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環淺淺一笑,又忽而神色一凜道:


    “你們倒是清楚。不過,天英門八方舵主和黃道十二白衣衛,你們皆是我獨孤家的血脈,而這下一任門主呢,與你們約莫同齡,既然如此,你們可會心有不服?”


    “迴門主,屬下不敢!”


    “迴族長,屬下不敢!”


    獨孤環聽到這兒,便猛地勃然大怒,一拍座椅佛手,猛地站起大嗬:


    “信口開河!那你們倒是說說,如果不是你們,還能有誰輕動我族*的毒蠱?”


    卦台之上所站二十人相視無言,轉而迎來一陣死一般的沉寂,僵持了好一陣子,天英門為首的北方舵主,才上前稟命:


    “迴稟門主,依獨孤家與天英門規矩,當族長、門主之位懸空,緊靠代理之人掌權時,獨孤家子嗣有權通過闖陣來獲取毒蠱,而不必族長授命。自門主接任代理族長與門主之日起,時至今日,獨孤家外流的毒蠱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因而並不一定是我天英門八方舵主,或者黃道十二白衣衛所為。”


    獨孤環等的就是這句話,聽到手下晚輩這麽說,倒是改而緩和了神色,一甩廣袖又坐下了,一清喉嚨接著詢問:


    “我獨孤家毒蠱類別數千,而今流落在外的毒物,據黃道第三白衣衛‘判官’所載,已經有十四種,若我獨孤氏濫用此毒,禍害民間,惹得鬼穀穀主言之清勃然大怒,便會招來無盡禍患,乃至殃及族人性命。


    可我不過是代理族長之位,並不能阻止獨孤門人闖陣,前日我夜觀天象,卜卦占算,見紫氣迴長安,看來。我獨孤家散成一盤的時候,也該結束了。”


    這番話說罷,隻見二十人皆難掩慌亂之色,忙齊刷刷跪下道:


    “還請族長三思!”


    “還請門主三思!”


    獨孤環悠悠歎了口氣,自知這二十個晚輩不願她離去。也多半不願輔佐個年紀尚輕的新族長。若是這會兒她就把族長與門主之位交出去,隻怕這二十人首先就不服,這二十人不服。那獨孤家眾親族更不會服。看來,她還有漫漫長路要給這新“族長”鋪墊,可而今,既然“先兆”已出,她又能拖著多久?


    “好,我就暫且還在這兒坐幾日,黃道第一衛,‘白無常’,你去把我族奉養的蠱王拿來。”


    獨孤環說罷。便見白衣衛中為首的一人,一閃就沒了蹤影,約莫一炷香的功夫過去,便見他端著一個寒冰鏤雕的小匣子呈給了獨孤環。


    獨孤環打開冰匣,見到寒冰包裹這一個藥草變成的密實的草簍,封口用蜜蠟塗著。她取出這草簍,輕輕一搖聽見裏頭的動靜,這才緩緩一笑,重新放迴冰匣子裏頭,帶著這冰匣子原路返迴去了。


    獨孤環一走。黃道十二白衣衛與天英門八方舵主便皆攢起了眉頭。隻聽天英門南方舵主先道了一句:


    “門主取走這隻蠱王,莫不是下任門主已經出現?”


    白衣衛“白無常”冷然迴道:


    “看族長剛才的意思,分明是有人被毒蠱咬了。”


    第三白衣衛“判官”一轉眼睛,補充道:


    “我獨孤家毒蠱千變萬化,許多種會迷亂人脈象,若不是施毒人想要解毒,就算是族長也不敢冒險嚐試。”


    “可是族長既然拿走了蠱王,這蠱王可解百蠱,定然是族長有把握解了毒。”


    “可若不是蠱王所認的下屆族長,隻怕被蠱王咬一口,不僅解不了毒,隻怕立刻就會丟了小命。”


    天英門南方舵主大笑一聲,接道:


    “所以我說,定是下任族長出現了,否則族長為何敢這般冒險?”


    一瞬,又是一片死寂籠罩了這八卦台,二十人驟然閉上了嘴,各有所思,誰也不多言一句,瞬時便四散而去。


    獨孤環重新迴到屋子裏,來到床邊,伸手探上杜冉琴的額頭,隻覺手背上的溫度已經正常,再執起她手腕,探上脈搏,隻覺這脈象沉穩有力,雖略顯淩亂有中毒之象,可卻不是毒蠱所致,而是先前體內餘毒的擾亂。


    獨孤環從袖中取來嗅香,在她鼻間一繞,很快床上之人便緩緩睜開了眼。


    杜冉琴一醒來便覺得好像身上並無不適,隻當是獨孤環替她解了毒,忙坐好,對獨孤環道謝:


    “杜娘謝姨母相助!”


    “不,我什麽都沒做。”


    “不是姨母?”


    “嗯,我問你,你可曾去過鬼穀?”


    “……這……嗯。”杜冉琴稍作猶豫,還是點了頭。雖說這事不宜聲張,可隻怕也瞞不過獨孤環。


    “難怪,你還服用過無憂,在那藥池裏泡過?”


    “嗯。”


    “這就對了,那無憂藥池是鬼穀毒物精粹,能壓住百蠱,連蠱王也畏懼它幾分,你泡過無憂,因而你體內這小毒,便拿你沒轍,隻能苦做掙紮,撐不過兩個時辰,便死了。”


    “死……死了?!”杜冉琴驚愕地大叫了一嗓子,一陣莫名的惡心襲來,讓她止不住的幹嘔!


    獨孤環見她這誇張的模樣,便止不住偷偷別過臉抿嘴兒笑了。


    “好了,杜娘,我這還有樣東西給你,有了它,往後你就不用擔心那些毒物靠近你身。”


    杜冉琴忙使足了力氣,拚命點頭。


    獨孤環掐指一算,又搭在杜冉琴脈上確認了一遍,終於疏了口氣,迅速從袖中取來那冰匣子,取出草簍,扯開蜜蠟,隻見一形似白蝶的小物件,一閃就鑽入了杜冉琴的掌心!


    “啊!它、它是什麽玩意?!它鑽進去了!”


    “杜娘,它就是蠱王,是我獨孤家振興血脈之物。曆來體內有此蠱王,便可驅使獨孤家百蠱,這人就是我獨孤家……族長,也是我獨孤家天英門的門主。”


    “姨……姨母?!我無心做這——”


    獨孤環伸手止住了她接著要說的話,眉頭一倒,苦笑一聲,站起身默默佇立,背對著杜冉琴悠悠道:


    “我自然知道你不情願。這獨孤家族長與天英門門主是件苦差事。我獨孤家女眷遍布朝野,上至皇後,下至地方官,正妻之中,多半是我族血脈。一族之長要掌控這勢力,實在不易。且天英門是地下朝廷,專門處理喪盡天良的貪官汙吏,負責總攬八方訊息,暗中輔佐帝王,掌控天英門,也實在要費不少心思。


    我自代理這職位至今,雖說勉強能應付,可畢竟無力驅使蠱王,隻能任由獨孤家血脈濫用毒物,四處作亂。這族長、門主之位,看似光鮮,實則兇險。我知你不願,也不逼你現在答應,隻是,這蠱王選定之人,曆來都會成為族長,從無例外。等你想通了,我便交出獨孤家的黃道十二白衣衛與天英門八方舵主的召喚令,往後,你便要改姓歸我獨孤家,成為我族第十二任族長與門主。”


    杜冉琴聽罷這話,胸口一堵,迴問:


    “可是,姨母,為何是我?”


    獨孤環迴身微微挑唇,答:


    “其實,這蠱王鑽入族長體內也不是永恆的,等族長誕下血氣旺盛的女嬰,蠱王也會誕下小蠱,這女嬰就會握著小蠱王從母體中生出來。等到成年,這小蠱王,便會鑽入當年攥著它出生的人的掌心,這人便是下一任族長。這也就是為何我獨孤家曆來是女人做族長。


    當年,為姐姐接生的是我們的娘親,她清清楚楚看到,你是攥著那小蠱王出生的。隻不過我並未眼見,不敢盲目嚐試。若你不是下任族長,那你被蠱王咬了,隻會當即喪命。


    我也是剛剛為你診脈,發現你脈象可自行化解蠱毒,才最終確信這人就是你。”獨孤環解釋完,見到杜冉琴一臉沉沉的無奈,不由有些擔憂,又補充道:


    “杜娘,而今,你萬萬要保住身體才是。”


    杜冉琴沉默了片刻,淺淺一歎,算是認命了,她這人就是這點好,適應力超強。


    “姨母,既是如此,我聽你說,而今獨孤家用毒害人者不在少數,背後想至我於死地者,也有不少。我看多半,當年我攥著蠱王出生之事,已經走漏了風聲。在查清是哪一脈人如此急功近利,不擇手段之前,我不會有事的。”


    “隻是,杜娘,這也許涉及不少高官厚祿之家,錯綜複雜,你莫要急於一時。”


    “謝過姨母提點,我心中有數。”


    杜冉琴擦擦方才因汗水而濕潤的發簾,反倒覺得有了底氣。她現在可謂是百毒不侵,又可使喚毒蠱,她現在倒是盼著獨孤家那暗中嫉恨她之人,快些再行動,好讓她省些力氣去找!


    與獨孤環又聊了些許時候,隻聽房府派了護衛過來護送杜冉琴返迴法華寺,杜冉琴猜多半是杜茴知會了蘇慕卿,她這就與獨孤環道了別,上了轎子迴了法宏寺。


    月末將至,她忙完房卉與蘇慕卿的婚事,便覺順了些心,不過她仍在法宏寺祈福,不敢在家中多做停留,第二日一早又準備急急返迴法宏寺。隻是,她這好不容易才得了些空閑,卻又遇到了些麻煩。一大清早,她便見到房鈺堵在了福苑門口,說房家又要辦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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