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喬見杜冉琴正兒八經陷入了沉思,才稍稍鬆了口氣,推門帶她進了屋,接著細細告知了她當下長安城中的風向。


    杜冉琴聽著近來的動向,更是心頭犯起了層層疑團。以她先前對趙雁秋的了解,趙雁秋資質平平,也不算聰明,怎會想到靠孩子保全性命?又怎會恰好有個身份尊貴之人,上了她的套,任她擺布?隻怕這事情不是那麽簡單,若她反而是被利用的那個,就實在是可憐可歎。


    “玄齡,你可知趙雁秋肚中孩子究竟是哪家的血脈?”


    “楊氏衰微,早已認命,當今聖上一直在暗中行事,直到半個月前都沒浮出水麵,怎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動李建成的人?那孩子是獨孤家的骨肉,錯不了。”


    “所以獨孤家有人來警告說不許動趙雁秋?”


    “獨孤家正主兒倒是沒露麵,可本來去給叛亂太子李建成清理門戶的那幫屠夫……全死於獨孤家秘藥之下,全身潰爛而亡,從那之後,凡是想動趙雁秋之人,沒有一個例外……”


    “全死於獨孤家之手?”


    房喬點了頭,見她眉間掛上一抹憂慮,反倒輕巧勾唇笑了。杜冉琴一向機敏聰慧,她既知道了對方的底細,那自保的能力就更強了些。


    “幸好……幸好我方才讓三娘搬去了菊苑……不,還是不妥,要不等明日,我還是讓三娘迴杜家,讓遺愛和遺直也先去杜家住,你說可好?”


    雖說明日家中老小都應從平陽趕到長安了,可杜冉琴最擔心的卻還是三妹。家中幾個小鬼,遺愛和遺直雖乖巧,卻不夠機靈,遺心才六歲,好在遺則和遺玉機敏可靠,若讓遺愛和遺直跟三妹暫住杜家,能避開些危險,且有阿兄杜如晦照看,她也省些力氣。


    “不,一個都不能走。房宅是我親手設計,院中暗處機關重重,且安置了不少暗衛在各處守著,獨孤家若想在我眼皮底下動人,怕是要廢些力氣。”


    杜冉琴聽到這話先是一愣,一瞬又恢複了平靜。他既敢將一家人接到長安,定然早有安排。可細下一想,她又覺心事重重。重迴長安第一日,她就覺著心裏好累,處處要小心,而他隻身一人周旋於眾家勢力之中已萬分不易,卻還要為她和家中惦記打算……


    房喬見她沉思過了頭,便毫不客氣揚手朝著她腦門彈開一個爆栗,嗤笑了一聲,道:


    “杜娘,不許你再胡思亂想,出嫁從夫,你莫要添亂就好。”


    “我不過想替你分擔些罷了!”


    “我知道你這幾年有所長進,不過這次你絕不許插手此事。”


    絕、不、許?杜冉琴一聽這話莫名來了一肚子氣,剛剛還好好的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她這幾年含辛茹苦替他養家、養孩子,他竟然來一句“絕不許”就想打發她麽?


    “房喬!我又沒說要幹涉此事!你做什麽這般不通情理?”


    不通情理?房喬猛地一愣,他是怕她惹禍上身,怎的變成了不通情理?


    “隨你怎的說,這事兒沒有迴旋餘地,總之你以後不許往聽風樓亂跑,否則我見一次、罰一次!”


    “罰?你罰我?我今日剛正經過了門,你就變了臉是不是!不就是個趙雁秋,我稀罕她?你想罰就罰、隨時候教!”


    房喬見她竟然真較起真,腦中驟然變成一團亂麻,眼看著她那眼底燃氣了鬥誌,他簡直悔青了腸子,她可萬萬不要這麽一鬧反倒惹起了鬥誌,非要插一腳才好!


    一簇火苗點燃,一發不可收拾,杜冉琴也萬萬沒料到,她正經嫁入房家的第一晚,她竟然把房喬轟出了房門,心下萬分委屈似是一同爆了出來,夜裏獨自入睡,淚珠就和口水一樣現成,說掉就掉了。她想他想了那麽久,誰知還是一下子沒忍住,莫名其妙鑽了牛角尖,幹了傻事毀了自己的大婚之夜。


    不過就在她睡的朦朦朧朧迷迷糊糊的時候,耳邊似乎聽見了衣物摩擦??的聲響,接著就是一股熟悉的墨香靠近,看來……他不計較了?


    熬到半宿才偷偷溜進門的正主瞧見床上縮成團子的人,不由失笑,也不再計較其他,將這肉團拋出來,俯身在她額頭落了一吻。今日是大婚之夜,他豈能真就這麽放過她?


    夜深了,福苑一側仆僮所居廂房之中,亮了一簇火苗,一曼妙女子披上一襲綠綢紗衣,取了火折子便出了屋,一閃就沒了人影。不過半刻鍾,這女子就到了聽風樓,吹熄了火折子,縱身一躍鑽入了二樓一處點燈的屋子。


    “趙雁秋,你今日可真賣力,說讓你先探探杜冉琴的底細,你倒是和她針鋒相對,險些吵起來!”


    趙雁秋正伏在香案邊上,細細想著下一步打算,便被突然傳來的女聲打斷了思緒,迴頭一瞧,竟見到的是那白天一直陪在杜冉琴身後的小女僮,若她沒記錯,應是叫“翠巒”沒錯!


    “看什麽?該不會你真當我是個小女僮?你瞧不出我易容,總該聽得出我這聲音吧?”


    趙雁秋一驚,忙躥起身,慌裏慌張縮到了牆角。


    “主子說了,杜冉琴不能留在房家,務必要讓房喬和杜冉琴分開,不管你用什麽方法!”


    “……姐……姐姐,杜冉琴究竟是什麽人?她先前一直在平陽,怎會和獨孤家……”


    “住口!主子的事你少管,限期十日,十日之後,若房喬身邊還有杜冉琴,你就等著肚中孩子不保,然後削發為尼去靜安慈度過此生吧!”


    “姐姐,我本就想嫁給喬郎,可……杜冉琴那女人,你今日也見到了,不好對付。”


    “若你連腦子都不會用,那留著腦袋也沒用。房喬這人心思過細,你若十日之內無法達成此事,主子的計劃就亂了,你可擔待的起?”


    趙雁秋一聽這話,腿兒一軟,癱倒在地上,眼神失了焦,腦中一片轟鳴。那個人,她這輩子都不想再遇見,她豈敢壞了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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