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絲特買了當天的火車票,幹脆利落的踏上了迴家的道路。


    她這樣突然的跑迴去估計會嚇父母一跳,但不會有人追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有這樣體貼的家人,她真的是十分的幸福。就連薩菲羅斯也……


    就連薩菲羅斯,也……覺得很好吧?


    想到薩菲羅斯,艾絲特的心情又一次低落下來。她斜靠在車窗旁,失神的看著窗外不斷略過的景色發呆。米德加爾灰色的金屬建築正在一段一段的閃過,最終遠遠的被留在了後麵,市郊貧瘠又布滿碎石的土地展現在人們眼前。


    遍地的沙石和薄薄的黃土,偶爾出現的植物也都顏色暗淡,根莖扭曲。


    她曾看過一篇文章,上麵說‘米德加爾是個沒有生機的地方。’雖然她知道米德加爾滿是金屬,人們總是來去匆匆,似乎真的沒什麽生氣,卻從沒像今天這樣好像同這句話產生了共鳴。


    這座城市就像一個巨大的牢籠,鎖住了他們所有人。


    有像她這樣憧憬著大城市而懷抱夢想走進來的人,也有像薩菲羅斯這樣承擔了太多人的夢想而走不出去的


    的人。


    許許多多的人被困在這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或許有些人意識到了,可又沒有勇氣走出去,離開這個在困住人們的同時也庇護著人們的鋼鐵都市。


    或許我該提前考慮退休的問題了——又或者幹脆換個工作,迴老家開個店鋪當個老板娘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薩菲羅斯,他能走的了麽?


    這個生在神羅長在神羅的人,真的能離開神羅麽?


    火車搖搖晃晃,帶著滿腹思緒的艾絲特漸漸的駛離了米德加爾,向遠方駛去,越走越遠。


    直至消失在視野的盡頭。


    艾絲特家所在的村子很小,並沒有火車直通。因此下了火車之後她還要再換上出租的陸行鳥走上小半天,才能迴到村子。這些陸行鳥都是訓練好的,每天就負責將下了火車的乘客從鎮上送到各個村子裏。它們每天都往返於各個村莊,或許比艾絲特這個本地人都要熟門熟路。


    不過說真的,坐車做習慣之後,再騎到陸行鳥這樣的活物身上真的是好不適應。艾絲特小心的拉著掛在陸行鳥嘴上的韁繩,任由它帶著自己一顛一顛的跑在迴家的路上。


    離開了米德加爾,路旁的土地就活了過來。綠色的草甸上零星點綴不知名卻經常見到的野花。空氣中彌漫著綠草的清香,不再是米德加爾那走到哪兒都逃不開的金屬味兒的此時,艾絲特身體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也慢慢的鬆了下來。


    這裏沒有漫天的流言蜚語,沒有人們異樣的眼神。她也不用在擔心朋友的同時還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工作,生怕出了錯再惹上什麽麻煩。


    不過隨著那根弦的放鬆,某些後遺症也隨之而來——


    “竟然發燒到40°,你到底做了什麽?”


    許久不見的母親氣憤的看著剛剛才剛一打照麵就倒下的女兒——那可真是嚇了她一條。還以為她真的出了什麽事兒,結果醫生過來診斷的結果卻隻是疲勞過度。


    “早就跟你說了不要太拚不要太拚,把健康搭進去了你一樣也是什麽都得不到呀。”


    艾絲特蜷縮在滿是陽光味道的被子裏,閉著眼睛聽著來自母親的嘮叨。多年之後,這曾經讓人難免有些厭煩的話語也是這麽的讓人懷念。


    暖暖的被窩,還有空氣中熟悉的味道都是那麽的讓人安心。


    盡管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迴來了,可有些東西卻並沒有因為時光的流逝而改變,仍然如記憶中那般美好。


    有迴來這一次真是太好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艾絲特在母親的嘮叨聲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艾絲特媽媽在一番嘮叨抱怨之後也停了下來。她看著這個最早熟也最不讓人省心的女兒,歎著氣搖了搖頭。


    這孩子從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而且還是個死腦筋,一旦認準了什麽,就是火車也拉不迴來的衝勁兒。她並不懂她心底的野心,但作為母親,她會放孩子自己去闖蕩。


    她適應這樣平淡的生活,可她的孩子卻不一定像她一樣。


    所以她同意她去米德加爾,讓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過自己想過的生活。


    而她,就留在這裏,留在家裏,等著她迴來。


    然後無論她怎樣,都會同她說一句:“迴來就好。”


    ***


    艾絲特這一覺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她懶洋洋的躺在床上,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舒服的讓人失去了起床的動力,簡直就想這樣一輩子賴在床上。然而賴床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沒一會兒,推門進來的母親大人就掀開了她身上的薄被,催她起床。


    “太陽都快下山了還不起床,你這個懶姑娘!”


    “媽媽,拜托再讓我躺一會兒嘛!”艾絲特難得的撒起嬌來,翻過身抱著枕頭不肯離開舒服的小床。


    “快起來吃東西,你這燒剛退,不吃東西怎麽行。”


    媽媽大人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摸了摸艾絲特的頭,確認溫度已經恢複正常了才又點了點頭,再次把艾絲特懷中的枕頭也拽了出來。


    因剛發過燒而手軟腳軟的少女完全不是身強力壯的母親大人的對手。


    艾絲特·格蘭特,完敗。


    心不甘情不願爬起來的艾絲特在看到桌上擺著的蛋粥時就立刻將心理那點不甘願都丟迴了米德加爾——媽媽的愛心蛋粥最棒了!


    “懶鬼姐姐!”


    “懶鬼!”


    “看我吃完怎麽收拾你們!”


    自覺需要重拾長姐尊嚴的艾絲特憤怒的吃下一大口蛋粥,準備吃飽喝足養足精神再去收拾這群小鬼。


    在家的時光是安逸而平靜的。安逸到艾絲特覺得自己的思維都要停止轉動了。


    躺在村外碧綠的草甸子上,她連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她想不起神羅,想不起工作,甚至……連薩菲羅斯的事情都不再想了。


    或許,就這樣不再迴去了,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反正她又不是什麽重要的角色,就算不在了,也不會有人在意。她的職位又不是沒有人可以取代——這樣一想,還真是有點小悲傷呀。


    出去打拚了這麽多年,結果自己還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


    哦不對,她還有個引人注目的身份——英雄薩菲羅斯的妻子。


    隻不過這個妻子。或許……會變成‘前妻’了吧。如果薩菲羅斯不迴來了的話,可能前妻這個稱謂都沒有了,直接變成就變成了棄婦。


    棄婦……這可真是個從未在她人生中出現過的詞匯。


    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看過的小說。


    雖然內容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有個情節倒是印象挺深的,有一對鄰居,兩家的男人都出去幹活了,然後一起沒了音信,第一家的女人沒過幾年就受不了了,也離開了家,第二家的女人卻是留下來,一直一直的等著自己老公迴來。許多年後,她的老公和鄰居家的男人都帶著財富和名聲迴來了,兩人一起又過上了幸福的生活。而第一個女人最後卻是自己孤獨的度過了一生。


    當時她還在想,要是自己一定會像第二個女人那樣,但事情真到自己身上,卻發現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也開始能體會第一個女人的感受了。


    畢竟,人的承受能力總是有限的。


    她並不是什麽拋棄家庭的壞女人,隻是,再也撐不下去了。


    為了防止自己崩潰,選擇逃避並不是什麽丟人的事情。


    艾絲特慢吞吞的發散著自己的思維,想著一些零零散散並沒有什麽關係的事情。


    直到,她被一抹黑影所籠罩,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


    “什麽?你說艾絲特失蹤了?”得到消息的蘭迪像頭公牛一樣直直的衝進了曾的辦公室。


    “你忘了敲門,蘭迪。”


    “我去你妹的敲門,你告訴我你們好端端的把我的部下搞沒了是什麽情況,別給我說失蹤,她身邊明明跟著塔克斯的好手,怎麽可能‘失蹤’。”


    “……就是失蹤了。”曾沒有理會蘭迪的質問,平靜的放下了手中的文件看向他,“跟著艾絲特的塔克斯報告說她突然就從村外的山坡上消失了。能避過塔克斯的耳目的人並不多,因此並不排除是薩菲羅斯將人帶走的可能性。”


    “你們說是怕薩菲羅斯偷偷跟她接觸,因此專門將她當餌放了出去,結果卻告訴我人丟了還不能鎖定作案人是誰,曾,你們塔克斯的人是腦子被陸行鳥踢了麽。”


    蘭迪的雙手梆的一聲砸在了曾的辦公桌上,眼神猙獰的仿佛要從他身上撕一塊肉下來。


    然而曾卻沒有立刻迴應他,隻是用沉靜的眼眸同他對視了片刻後才開了口:


    “你最好祈禱帶走她的人不是薩菲羅斯,不然和她相關的人的安全,就沒有人能保證了。”


    斬草除根,可是神羅的一貫手段。


    *!


    蘭迪帶著一肚子暴躁的情緒離開了曾的辦公室。所以說他從一開始就不讚成這個計劃,但卻也沒有合適的理由來阻止。被曾這麽一搞,連帶著他自己的計劃都要受影響了。


    然而令他不曾想到的卻是,他在迴到行政的辦公區時無意中聽到了人們的對話:


    薩菲羅斯,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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