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狂飆突進(1)


    錦江,長江上遊的一條支流,流量並不算大,江麵最寬處也不過百丈上下,而最窄處,僅僅隻有四十丈不到,相比於波瀾壯闊的長江來說,錦江隻能算是條小河罷了,可其名氣卻是不小,景『色』尤其優美,可謂是“草樹雲山如錦繡,秦川得及此間”,往日裏的錦江兩岸繁花似錦,遊人如織,江上畫舫穿梭留戀,自古以來,數的文人『騷』客在此留下了不朽的名篇,可如今的錦江兩岸卻是金戈鐵馬,軍寨聯營,近百萬大軍隔河對峙,遊騎巡哨絡繹不絕,一派大戰即將來臨前的緊張,哪怕是深沉的夜幕也法遮蔽住那衝霄而起的殺氣。


    夜有些深了,原本斜掛在天邊的新月漸漸地西沉,隻剩下一角彎鉤還在天邊的雲朵中若隱若現地沉浮著,江麵上起了霧,先是淡淡的幾縷,可很快便成了漫天之勢,將兩岸的景致全都籠罩在了其中,伸手不見五指間,唯有錦江水依舊在潺潺地流淌著,除此之外,大地一片的死寂,便是連最喜歡在夜間鳴唱的小蟲子們到了此時,也都早已消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著股寧靜與祥和的氣息,然則對於負責巡夜的遊哨們來說,這等黑與沉寂卻是最可怕的敵人,誰也不敢擔保河對岸的對手會不會潛過江來,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有足夠的幸運,能在對方的突襲下逃得『性』命,故此,每當此時,所有的明暗哨們全都警覺了起來,一邊抗衡著生理上的昏昏欲睡之感,一邊警覺地觀察著周邊的動靜。


    “都他娘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一個個軟塌塌的,當自個兒是蟲麽,老子的鞭子可不長眼!”夥長武三掃了眼霧氣蒸騰的江麵,又看了看身後那些個精打采的手下,恨鐵不成鋼地低吼了一聲。


    “三哥,這天死黑的,連個鬼影都沒,哪有賊兵會來此啊。”[


    “就是,就是,咱這啥都沒有,賊軍來這整個啥毬的。”


    “三哥,歇會罷,走了一夜了,腳板都穿了。”


    武三罵得倒是兇悍,可惜一眾手下似乎不怎麽怕他,一個個嘰嘰歪歪地胡扯了起來,聽得武三額頭上的青筋直跳,可也拿這幫子手下沒辦法,說實在的,若不是他武三得罪了營官,一眾手下也不會跟著他被發配到遠離大營的上遊來充當巡哨,這半個月的夜間巡視下來,一眾人等早就累得發慌了,有些怨氣卻也是難免的事兒。


    “一幫小兔崽子,沒聽說麽,前些天劉七那一隊人全叫對麵的給滅了,你們想死自個兒死好了,別牽連了老子,走,動作都他娘的快點!“武三恨恨地呸了一口,惡狠狠地罵了一嗓子,可實際上他自己也不以為自己這一小隊人馬會遭到啥大麻煩的,畢竟這段江岸參次得很,多峭壁,又偏僻,並不是大軍渡河好去處,論是對岸的官軍還是他們一方的兩鎮聯軍,對此段河岸都毫重視之意,雙方都不曾在此地安排營壘,武三等人被發配到此地巡邏,其實也就是擺個樣子罷了。


    “三哥放心好了,弟兄們不會讓您難做的。”


    “就是,就是,趕緊巡完這鳥哨,爺們也好趁天涼睡上一小會。”


    “走了,走了,都他娘的廢話,趕緊巡完了事。”


    一幫子軍漢一聽到武三提起了同營另一小隊的遭遇,先是一陣沉默,而後各自出言抱怨了幾聲,精神倒是全都就此振作了不少,罵罵咧咧地向著大營的方向行了去。


    “一幫混球!”武三見眾人的精神已振作了不少,自也懶得再囉嗦,呸了一聲之後,便轉迴了身去,可就是這麽一轉身,武三的瞳孔卻猛然收縮了起來,隻因前方的霧氣中不知何時竟已顯『露』出了個黑衣身影,那身影高大魁梧,靜靜地站在霧氣中,沒有任何的動作,卻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饒是武三也算是久經行伍的老手了,手底下也有著幾條的人命,可一見到那身影,心卻猛然抽搐了起來。


    “敵……”武三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也知曉自己手下這隊人馬根本不可能有一絲的活命機會,可身為軍人,在這等明知必死疑的境地下,武三卻並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手腕一抖,暗藏在袖子中的煙花信號已扣在了掌心,張嘴便欲發出報警的長嘯。


    武三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動作也不可謂不迅捷,可惜在絕對的實力麵前,這一切都是枉然——就在武三張口欲唿的那一霎那,一道璀璨得令人法『逼』視的劍光突然亮起,隻是短暫地那麽一閃,武三便感覺到自己好像是飛了起來,越飛越高,接著就見自己那二十餘名手下如同稻草人般踉蹌地倒了一地,唯有一個頭的屍體還站在當場,那裝扮武三看著便覺得眼熟,赫然發現那竟是自己的身體,武三想喊卻喊不出聲來,一陣暈眩襲過,武三萬般不甘地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而此時,他那狂噴著鮮血的屍體這才不甘地轟然栽倒於地。


    “殿下。”


    就在武三的屍體倒下不久,幾道人影從霧氣中竄了出來,急速地圍到了那出手一劍擊殺了二十餘巡哨的黑影麵前,各自躬身行禮,關切地低聲唿喚道。


    攻出那狂絕一劍的不是別人,正是蕭畏,至於那一劍,正是蕭畏從劍先生處習得的三大劍招中的第二招——劍破蒼穹,這等強招招唿在這幫子普通巡哨身上,著實是殺雞用牛刀,可也是沒法子的事兒,隻因蕭畏身邊人,論是燕雲祥還是白長山,所擅長的都是戰陣本事,本身的武功都不算太高明,要想悄聲息地剿滅了這群由哨顯然有難度,蕭畏迫不得已也隻能親自出手了,此際見燕雲祥等人圍了過來,蕭畏也沒多廢話,隻是點了下頭道:“傳令下去,加緊過河!”


    “是,末將遵命!”


    蕭畏既已下了令,燕雲祥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應答了一聲之後,一轉身,跑到了江岸邊,從懷中去出了枚火折子,迎風一抖,將火折子打亮,點燃了另一隻手中握著的火把,按照事先約定的信號,對著對岸搖晃了數下,旋即,二十餘艘小型戰船從岸邊的蘆葦『蕩』中劃了出來,一頭衝進了霧氣彌漫的江麵,數刻之後,二十餘艘戰船在一處江岸的豁口處依次停泊了下來,隨即,一批批王府侍衛牽著上了嚼子的戰馬沿著跳板從船上走了下來。


    “殿下,人都已到齊,請殿下訓示。”


    整個過河行動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此際,天邊已『露』出了魚肚白,一見到眾侍衛們已整頓好了隊形,燕雲祥見狀,緊趕著便跑到了蕭畏的身邊,低聲請示道。


    “好,出發!”[


    蕭畏沒多二話,伸手接過身邊一名侍衛遞過來的馬韁繩,一翻身上了馬背,揮了下手,低喝了一聲,率先縱馬向遠處衝去,一眾侍衛們自是不敢怠慢,各自縱馬跟了上去,包裹了碎布的馬蹄踢踏著大地,發出一陣陣沉悶的聲響,不過片刻,這支三百餘騎兵組成的小隊伍已隱入了黑暗之中,唯有江岸邊那二十餘具屍體還橫七豎八地躺在原地……天漸漸地亮了起來,隨著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江麵上的霧氣漸漸地淡了,可卻兀自未曾散盡,有如輕紗一般地在江麵上飄來『蕩』去,被金『色』的陽光一照,給人以如幻如夢之感,若不是兩岸連綿的軍營之存在,確有“秦川得及此間”之美感,當然了,美麗的東西往往就意味著脆弱,一陣淒厲的號角聲突然在南岸官軍水師大營中暴然響起,頃刻間便將清晨的美景打得個粉碎,隨著一艘艘戰艦依次駛出水寨大門,衝天而起的殺氣瞬間便將江麵上的『迷』霧衝得個支離破碎,沉寂已久的戰事就此拉開了戰幕!


    劍南的水師本也是一支勁旅,怎奈當初在救援鎮海軍時中了官軍水師的伏擊,其精銳已大部被殲,待得官軍水師逆流而上之後,又屢次與官軍火拚,雖曾一度占據了上風,可幾番大戰下來,實力的損耗得不到補充,如今隻剩下不到原先的一半兵力,攏共算起來,也就隻有大小船隻一百餘艘,此際,麵對著官軍水師的大舉出動,劍南水師主帥蕭冼竟不敢率部出寨迎戰,水寨大門緊閉,一邊調集弓弩手上水寨牆戒備,一邊派人到大營報急。


    劍南王蕭挺是個會享受之人,說起來劍南蕭家也屬宗室子弟,其先祖蕭衍乃是順平帝之兄,本受封為蜀王,後,順平之『亂』大作,蕭衍趁勢而起,打著清君側的旗號,欲圖謀取帝位,可惜敗在了承平帝的手下,不得不退迴川中,割據蜀中,以為自立,傳到今時,已曆七世,其傳承與諸凡那等動輒刀兵更易不同,劍南一直都把持在蕭家手中,加之蜀中富足,蕭家世居於此,可謂是享盡了榮華富貴,尤其到了這一代之主蕭挺更是個極好享受之輩,哪怕身在軍營,也同樣如此,若大的帳篷金碧輝煌,侍候之宦官宮女更是多達百餘人,值此清晨好睡之際,哪怕江邊戰火已燃,蕭挺兀自沉睡不起,而其身邊之人都不敢驚擾了其之好夢,戰事就這麽地在蕭挺的鼾聲中愈演愈烈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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