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饒靜9


    完事後,饒靜坐在床頭又要抽煙,被顧硯沒收了打火機。


    “少抽煙,對身體不好。”他說。


    “媽寶。”饒靜吐著槽突然想起老太太,便問,“你媽後來怎麽樣了?”


    顧硯眸光暗淡,“醫生說可能撐不了一年,所以我才請假陪她出來旅遊,她拉扯我們兄姐弟長大,操勞了一輩子,又帶大了我哥我姐的孩子,本該享福的年紀,卻……”他沒再說下去。


    “你父親呢?”


    “三年前突發腦溢血走了,也是年輕的時候太累積下了一堆毛病。”


    兩人就摟抱著坐在床頭,有的沒的說著話,饒靜聽著動了動,“那你這個老幺,豈不是從小就是家裏的寶貝疙瘩。”


    顧硯沉沉下巴,嗅了嗅她頭發上的沁香,“還好,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富裕,父母開了早餐店,從記事起就一直在店裏幫忙。”


    “條件不好還生三個,家裏又不是沒兒子。”饒靜忍不住嘀咕。


    “這事哪能控製,再說不生哪裏來的我。”顧硯捏捏她的細腰。


    饒靜被弄癢卻躲不掉,接著問,“你是政法大學畢業的?”


    “嗯,家裏窮是窮了些,但好歹也培養出三個大學生。”


    “你在這裏出差多久?”饒靜又問。


    “兩個月。”


    “那你怎麽跟人講女朋友在這裏?”


    他圈著她的手臂收緊了些,視線凝向她,“那你願不願意做我女朋友?”


    饒靜推他,“誰要做你女朋友。”


    他禁錮著她,從她背後貼上來,覆在她耳畔,“我認真的饒靜。”


    饒靜又推他,剛要說話卻被他搶先,“你總得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


    饒靜突然有點想笑,他剛剛是怕她直接拒絕嗎?


    一時間兩人都沒動,過了一會兒饒靜說,“好啊,那看你追不追的到。”然後轉身又用手戳戳他硬硬的胸膛,“追我的要麽是老板要麽就是富二代,你個小律師,還是頭一個。”


    顧硯卻抓住她的手,“至少你現在的炮友,是小律師。”語落又把她拉了過去。


    饒靜推都推不開,那晚簡直是個不眠夜。


    顧硯真的開始追她了,不是給她送花準時接她下班,就是周末約她出來吃飯或者陪她逛街幫她拎一堆東西。


    有時候也會去她家裏給她打掃衛生,喂烏龜,做飯。


    他真的很認真地在追她,而且從追她的那天起就沒有再作為……那樣撩撥她,晚上也不會在她家留宿。


    他的姐姐在c市,有個可愛的女兒,偶爾他幫姐姐接了孩子會帶小外甥女一起去接饒靜下班,一來二去,饒靜跟她外甥女都熟了。


    周末小家夥也會吵著跟小舅舅一起到她家玩烏龜,饒靜的烏龜本來不怕人的,就因為這個小丫頭,它現在除了饒靜,隻要看到其他人就立刻把頭縮進龜殼裏。


    小丫頭也從不把自己當外人,雖然饒靜還沒答應顧硯,可小丫頭已經把饒靜當成自家小舅媽了,一口一個“小舅媽小舅媽。”


    一開始饒靜還糾正她,可小丫頭總不改口依舊那麽叫,饒靜也就累了。


    有次小丫頭玩膩了烏龜就想玩手機,顧硯怕傷她眼睛沒肯給,她就去跟饒靜裝可憐。


    “小舅媽,我想玩俄羅斯方塊。”她噘著小嘴過來說。


    顧硯在一邊嚴厲地說,“不允許就是不允許,我們手機上都沒有俄羅斯方塊這個遊戲。”


    小丫頭委屈巴巴地要哭,饒靜就把她拉過來,她瞪顧硯,“你這麽兇幹嘛?不就是玩個遊戲嗎?玩一會兒又沒事。”


    顧硯:“……”


    小丫頭被袒護了,得了便宜還賣乖,那眼淚嘩嘩就往下掉,跟饒靜訴苦,“舅舅兇我。”


    饒靜抽紙給她擦眼睛,又瞪了一眼顧硯,“我們不理他。”拿起手機就給她下載俄羅斯方塊。


    顧硯:“……”


    就這樣饒靜的手機給小丫頭去玩俄羅斯方塊了,誰知小丫頭亂跑,手機被她不小心掉進了馬桶。


    這下她慫了,看著顧硯要吃人的臉,立刻躲到了饒靜身後,“小舅媽,舅舅要打我!”


    顧硯擼起袖子,喝她,“你給我過來!”


    饒靜擋在小丫頭身前,“你聲音這麽高幹嘛?嚇到她了。”再看看他半裸的手臂,“你真要打她啊?”


    顧硯盯著古靈精怪的外甥女,卻又對她無可奈何,他隻得往廚房去拿筷子,“我去給你撈手機。”


    饒靜看著他走進衛生間再彎身給她認真夾手機的樣子,一時也沉默了。


    手機被撈上來後被顧硯擦拭幹淨,他舀了一碗米將手機插進去,告訴她,“這樣放一夜,明天應該能開機。”


    饒靜點點頭,他也看著她,兩人都沒說話。


    直到顧硯瞥到外甥女又去弄饒靜的烏龜,他歎了口氣抬步過去。


    饒靜卻將他一拉,“讓她玩吧,沒事。”


    顧硯視線落在她搭在自己臂膀的手,饒靜立馬放開,然後去小家夥那裏了。


    她家在顧硯的整理下變得幹幹淨淨。


    顧硯對她也很好,好到什麽程度,有一次她鞋帶掉了,在小區電梯裏,當著很多人的麵他蹲下來給她係鞋帶。


    可饒靜看在眼裏,卻還是對他不冷不熱的,仿佛他做再多都不為所動。


    那天顧硯跟往常一樣接她下班,一路上他都沒怎麽說話,到了她家給她做了飯,雖然隻有短短個把月的相處,他卻已經知道饒靜喜歡的口味和喜好。


    他好像什麽都會,他在的這段時間裏,她家仿佛煥然一新,終於恢複了一個高檔公寓應有的樣子。


    吃完飯,饒靜就拿起ipad上看劇,他去洗碗,洗好了他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明天下午我迴y市了。”在她身邊站了一會兒,他突然說。


    “哦。”饒靜看著ipad屏幕,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媽情況不大好,我哥讓我早點迴去。”


    “哦。”


    “可樂雞翅我做了很多放在冰箱,你想吃了,拿出來在微波爐裏加熱一下就可以。”


    “嗯。”


    “烏龜的水也換好了,記得三天給它換一次水,多給它曬曬太陽,不然它也會不舒服。”


    “嗯。”


    他將水杯推送到她手邊,“多喝水,你每天總坐著,又不運動,容易長結石。”見她不動他慢慢收迴了手,最後說,“以後少熬夜,早點休息。”隔了一會兒又說,“我走了。”


    饒靜還在悶頭看劇,一言不發。


    顧硯又站了一會兒,終是抬步離開了。


    她聽到他拿了自己的東西去玄關換鞋,然後就是關門的聲音,聲音不大,卻聽著刺耳。


    饒靜今天看的是個喜劇,可過了一會兒,她眼底朦朧了,然後一滴淚水就不受控製地落了下來。


    她抬手擦了一下,卻越來越多再也收不住了。


    她望著空蕩蕩的房子,突然哭得像個孩子,她猛地站起來就往外跑。


    門一開,顧硯還站在門外。


    她看著他,淚水止不住地狂掉。


    她抬手就打他,還踢他,也不說話,就哭。


    顧硯伸手將她抱入懷中。


    他說,“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饒靜很久很久沒有這麽哭過了。


    她斷斷續續地開口,“你幹嘛對我這麽好?你幹嘛要對我這麽好?從來沒有人會給我擋太陽,沒有人給我排隊買冰淇淋,沒有人送個破銀鐲子給我,沒有人替我打架保護我,沒有人給我做飯,顧硯,你幹嘛對我這麽好?”


    這種無微不至的溫暖,她在外公走後再也沒有體會過。


    她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了。


    顧硯緊緊抱著她,“從我見你第一眼,我就想保護你。”


    饒靜還在哭,顧硯就捧起她臉給她擦眼淚。


    饒靜哽著聲問,“那你還走嗎?”


    他指尖停留在她臉頰,“得走,我得陪著我媽走最後一程。”


    饒靜拉著他手,“那你還迴來嗎?”


    他凝著她笑了,又將她摟進懷裏,“迴,我女朋友在這裏,我怎麽不迴?”


    饒靜也迴抱住他,她終於敢正視自己的心了,她說,“那我等你。”


    顧硯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好。”


    顧硯在迴去的半個月後,老太太想見饒靜。


    饒靜得知後,破天荒地跟紀昱恆請了一次事假,紀昱恆什麽都沒問給她批了。


    她買了最近的一班飛機,可誤點了,等她到醫院的時候老太太已經走了。


    據說是在睡夢中去的,很安詳。


    饒靜作為準兒媳的身份出席了葬禮,跟顧硯站在一起。


    那天她不僅見到了顧硯的哥哥姐姐,還有其他親戚,顧硯一直牽著她的手,饒靜也緊緊牽著他的手,沒有鬆開一下。


    她看到老太太躺在那裏的樣子還跟當時旅遊那會兒一樣,就像睡著了。


    饒靜從包裏把那條lv絲巾輕輕放在了她的水晶棺木上,她在心底很輕很輕地叫了一聲“媽。”


    後來顧硯申請將工作調來了c市,他搬進了饒靜家,兩人黏得發膩,在那事上都沒個節製。


    有天事後顧硯摘下t,發現因為幅度過大竟然破了。


    他立馬下床套衣服。


    “幹嘛去?”饒靜問。


    “給你買藥去。”


    “在安全期呢,沒事。”饒靜算了一下時間。


    “總歸不大好,還是吃藥保險些。”


    饒靜看他緊張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你怎麽比我還緊張?”


    顧硯卻很認真,“你剛升了高級客戶經理,事業上升期,這時候還是不要出什麽岔子。”


    “能出什麽岔子,我都三十三了,就是有了也沒什麽,怎麽?銀行裏要把女人逼成剩女還要逼成高齡產婦啊?”饒靜說著去拉他手,“還是你壓根就不想跟我有孩子?”


    顧硯拽她一下,“胡說什麽呢,我是那種人嗎?”


    饒靜就撒嬌地抱他腰,“我知道你不是,可我年紀真不小了,要是真有了就是命。”


    她從前不喜歡孩子,也從來沒想過要孩子,可顧硯的出現打破了她原本所有的規劃,她想跟他有個孩子,確切的說是想跟他有個家。


    顧硯揉揉她頭發,自然也拿她沒辦法。這事就這麽翻篇了,誰知道有的時候就是這麽巧,饒靜竟然真的懷孕了。


    她去楠城參加部門春遊之後就覺得自己各種不對勁,迴來就去藥店買了驗孕棒,一測,兩條很深的雙杠。


    “臥槽,這麽準?”


    顧硯迴來的時候她就扒拉著掛在他身上。


    “怎麽了?”顧硯啄她的唇。


    “顧律師,你也太牛了,‘一觸即發’啊。”


    顧硯一時還沒明白過來,饒靜就把驗孕棒拿給他看。


    顧硯知道這是什麽,但不太會看,“這是,有了?”


    饒靜點點頭。


    下一秒她就被顧硯舉抱了起來,他笑得像個二傻子。


    饒靜拍打他,“你小心點,才兩周不到,還不穩。”


    他就把她小心翼翼地放下來,第一次當父親,他高興得手足無措,一個勁地親她,“謝謝老婆。”


    饒靜翻他白眼,“誰是你老婆。”


    他手覆在她還平坦依舊的小腹,“孩子都有了,你還想賴不成?”他又牽過饒靜的手吻了吻,眼眶有一點紅,“明天就去領證。”


    饒靜推他,“領個屁,你戶口本還在y市吧。”


    顧硯說,“我帶來了。”


    饒靜一愣,他目光深邃,“從y市調崗來的那天起,我就帶來了,因為我知道,以後我的家就在這裏。”


    饒靜淚光閃爍,嘴依舊硬著,“傻子。”


    顧硯就真的像個傻子一樣地對她笑,被她抬手不停地捏臉。


    這個孩子就像福星,懷孕到兩個月的時候,顧硯得到了一個調升到新加坡分所工作的機會,但他得知這個消息後卻沒有很開心,反而一籌莫展地迴到家,還是饒靜問了他才說。


    “升官發財多好的事啊!”她虛驚一場,還當什麽事呢,她摸摸肚子,“孩子,你真是我們家的福星,你一來你爹就升職。”


    顧硯看著她,“你很開心?”


    “傻逼才不開心。”


    顧硯表情認真,“我要是去了,我們就是異國,你現在還懷著孕,我實在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


    饒靜說,“你姐不是在c市嗎?這三天兩頭來給我送煲湯,我這還沒顯懷呢,就要被喂胖了。”


    “我姐也不能像我這樣天天陪在你身邊,她自己也有老公孩子,哪能事事顧到你,總之這個事現在對我而言不是個好時機。”他蹙眉。


    饒靜抓他手,“老公,你別放棄啊,我真的沒關係。”


    “別當兒戲,你正懷著孕,不是小事,現在我們是夫妻,我不可能像以前那樣得到機會說走就走,不要說你目前有了孩子,就是你沒孩子我也不可能走得灑脫。”顧硯反握住她手。


    饒靜心頭一暖,他明明還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卻跟她說,“你早點休息。”


    “那你準備怎麽辦?”饒靜卻問。


    “機會又不是隻有一次,現在你跟孩子對我來說最重要,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饒靜沒再說話,隻在他堅定的眼神中也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她突然提出辭職讓一向波瀾不驚的紀昱恆眼底都有了一瞬的異然。


    “你才應聘高級客戶經理,這個職別,整個dr都屈指可數。”他提醒。


    饒靜點頭,“我知道,但我現在很清楚我要的是什麽。”


    紀昱恆看著她遞交的辭職報告,又推了迴去,“我建議你再考慮考慮,辭職,意味著什麽你很清楚,以你的資曆和業績,日後不是不可能坐到我這個位置。”


    饒靜站在他辦公桌前,並沒有拿迴自己的辭呈,她說,“我饒靜在dr幹了九年了,論野心,我一直有,但我工作再出色都是一個人在奮鬥,我一個女人走到今天這一步確實不容易,能讓我這樣灑脫放棄的必定是對我而言更加珍貴的東西。”饒靜看著紀昱恆,“老大,接下來的話還請您不要介意,你也出身於一個不算完整的家庭,而我,雖然父母雙全健在,可在我十歲的時候就雙雙把我拋棄了,我成了他們的負擔,若不是外公收留,我就跟孤兒一樣,人人都說我饒靜脾氣古怪,他們哪裏知道我從小經曆的是什麽。”


    紀昱恆的辦公室安靜地能聽到饒靜聲音的迴響。


    “我們這樣的孩子,從小就很缺愛,金錢,名利,再多也不能填補那自幼就深深留在心底的創傷,比起前途,親情和家對我們這類人來說才最重要,更彌足珍貴,這也是你當初為什麽放棄大好前程毅然迴國照顧病重母親的原因吧?”饒靜直言不諱。


    紀昱恆沉默。


    “所以老大,我現在跟你當時的心情是一樣的,我隻想陪在我愛的人身邊,不為什麽,隻因為他值得。”


    又靜默了很久,紀昱恆終於動了,他將她的辭職報告重新收下,說了句,“我知道了。”


    “謝謝老大。”饒靜接著又說,“接下來的話不是以上下級的身份,是以我個人。”


    紀昱恆抬眸。


    “我饒靜畢業就進了dr,在職九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男人,碰上各式各樣的領導,但你紀昱恆,是我從業生涯中唯一敬佩的,曾經部門明爭暗鬥,人心不齊,混亂不堪,大家各有各的心思算盤,後來樹倒猢猻散,一個岌岌可危,風雨飄搖的部門,你年紀輕輕憑一己之力撐到如今這番規模,確實厲害,你雖年輕,卻又跟一己私利的江峰不一樣,你從不將我們這些女下屬作為棋子或擋箭牌推出去陪酒應酬,哪怕自己喝到要胃出血也擋在前麵衝鋒陷陣,你明明多次有捷徑可走卻又偏要一根筋地靠自己,偏偏你還真有那本事,把拓展一部硬是做到了全行第一。你雖年齡上比我小,但論能力我是真的服。”饒靜緩了緩又道,“你我上下級的緣分就要止步於此了,感謝這麽久你對我的照顧,也祝你日後前程似錦,步步高升。”


    紀昱恆輕輕頷首,“謝謝,同樣祝你日後一帆風順,家庭幸福。”


    饒靜笑了笑抬步離去,手要打開辦公室門的時候又驀然轉身。


    “對了,還有一件事。”


    紀昱恆再次抬眉。


    饒靜看著他,“我走後,請把我的客戶和存款全部調給小塗,她轉正的事被暗算,我這個師父幫不了她什麽,隻能做到這裏。”停頓片刻她又道,“對我小徒弟好一點,她心眼實,卻是個好姑娘。”說完她未再逗留,轉身離去。


    踏出紀昱恆的辦公室,饒靜遠遠看到在跟趙方剛鬥嘴的塗筱檸。


    她眸底帶著母性的柔光,慢慢走了過去,心底在說。


    再見了,我的夥伴,再見了,d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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