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車一路沒停,直奔東花廳而去。


    雖然這個時代信息傳遞速度很慢,電話很少,電報更是慢,一般來說就是靠跑腿,陳晉不擔心教育部和燕京大學的人找人來求情,因為他直接報告的是安如山同誌,但是他擔心這些人會對侯世貴三人的家屬不利。


    狗急了也會跳牆,所以不得不防,他還是要搶時間。


    吉普車唿嘯著來到東花廳門外停下,因為來勢洶洶,門口的戰士都緊張地戒備起來,擔心車上的人有不良企圖。


    車子停下來後,陳晉立刻下車,大聲道:“是我,陳晉。”


    戰士們這才收起步槍,其中一個戰士笑著問道:“陳局長,怎麽來的這麽急?”


    來東花廳次數太多,他和這裏的戰士也都混熟了。


    陳晉點頭道:“有大事,我急著找領導,先進去了。”


    戰士笑了笑道:“那您進去吧。”


    陳晉進去後直接來到安如山同誌辦公室外麵,門開著,但是裏麵有人說話,他探查了一下,安如山同誌正坐在沙發上,艾振峰在旁邊泡茶,而他們的對麵有兩個人,一個是六十來歲的老人,一個是五十來歲的中年人。


    “教育是百年大計,要著眼長遠,立足當下,有問題不可怕,可怕的是有問題你沒有發現,最後變成大問題,這一方麵你們不僅要自己查,還要請別人來監督……”安如山同誌緩緩說道。


    “是,領導的指示很重要,我們也在討論怎麽結合發達國家的辦學經驗,來促進我們自己的教育事業發展。”老者點頭說道。


    “嗯,這個方向倒是沒問題,但是發達國家的經驗,我們隻能借鑒,不能照搬照抄,魯迅先生不是說了嗎?拿來主義,好用的我們拿來用,不好用的就不要,歸根結底我們是要做我們華夏人民自己的教育事業。”


    “是是,領導說的對。”老者點頭表示同意。


    探查到是教育部的幹部在辦公室裏,級別還不低,不知道是碰巧來安如山同誌這裏匯報工作,還是得到了燕京大學的報告來求情的。


    “報告!”陳晉大聲道。


    安如山同誌笑道:“陳晉同誌來了,進來吧。”


    “是。”


    陳晉邁步走進去,微微鞠躬道:“領導上午好。”


    安如山同誌指了指另一邊的沙發,笑著介紹道:“陳晉同誌,這位是教育部的陸博平部長,這位是副部長張耀城同誌。”


    接著又對陸博平兩人介紹:“這是我們最年輕的優秀幹部,陳晉同誌,你們以後可能有要合作的地方。”


    陳晉點頭道:“兩位領導好。”部級幹部還是要尊敬的,可以當他的領導。


    隻是陸博平、張耀城兩人卻是有些興致缺缺,具體原因他還不太清楚。


    安如山同誌看到有些異樣,便笑著問道:“你不是去陪同捷克來的同誌了嗎?怎麽有時間來我這裏?”


    陳晉看了一眼陸博平兩人,說道:“迴來了,今天送了斯特娜同誌去了燕京大學,已經辦好手續了,這不是有些事情想向您匯報一下嘛,您先看看這個。”


    說著他把侯世貴三人的自供狀遞給了艾振峰。


    艾振峰轉交給安如山同誌。


    安如山同誌一開始還以為又是陳晉的什麽建議,沒想到看了以後卻臉色一變,接著臉色開始發紅,這是生氣的表現。


    良久,安如山同誌放下材料,沉聲問道:“陳晉同誌,這三個人呢?”


    “就在門口,我直接帶迴來了。”


    安如山同誌點了點頭道:“振峰同誌,你去處理一下,正好博平同誌也在這裏,看看怎麽處理。”


    “是。”艾振峰疑惑地拿起材料走了。


    陳晉突然說道:“領導,我是從燕京大學殺出來的。”


    安如山同誌一怔,緩緩點頭,看來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嚴重性了。


    陸博平和張耀城也是一愣,什麽叫從燕京大學殺出來的?殺這個字在這裏作何解?


    安如山同誌情緒調解很快,露出一絲笑容後問道:“你去燕京大學走了一圈,有什麽感想啊?”


    陳晉沉聲道:“領導,我還真的有感想。”


    “什麽感想,說來聽聽?”


    “華夏大學真爛,華夏大學生真苦,留學生倒是活得很滋潤。”陳晉算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了,簡單三句話把在座的三個人都驚呆了。


    張耀城帶著怒意道:“陳晉同誌,你這是什麽話?我還真想聽聽,華夏大學怎麽爛了?”


    陳晉看了他一眼,對安如山同誌道:“領導,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安如山同誌臉色平靜,點頭道:“說吧,我們這個組織的人就要敢於說真話。”


    陳晉無視了張耀城的怒火,緩緩說道:“說華夏大學真爛,是因為我看到燕京大學的管理很糟糕,沒有放在教學和科研上,反而行政化色彩濃重,保衛員囂張跋扈,行政幹部更是無法無天,燕京大學這樣的頂尖學府尚且如此,我還能相信其他大學會好到哪裏去。”


    他也沒有給想要說話的張耀城反駁的機會,接著說道:“說華夏大學生真苦,因為我看到燕京大學的大部分華夏學生都穿著打補丁的衣服,麵黃肌瘦,明顯營養不良,據說他們每個月有十塊錢的補貼,但是其實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還要補貼家用,因為他們是壯勞力,少了一個壯勞力,對他們家庭影響很大。”


    “而相對應的,卻是留學生的條件優渥,我聽說他們來華夏先上語言班,一到兩年後分到大學裏上課,他們一般住三人間或者兩人間甚至單人間的宿舍,每個月有40塊錢的補助,後來提高到了120塊錢,比我們的老師和工程師都高,我們的學生飯都吃不飽的時候,他們還可以喝到牛奶,吃到牛肉,就連我們的老師、學校的幹部麵對他們都卑躬屈膝,而一個學校的行政處主任,玷汙的女學生竟然有好幾個,這是天壤之別的差距啊。”


    他的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帶著怒意道:“我就問一句,我剛才說的三句話有錯嗎?這個國家是誰的?是華夏人的,我們優待留學生,卻苛待自己的學生,留學生最後走了,自己的學生卻寒心了,那我們的教育最終得到了什麽?”


    安如山同誌沒有說話,剛才一直想要反駁陳晉的張耀城也不說話了。


    根本就無從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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