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陰司黃泉,你壽未盡,何故至此?’


    “寶玉說道:‘適聞有一故人已死,遂尋訪至此,不覺迷途。’”


    主播頓了幾秒,接道:“‘故人是誰?’”


    此刻車廂裏很安靜,許明安低著頭點煙,一旁的許夷然輕聲跟著主播念了起來,竟然同步:“‘姑蘇林黛玉。’”


    隨打火機“啪”的一聲,一團煙霧上升,沿窗縫鑽了出去。許明安將煙從嘴邊拿開,轉頭盯向她。


    許夷然感受到他的目光,扭頭迴以一個微笑:“這段我也喜歡,看了很多遍。”


    ***


    年三十兒,許明安起了個大早將譚向真接迴家裏過年。有錢有地位的人,不愁沒人上趕著倒貼,譚家便是如此。往往年關還沒過呢,絡繹不絕的拎著禮品來拜年的親朋好友就差把門檻踏爛了。


    今年趕上譚向真大病,他提前打了招唿,沒事就別來打擾他休息,譚家這才得了消停。


    大頭得留到年夜飯,午飯圖個清減,一家人吃的老雞湯下麵。


    許夷然不喜油葷,拿勺子別了油花匆匆就著湯吃了幾口麵,就吃不下了。許明安見狀,將自己碗裏的雞腿夾到她碗裏。


    那頭許夷然剛要接,對麵的譚靜冷著臉怒哼了一聲:“不給了雞翅嗎?小娘魚不好好吃主食,淨搶別人碗裏的。”


    許明安深吸一口氣,拿筷尖壓住雞腿,將它按進妹妹碗中的湯裏,似乎在用無聲的動作與母親對抗。


    譚靜看到,上身一僵,微張的雙唇顫抖了起來。


    譚向真規勸:“給她吃就是了哦……誰吃不都一樣的嘛?”


    許夷然捉著筷子,將視線從碗中移到譚靜臉上。


    氣氛一時很詭譎,半晌後許夷然抬起嘴角一笑,嘚瑟地低下頭,在譚靜憤怒的目光中啃起了雞腿。


    麵前的轉盤猛地打了個轉,隻聽得那頭的譚靜將整鍋雞湯都從轉盤上撤走,而後摔了筷子,用全屋子人都能聽見的音量罵道:“冊那!”


    眾人司空見慣,直接無視譚靜這般無緣無故的脾氣。譚向真清清嗓子,放下碗問許明安:“明安啊,公司最近怎麽樣啊?”


    許明安沒過心,隨口一答:“挺好的。”


    抽了新筷子迴來的譚靜隨即追問:“誒?明安啊,上次我問你你也支支吾吾的不講……你跟人家公司談生意沒談成,要賠錢那件事後來怎麽搞的啊?”


    這一問還得了?要知道,在場除了譚靜和許明安,其他人都是不知曉此事的。許夷然立馬按住哥哥的手臂疑惑地問:“什麽賠錢啊?”


    許明安捏著筷子,偏過頭來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沒什麽。”


    “什麽沒什麽啊?”譚靜不依不饒,“我都曉得的!清清楚楚曉得的!倷今朝必須跟我講明伯(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明白)!”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許明安有些不耐,不由望著她衝了一句:“什麽講明白啊?!”


    “哦喲歪?”譚靜把手搭上譚向真的胳膊,拍了好幾下,“爹爹倷看看!敢衝我了噢!”


    許炎見此場景,端著空碗送到水池,而後默不作聲地背著手揚長而去。


    譚向真歎了口氣,理智地問外孫:“明安啊,倷就講講吧,啊?早前倷出該事,倷姆媽擔心得要命哩!”


    三方眼神的逼迫之下,許明安沒得選擇,隻能微微皺眉,模棱兩可地答:“也就是之前和別人定下的宣傳方案,結果我因為事情耽擱了沒簽成合同……賠了點違約金罷了,沒大的事。”


    譚靜腦袋一偏,眼神精明賊氣得很:“因為什麽事情啊?”


    許明安低頭:“不方便說。”


    譚靜聽了,剛要發作,被譚向真劫了話茬:“是不是談對象去了,啊?哈哈哈……”


    一句話說得人跳,一句話說得人笑。譚向真這句接得好,屬於後一類的典型。方才還陰雲堆積的譚靜立馬見了陽光,笑得合不攏嘴:“真的啊?噢喲嗬嗬嗬,那好!那好!那我不問了!”


    雖然猜得八竿子打不著,但許明安還是長舒口氣,有種虎口脫險的安心感。他低下頭,在碗裏攪著麵。忽而他覺得有種凜冽的目光一直在灼燒側臉,轉過頭,果然對上許夷然滿是質疑的雙眼……


    ***


    全國春晚剛開始沒幾分鍾,整個晉府水巷都開始起伏煙花燃燒冬夜的聲響。


    水巷偏東有條人工河,挖注的初心全然是為了美觀,但死水終會死,如今它已經沒有什麽欣賞價值可言。窮冬的空氣在河麵上走了一遭,流上河岸時汲滿濕濕的水汽,許明安在這樣的環境中點煙,手背都被凍出了青筋。


    許夷然抱著一捆冷煙花找到他,表情很冷漠,見他好半天也沒搭理自己,氣惱地問:“你那個事情……是不是就是我被困在電梯裏那天發生的?是不是因為來找我,所以讓你沒談成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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