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還沒迴來?”守在京兆尹府衙內的李鏗焦急不安,催問身邊人。*****$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


    那人迴道:“宮內並沒有傳出什麽動靜


    李鏗心頭不安之感越發濃重,忍不住一拳砸在桌案上,自己這執意親自前往的兒子隻怕是迴不來了,禁軍自己人裏怕是出了內奸,這下局勢更急迫,必須速戰速決了。


    旁邊或站或坐著兩三個中年男子,都是武將模樣,他們是武安侯麾下部將出身,眼下在玉京禁軍及京城衛戍各處任職,也是李鏗謀劃此事的同黨,旁邊另有一個三十多歲文士模樣的人,他低聲道:“大人,隻怕這事情要不妙了


    李鏗哪裏不知道這個,從前幾日那些要散步消息之人莫名暴死後,他心頭就涼了一半,但上了賊船,賭上了全家前程性命,便已沒有後路,雖已有四麵楚歌之兆,他仍不肯在這些人麵前露怯,強笑道:“不過是一些小意外罷了,那又如何?皇帝遠在皇陵,這京城會怎樣,還難說得很。我也不是沒有勝算


    正說著,外頭進來個武安侯府的親兵,稟道:“世子,京兆尹已經準備好了


    那文士分明愣了一下,下意識問道:“大人這是?”


    李鏗多了幾分底氣,臉色從容了些許,道:“皇帝若以為我隻能靠父親手下那些人,這便大錯特錯了,即便沒有大軍,想要這玉京城亂起來,於我也是易如反掌。既然大軍來不及,人手不足,這滿京城的囚犯罪奴,焉得不是一大助力?我已和京兆尹商議,矯詔說要赦免官府服役的罪囚和奴婢,讓他們混在禁軍裏攻入皇宮和一二品大員家中。皇帝既然想絕我李家,我便隻有魚死網破了


    其中一個武將看了那文士一眼,猶豫道:“如此行動,會否太倉促了,我等已經做了這麽多,楚王那裏卻沒有消息,隻怕……”


    李鏗心頭一震,原本他已經依附於楚王,也已說好要在合適的機會裏應外合,再借武安侯之勢,必然事半功倍,但皇帝先發動,他這裏臨時出事故,倉促起事,消息給楚王送去,那裏卻無半點迴信,顯見得自己是要成孤掌之勢了。眼下楚王不肯相助,宮中荊王處也毫無迴音,自己謀劃的這場亂,師出無名,怕是先敗了一半。他也忍不住有些灰心,幾乎要後悔自己行事太倉促莽撞。可眼下事已至此,已然是不可能迴頭了。


    那文士目光隻看著前方地下,似在沉吟,片刻後方道:“不是王爺不肯相助,而是如今恰好是先帝忌辰,若在此時起事,便落了個不孝之名,日後必然有大患。唉,也是事出突然,世子的消息傳過去,王爺十分震驚,一時來不及安排布置


    這話明顯是敷衍之詞,但如今這關頭,李鏗也無可奈何,他們幾人的家眷,早已經分別著人秘密送出京,眼下隻怕已是到了楚王所轄境內,雖是讓家人逃得一命,卻也是被楚王握住了把柄,縱有滿月複怨氣,也發作不得。


    李鏗看一眼周圍幾人,見他們臉上都是凝重,並無些許歡欣,便可知眾人都是並無勝算,心亂如麻,想起身陷禁宮兇多吉少的長子李著,他也不免心頭更添了悲哀,卻隻得咬牙忍了,從桌上取了一壺酒,將幾個酒杯倒滿,自己先取了一杯,敬眾人道:“各位,今夜此戰,不成功便成仁!”


    幾個武將自家和武安侯牽連太深,十多年前也都曾涉足東宮之事,如今皇帝要拔掉武安侯,他們定也是逃不掉的,便破罐子破摔,隨了李鏗做這場亂。他們本是沙場出身,早年也是刀口舌忝血之人,於生死看得比常人淡,此刻破釜沉舟,便鼓了當年征戰時的勇氣,倒多添了幾分悲壯,紛紛飲了酒,將酒杯當地雜碎,道:“生死就在今夜!必死戰!”


    奉正十年二月十九,俞憲薇想,自己此生,定然不會忘記這個日子,因為,這是她頭一遭經曆叛亂之局。


    因了楊嬤嬤的心思不寧,俞憲薇也敏感地察覺到有什麽不對,是夜也並未睡好,半夜裏被一陣遠遠傳來的喧嘩驚醒,一睜眼卻是嚇了一跳,那原本黑漆漆一片的窗外竟映著火紅的光,這分明是那裏起了大火。俞憲薇一時隻覺得渾身一陣火舌忝火噬般的劇痛,那遙遠的仿佛已經被忘卻的被火舌吞噬的痛苦一瞬間無比清晰,胸透滌蕩的巨大恐慌和恨意幾乎要撐破胸膛,她就著半撐起身子的姿勢定在床上,一時竟不能動彈分毫,好容易掙紮著重重一口咬在手背上,口中立刻嚐到鐵鏽般的血腥味,真實的疼痛和虛幻中的疼痛混在一處,卻讓身體的感覺漸漸分明起來。


    手臂終於能動了,俞憲薇慢慢坐直身體,用力撫住胸口,已經快一年了,她竟不知道原己心底竟是恨的,她恨許多人,許多事,父親、祖母、繼母、妹妹,還有許多別人的臉孔在她眼前閃過,讓她腦中混亂不堪,俞憲薇隻覺不妙,便又抬起手臂重重再咬下一口,鮮紅的血線沿著雪白的手腕流下,一滴滴掉在雪白的中裙上,似染開了點點紅梅,終於將那亂作一團的神思壓抑下去。


    俞憲薇從床上下來,光腳踩在地上,走在窗邊,猛地拉開窗戶,迎麵便是散落而來的黑色煙灰,鮮紅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而那廝殺般的喧嘩越發明顯了。


    “姑……姑娘……”照水頭發散亂,慌慌張張從外間撲了進來,一眼見她站在床邊,忙道,“姑娘,外麵,外麵起火了……”落後兩步跟著燕金、寶帶,神色稍稍平靜,眼中卻也有些慌亂之意。


    俞憲薇點了點頭,見她們都隻穿著單衣,不由得蹙眉道:“快去穿好衣裳,我們去找楊嬤嬤


    幾人迅速將裙襖穿好,簡單梳洗,寶帶留著看守殿閣,俞憲薇帶著另兩個往殿後楊嬤嬤住所走去,初春的夜仍是一片沁寒,董太後不在,隆福殿漆黑一片,路上不見一個人,隻聽見自己的腳步聲甚至連如鼓的心跳聲也聲聲入耳,也不見一絲光,漫天火光映亮了路,燈籠的光便顯得微弱了,莫名地叫人多了幾分不安,連唿吸都輕了。幸而遠遠便看見楊嬤嬤屋裏燈火通明,有人影被燭光映在窗上,顯然裏麵有不少人。俞憲薇聽得身後的照水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進的前來,隻見門戶大開,楊嬤嬤卻並沒有在床上,而是挺直了腰坐在桌邊,衣裳穿得嚴嚴實實,發髻一絲不亂。旁邊另有幾個宮娥,大都衣衫齊整,隻有一兩個年紀小些的發髻胡亂挽著,顯然是慌亂中所為,被人看見,便羞愧得幾乎將臉低到地上。


    “嬤嬤俞憲薇進了屋,低聲喚了一句。


    楊嬤嬤臉上勉強一笑,道:“姑娘也醒了


    “被火光照醒了俞憲薇在她身邊坐下,“這是怎麽迴事?”


    楊嬤嬤臉色有些不好,隱晦道:“看這樣子似乎情況不簡單呢謀反作亂這樣的話,即便是猜測,也不能輕易出口,否則便是犯了宮中大忌。


    俞憲薇明白她的意思,知她必然還憂心太後和荊王,但情勢比人強,守殿內監前日盡數被派到荊王漪蘭殿去了,眼下隆福殿隻有她們這些女子,便是想做什麽也是力不從心。


    她抿住了唇。隻暗自思忖,雖然煙灰被大風刮入宮內,但那火光離德象宮似乎很有一段距離,德象宮百年曆史,殿牆高深,宮禁森嚴,並不是那麽容易就被攻進的。但是,她轉念一想,前幾日禁軍的異常,突然多了些不祥之感,若禁軍異動是出了叛臣,監守自盜下,這宮牆又算得什麽?德象宮統共隻得八扇大門,倘若將這八扇門封死,內裏的人便如甕中之鱉,根本沒有活路了。這平日裏守衛宮中人安全的宮牆,如今便是現成的監牢。


    想到這,她不由得又看了眼楊嬤嬤,十數年前睿王攻入德象宮,內宮中死傷無數,連太子夫婦和幾位幼年的皇子公主都不能幸免。今日這番,莫不是舊事重演?又是一個輪迴?


    楊嬤嬤察覺到她視線,便對她笑笑,道:“姑娘不必擔心,你大難不死,必是個右後福的,今日這番,不過是個小坎罷了。且放心吧


    俞憲薇心頭一動,垂下眸子,不再說話。又聽楊嬤嬤吩咐身邊宮娥,“去告訴其他人,盡管呆在屋裏,該輪值守門的也不要妄動,更不要出殿,眼下殿外不知情形如何,我們隻管安分在殿內便好她的話,便有定海石般的作用,叫人心裏慢慢鎮定下來。小宮娥應了一聲,福了一禮,如往日般從容走了出去。


    桌上的紅燭淌了滿桌的燭淚,卻沒有人上前擦去,眾人屏息靜氣,或站或坐,靜靜看著門外衝天的火光,耳中聽著那時強時弱的喊殺聲。大約到得黎明時分,蠟燭燃盡,最後一絲燭火在一攤不成形的燭油裏閃動了幾下,終於熄滅了,那些喧嘩也漸漸停了,火光亦緩緩低了下去。


    便有宮娥提議出去探一探動靜,但楊嬤嬤並沒有同意,她又靜靜坐了一個鍾頭,直到天色大亮,日頭升到樹頭,方出聲命了兩個年紀大些沉穩些的宮娥出外探聽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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