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就認錯了。


    而就在這時,馬車上的簾子微微撩開了一些,露出了裏麵的半張麵孔。


    一看到那半張麵孔,南煙頓時整個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的睜大眼睛,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呆呆的望著窗簾下露出的那半張麵孔,許久,才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簡……”


    可也隻說了這一個字,後麵的話就再也說不出來了,她的嗓音已經完全沙啞了。


    因為在馬車裏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簡若丞!


    簡若丞!


    所有的人都在找他,所有的人都想見他,現在,他就這麽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南煙幾乎認為自己置身在一場夢中。


    冉小玉也看到了。


    她的眼力比南煙更好,卻比她更晚看清,但一旦看清,也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就這樣,兩個人站在街口,目瞪口呆,完全失去了反應。


    這時,那個馬車上的車夫像是聽到了什麽,對著車廂裏點點頭,簾子放下了,而車夫走了過來,對著南煙說道:“夫子請尊駕到車上一敘。”


    “……”


    他要見自己。


    南煙的心止不住的波瀾,立刻就點點頭,但這時,旁邊的冉小玉卻皺起了眉頭,說道:“娘娘——”


    南煙迴頭看了她一眼。


    冉小玉道:“我要保護你。”


    聽到她這句話,南煙才有些迴過神來,對方是隻請自己過去敘舊。


    不過——


    她剛要說什麽,抬頭一看,他們的馬車正要也駛了過來,於是便對冉小玉說道:“小玉,你上車去,跟著這輛馬車就好了。”


    “可是——”


    冉小玉有些猶豫。


    南煙道:“別的我不敢說,但我相信,他不會傷害我的。”


    “……”


    這句話,冉小玉也不能反駁。


    她可能會懷疑任何人,但簡若丞的人品,還有他對南煙的好,她還是相信的。


    於是,便點點頭,又說道:“娘娘,又什麽不對的地方就立刻叫我,奴婢會讓車夫跟緊一點。”


    南煙應了她,然後轉身,跟著那個車夫朝他們的馬車走去。


    她準備登上馬車,但,不知道是這馬車太高,還是自己因為激動,手腳有些發軟,腳一滑,竟然差一點跌下去。


    就在這時,一隻手從簾子裏伸了出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


    南煙驚了一下。


    而那隻手並沒有放開她,一用力,直接將她拉上了馬車,拉進了車廂裏。


    車廂內,有些暗。


    畢竟周圍的簾子全都放下來,陽光沒有辦法直接照射進車廂裏,可南煙還是一眼就看清了眼前的人——


    他,變了好多。


    臉頰消瘦得已經脫了形,顴骨高高的慫起,額角上幾乎能看到突起的青筋,下頜的棱角也顯現了出來,已經完全不是當初自己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那種俊朗溫潤,光風霽月的樣子了。


    隻看這一眼,南煙的眼中就湧起了一陣滾燙。


    她坐在他麵前,看著他一身藍布長衫,雖然還是俊美的,也掩飾不住他天生的氣質,但那種心如槁灰的沉重,卻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南煙的聲音都哽咽了起來。


    “二公子……”


    對方慢慢的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沉默了半晌,鬆開了拉著她手腕的那隻手,他的手也消瘦了很多,骨節都凸了出來。


    他將手鎖迴到袖子裏,然後說道:“貴妃娘娘,還是不要這麽叫我了。”


    “……”


    “簡家已經沒有了,我,不是什麽簡二公子了。”


    “……”


    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刀,直直的紮進了南煙的心裏。


    她看著他,隻覺得心頭千頭萬緒,有太多的話湧上來想說,但這一刻,卻是眼淚先落了下來。


    吧嗒吧嗒的滴落在車上。


    她說道:“二公子……”


    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


    她簡直不敢想象這些日子簡若丞經曆了什麽,可隻看了他這一眼,就好像什麽都明白了,她也恨自己,為什麽還沒有為簡家的人找出兇手,還他一個清白。


    這些眼淚,不是為他而流,而是自己的愧疚。


    簡若丞安靜的看著她,過了許久,還是用那隻消瘦如柴的手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塊手帕,湊到她麵前,但猶豫了一下,隻遞給了她。


    “別哭了。”


    南煙接過手帕,卻沒有擦拭自己的眼淚,而是抬頭望著他,哽咽著說道:“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麽?到底,是怎麽迴事?”


    “……”


    簡若丞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不知道。”


    “……”


    “我們,在海上分開之後,我就病倒了。”


    “病?”


    南煙愣了一下。


    她恍惚的想起在海上的那個可怕夜晚,那也是她這麽久以來不敢去觸碰的噩夢,木屑碎片割開喉嚨的那一瞬間,她的一隻腳已經踏進了地府。


    現在,喉嚨上的那道傷已經看不到了,她也恢複了說話的能力,但心上的傷,卻是愈合不了的。


    但簡若丞卻說,他也病倒了?


    那個時候的他,應該已經上了他自己準備的船,應該是安然無恙的,怎麽會病倒的呢?


    南煙望著他。


    而簡若丞似乎也不想再說什麽。


    那個夜晚,對他來說,也是噩夢。


    盡管他並沒有親眼看到她被割傷喉嚨,被海水吞沒,消失在洶湧巨浪當中的那個場景,可是當別人告訴他之後,他就暈倒了。


    之後,重病了一場。


    整整一個月,他也幾乎是一條腿邁進了閻王殿,若不是因為自己身上還肩負著重責,他強迫自己好起來,去完成最後的事,也許,他也倒下了。


    就不會知道,原來,她已經死裏逃生。


    可是,也正是因為病重的那一個月,讓他完全無法動彈,甚至沒有辦法立刻迴到北平。


    而當他終於好起來,終於趕迴到北平的時候,卻是——


    一看到簡若丞臉色驟然變得蒼白,南煙知道,他一定想到了簡家的事。


    她急切的說道:“公子,簡家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知道真相嗎?”


    “……”


    簡若丞安靜了下來。


    他臉色的蒼白,在這一刻,像是凝結了寒霜。


    連那雙慣常溫潤的眼睛裏,也淬了冰,抬頭看向她,目光森冷。


    他一字一字的說道:“真相?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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