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自習,薑晚把作業做完,寫了套物理題。


    這套物理題有些難,修改之後,她還有道題不太明白,思考了許久,下意識的轉過身看向陸淮舟的座位。


    座位空空如也,她才想起,陸淮舟已經走了。


    晚自習下課,薑晚背著書包往樓下走,正巧,遇見了宋景硯。


    宋景硯笑著點頭給她打招唿,他換了個眼鏡兒,複古銀邊框的,那雙狹長的眸子裏噙著笑,嗓音溫潤:“今天怎麽一個人?”


    薑晚驀然愣了一下,她沒想到他會突然這樣問。


    宋景硯笑著補充:“護花使者今天有事?”


    薑晚了然,也是,每天晚上她都和陸淮舟一起迴去,那麽明晃晃的一個人,大家看不見那才是不正常的。


    她抿嘴笑了下,有些蒼白:“什麽護花使者啊,我倆就是順路。”


    宋景硯推了推眼鏡兒,目視著前方,緩緩道:“前兩天的那塊巧克力……”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薑晚趕緊說到:“抱歉啊,因為那天有很多同學都送了我巧克力,我想著,雖然可能大家都沒有其他心思,但畢竟時間特殊……”


    “我能理解。”宋景硯溫潤的笑著,很自然的接過話茬,他不想讓她尷尬。


    夜色下,他頎長的身子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遮住了一部分光亮。而他卻依舊是那副溫潤儒雅,溫和的模樣。


    “不過,你的護花使者那天的舉動,倒是讓同學們誤會了什麽。”說起這個,宋景硯就覺得有些好笑。


    他自己都差點兒誤會了。


    薑晚抿嘴笑,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嘻嘻,真不好意思,你別怪他,他就那樣,拽裏拽氣的,有些時候,性子也倔得很,不顧別人的看法。”


    宋景硯聞言,突然停下腳步,他眉眼溫柔,隻是眼裏的笑,瞬間消散了不少。


    夜色下,他溫潤的嗓音再度響起,好似伴著一陣涼意:“你好像,挺了解他的。”


    薑晚愣住了。


    她……了解陸淮舟嗎?


    答案或許是否定的。


    她搖了搖頭,臉上扯著勉強的笑:“不,我不了解他。”


    “有些時候,我覺得他是世上最幼稚,最無賴的人。但有時候,我又覺得,這人跟我是有距離的,連背影都是陌生的。”


    宋景硯垂下眼簾,輕笑了下,“其實,你大可不必糾結這些問題。”


    “真正視你如珍寶的人,會毫不猶豫的將自己帶到你麵前,任你剖析。”


    薑晚聽見他這樣說,笑著調侃道:“你倒是挺有經驗啊,是紙上談兵還是身經百戰?”


    宋景硯好看的眉頭一挑,依舊是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你覺得呢?”又將問題扔給了她。


    薑晚笑著不說話。


    但是宋景硯的話,她聽進去了。


    她想了解一個完完整整的陸淮舟,但是對方能否給她機會,難說。


    —


    七中不遠處的馬路上,過往車輛很少,路燈昏黃,橘黃色的燈光灑在地上,拉長著一道道人影。


    一群少年勾肩搭背,有說有笑。沈歡捂著自己的胳膊,有些擔憂地扯著嗓子問:“舟哥,你真沒事兒吧?”


    陸淮舟一隻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夾了根煙,淡淡說了句沒事,隻是擦破了點皮,能有什麽事。


    手機微弱的光映在他臉上,連帶著嘴角那點血漬,襯著那白皙的臉,有些妖嬈狂妄。


    他手上那根煙沒點。


    骨節分明的手指破了點兒皮,但他依舊淡然熟練打著字。


    他給薑晚發了短信。


    “到家了嗎?”


    好半晌,那邊都沒迴。


    他心裏有些煩躁,眼裏的戾氣不減,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送她,她在路上會不會遇見什麽麻煩……


    陸淮舟覺得自己真的病了,還有些犯賤。


    她肯定知道他今天晚上幹什麽去了,但是她一個字沒說,甚至連攔都沒攔一下。


    可想而知,他在她心裏份量不重。


    越想,陸淮舟越覺得煩躁,就像一股股烈火在灼燒著他的胸膛,像有惡獸,在他心裏撕咬,他攔不住,亦無可奈何。少年眼中的暴戾又多了幾分,眸光黯然深沉。


    這時,旁邊的郭嘉強見陸淮舟手裏的煙沒點,急忙走過去,給他點了煙。又說到:“今天多虧了有舟哥在,咱們才把那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論打架,還得我舟哥最牛!”


    陸淮舟自始自終沒吭聲,大家在說什麽,他也沒心情參與。他的視線緊緊盯著手機,任指間的煙慢慢的燃著。


    此時,也沒有人注意到,路旁,停著一輛賓利,車身隱在了黑暗中。


    後座,坐著個穿著西裝的中年男人。他麵色冷峻,沉穩帥氣,看了眼那些少年們的方向,又靠在椅背上,闔上眼眸。


    開車的司機有些遲疑地開口:“陸總,那不是少爺嗎?要不要……”


    “走吧。”被喚作陸總的男人沉著臉開口,依舊是閉著眼睛,沒再看窗外。


    司機沒敢再說什麽,發動車子,黑色的賓利朝著前方駛去,最終,沒了影。


    —


    薑晚推著車進了小區,和看門的大爺打了聲招唿,又將車放進了車棚。


    她背著書包往家的方向走,卻突然,停了下來。她輕咬了下唇,打開手機,看著陸淮舟發來的短信。


    她是故意不迴的。


    忽而,她又折迴去,踱步到那棵大楓樹下,望著小區門口的方向,時不時地踮踮腳,伸著脖子去看。


    她就大發慈悲等等他吧,順便也看一下他有沒有被人打哭。


    也不知等了多久,那道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了她的視野裏。由遠及近,由黑暗到光亮。


    路燈下,少年那張冷白俊美的臉清冷如常,剛毅的下頜角處,沾了點兒血漬,他身影孤傲,神情淡漠,右手手指間,還夾了根煙。


    那煙已經燃了大半,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顯得尤為刺眼,至少在薑晚看來,是極刺眼的。


    又是諷刺的。


    他明明那天,就站在這裏,告訴她。


    他戒煙了。


    她也信了。


    陸淮舟恍然抬眸,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小姑娘,他瞳孔微縮,心像是被什麽刺了一下,身體很明顯的僵住,又狼狽的將拿著煙的手藏在身後。


    他亦步亦趨地走近,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快了,也不敢慢了,他怕嚇到她,他更不敢看她的眼睛。


    因為,他害怕從那雙他渴望已久的雙眸裏看見失望,甚至是厭惡。


    薑晚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待他走近,她隻是冷笑一聲:“嗬。”


    然後,頭也不迴就跑迴家了。


    陸淮舟站在原地,看著她瘦弱的背影,眉頭皺得緊緊的。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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