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天色猶暗,隻有火光漫天,因了是重臣,居所臨近主道朱雀街,那嘈雜的廝殺聲尤其清晰,幾乎就在不遠處。*******$百*度*搜**小*說*網*看*最*新*章*節******夏府緊閉府門,全部家丁都守在前後門。那些亂民也曾想攻入府內,但因了府牆太厚,大門堅實,倒難得入內,且外圈一片很少用木料,都是石料砌成房屋,便是府門,也不知漆了什麽,連火都燃不了,扔了大堆火把進牆也根本沒有一點反應,顯然最容易用的火攻對夏家無用。好容易破了側門,但入內便是一道迷宮般的小道,轉進去又是一道門,牆上早有人埋伏,聽得有路過的聲響便往下潑沸水,亂民們努力了一個多時辰猶無結果,自己反傷了不少人,不得已隻能放棄。


    夏宓裹在鬥篷裏,聽著那近在耳邊的聲音,微微發抖,她顫聲道:“哥哥……”


    夏泓提著一把刀,守在妹妹屋門口,聽得夏宓聲音,迴頭安撫她:“阿宓別怕,有我呢


    夏宓幾步走過去,挨著哥哥坐在旁邊,搖頭道:“和哥哥在一起,我不怕


    夏泓忙放下刀,給她緊了緊鬥篷口:“出來做什麽?仔細著涼,還不快去歇著


    夏宓不肯,她抬頭看著外頭大火,聞了聞那隨著星星點點的黑灰飄進來的嗆鼻焦味,受不住咳嗽了幾聲,低聲道:“哥哥,這是有誰作亂麽?”


    夏泓道:“不過是個跳梁小醜罷了,別人手中的一枚棄子,如今成了廢子,不甘心,便鬧了這一出。不打緊,他成不了事的


    夏宓雖不知內情,但她冰雪聰明,從中便猜到五六分,不免輕歎:“既然是個棋子,怎不約束好,白白讓他鬧這一場,卻不知連累多少人遭殃


    夏泓見妹妹仁慈,不好駁了她的心思,隻得道:“狗急跳牆,世事總有意外,隻怕那幾位布局下棋的,也沒料到他還有這一招吧他用手背觸了觸妹妹臉頰,隻覺冰涼一片,便立刻黑了臉,命道,“速速進去休息又喊,“紀媽媽,快扶姑娘進去歇著


    夏宓心虛,又拗不過他,便隻得結束這個話題,聽話地迴了內室。


    而壽春長公主府,又是另一番光景,


    天還沒有大亮,因了壽春長公主和一雙兒女隨著皇帝拜謁皇陵,府裏隻有朱煒一個主人,這一夜外頭朱雀街上喊殺聲響了一夜,朱煒外書房的燈也亮了一夜,他等了整夜,到了天亮時,終於忍不住在房內來迴走,一副心焦難耐的模樣,天色魚肚白後,終於外頭進來個管家模樣的人:“老爺!”


    見心月複前來,朱煒眼一亮,三步並作兩步過來,急匆匆問道:“如何了?”


    那管家道:“戶部侍郎李鏗李大人已經伏誅了


    朱煒縱已有猜測,也忍不住一愣,忙道:“到底怎麽迴事?怎就一敗塗地了?”


    管家將所見所聞一一道來:“昨夜,李大人聯絡了禁軍幾位將軍和校尉,以及京兆尹徐大人,將玉京府衙內以及大理寺監牢裏的罪犯和奴婢都放了出來,讓他們四處放火作亂,將城南糧倉一把火燒了,還和守城禁軍裏應外合,要開德象宮門闖入內宮。禁軍內早有準備,在宮門口埋伏妥當,隻等甕中捉鱉,那些打頭的犯人都是罪犯十惡定了今年秋天斬首之人,這些人都是窮兇極惡的,得了一條命,自然狂暴狠戾超於常人,禁軍雖有準備,卻也沒料到他們還有這一招,一時應付不及,也有損傷,未免危及德象宮,阮相便下令從城頭用帶火的箭矢和弩機將反賊全數殺死,不留活口。李鏗大人在亂中被流矢迎麵射中,當場身亡他頓了頓,道,“那箭上的火連屍身都燒焦了,幾乎不成人形


    朱煒聽得心膽發寒,卻還有不解:“他自己怎的衝到前麵去了?”


    管家道:“阮相捉了他全家老小,就在宮城牆上通通割了耳朵剁了頭腳扔下牆去,連李大人繈褓中的孫子也沒有放過。李大人悲憤難忍,便提著刀衝上去了


    朱煒大驚:“他……他的家人沒有出玉京?”


    管家也不明白:“這便不知是怎麽迴事


    朱煒心亂不堪,低頭想了半日,又問:“那其他幾個同黨的家屬呢?”


    管家道:“這便不曾聽說,那城頭的的確確隻有武安侯一家


    朱煒一時閃過無數猜測,隻覺越想心中越寒意四溢,忙幾步走到桌邊倒了一盞熱茶幾口灌下,一股熱氣從肚裏蔓延出來,暖熱了腸胃,這方稍稍平定,吩咐管家道:“這件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誰問起隻說你昨夜在府裏不曾外出


    管家應了,退了下去。


    朱煒心頭焦躁,一咬牙往內室去,將牆上一幅字畫取下,牆麵露出一個掏出的洞,內裏是個嵌在牆上的鐵盒子,他從袖中暗袋取出鑰匙打開鐵盒,裏頭是一個拜匣裝的十來封書信,他陰沉著臉將那些信取出,卻不由一愣,這信件擺放的位置有些不對,倒像是被人動過。


    朱煒一顆心頓時如沉深潭,渾身冰冷,滿臉殺機浮現。到底是誰?!進了書房看了他的信?無論是誰,這個人決不能留下,必得斬草除根。


    他甩下信,大步走出屋,問外頭看守的心月複仆役:“這三天,有誰進過書房?”


    下仆迴道:“隻有老爺自己進來過,之外,便是昨日老爺午睡時衛姑娘來過一趟,在屋裏呆了一刻鍾,見老爺還未醒,她便走了


    正說著,外頭有人報:“老爺,衛姑娘來了朱煒的瞳孔下意識一縮,閃過一絲危險神色。


    話音未落,衛嫽一襲窄袖桃紅褙子,內裏露著一抹淺紫抹胸,下頭濃紫蝴蝶繞花裙,手上捏著一條藍帕子,嫋嫋婷婷走了進來。她雖是個江南煙雨般的美人,但卻是濃纖合度,淡妝濃抹總相宜,淡妝如春柳含煙,做濃豔打扮時便如芍藥帶雨般鮮豔濃烈得幾乎要溢出來。朱煒平時難得看到她這幅嬌豔模樣,便趁著壽春長公主不在,讓她隻著豔色衣裳。幸而壽春長公主為了自己能一路方便行事,帶走了大部分心月複,如今留在府內都大都被朱煒買通或是拿住把柄恐嚇過了,倒也不怕會流傳到壽春長公主耳中。


    若是平時,朱煒見她如此美色,隻怕兩眼早冒出火來,但今日他隻有冷意如冰,皮笑肉不笑地對衛嫽道:“你怎的來了?”


    昨日午間他心煩意亂,整理完信件便和衣睡下,那時鑰匙沒有收進袖帶,隻是塞在枕頭底下,他睡得沉,混沒有察覺有人近身,隻怕這賤人就是趁這個時候偷偷開了箱子看了書信,還仔細地還原過,但她不知自己平日雖是粗枝大葉,這信件上卻十分仔細,每次都做了暗記,旁人隻要擅動,便不可能再還原。此時,他已經篤定是衛嫽所為。


    衛嫽笑靨如花,舉著手中一個精致的竹編食盒:“聽說姑父昨夜很是辛苦,我一大早親自熬了一鍋燕窩粥,給姑父送來


    朱煒瞟了一眼,無可無不可地笑笑,道:“你隨我進來說罷,自己當先往屋內去。其他人早習慣了兩人這般相處,都目不斜視,恍若未聞。


    衛嫽沒得到想要的迴饋,撅嘴輕哼了一聲,腰肢微扭,跟了進去。


    才進到內室,朱煒一迴身,便如惡鷹撲兔一般撲了過去,雙手掐著衛嫽的脖子猛地將她按到牆上,惡狠狠問道:“賤人,你幾時偷看了我的信?”


    衛嫽猝不及防,手上食盒哢噠掉在地上,蓋子散開,內裏粘稠的燕窩粥潑得滿地都是,朱煒暴怒之下力氣更大,衛嫽被掐得無法唿吸,隻得掙紮著雙手用盡了全身力氣去掰去捶打朱煒的手,隻是到底是個弱女子,這點子力氣對男人而言不過是螻蟻撼樹罷了。


    不多時她已經滿臉紫脹,粉唇微張舌頭外吐,沒了半條命,而朱煒卻是滿臉殺氣騰騰,看她的目光如看一個死人,死亡的陰影和巨大的惶恐籠罩著她,激起她身體裏最後一點力量,衛嫽直著脖子,掙紮著斷斷續續吐道:“姑……姑父……冤枉……”


    朱煒聽得一怔,他眼中閃過一絲猶豫,衛嫽混亂間看見,便如救命稻草一般,立時滿眼哀求渴望,眼角淚水滾滾而下,十分哀戚可憐。


    到底露水夫妻一場,也有恩情在,往日恩愛不淺,且衛嫽到底是衛家人,死在公主府,不好交代,更重要的是,還沒有問清她到底看了什麽,有沒有告訴別人。朱煒腦中憤怒一過,稍稍冷靜,細細考量一番,便慢慢鬆開手:“賤人,我便看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他一鬆手,衛嫽便絕處逢生,大口大口唿吸,卻到底被傷了喉嚨,一吸氣便劇烈咳嗽起來,半日方停了,她淚流滿麵,哀哀切切道:“我素日安分守己,從不曾多事,更不曾偷竊,姑父怎的不問青紅皂白就要取我性命?難道這些年我對姑父的心意,便都付諸流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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