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有真生曾淩頌的氣兒，不過是不想外祖父真聽了大舅舅之言，令她今日此行白走一趟，言辭方故意淩厲了些，實非真不知大舅舅的一腔愛護之情。</p>
“大舅舅便是此意！”曾淩頌的心情霎時峰迴路轉，又是眉眼彎彎，“我家夭夭果真慧質蘭心，聰穎過人！”</p>
兩句真心實意，孟十三成功把曾淩頌哄迴來哄高興了，她不忘正事兒，繼轉向曾刲道：“外祖父能說道說道了麽？”</p>
直至戌時二刻，孟十三才聽完曾刲與曾淩頌同她說道完去歲略陽水患的內中貓膩，其牽涉之廣，竟是連二皇子李珩都牽扯在內！</p>
這也是去歲此事兒，宗帝最後輕輕放下的根本原因。</p>
“當時還傳出太子殿下因此與陛下在禦書房大吵了一架，禦書房外眾內侍與金吾衛皆遠遠侍立，隻聞雷霆轟隆，俱瑟瑟發抖、人人自危，就怕吵到末了，陛下不舍得處置太子殿下，逐將怒火撒向他們。”作為大魏監察道之一的都察院首官，曾刲自有消息渠道，大內雖不太好伸手，也不能伸手，卻也非固若金湯。</p>
但凡有人之地，牆麵難免留隙。</p>
風，總會透出來。</p>
何況，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陛下與殿下在禦書房因略陽水患爭吵之事，此一為九五之尊，一為國之儲君，竟皆是未有遮掩隱瞞之意。</p>
如若不然，且不說陛下，單就他們這位年少成才、睿智絕豔的太子殿下，便有的是手段讓風透不出宮裏半寸。</p>
自那時起，他便時常在想，外孫女在孟家，作為東宮外家的孟府，或許真不是壞事兒。</p>
“便因如此，外祖父方未再堅持彈劾？”孟十三在今日之前，什麽可能她都有想過，其中便包括了宗帝與李壽分別對去歲略陽水患的態度，卻未想過因著此事兒，李壽竟還在禦書房與宗帝大吵了一架。</p>
由此可見，殿下亦甚不苟同陛下的最終處置。</p>
卻迫於無奈，終是什麽也做不了。</p>
不，明麵上或許是什麽也做不了，暗底裏想要做什麽，卻是可以的。</p>
譬如說，從去歲劉乃至死後，殿下便可以開始鋪墊，埋下暗線，籌謀至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p>
而端午龍舟翻船，此不吉之兆，無異於殿下所等的那陣東風！</p>
外祖父定然是有所察覺，不然剛才也不會聽她所問，便反問她為何有此問，怕不是外祖父也一直在等殿下有所作為。</p>
“非是我不再堅持，而是已然由不得我堅持。”曾刲已近花甲之年，入仕之後一心撲在公道二字之上，他忠直不畏，卻也不缺審時度勢，方讓他在那些無形的撕殺之中，穩穩當當地升至正二品的左都禦史。?</p>
去歲陛下聖意，初時他便看得甚明，陛下是不願太子與二皇子手足相殘，然基於監察之職，他還是上了折子彈劾，後到陛下與殿下於禦書房爭吵，他便也悟了過來，連太子殿下此正統儲君，也改變不了陛下輕輕放下的聖意，作為臣子，縱然賠上身家性命，那也絕對是聾子聽戲，白費功夫罷。</p>
故而他選擇了順從聖裁。</p>
當下便撕了墨跡尚未全幹的第七個明折。</p>
曾淩頌在旁不發一言。</p>
去歲之事，他還曾問過父親，為何不再上折子彈劾，後來經父親與他細細分析，他方知是他想得淺顯了，正如父親此刻與外甥女所言，那會兒已然由不得父親自己選彈不彈劾。</p>
陛下能接連壓下父親的六個明折不表，也不管他人的明折暗折，連內閣都漸漸沒了聲響，非是內閣都成了啞巴，而是他們與父親一樣，慢慢品出了聖意的獨裁。</p>
畢竟連太子殿下大鬧禦書房，結果都沒能改變。</p>
那麽他們這些作為臣子的，又能如何？</p>
莫非還要血濺金鑾殿，逼陛下斬斷父子天性不成？</p>
隻怕真到那個時候，換來的也不是二皇子的伏首認罪，不是陛下的大義滅親，更不是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是寒盡忠臣之心。</p>
不可否認，陛下確為一代明君，然陛下終是人，隻要是人，便會有弱點，想要在奪嫡之中，保全所有皇子，便是陛下一葉障目之處。</p>
話到最後，關於去歲略陽水患一事兒，曾刲能說的都說了，曾淩頌能補充的也補充了，父子倆改而問起端午那日，孟十三與薑子瑤的恩怨。</p>
“我與薑子瑤並無恩怨，不過是我打了她表叔兩鞭子，她氣不過，這才在端午那日找上孟家瑞棚，意圖也打我兩鞭子，為她表叔出氣兒罷。”孟十三客觀地說出事實。</p>
“你教訓陸家那小惡霸，也是事出有因，全是他活該！不然陸家過後能半分動靜也無？薑濤那閨女怎麽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這般不辯是非、動輒傷人的小女娘，薑濤養而不教，簡直混賬！”曾刲提起此事兒，依舊氣憤非常，“待老夫尋個機會，定要狠狠參他一本！”</p>
孟十三眨巴兩下眼睛，看向曾淩頌低聲問：“真參了？”</p>
“自從聽到你被薑家小姐嚇病了，你外祖父便念叨著要參薑少卿一本，可惜尚未尋到機會。”曾淩頌同樣低聲地透露道，“薑少卿雖有父不教之過，但在公務上，卻還算盡職，也拎得清，想要抓到薑少卿的痛腳，不易。”</p>
孟十三哦了聲，滿目了然，迴過頭來對曾刲道：“外祖父若想出氣兒，夭夭倒是有個法子。”</p>
曾淩頌驚，剛說不易抓到薑濤的痛腳，轉眼法子便有了？</p>
“什麽法子？”曾刲總念叨要參薑濤一本，實則也隻是過過嘴癮，他自來最講究公道，非是那等隻為一己私利，便胡來亂彈劾的昏官。</p>
不過外孫女既是說了有法子讓他出氣兒，他也甚是好奇。</p>
“不若尋個夜黑風高的好時機，您把薑少卿裝進麻袋裏，拖至無人的胡同，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把薑少卿揍成豬腦袋。”孟十三一本正經地道出她的主意，“如此，既不必再費心費力抓痛腳，亦能大大出一口惡氣！”</p>
“大舅舅便是此意！”曾淩頌的心情霎時峰迴路轉，又是眉眼彎彎，“我家夭夭果真慧質蘭心，聰穎過人！”</p>
兩句真心實意，孟十三成功把曾淩頌哄迴來哄高興了，她不忘正事兒，繼轉向曾刲道：“外祖父能說道說道了麽？”</p>
直至戌時二刻，孟十三才聽完曾刲與曾淩頌同她說道完去歲略陽水患的內中貓膩，其牽涉之廣，竟是連二皇子李珩都牽扯在內！</p>
這也是去歲此事兒，宗帝最後輕輕放下的根本原因。</p>
“當時還傳出太子殿下因此與陛下在禦書房大吵了一架，禦書房外眾內侍與金吾衛皆遠遠侍立，隻聞雷霆轟隆，俱瑟瑟發抖、人人自危，就怕吵到末了，陛下不舍得處置太子殿下，逐將怒火撒向他們。”作為大魏監察道之一的都察院首官，曾刲自有消息渠道，大內雖不太好伸手，也不能伸手，卻也非固若金湯。</p>
但凡有人之地，牆麵難免留隙。</p>
風，總會透出來。</p>
何況，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陛下與殿下在禦書房因略陽水患爭吵之事，此一為九五之尊，一為國之儲君，竟皆是未有遮掩隱瞞之意。</p>
如若不然，且不說陛下，單就他們這位年少成才、睿智絕豔的太子殿下，便有的是手段讓風透不出宮裏半寸。</p>
自那時起，他便時常在想，外孫女在孟家，作為東宮外家的孟府，或許真不是壞事兒。</p>
“便因如此，外祖父方未再堅持彈劾？”孟十三在今日之前，什麽可能她都有想過，其中便包括了宗帝與李壽分別對去歲略陽水患的態度，卻未想過因著此事兒，李壽竟還在禦書房與宗帝大吵了一架。</p>
由此可見，殿下亦甚不苟同陛下的最終處置。</p>
卻迫於無奈，終是什麽也做不了。</p>
不，明麵上或許是什麽也做不了，暗底裏想要做什麽，卻是可以的。</p>
譬如說，從去歲劉乃至死後，殿下便可以開始鋪墊，埋下暗線，籌謀至今，萬事俱備，隻欠東風。</p>
而端午龍舟翻船，此不吉之兆，無異於殿下所等的那陣東風！</p>
外祖父定然是有所察覺，不然剛才也不會聽她所問，便反問她為何有此問，怕不是外祖父也一直在等殿下有所作為。</p>
“非是我不再堅持，而是已然由不得我堅持。”曾刲已近花甲之年，入仕之後一心撲在公道二字之上，他忠直不畏，卻也不缺審時度勢，方讓他在那些無形的撕殺之中，穩穩當當地升至正二品的左都禦史。?</p>
去歲陛下聖意，初時他便看得甚明，陛下是不願太子與二皇子手足相殘，然基於監察之職，他還是上了折子彈劾，後到陛下與殿下於禦書房爭吵，他便也悟了過來，連太子殿下此正統儲君，也改變不了陛下輕輕放下的聖意，作為臣子，縱然賠上身家性命，那也絕對是聾子聽戲，白費功夫罷。</p>
故而他選擇了順從聖裁。</p>
當下便撕了墨跡尚未全幹的第七個明折。</p>
曾淩頌在旁不發一言。</p>
去歲之事，他還曾問過父親，為何不再上折子彈劾，後來經父親與他細細分析，他方知是他想得淺顯了，正如父親此刻與外甥女所言，那會兒已然由不得父親自己選彈不彈劾。</p>
陛下能接連壓下父親的六個明折不表，也不管他人的明折暗折，連內閣都漸漸沒了聲響，非是內閣都成了啞巴，而是他們與父親一樣，慢慢品出了聖意的獨裁。</p>
畢竟連太子殿下大鬧禦書房，結果都沒能改變。</p>
那麽他們這些作為臣子的，又能如何？</p>
莫非還要血濺金鑾殿，逼陛下斬斷父子天性不成？</p>
隻怕真到那個時候，換來的也不是二皇子的伏首認罪，不是陛下的大義滅親，更不是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而是寒盡忠臣之心。</p>
不可否認，陛下確為一代明君，然陛下終是人，隻要是人，便會有弱點，想要在奪嫡之中，保全所有皇子，便是陛下一葉障目之處。</p>
話到最後，關於去歲略陽水患一事兒，曾刲能說的都說了，曾淩頌能補充的也補充了，父子倆改而問起端午那日，孟十三與薑子瑤的恩怨。</p>
“我與薑子瑤並無恩怨，不過是我打了她表叔兩鞭子，她氣不過，這才在端午那日找上孟家瑞棚，意圖也打我兩鞭子，為她表叔出氣兒罷。”孟十三客觀地說出事實。</p>
“你教訓陸家那小惡霸，也是事出有因，全是他活該！不然陸家過後能半分動靜也無？薑濤那閨女怎麽也不動動腦子想一想！這般不辯是非、動輒傷人的小女娘，薑濤養而不教，簡直混賬！”曾刲提起此事兒，依舊氣憤非常，“待老夫尋個機會，定要狠狠參他一本！”</p>
孟十三眨巴兩下眼睛，看向曾淩頌低聲問：“真參了？”</p>
“自從聽到你被薑家小姐嚇病了，你外祖父便念叨著要參薑少卿一本，可惜尚未尋到機會。”曾淩頌同樣低聲地透露道，“薑少卿雖有父不教之過，但在公務上，卻還算盡職，也拎得清，想要抓到薑少卿的痛腳，不易。”</p>
孟十三哦了聲，滿目了然，迴過頭來對曾刲道：“外祖父若想出氣兒，夭夭倒是有個法子。”</p>
曾淩頌驚，剛說不易抓到薑濤的痛腳，轉眼法子便有了？</p>
“什麽法子？”曾刲總念叨要參薑濤一本，實則也隻是過過嘴癮，他自來最講究公道，非是那等隻為一己私利，便胡來亂彈劾的昏官。</p>
不過外孫女既是說了有法子讓他出氣兒，他也甚是好奇。</p>
“不若尋個夜黑風高的好時機，您把薑少卿裝進麻袋裏，拖至無人的胡同，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把薑少卿揍成豬腦袋。”孟十三一本正經地道出她的主意，“如此，既不必再費心費力抓痛腳，亦能大大出一口惡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