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重屺則因下人報信時，他恰在外辦差，沒收到信兒，故待到酉末，也沒見到人。</p>
“那小子定是還沒迴錦衣衛衙門，也就沒收到你大舅母讓人留在衙門的信兒，這會兒尚不知在哪兒。”曾淩頌見到外甥女，真真紅光滿麵，“夭夭便不必等你表哥了，咱們先吃，等你表哥迴來，他自個兒吃就行！”</p>
說完看向老父親。</p>
曾刲豈會不知長子之意，恰恰他也覺得就算餓到長孫，也不能餓到外孫女，當即幫腔道：“你大舅舅說得對。”</p>
孟十三聞言看向胡氏，胡氏點頭，她方一臉乖巧地應道：“好。”</p>
曾重錦曾重榮相視一笑。</p>
夕食擺在鶴柏院花廳，除卻曾重屺缺席，曾府一家子圍坐一桌，無寢不言食不語的規矩，於歡聲笑語之中，共用了晚膳。</p>
飯後胡氏帶著曾重錦曾重榮離開，孟十三則被曾刲帶進了他的書房。</p>
原本孟十三隻是提出有問題要問曾刲，與曾淩頌無關，然曾淩頌一見肖似已故妹妹的外甥女，說什麽也不肯走，非得跟在後麵，言孟十三有何難題，也盡可問他，定然知而不言言而不盡。</p>
孟十三想著大舅舅任著右通政，與外祖父同朝為官，平日裏肯定沒少說朝中風向，與政權爭鬥，她想要的答案，外祖父能說，大舅舅或也能說出點兒什麽來。</p>
遂笑眯眯地幫腔：“外祖父便讓大舅舅留下吧。”</p>
曾刲這才沒繼續趕礙眼的長子：“既是夭夭開口，你便坐一邊，沒問你，少開口。”</p>
“是，父親。”曾淩頌也笑眯眯的，他與外放的二弟打小看習慣了父親嚴肅的一張臉，卻不比二弟聽話，父親也是習慣了。</p>
都說外甥肖舅，曾刲剛在側座坐下，孟十三在對座坐下，隨著曾淩頌跟在孟十三後麵於鄰座坐下，舅甥兩張臉同擺在他對麵，他抬眼一瞥，宛如看到了多年以前閨女跟長子同坐在他麵前的那個時候。</p>
不禁微紅了眼眶。</p>
孟十三注意到，默默地側臉去看曾淩頌。</p>
曾淩頌往孟十三這邊傾了傾，低聲道：“這是想到你母親了。”</p>
孟十三正迴臉，再看向曾刲，發現曾刲已複了平常，正對她和藹地笑著，絲毫不見方才的傷感。</p>
“夭夭想問外祖父什麽？”曾刲問道。</p>
孟十三道：“去歲略陽水患，實乃大災，其中不無人禍的幹係，夭夭看過去歲關於此事兒的邸報，結果卻隻是斬了劉乃至。外祖父，夭夭想問，此是為何？”</p>
此問一出，不止曾刲的臉色被問得一點兒一點兒地沉了下來，曾淩頌笑得彎彎的眉眼亦在瞬間似是染了墨。???</p>
“夭夭為何有此一問？”曾刲未答，而是又問道。</p>
“夭夭好奇，造成如此之大的人禍天災，僅僅一個劉乃至，便能讓那些無辜的冤魂安息麽？那些因此流離失所，與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至今處於失蹤狀態的百姓，又豈能安生？”孟十三直言心中所惑。</p>
曾淩頌忍不住說道：“夭夭，此事兒之複雜，非你所能想象……”</p>
“便因複雜，夭夭對此事兒方多有不解。”孟十三打斷曾淩頌，直擊世道不公，“如，劉乃至不過小小略陽知縣，他再能耐，也不可能一個人撐起整段河道，蟻穴之大，人命之重，區區劉乃至，他背不起！可為何去歲此事兒，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終隻是劉乃至以斬立決背下所有罪責？”</p>
曾刲再問：“你有此問，可因著太子殿下？”</p>
“殿下乃國之儲君，理應比我更不解此中之疑團，但夭夭來曾府與外祖父與大舅舅說道此事兒，卻與殿下無關。”孟十三確實尚不知李壽的想法，更不知李壽的對策是什麽，孟仁平隻說李壽有對策，是何對策卻是半字都未曾透露過。?</p>
曾刲撫須點點頭：“你既是好奇，想聽一聽，那我便與你說道說道。”</p>
“父親！”曾淩頌覺得不妥，“夭夭一個閨中女娘，實不該聽這些，她再好奇，您也不能真說。”</p>
孟十三繃起一張俏生生的臉：“大舅舅，我還在這兒呢，早知大舅舅盡拆我的台，剛才便不該幫大舅舅說話，合該讓外祖父把大舅舅趕迴院去才是。”</p>
“夭夭，大舅舅不是……”</p>
“不是什麽？大舅舅言語間，難道不是看低夭夭隻是一個閨中女娘，覺得夭夭既撐不起門楣，亦擔不起重任，整日隻配得上撲蝶賞花，投壺打牌，諸如此等玩樂，等再覓個門當戶對的郎婿嫁出去，更猶如潑出去的水，越發無足輕重？”</p>
曾淩頌不過是一聽父親真要把朝堂中的明刀暗劍攤到外甥女跟前，那般現實殘酷的腥風血雨，他怕會嚇到外甥女，一急起來便阻止了那麽一句，怎麽就引來外甥女如此一番長篇大論？</p>
曾刲見長子被外孫女幾句話堵得一臉茫然又無奈的表情，他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好！說得好！”</p>
曾淩頌即時看向父親，也不知怎麽地竟脫口而問：“誰說得好？”</p>
“自是夭夭說得好。”曾刲迴答完，再不理會曾淩頌，他看向孟十三，“夭夭是覺得生錯女兒身了？”</p>
孟十三否道：“不管生為女娘，還是生為兒郎，隻要心有鴻鵠之誌，縱是燕雀，終有一日，亦能展翅翱翔，成就壯誌淩雲。自古便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夭夭是女兒身，但並不妨礙夭夭想要了解百姓疾苦之心。如此，外祖父可還與大舅舅一樣，覺得夭夭不該問這些，問了便是不妥？”????</p>
曾刲感慨道：“你肖似你母親，何止是相貌，連有一顆良善之心，亦如是，怎會不妥？要說不妥，那也是你大舅舅所言不妥。”</p>
被祖孫倆前後夾擊，終是自己吞下不妥二字的曾淩頌隻能順坡下驢：“我著實無貶低之意……罷，是大舅舅說錯話了。”</p>
孟十三溫聲道：“夭夭知道大舅舅疼愛夭夭，時刻想護著夭夭，便覺得似這般天理難容喪盡天良的陰暗之事，不該汙了夭夭的耳朵。”</p>
“那小子定是還沒迴錦衣衛衙門，也就沒收到你大舅母讓人留在衙門的信兒，這會兒尚不知在哪兒。”曾淩頌見到外甥女，真真紅光滿麵，“夭夭便不必等你表哥了，咱們先吃，等你表哥迴來，他自個兒吃就行！”</p>
說完看向老父親。</p>
曾刲豈會不知長子之意，恰恰他也覺得就算餓到長孫，也不能餓到外孫女，當即幫腔道：“你大舅舅說得對。”</p>
孟十三聞言看向胡氏，胡氏點頭，她方一臉乖巧地應道：“好。”</p>
曾重錦曾重榮相視一笑。</p>
夕食擺在鶴柏院花廳，除卻曾重屺缺席，曾府一家子圍坐一桌，無寢不言食不語的規矩，於歡聲笑語之中，共用了晚膳。</p>
飯後胡氏帶著曾重錦曾重榮離開，孟十三則被曾刲帶進了他的書房。</p>
原本孟十三隻是提出有問題要問曾刲，與曾淩頌無關，然曾淩頌一見肖似已故妹妹的外甥女，說什麽也不肯走，非得跟在後麵，言孟十三有何難題，也盡可問他，定然知而不言言而不盡。</p>
孟十三想著大舅舅任著右通政，與外祖父同朝為官，平日裏肯定沒少說朝中風向，與政權爭鬥，她想要的答案，外祖父能說，大舅舅或也能說出點兒什麽來。</p>
遂笑眯眯地幫腔：“外祖父便讓大舅舅留下吧。”</p>
曾刲這才沒繼續趕礙眼的長子：“既是夭夭開口，你便坐一邊，沒問你，少開口。”</p>
“是，父親。”曾淩頌也笑眯眯的，他與外放的二弟打小看習慣了父親嚴肅的一張臉，卻不比二弟聽話，父親也是習慣了。</p>
都說外甥肖舅，曾刲剛在側座坐下，孟十三在對座坐下，隨著曾淩頌跟在孟十三後麵於鄰座坐下，舅甥兩張臉同擺在他對麵，他抬眼一瞥，宛如看到了多年以前閨女跟長子同坐在他麵前的那個時候。</p>
不禁微紅了眼眶。</p>
孟十三注意到，默默地側臉去看曾淩頌。</p>
曾淩頌往孟十三這邊傾了傾，低聲道：“這是想到你母親了。”</p>
孟十三正迴臉，再看向曾刲，發現曾刲已複了平常，正對她和藹地笑著，絲毫不見方才的傷感。</p>
“夭夭想問外祖父什麽？”曾刲問道。</p>
孟十三道：“去歲略陽水患，實乃大災，其中不無人禍的幹係，夭夭看過去歲關於此事兒的邸報，結果卻隻是斬了劉乃至。外祖父，夭夭想問，此是為何？”</p>
此問一出，不止曾刲的臉色被問得一點兒一點兒地沉了下來，曾淩頌笑得彎彎的眉眼亦在瞬間似是染了墨。???</p>
“夭夭為何有此一問？”曾刲未答，而是又問道。</p>
“夭夭好奇，造成如此之大的人禍天災，僅僅一個劉乃至，便能讓那些無辜的冤魂安息麽？那些因此流離失所，與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至今處於失蹤狀態的百姓，又豈能安生？”孟十三直言心中所惑。</p>
曾淩頌忍不住說道：“夭夭，此事兒之複雜，非你所能想象……”</p>
“便因複雜，夭夭對此事兒方多有不解。”孟十三打斷曾淩頌，直擊世道不公，“如，劉乃至不過小小略陽知縣，他再能耐，也不可能一個人撐起整段河道，蟻穴之大，人命之重，區區劉乃至，他背不起！可為何去歲此事兒，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終隻是劉乃至以斬立決背下所有罪責？”</p>
曾刲再問：“你有此問，可因著太子殿下？”</p>
“殿下乃國之儲君，理應比我更不解此中之疑團，但夭夭來曾府與外祖父與大舅舅說道此事兒，卻與殿下無關。”孟十三確實尚不知李壽的想法，更不知李壽的對策是什麽，孟仁平隻說李壽有對策，是何對策卻是半字都未曾透露過。?</p>
曾刲撫須點點頭：“你既是好奇，想聽一聽，那我便與你說道說道。”</p>
“父親！”曾淩頌覺得不妥，“夭夭一個閨中女娘，實不該聽這些，她再好奇，您也不能真說。”</p>
孟十三繃起一張俏生生的臉：“大舅舅，我還在這兒呢，早知大舅舅盡拆我的台，剛才便不該幫大舅舅說話，合該讓外祖父把大舅舅趕迴院去才是。”</p>
“夭夭，大舅舅不是……”</p>
“不是什麽？大舅舅言語間，難道不是看低夭夭隻是一個閨中女娘，覺得夭夭既撐不起門楣，亦擔不起重任，整日隻配得上撲蝶賞花，投壺打牌，諸如此等玩樂，等再覓個門當戶對的郎婿嫁出去，更猶如潑出去的水，越發無足輕重？”</p>
曾淩頌不過是一聽父親真要把朝堂中的明刀暗劍攤到外甥女跟前，那般現實殘酷的腥風血雨，他怕會嚇到外甥女，一急起來便阻止了那麽一句，怎麽就引來外甥女如此一番長篇大論？</p>
曾刲見長子被外孫女幾句話堵得一臉茫然又無奈的表情，他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好！說得好！”</p>
曾淩頌即時看向父親，也不知怎麽地竟脫口而問：“誰說得好？”</p>
“自是夭夭說得好。”曾刲迴答完，再不理會曾淩頌，他看向孟十三，“夭夭是覺得生錯女兒身了？”</p>
孟十三否道：“不管生為女娘，還是生為兒郎，隻要心有鴻鵠之誌，縱是燕雀，終有一日，亦能展翅翱翔，成就壯誌淩雲。自古便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夭夭是女兒身，但並不妨礙夭夭想要了解百姓疾苦之心。如此，外祖父可還與大舅舅一樣，覺得夭夭不該問這些，問了便是不妥？”????</p>
曾刲感慨道：“你肖似你母親，何止是相貌，連有一顆良善之心，亦如是，怎會不妥？要說不妥，那也是你大舅舅所言不妥。”</p>
被祖孫倆前後夾擊，終是自己吞下不妥二字的曾淩頌隻能順坡下驢：“我著實無貶低之意……罷，是大舅舅說錯話了。”</p>
孟十三溫聲道：“夭夭知道大舅舅疼愛夭夭，時刻想護著夭夭，便覺得似這般天理難容喪盡天良的陰暗之事，不該汙了夭夭的耳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