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妃娘娘,你想過沒有,死一個閔憐兒算不了什麽,但如果莫名其妙死了一個皇帝,對於上京意味著什麽嗎?你做好準備了嗎?”終於,曹儀沉聲道.


    “我時刻都準備著!”秦柔娘輕笑起來,”首輔大人,要下雪了,這京城也該打掃一下,我覺得上京城內李氏王族太多了,簡直就像天上的烏鴉一般,黑壓壓的看著著實心煩,讓雪染上血,白裏透紅,是不是能讓上京城更加好看呢!”


    “你才真是個瘋子!”曹儀怒罵道.


    秦柔娘突然臉色一端,冷冷地看著曹儀,”我的首輔大人,你是氣糊塗了呢,還是真的沒有想到,從良將調到通州去主政通州守軍,驍衛雖然不能迴來,但通州可馬上又會聚集起數十萬人馬,蘇燦雖說不能迴來,但虎衛卻必定要調迴衛州構建第二道防線,這兩個人可都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如果不殺了皇帝,不徹底鏟除李氏皇族,這兩人如何能死心塌地為我所用?”


    “他們二人如果忠於皇帝,我們殺了皇帝,又如何能得他們的忠心?”曹儀大聲反駁.


    “你錯了,皇帝沒了,但皇帝還有兒子.”秦柔娘冷冷地道:”李氏皇族有資格問鼎皇位,有資格讓他們兩人俯首稱臣的人都死了,他們除了向昊兒效忠,還能向誰效忠?”


    曹儀的臉色變得慘白,他的確沒有秦柔娘想得深,想得遠.


    “君子可欺之以方!”他喃喃地道.


    “你不是君子,所以欺不著你,從良蘇燦二人雖是武將,但我卻願稱他們一聲武中君子,比起你們這些文人,要赤膽忠心得多了!”秦柔娘道:”這就是為什麽蘇燦殺了我秦家滿門,我卻不記他仇的原因,因為他可以為我兒子效忠一輩子,廝殺一輩子,保他一輩子!有這一點,那就足夠了!”


    心神不定的曹儀跌跌撞撞地離開了景仁宮,明天,注定將是一個不尋常的日子.


    秦柔娘大步走出了殿門,站在院子裏,仰首看著天空,風唿嘯而為,卷起他的裙裙,飛揚起她的秀發,冰冷刺骨的寒風拂過她的臉龐,她卻感到渾身都在燃燒.


    撐開雙臂,伸向天空,似乎要將整個天空都攬入懷中.


    “起風了,要下雪啦!”秦柔娘突然大聲叫了起來.


    一點冰涼落在她的臉上,那是一枚緩緩飄落的雪花,隨著第一枚雪花的飄落,天空之中,由無到有,由疏到密,雪花緩緩飄落,落在屋頂上,樹枝上,以及秦柔娘的發梢上.


    “娘娘,外麵天冷,進殿去吧!”秦柔娘出殿的這一會兒功夫,大殿早已是舊貌換新顏,釘著的木條被撤去,雪白的窗紙糊上了窗戶,十幾盆最好的無煙木炭火讓殿內轉眼之間已是進入了春天,地上鋪上了嶄新的地毯,名貴的龍涎香扶搖直上,十幾個歸來的宮女,太監正細心地擦洗著屋內的每一樣家俱,整個大殿從死氣沉沉陡然之間便變得生機盎然.


    秦柔娘滿足地仰天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向著殿內走去,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看著一邊廂房旁,跪著的一排人.


    “娘娘,這些人在等著您處置呢!”沁娘低聲道.


    “這些人就是這些天服侍我們兩人的那些家夥?”秦柔娘問道.


    “是!”


    秦柔娘緩步走了過去.”抬起頭來!”她聲音很輕,很柔.


    “娘娘饒命啊!”十幾個人同時大聲叫了起來,其中以今早那個端水進房的粗壯健婦叫得最響.


    “噤聲,娘娘麵前,休得喧嘩!”沁娘厲聲道.


    十幾個閉上了嘴巴,卻仍是猛力叩著頭,院中青磚之上,已是血跡斑斑.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切莫欺軟怕硬,看見落難的,扶上一把,而不是踩上一腳,有朝一日,說不定就是一場大富貴,大迴報,你們說是嗎?”


    “娘娘大德!”十幾人膽戰心驚地道.


    “人要有惻隱之心啊!”秦柔娘柔聲道:”今日,你們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嗎?”


    “明白了,娘娘,娘娘英明,娘娘饒命!”


    秦柔娘格格一笑,”想明白了就好,下輩子就揣著這道理做人吧!”言畢,拂袖而去.


    十幾人大驚,齊聲慘叫著饒命,打頭的爬上來想要抓住秦柔娘的裙擺,沁娘一橫身子,擋在前言,纖纖巧足踏下,骨折的聲音清脆地傳來.景仁宮的護衛們一湧而上,將這些人按倒在地上.


    “別弄出血來了,剛剛打掃幹淨又弄汙了,難得清洗!”沁娘吩咐了一句,轉身隨著秦柔娘進了大殿,在那些人恐怖的目光之中,大殿門砰的一聲關上.


    一隻大手捂上了這些人的口鼻,無論他們如何掙紮,身後的手臂便宛如鐵箍一般,死死地勒住他們,一雙雙腿在青磚地上蹬踏著,終於無力地垂下.


    侍衛們兩人一個,抬著這些人走出了景仁宮.用不了多久,這些人的屍體便會出現在城外的化人莊,隨著一縷青煙,在這世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一夜,上京的雪沒有停,而是越下越大,整個京城,都被覆在了皚皚的白雪之下.平日貪床戀歡的文人騷客們難得地起了一個大早,他們想著在這難得的天氣之下去跳雪尋梅,說不定機緣湊巧,便又會得幾首好詩,縱然沒有這個機緣,與佳人相擁雪中梅下,嗅香梅飲美酒,亦是難得的雅致.


    倒是平日裏要忙著早起的普通百姓們倒是懶懶的躺在床上,這樣的大雪,生意是沒得做了,便是做工,也是沒什麽機會,倒不好躺在床上多睡一會兒,不過家裏的娃娃們發現了窗外的積雪,卻是歡唿著衝下了床,趿著鞋,隻穿著單衣便想衝出房去,唬得娃兒她媽抱著衣裳,一迭聲地唿喊著追了出來.


    無論是想要去大發雅性的文人墨客,還是追著孩兒奔出家門的女人漢子,馬上都發覺了外麵的不尋常,一隊隊的士兵排著整齊的隊列,正在街上奔行,平整的積雪馬上便被他們踏成一片料泥,翻出點點泥黃,更有一隊隊的騎兵,殺氣騰騰地奔向某些特定的街道.


    文人墨客們縮到了門廊裏,卻隔著門縫偷眼張望著,娃兒他娘他爹慌的一把拎起孩子,也不管孩子被弄痛了正放聲嚎哭,用最快的速度竄進房內,緊閉上房門,再連著上了幾道頂門杠,一家人爬到床上,用被窩緊緊地捂著腦袋,緊張地等待著.


    這樣的場景,上京的人已經不陌生了,因為這些年來,上京已經出現過兩次,每一次,都會有不少人遭殃,不僅僅是那些達官貴人們,還有很多的百姓也受了池魚之殃.


    皇城之外,玄武門中,一場屠殺正在進行.而那些或憤怒地叫罵的,或勇敢地衝上去的,或跪地救饒的,都在如雨的利箭之下,倒在玄武門中那厚厚的雪地之上,鮮血染紅了白雪,熱血流動,積雪融化,畫出一道道奇怪的寫生派畫像.


    這些人都是昔日的金枝玉葉,上京城中高高在上的皇室貴胄,如今,卻被人像野狗一般擊殺在地上,他們在天還沒亮的時候,便接到宮中旨意,命令他們火速進宮,皇帝陛下有重要旨意將要當著他們的麵頒布,當他們急匆匆而來的時候,迎接他們的卻是死神的鐮刀.


    毫無防備的他們死得很快,當所有人都倒下時,一隊隊的士兵衝了過來,屍體被胡亂地扔向一輛輛平板車,一張油布一蒙,便被拖下城外,設在城外的化人莊,今天注定是要忙碌一整天了.


    上京城中,士兵們粗野地撞開一扇扇朱紅色的大門,衝進了一幢幢高門深戶,刀槍起處,無論是身著華貴的命婦貴婦,還是身著仆服的家丁護院,在長槍大刀麵前,瞬息之間,便屍橫就地.上至白發老人,下至垂髫童子,無人得以幸免.


    有人幸運的得以逃出大門,奔跪在街上,哀號著唿喊著救命,但卻沒有一扇門為他打開,直到身後士兵追至,長槍從後捅來,將他生生地釘在地上,或許是憤怒於一個要死的人還要連累自己追上這麽多,這個士兵拔出長槍後,又重重地戳了幾下.


    躲在門板後的那些雅騷之人,這下子就被嚇得屎尿齊流,幾乎昏蕨過去.


    這一天,整個上京都在流血,剛剛自天而降的白雪被鮮血染紅,變成了血雪.


    景仁宮中,秦柔娘剛剛起床,在沁娘的服侍之下,洗漱裝扮,穿上了賢妃的全套盛裝,坐在小桌前,細嚼慢咽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吃了兩枚點心,這才擦擦嘴,款款地站了起來.


    “沁娘,我們走吧!”


    “是,娘娘!”扶著秦柔娘,走到了景仁宮的院子裏,腳下的積雪發出吱吱咯咯的聲響.


    “好大的雪!”沁娘歎息道:”到上京好幾年了,就數今年的雪下得大!”


    秦柔娘微笑道:”這點雪算什麽,沁娘,你知道我的老家,隆冬之時,雪有多大嗎?有時候你一腳下去,半個人都陷進去了.”


    “這麽大的雪,那該有多冷?”沁娘咋舌道.


    “那你可錯了,我在那裏時,從來沒有覺得冷,倒是到了上京,常常覺得寒冷徹骨.沁娘, 心暖便身熱,心涼便身冷啊!”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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