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奴良鯉伴懷疑的眼神,山吹乙女說:


    “對,這是我的名字。”


    她承認得很直白,一點也不遮掩。就在奴良鯉伴心裏冒出一個大膽的猜測時,又聽見她說:“我是來為羽衣狐報千年前的仇恨的。”


    她這是完全地把自己擺在了敵對的立場上。


    “……隻是名字嗎?”


    “不然呢?”山吹乙女發出一聲嗤笑,“難不成,你以為我是幾百年前死去的那個山吹乙女?”


    她內心清楚地明白自己這樣說的後果,但她並不後悔。


    這就是她的目的,隻要完全成為奴良鯉伴的敵人,她就可以重新迴到黃泉中沉睡。山吹乙女曾經重生過這件事情也會變成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樣她就不會給現在的鯉伴造成困擾。


    她舍不得傷害奴良鯉伴,但她可以演一出完美的戲,隻要做做樣子……即使不傷害奴良鯉伴,她也可以站在敵對的立場上被對方殺死,然後安穩地死去。


    奴良鯉伴迴過神來,看到的還是那個幼小的女孩,而不是溫柔嫻靜的女子。又看到一臉擔心的陸生,他內心突然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是又能如何?不是又怎麽樣?他現在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山吹乙女早已死去。


    眼前的這個人,是對他揮刀相向的人。


    敏銳的察覺到這幾個人之間有自己不好插手的糾葛,朔間凜往四周看了一下。這裏雖然是被山吹花的花叢擋住了,但要是有人突發奇想還是會過來逛逛的。


    到時候,他們會發現這裏的血跡。


    “奴良,”他叫住奴良鯉伴,“這裏不適合久待。”


    “說得也是。”奴良鯉伴讚同他的提議,再度把目光轉向山吹乙女。山吹乙女卻沒有繼續那副乖巧的模樣,在他們談話間轉身便跑到了奴良鯉伴的身後企圖奪迴他手裏的刀。


    奴良鯉伴怎麽可能把這把刀還迴去,手一抬就憑借身高優勢把刀高高舉起懸在上空,身子左右移動躲閃著愣是沒有讓山吹乙女拿到那把刀。


    一邊走動著,他還能一邊抽出心神來跟山吹乙女對話:“這麽說來,小姑娘你是羽衣狐的手下?”


    山吹乙女跳起來,夠不著刀。


    “是羽衣狐派你來刺殺我的?”奴良鯉伴接著說。


    山吹乙女放棄了目標,後退一步盯著他。


    “任務失敗的現在,你要迴去找羽衣狐嗎?”


    奴良鯉伴將刀由頭頂往下一劃,破空聲之後,刀尖指著她:“如果是那樣的話,麻煩告訴羽衣狐……奴良鯉伴日後,定會上門討債。”


    狐狸的詛咒的債,以及讓這個女孩來刺殺他的債,他都會一個個地還迴去。


    山吹乙女看著他:“你不殺我?”


    用著略帶懷念的目光最後看了一眼山吹乙女的麵容,奴良鯉伴閉起了右眼,彎腰牽起陸生的手。


    “我需要你傳話。”


    日後若是再見,麵對站在敵對立場上的這個長得和她如此相像的女孩,他絕不會手下留情。


    明白他話裏的意思,山吹乙女望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地竟然濕了眼眶。


    如此負責的鯉伴,才是她喜歡的那個鯉伴。


    是的,她可是做出了刺殺奴良組大將一事的人,不應該因為長得如此像故人就對她寬容。


    可內心的悲傷卻無法掩蓋。


    沒有再去看山吹乙女,奴良鯉伴對朔間凜點了點頭。


    “今天非常感謝你,容我詢問一句……是你救了我嗎?”


    “嗯。”


    朔間凜直接承認了,又聽到奴良鯉伴邀請他去他家坐坐以示感激,他想了想,目光忍不住移向低垂著頭的山吹乙女。


    “不了,我接下來還有事情做……可以的話,明天我會去奴良家拜訪,我有一點事情想要詢問。”


    等奴良鯉伴的身影完全消失,山吹乙女忍不住出聲問他:“你不走?”


    朔間凜看著她:“走,但不是一個人走。”


    什麽意思?還沒想清楚,便突然間感覺身體騰空,下一刻她就被公主抱在了黑發少年懷裏,對方表情冷靜得像是什麽都沒有做一樣。


    “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不行哦,我也有點事情想要問你呢。”他說著,竟然就這樣抱著她離開了這片燦爛的山吹花旁,連帶著地麵上奴良鯉伴留下的血液也被拋在腦後。


    這一刻的朔間凜看起來有點危險,山吹乙女在他懷裏不由得僵硬了身體。


    從遠方飛來幾隻撲閃著黑色翅膀的妖怪,看了他們的背影一眼後就埋頭清理奴良鯉伴留下的那一灘血。


    他抱著山吹乙女找了一家旅館,在山吹乙女驚奇的眼神中往像是什麽都沒看到的店老板身後的桌子上悄悄地放了錢然後直接從保管的鑰匙中取出一根走了上樓,找到鑰匙上的門號打開門,最後把她放下來。


    鑰匙還在老板手上的,都是空房間。


    “你想幹什麽?”


    山吹乙女一邊警惕著他,一邊觀察著房間。


    如果要逃跑的話,她要從哪裏走比較好……


    “放心吧,我隻是想問一點事情,之後隨便你去哪裏都可以。”


    關上門把背包解開仍在床上,朔間凜站著俯視著山吹乙女。


    “幾百年前死去的那個山吹乙女,是怎麽迴事?”


    他們的談話觸到了朔間凜的一根弦——


    重生之人的眼淚。


    山吹乙女的表現明顯不是普通的小女孩,但也不是單純為了刺殺奴良鯉伴而出現的妖怪。


    她無數次表現出的悲傷情緒和愛戀視線已經暴露了她,奴良鯉伴麵對他說的‘山吹乙女’這個名字的態度也不簡單,這個幾百年前死去的人毫無疑問是他的熟人,甚至有可能是關係親近的人。也許隻有奴良鯉伴才會拒絕去想‘山吹乙女重生後為了刺殺他而來’這麽一個可能,如果這個可能成為現實,對他帶來的影響將會是巨大的。


    奴良鯉伴可以放過這個可能,朔間凜卻不能。


    如果山吹乙女真的是重生而來,她真的是已經死去的那位山吹乙女,她就會成為他的目標。


    他現在要盡可能地懷疑每一個會成為任務材料來源的人,不然……恐怕直到這個年代的他出生甚至長大他都不可能完成任務拿到那個能定位世界的獎勵。


    壹原侑子在送他走的最後一刻跟他做下約定,當他收集完材料拿到第一張製作出來的卡牌後,她會開啟一道傳送門直接送他迴去原來的時代。作為報酬……到那時還要再交給她一張卡牌。


    默默抱著自己的卡牌背包,他心痛得無以複加。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第一個任務是肯定要完成的。隻要有了那個任務獎勵的能定位的東西,即使接下來他繼續穿越到不同的世界也不用擔心迴不去最開始的地方。


    所以他看著山吹乙女,希望她能跟自己進行對話。


    “乙女,能告訴我嗎?”


    山吹乙女仰著頭看他,這種被俯視的壓迫感很不好受,但她覺得這是她活該得到的待遇。


    沒有蹲下來溫柔的問她“是否需要幫助”的黑發少年,有的隻是現在俯視著她問她“是怎麽迴事”的黑發少年。


    “為什麽問這個問題?”她說。


    “因為,這對我很重要。”朔間凜說。


    “為什麽重要?你連山吹乙女都不認識,為什麽這麽在意這個問題?”


    幼小的女孩用認真的視線望著他,等待著他的迴答。


    “我不認識那個山吹乙女,但是我認識現在在我眼前的這個山吹乙女。”朔間凜說,“我想要知道,山吹乙女究竟是不是重生而來的山吹乙女。”


    “為什麽重要?”


    山吹乙女又重複問了一次,她對朔間凜開始抱起了懷疑,為什麽他會這麽敏銳的關注她是否是重生而來的問題?


    難道說,他其實跟羽衣狐有關係,這些追問都是為了確認這個身體裏的主人是誰?


    如果被他知道她不是羽衣狐,她會不會被用強硬的手段喚醒作為羽衣狐的記憶?她殺死奴良鯉伴的時候就險些真的變成了羽衣狐,現在好不容易維持了真正的自己,萬一再次變成那個危險的樣子,她到底會做出什麽可怕的事情?


    越想越覺得心驚,山吹乙女對他更加地警惕了。


    朔間凜想了想,突然間歎了口氣,在山吹乙女嚇得後退一步的警惕目光中席地而坐右手撐著臉頰,微微歪著頭看著她。兩人視線到了同一個水平線上,平視的角度讓山吹乙女沒由來的安心了一下,緊接著就看到朔間凜揚起一個讓他看起來略微勾人的,就連見慣了奴良鯉伴那樣的美色也不由得被美色迷得一瞬間心神恍惚的笑容說:


    “因為乙女看上去一副要哭的樣子,乙女不可能是那種殺死敵人之後為敵人的死亡感動到留下淚來的變態吧?所以我推測……奴良鯉伴是你很在乎的人,所以你才會為了遠離他而感到傷心吧?”


    “你在說些什麽!?”


    山吹乙女被他這段話弄得心神大亂,不經意間牙齒咬住的唇瓣上都微微滲出了快要破皮的紅。


    “而奴良鯉伴也對山吹乙女這個名字反應很大,如果你們認識,他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名字吧?”


    狹小的單人間縮小了兩人相處的空間,讓山吹乙女感受到的壓迫感更加深切。她愣神了半晌,最後在朔間凜伸手輕輕摸著她的頭頂的動作中繳械投降。


    “到底要妾身……怎麽做才好啊……”她濕了眼眶,眼淚不受控製地順著臉頰滴落下來,“鯉伴大人已經有了自己的幸福……”


    妾身?


    這是……被信任了?


    “妾身”是古代女子對自己的謙稱,據他所知,古代女子對被使用者沒有好感的話是不會用這個詞來稱唿自己的。


    現代社會中大都是用“我”來自稱,突然間用了“妾身”的山吹乙女無疑是明顯的表明了她的身份,確認了朔間凜的推測。


    朔間凜動作輕柔地把小姑娘抱在懷裏,在她背上安慰地輕輕拍著,在山吹乙女帶著哭腔的敘述中了解了一段過往。


    作為武將之女的山吹乙女死亡後變成幽靈,在一間荒廢小屋中教導小妖怪們學問,從遇見了前來躲雨的奴良鯉伴那天開始,兩人的命運就不可避免的糾纏在了一起。


    然而,幾十年的相依相伴最終還是沒有留下愛情的結果,山吹乙女懷疑是自己的問題才讓奴良鯉伴沒能得到一個可愛的孩子,苦苦思索之後決心離開。


    她不能拖累奴良鯉伴,更加不能拖累奴良鯉伴的家族。奴良組需要一個繼承者,不能為他們留下繼承者的她隻會隨著時間流逝越來越痛苦。


    她希望奴良鯉伴在她走後能找到一位可愛的姑娘,然後他們之間能孕育出一個可愛的孩子,在她心中,那個孩子也會是她最珍愛的孩子。


    迴憶著奴良陸生的麵容,山吹乙女不後悔自己選擇的路。


    山吹花開七八重,堪憐竟無子一粒。


    但現在,看到奴良鯉伴和奴良陸生兩人的笑容,她心中的遺憾也逐漸變淡。


    山吹乙女從朔間凜懷裏主動退出來,一望過去就看到他複雜的表情,不由得笑了出來。


    “你是個好人,”她說,“但是這是妾身自己選擇的路,不需要你來為妾身難過。”


    朔間凜抿了抿唇,心裏卻是有些為她感到不甘,但也確實如山吹乙女所說,這不是他能插手的事情。


    “一直忘了介紹自己,不好意思……我是朔間凜。”朔間凜在心裏思考著現在的情況,問她,“你現在打算怎麽做?”


    “很簡單,”山吹乙女說,“讓奴良鯉伴殺了妾身就可以了,這樣不管是身體裏的羽衣狐還是妾身自己,都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可是……這些應該不是你的錯吧!”朔間凜不甘地搖頭,這樣也太奇怪了,為什麽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是妾身的錯,”山吹乙女歎著氣,“如果妾身能為他生下孩子,又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一個尷尬局麵呢?”


    朔間凜有點難過,為她感到悲傷的同時也在為自己什麽都不能幫到她而感到鬱悶。


    這宛若一個死局。


    就在房間裏的兩人陷入沉默的時候,突然間,一個歎息在屋內響起。


    一個身影在屋內幻化出來,顯出了身形的他靜靜地望著屋內的兩人,臉上是釋然和心疼。


    兩人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不約而同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奴良鯉伴。


    朔間凜不知道,山吹乙女卻是知道這是為什麽的!


    滑頭鬼是映於鏡裏之花,浮於水中之月。


    隱藏身形……自然是他們最擅長的招數!


    “乙女呀,”奴良鯉伴歎息道,“你的心情我知曉了,之後……我依然會堅持自己現在的生活。


    即使知道你不怨恨我我很開心……我也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


    我們之間不能留下孩子,不是你的錯。滑頭鬼的血脈中有狐狸的詛咒,隻有和人類在一起才能留下後裔。


    乙女,要說對不起的是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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