啐在崔氏臉上,頓時長歇了一口氣,司徒凝冰也不瞧王氏的臉色起身行了一禮然後將她讓到自己的位置,“二嬸請坐。”又將自己未喝過的茶盞遞給了她,“新砌的大紅袍二嬸嚐嚐。”被她喚作二嬸的婦人不是旁人,正是司徒凝冰的二叔司徒枳的妻子孫氏。


    與王氏不同,孫氏不是什麽名門世家的千金小姐,連個普通的官宦人家都不是,嫁給司徒枳之前不過是漠北一家小酒館的老板娘還是個寡婦,也不知怎麽的跟浪蕩無忌被自家老爺子踢到漠北自生自滅的司徒枳對上了眼,不管不顧的成了家,日子倒也過得不錯。及至老蜀國公過世,司徒信憐惜庶弟想法子將他從漠北弄了迴來又給他謀了個軍器監丞的差事,孫氏才算成了正經的官夫人。這迴司徒霽華迴長安將送嫁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同司徒信說了,一來力求效果逼真,二來不放心女兒便想法子把司徒枳弄到了隴西當司馬。皇帝樂得瞧他兩家打擂台,再說一個從五品的上州司馬他也不放在心上,大筆一揮司徒枳便走馬上任,孫氏就此成了安國公府的常客。


    再說孫氏這人,對於旁人輕視謾罵她可以毫不客氣的罵迴去,這些年那些所謂名門貴婦的嘲笑和白眼她早就應對自如了,唯獨司徒凝冰一直以來都以長輩之禮待她,似乎壓根不知道她的出身似的,反叫她有些不知所措。眼見見司徒凝冰給自己遞茶水,孫氏連忙搖著一雙闊大的手掌,受寵若驚的道:“不敢…我自己來…姑奶奶你歇著…”


    司徒凝冰在她下首坐下,就像沒聽見她罵崔氏似的,自顧自地道:“二嬸今兒個怎麽來了?”


    其實孫氏是得了她的信兒特意趕來助陣對付崔氏的,不過這話不能放在明麵上說,隻按照商量好的,拿李淑寧當借口。“這不是府上三小姐快出門子了嘛,我跟我們家老爺商量了一下,這添妝沒咱們什麽事兒,吉利是一定要送的,反正咱們兩家離得近也別等三小姐大喜日子給親家夫人添亂了倒不如趁早送了給三小姐添些喜氣。”她話音剛落,貼身丫鬟已捧了一個紅緞麵錦盒呈給了王氏。


    王氏自來不喜歡孫氏覺得她粗鄙無禮比她府上的粗使婆子還不如,可偏偏對方既是親戚又是有誥命的官夫人她不能明著趕她,有心疏遠奈何人家皮厚你要是避而不見她能在你大門口就嚷嚷開來,不消一日方圓十裏都得議論她怠慢兒媳婦娘家人。在這種情況下王氏無論再怎樣不待見孫氏都得打起精神來應付,況且今兒個人家是來送禮的,總歸是一番心意,雖然錦盒裏那對赤金八寶龍鳳鐲怎麽瞧怎麽俗氣!


    “勞您費心了。”在孫氏麵前王氏總是格外的矜持有禮。


    “娘!”見這幾人聊著聊著就將自己晾在了一邊崔氏不幹了,她“蹭”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因憤怒而變得有些青灰,“我好歹也是這安國公府的大奶奶您就由著弟妹和這個市井潑婦這般羞辱我?!”


    這事兒說起來確實是孫氏理虧,不過在雖然討厭卻出手大方的糟心親戚和時時刻刻想弄死自己兒子取而代之的庶子媳婦之間王氏果斷傾向了前者。“老大媳婦,怎麽說話呢!司徒夫人再如何也是你的長輩不過說你兩句,縱然不中聽你忍忍也就過去了,怎麽能這麽無禮!還不快給司徒夫人賠禮!”瞧著兩個討厭的人掐架,王氏心裏一陣爽快,連帶著聲音都透著一股子看戲的愉悅。


    “賠禮就不必了。”孫氏很大方的揮了揮手,“她說的沒錯,我原就是個市井潑婦,沒什麽好遮掩的。反正我知道自己是個什麽玩意兒總好過某些人,明明是個寄人籬下的破落戶還非端什麽千金小姐的架子,打量旁人不知道她是什麽東西呢!”


    孫氏的話字字如刀,一刀刀捅在崔氏身上,想她原本堂堂崔氏一族本家的嫡女算起來也是少有的名門千金,若不是沒了父親怎麽會淪落到要嫁給一個庶子為妻!所有嫁妝加起來還不到幾個堂姐妹的一半!做姑娘時寄人籬下,處處都要看人臉色,原以為嫁進安國公府,熬個幾年等夫君借著伯父的力弄死了嫡出的李嘉懿、李嘉責她就可以夫貴妻榮做這國公府的女主人了,哪曾想李嘉懿那麽難纏伯父跟相公竟動不了他一分!如今又來了個司徒傾城,油鹽不進見天的跟她作對!還拉了自己的親戚過來羞辱她!


    崔氏越想越氣憤,一時間昏了頭衝口就道:“你別得意!當心不得好死!”說罷也不跟王氏打招唿甩臉子就走人了。


    “越發沒規矩了!”王氏難得見崔氏吃癟,心情特別好也懶得去計較她咒罵長輩的事情了,反正咒的不是她。想了想又覺得畢竟算是自己的兒媳婦,便向孫氏賠禮道:“老大家的就是個上不得台麵的,司徒夫人別跟她一般見識。”


    孫氏笑得一臉的憨厚,“沒事兒,咒我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差她一個。”動嘴皮子誰不會?她還會打小人呢!誰怕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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