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遠處蒙克一方的方向,傳來了一陣尖銳刺耳的鉦聲。


    他們,鳴金收兵了!


    顯然是蒙克看出戰事再繼續下去將對自己不利,所以立刻停止了戰鬥。


    祝烽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說道:“阿日斯蘭也要收兵了。”


    南煙道:“他不乘勝追擊?”


    祝烽道:“天都黑了。”


    南煙聞言,這才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


    可不是,原本一整天都是灰暗的天空,一到傍晚,幾乎就跟平日裏的深夜一樣。


    他們現在,也隻能模模糊糊的看著戰場上的人馬拚來殺去,但具體的,根本都看不清楚了。


    祝烽道:“天黑之後,爭鬥就混亂了,兩邊肯定都不願意。”


    “……”


    “而且,殺到這個程度,阿日斯蘭的人馬也已經到了極限。”


    “……”


    “你看,蒙克這邊的人雖然是收兵,但並不是潰逃——可見他們平日裏練兵還算是有法度。”


    “哦?”


    南煙聽了,認真的睜大了雙眼去看了看。


    雖然大雨滂沱,幾乎遮蔽了視線,天色還陰黑,但她還是勉強看清,蒙克這邊的人馬退兵,並不是丟盔棄甲的潰逃,而是非常有秩序的結成了陣,一邊打一邊逃。


    可見,在之前的戰鬥中,他們是取得了一定的勝利,所以在心理上,沒有完全潰敗。


    就在這時,阿日斯蘭這邊也響起了一陣鳴金收兵的聲音。


    他們也收兵了。


    阿日斯蘭這邊的人馬隻短短的追擊了一段路,確定了對方並非是假意潰逃再調頭開戰,這也才放下心來,開始撤離。


    祝烽抖了抖韁繩,策馬往前走了幾步。


    站在高地,他們勉強可以看清戰場裏的情況。


    隻一看,南煙立刻白了臉,將頭偏向一邊。


    雖然,天黑得已經看不清下麵的屍橫遍野,血流成河,但這樣黑漆漆的一片,卻無聲的散發著一股死屍氣。


    祝烽的臉上卻沒有什麽表情,對他而言,比這更慘烈的情況他都看過,甚至親身經曆過,這個時候也隻是沉沉的出了一口氣,然後調轉馬頭。


    “迴去。”


    “……?”


    南煙卻是一愣:“迴去?”


    祝烽轉頭看向他,兩個人雖然出門的時候,都梳了非常利落的,高高的發髻,但這麽一陣飛馳,加上大雨滂沱的擊打,頭發都有些亂了,一縷一縷的頭發沾在額頭上,臉頰上,不斷的往下滴落水珠。


    南煙剛剛還冷得發抖,但這個時候,已經被雨水淋透了,反倒不覺得冷了。


    整個人都像是凍僵了的一塊肉似得。


    但她的臉上還是露出了驚愕的神情,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話:“這就,迴去了?”


    祝烽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說道:“你還要如何?”


    “……”


    南煙有些搞不懂了。


    難道這個時候,不該是他們出動的時候嗎?


    祝烽之前明明說了,對這場戰爭的結果,他是有安排的。


    但,他的安排呢?


    兩邊打完,他也就迴去了?


    南煙策馬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雖然雨聲已經讓他們必須要大喊才能聽到周圍人的說話,說道:“皇上,沒有其他的安排嗎?”


    祝烽迴頭看了一眼。


    平靜的說道:“迴去再說。”


    說完,一抖韁繩,座下的馬立刻飛跑起來。


    南煙皺著眉頭,心裏百思不得其解,但也隻能跟著他,周圍的親兵也都大隊的跟了上來,他們並沒有迴那片白樺林,而是直接掉頭往都尉府去了。


    眾人一陣疾馳。


    但,到底是深夜行軍,而且,雖然雨勢漸漸的小了一點,他們還是不能點燃火把,所以黑燈瞎火的跑了許久,終於在快要天亮的時候迴到了罕東衛。


    隻剩下一點零星小雨還在下。


    可當他們走到都尉府門口,翻身下馬的時候,每個人的腳下都很快淤積了一灘水。


    南煙道:“皇上——”


    她的話沒說完,若水他們已經撲了出來。


    看到南煙這狼狽的樣子,若水心疼得要命,直接手上捧著一條毯子,便要往她身上裹。


    南煙卻伸手推拒了一下。


    畢竟是在外麵,還有那麽多的將士,她可不想撐了一天一夜了,還在這個時候丟臉。


    她看向祝烽,還要說什麽,但一開口,就打了個噴嚏。


    “阿——嚏——!”


    祝烽皺了一下眉頭,立刻說道:“趕緊迴去,若水聽福,立刻讓廚房送薑湯,給貴妃喝了之後去沐浴,燙一點。”


    若水他們立刻道:“是。”


    南煙道:“皇上呢?”


    祝烽道:“朕還有幾件事要跟他們交代,說完了就過來看你。”


    說完,便一身滴著水的,轉身走了。


    南煙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前方,眉頭緊皺,但接連又打了兩個噴嚏,若水急忙那毯子裹著她,半扶半抱著催促她趕緊迴去,說道:“娘娘快迴去暖一暖,要是真的病倒了,皇上會心疼的。”


    南煙揉了揉發癢的鼻子,便也迴了房。


    這一迴去,又是灌薑湯,又是泡在發燙的浴湯裏出汗,完了便被若水他們直接塞進了暖暖的被窩裏,可即便的這樣,南煙還是忍不住,接連幾個噴嚏,連鼻涕都打出來了。


    若水他們急忙奉上一搭細紙給她擤鼻子。


    憂心忡忡的說道:“這還沒好兩天呢,又淋了雨,娘娘這樣肯定是要生病的。”


    南煙也感覺到有點頭昏腦漲,卻還是強打著精神靠坐在床頭,原本是想要想想祝烽到底安排了什麽,但被若水的嘮叨幾次打斷,沒好氣的說道:“你就這麽咒本宮?”


    若水嚇得忙道:“奴婢不敢!”


    南煙白了她一眼。


    又打了個噴嚏,喃喃說道:“不過看樣子,是真的要病一場。”


    若水急得直跺腳:“那可怎麽辦?”


    南煙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道:“你還真的是急傻了?趕緊去找大夫來給本宮看看啊。”


    說到這裏,她想起了薛運。


    便說道:“去,把薛運給本宮叫來。”


    若水一聽,急忙上前說道:“娘娘,奴婢正有一件事要跟娘娘稟報呢。”


    “什麽事?”


    “薛太醫好像跑了!”


    “什麽!?”


    話音剛落,南煙還沒來得及開口,門口便傳來了祝烽愕然的聲音。


    轉頭一看,他正巧走進來,聽到了若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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