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員正在城頭上狂喜，街道兩側的房門打開，一隊隊軍士衝了出來。</p>
接著便是楊老板。</p>
官員雙腿發軟，身後傳來了慘嚎聲。</p>
他不敢迴頭！</p>
臉頰顫抖著，“你，你……”</p>
“放箭！”</p>
一波波箭雨覆蓋過去，那數百人絕望的想衝進城門中去，可城門中卻走出數十軍士。</p>
都披著重甲。</p>
手中拿著的是大刀。</p>
“殺！”</p>
刀光閃過，一刀兩斷。</p>
太慘烈了。</p>
韓紀呆呆的看著，看到一個重甲軍士揮刀，從反賊的肩膀切下去，從腰側出來。整個身體被一刀劈作兩半，髒腑不要錢般的往外噴。</p>
一個軍士腳下挨了一記，蹲在地上幹脆揮刀橫掃。</p>
幾條斷腿，一地慘嚎的反賊。</p>
“天呐！”躍躍欲試的薑鶴兒被驚呆了，她看著楊玄，“郎君，這是什麽？”</p>
楊玄看著城頭被控製的官員，說道：“陌刀！”</p>
他走上城頭時，城下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p>
“說，信號是什麽？”楊玄問道。</p>
官員牙齒打顫，“說了也是死。”</p>
“有骨氣！”楊玄按著城頭，看著遠方，“成全他！”</p>
潘生過去，一把短刀出手，輕鬆從官員的小腿上削了幾條肉。</p>
接著，小刀插入腳後跟，一轉……</p>
“我說，是火把……是火把……”</p>
“如何做？”</p>
“右轉九次！”</p>
楊玄擺擺手，老賊點燃一支火把，右轉九次。</p>
王老二在後麵，和赫連燕說道：“老賊像不像是等娘子的老男人？”</p>
赫連燕仔細一看，還真像，“老二好眼力。”</p>
“那是！”</p>
王老二得意洋洋，突然眸子一縮，猛地撲了過去。</p>
“你幹啥？”赫連燕被他嚇了一跳，趕緊避開。</p>
一個反賊藏在屍骸堆裏，衝著城頭的楊玄張弓搭箭。</p>
王老二飛撲下來，反賊鬆手，欣慰的看著箭失飛上去，“我，可是王氏的射凋手。楊狗，拿命來！”</p>
</p>
半空中，王老二揮刀劈掉箭失，落地，一刀剁了反賊。</p>
林飛豹已經出現在了楊玄的身後，說道：“老二有些意思。”</p>
等王老二上來後，林飛豹問道：“老二可有興趣跟著老夫修煉？”</p>
屠裳眼前一亮，“老二，趕緊答應！”</p>
若是老二成了郎君的護衛統領，娘的，能富貴好幾代啊！</p>
多好的事兒！</p>
屠裳，動心了。</p>
王老二愕然，“不學。”</p>
屠裳黑臉，“為何？”</p>
王老二說道：“學了就沒法野了。”</p>
屠裳：“……”</p>
林飛豹：“……”</p>
這是什麽理由？</p>
遠方傳來了馬蹄聲，噠噠噠，迅速接近。</p>
“喊起來！”楊玄頷首。</p>
街道兩側，不知何時已經集結了數千軍士。</p>
“喊起來！”</p>
南賀喊道。</p>
“啊！老子中箭了。”</p>
“救命啊！”</p>
“殺人了！”</p>
“有反賊！”</p>
夜風吹過，楊玄陶醉的閉上眼，耳畔，是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p>
“殺！”</p>
敵軍出現，為首的將領看到城門大開，裏麵正在砍殺，狂喜過望，“給相公發信號，林河，破了！”</p>
號角長鳴。</p>
接著，敵軍衝進了城中。</p>
他們水銀瀉地般的衝了進去，街道兩側突然點燃了火把。</p>
有人看了一眼，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住了，“是……是埋伏！”</p>
街道兩側密密麻麻的都是步卒。</p>
“放箭！”</p>
箭雨傾盆，街道中間的騎兵紛紛落馬。</p>
敵軍瘋狂了，街道兩側的步卒挺著長槍列陣殺來。</p>
要命的是，此刻前方的騎兵竟然停住了。</p>
失去速度，且被兩頭夾攻，騎兵還不如步卒。</p>
長槍捅刺，不斷有敵軍落馬。</p>
“往前！往前！”敵將高唿。</p>
街道上全是人，沒法掉頭，唯一的法子便是豁出去，一直向前。他們此刻控製了城門，隻要堅持住，林雅大軍趕到，這伏擊就成了個笑話。</p>
但前麵止住了啊！</p>
“為何止步！”敵將怒吼。</p>
前方的喊話，這邊卻聽不到。</p>
最前麵，此刻是一重重拒馬。</p>
拒馬後，一隊隊弩手興高采烈的在獵殺著敵軍。</p>
“放箭！”</p>
一個個敵軍還沒開始殺敵，就這麽被幹掉了。</p>
憋屈的落馬。</p>
這一戰，沒法打了！</p>
“撤！”</p>
終於，前方被堵住的消息傳到了敵將那裏，他艱難的調轉馬頭，喊道：“撤離！”</p>
這時候就算是林雅大軍來了，可城門被自己人堵著，他也沒辦法，隻能無助的挨城頭的箭雨。</p>
遠方，馬蹄聲傳來。</p>
號角齊鳴。</p>
敵將喊道：“讓相公迴去，迴去！”</p>
這是個圈套啊！</p>
敵將拚命抽打著麾下，可人群中，想策馬疾馳就是個笑話。</p>
城頭，寧雅韻說道：“赫連峰想騙城，你將計就計挖個坑，這兵法，老夫怎地覺著就像是市井婦人的手段。”</p>
“您這是嫉妒了。”</p>
“老夫嫉妒什麽？”</p>
“您嫉妒統領大軍的威風了，要不，您來陳州軍，我給您五千人。”</p>
“就不怕被老夫帶壞了，或是打了敗仗？”</p>
“就帶著。”</p>
“就是個傀儡？”</p>
“嗬嗬！”</p>
“你這是尋到機會就想把老夫忽悠進來，擔心了？”</p>
“是啊！”楊玄真心實意的道：“昨日赫連峰身邊那些好手我看了看，雖說我實力不強，可眼力卻上佳。那裏隨便拉出來一個人，都能輕鬆一巴掌拍死我。</p>
您說，若是身邊少了您，我還敢出門嗎？”</p>
“可老夫是玄學掌教，不是護衛。”</p>
“我也沒當你是護衛啊！”楊玄愕然，“我當您是長輩來著，否則您看看，我家後院您能進，是吧！”</p>
“嗯！”</p>
“可您不知曉，除去我之外，原先就老二能進後院，您，是第三個！”</p>
“這是長輩？”</p>
“可不是！”楊玄發誓要把老寧忽悠到手，一路紅塵作伴，瀟瀟灑灑。</p>
寧雅韻果斷換了個話題，“王氏為何要做北遼的內應？”</p>
“打個賭？”楊玄笑道。</p>
“老夫不賭博。”</p>
老寧愈發的無趣了……楊玄說道：“王氏世代讀書。”</p>
“世代讀書，那更應該效忠大唐啊！”</p>
“這您就錯了。”楊玄說道：“王氏從發家開始，傳承至今十餘代，靠的便是讀書。不過十餘年前開始，王氏子弟漸漸平庸，出仕的也難以出頭……”</p>
“這難道有問題？”</p>
“您不知曉王氏的心思，他們覺著不是自己的問題，是這個大唐出了問題。”楊玄笑的譏誚。</p>
“大唐出了問題？一個大唐，和王氏有何關係？”寧雅韻覺得自己在玄學閉關的時日太長了，以至於孤陋寡聞。</p>
楊玄拍拍城頭，看著遠方的火把，說道：“王氏覺著自家仕途不順，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這個大唐出了問題。”</p>
“你是說，王氏覺著自家是懷才不遇？”</p>
“對，讀過書嘛！就覺著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為何沒人重用自己？這不是自己的錯，定然是這個世界的錯。”</p>
寧雅韻默然片刻，“老夫，長見識了。”</p>
黑壓壓一片騎兵正在趕來。</p>
林雅不斷催促，“快！”</p>
“撤！撤！”</p>
數百騎迎麵趕來，因為喊的太慌張，加之夜裏看不清，挨了自己人一波箭雨，剩下的人哭喊道：“是個圈套，相公，這是個圈套。”</p>
林雅勒馬，一個潰兵被帶了過來。</p>
“說！”</p>
“相公，先前咱們看到城門打開，裏麵廝殺的不可開交，就衝了進去。小人在城外，就聽到裏麵在喊這是個圈套，接著就是慘叫聲，一直沒停過啊相公！”</p>
林雅平靜的道:“讓鷹衛的人來。”</p>
隨行的鷹衛來了，得知消息後也愕然，林雅問道：“王氏，可靠否？”</p>
鷹衛說道：“咱們滲透北疆多年了，王氏在十餘年前就是咱們的人，可靠。”</p>
林雅說道：“那麽，便是被發現了。”</p>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城頭，“走！”</p>
消息傳到赫連紅那裏是半夜。</p>
“失敗了？”</p>
赫連紅坐起來，長發垂落在臀後。</p>
帳外的鷹衛說道：“是，咱們的人判斷，應當是王氏被楊狗發現了。”</p>
“這十餘年都沒發現，今日突然……不可能！”赫連紅霍然起身，穿上鞋子，出了帳篷。</p>
“陛下呢？”</p>
“陛下歇息了。”</p>
赫連紅說道：“王氏不可能被發現，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對了，淩霄。”</p>
萬淩霄過來，“統領。”</p>
赫連紅把肩頭的一縷長發捋到身後，問道：“上次我令你去問長陵，關於楊玄此人，她是如說的？”</p>
萬淩霄的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公主說，那人，強！”</p>
……</p>
王氏被全家拿下。</p>
“糧食不少，兵器也有，盡數都抄沒了。”林河守將彭聯先前奉命去抄家，收獲頗豐。</p>
“全數下獄。”</p>
這句話中，連婦孺都被帶進去了。</p>
這便是這個時代的規則。</p>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得意時，一家子享受榮華富貴。倒黴時，一家子齊齊流放。</p>
寧雅韻一夜未睡，依舊精神抖擻，“老夫想去看看。”</p>
“您隻管去。”楊玄暗示對寧雅韻不設防。</p>
“我陪您去。”</p>
彭聯見楊玄對寧雅韻頗為尊敬，果斷選擇送上彩虹屁。</p>
王氏一家子被暫時關押在自己宅子中，有軍士看守。</p>
彭聯問道：“您想看看誰？”</p>
“王氏的家主吧！”寧雅韻站在那裏，甩甩麈尾。</p>
彭聯親自去提人。</p>
熱情的不像話。</p>
寧雅韻記得此人剛開始可沒那麽熱情，對楊玄也帶著戒心，隻是一夜之間，態度變的和改頭換麵似的。</p>
人啊！</p>
都是趨利避害的！</p>
寧雅韻道心微微一動，旋即平靜。</p>
王氏的家主王盛昌，今年五十餘歲，保養的極好。</p>
哪怕是身為階下囚，他依舊保持著風度。</p>
“跪下！”</p>
兩個軍士喝道。</p>
風度的王盛昌輕蔑一笑，膝後就挨了兩腳，撲倒在寧雅韻身前。</p>
“風度，從來都是別人給的。別人不搭理你，你所謂的風度便是自作多情。”</p>
寧雅韻搖搖頭，在他看來，這等人堅持的風度，實則便是一種優越感。</p>
王盛昌跪下，“先生所謂的風度是何物？”</p>
依舊桀驁啊！</p>
寧雅韻說道：“老夫眼中的風度，乃是出自於對這個世間的認知，以及，自己對某些道德的堅守。而不是炫耀的東西。”</p>
也就是自然而發的氣息，氣質。</p>
但現實中，寧雅韻看到最多的所謂風度，皆是優越感。</p>
他搖搖頭，不準備和王盛昌探討這個問題，“老夫來，是有個疑惑，王氏多年富貴，為何要背叛大唐？”</p>
王盛昌一怔，顯然沒想到寧雅韻來是為了這個問題。</p>
“重要嗎？”他反問道。</p>
“老夫修心，修心不能閉門苦練，要感悟。感悟山川河流，但更要緊的是感悟人心，人性。故而，老夫來問問你。”</p>
寧雅韻對彭聯說道：“對婦孺寬容些。”</p>
彭聯不知寧雅韻的身份，但能讓楊玄尊敬的老人，就值得他尊重，“是。”</p>
“多謝了。”王盛昌笑了笑，“背叛……所謂的背叛，在世人的眼中便是大逆不道。可王氏多年傳承，家學淵博。老夫這一代開始，在仕途上卻屢屢受挫。”</p>
“嗯！”寧雅韻是個好聽眾，嗯了一聲，作為鼓勵和迴應。</p>
“老夫們心自問，自己才華出眾，為何前程灰暗？”王盛昌譏誚的道：“再看看朝中那些蠢貨，陳慎那等十棍子都打不出屁的人，竟然能為左相。</p>
再看看楊鬆成，靠著世家門閥的身份，賣女求榮，這才得以上位。</p>
再看看其他人，不是運氣好，便是仕途有人幫襯……”</p>
“所以你覺著委屈了？”</p>
“難道不是？”王盛昌怒道：“老夫一身才華，若是能進了朝堂，上馬可為帥，下馬可為宰相，輔左帝王成為盛世。</p>
可卻因老夫不擅吹捧，不擅低頭獻媚，以至於蹉跎至今……哎！哎！你去何處？”</p>
寧雅韻已經失去了興趣，走到門邊，迴身道：“昨夜有人說，王氏覺著不順，不是自己的錯，是這個世間的錯。</p>
老夫有些好奇，心想哪有此等無恥之人。你一番話讓老夫羞愧，原來，真有，而且不少！”</p>
他歎道：“老夫在山門中閉關多年，是有些孤陋寡聞了。看來，該出來多走走。”</p>
王盛昌怒道：“朝中打壓我等有才之士……”</p>
“不不不！”寧雅韻搖頭，甩甩麈尾，“這不是什麽打壓，你以為的打壓，實則隻是自己的想象。</p>
至於所謂的懷才不遇，在老夫看來，不是什麽懷才不遇，而是……看到別人一路升遷，你妒火中燒罷了！”</p>
“不！”王盛昌蹦起來，被兩個軍士按住。他拚命的掙紮著，臉上漲紅，“並非如此，老夫並未嫉妒，老夫並未嫉妒。老夫是有才，老夫大才槃槃呐！</p>
蒼天，老夫這等大才卻被無視，無人重用，這是何等的可恥！</p>
這個大唐，為何不毀滅了！為何！為何啊！？”</p>
寧雅韻迴到了駐地，楊玄在打盹。</p>
“掌教迴來了。”</p>
“嗯！”</p>
寧雅韻坐下，說道：“子泰。”</p>
“您說。”</p>
“以後少用那等自視甚高的蠢貨！”</p>
接著便是楊老板。</p>
官員雙腿發軟，身後傳來了慘嚎聲。</p>
他不敢迴頭！</p>
臉頰顫抖著，“你，你……”</p>
“放箭！”</p>
一波波箭雨覆蓋過去，那數百人絕望的想衝進城門中去，可城門中卻走出數十軍士。</p>
都披著重甲。</p>
手中拿著的是大刀。</p>
“殺！”</p>
刀光閃過，一刀兩斷。</p>
太慘烈了。</p>
韓紀呆呆的看著，看到一個重甲軍士揮刀，從反賊的肩膀切下去，從腰側出來。整個身體被一刀劈作兩半，髒腑不要錢般的往外噴。</p>
一個軍士腳下挨了一記，蹲在地上幹脆揮刀橫掃。</p>
幾條斷腿，一地慘嚎的反賊。</p>
“天呐！”躍躍欲試的薑鶴兒被驚呆了，她看著楊玄，“郎君，這是什麽？”</p>
楊玄看著城頭被控製的官員，說道：“陌刀！”</p>
他走上城頭時，城下的戰鬥已經接近尾聲。</p>
“說，信號是什麽？”楊玄問道。</p>
官員牙齒打顫，“說了也是死。”</p>
“有骨氣！”楊玄按著城頭，看著遠方，“成全他！”</p>
潘生過去，一把短刀出手，輕鬆從官員的小腿上削了幾條肉。</p>
接著，小刀插入腳後跟，一轉……</p>
“我說，是火把……是火把……”</p>
“如何做？”</p>
“右轉九次！”</p>
楊玄擺擺手，老賊點燃一支火把，右轉九次。</p>
王老二在後麵，和赫連燕說道：“老賊像不像是等娘子的老男人？”</p>
赫連燕仔細一看，還真像，“老二好眼力。”</p>
“那是！”</p>
王老二得意洋洋，突然眸子一縮，猛地撲了過去。</p>
“你幹啥？”赫連燕被他嚇了一跳，趕緊避開。</p>
一個反賊藏在屍骸堆裏，衝著城頭的楊玄張弓搭箭。</p>
王老二飛撲下來，反賊鬆手，欣慰的看著箭失飛上去，“我，可是王氏的射凋手。楊狗，拿命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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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空中，王老二揮刀劈掉箭失，落地，一刀剁了反賊。</p>
林飛豹已經出現在了楊玄的身後，說道：“老二有些意思。”</p>
等王老二上來後，林飛豹問道：“老二可有興趣跟著老夫修煉？”</p>
屠裳眼前一亮，“老二，趕緊答應！”</p>
若是老二成了郎君的護衛統領，娘的，能富貴好幾代啊！</p>
多好的事兒！</p>
屠裳，動心了。</p>
王老二愕然，“不學。”</p>
屠裳黑臉，“為何？”</p>
王老二說道：“學了就沒法野了。”</p>
屠裳：“……”</p>
林飛豹：“……”</p>
這是什麽理由？</p>
遠方傳來了馬蹄聲，噠噠噠，迅速接近。</p>
“喊起來！”楊玄頷首。</p>
街道兩側，不知何時已經集結了數千軍士。</p>
“喊起來！”</p>
南賀喊道。</p>
“啊！老子中箭了。”</p>
“救命啊！”</p>
“殺人了！”</p>
“有反賊！”</p>
夜風吹過，楊玄陶醉的閉上眼，耳畔，是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p>
“殺！”</p>
敵軍出現，為首的將領看到城門大開，裏麵正在砍殺，狂喜過望，“給相公發信號，林河，破了！”</p>
號角長鳴。</p>
接著，敵軍衝進了城中。</p>
他們水銀瀉地般的衝了進去，街道兩側突然點燃了火把。</p>
有人看了一眼，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住了，“是……是埋伏！”</p>
街道兩側密密麻麻的都是步卒。</p>
“放箭！”</p>
箭雨傾盆，街道中間的騎兵紛紛落馬。</p>
敵軍瘋狂了，街道兩側的步卒挺著長槍列陣殺來。</p>
要命的是，此刻前方的騎兵竟然停住了。</p>
失去速度，且被兩頭夾攻，騎兵還不如步卒。</p>
長槍捅刺，不斷有敵軍落馬。</p>
“往前！往前！”敵將高唿。</p>
街道上全是人，沒法掉頭，唯一的法子便是豁出去，一直向前。他們此刻控製了城門，隻要堅持住，林雅大軍趕到，這伏擊就成了個笑話。</p>
但前麵止住了啊！</p>
“為何止步！”敵將怒吼。</p>
前方的喊話，這邊卻聽不到。</p>
最前麵，此刻是一重重拒馬。</p>
拒馬後，一隊隊弩手興高采烈的在獵殺著敵軍。</p>
“放箭！”</p>
一個個敵軍還沒開始殺敵，就這麽被幹掉了。</p>
憋屈的落馬。</p>
這一戰，沒法打了！</p>
“撤！”</p>
終於，前方被堵住的消息傳到了敵將那裏，他艱難的調轉馬頭，喊道：“撤離！”</p>
這時候就算是林雅大軍來了，可城門被自己人堵著，他也沒辦法，隻能無助的挨城頭的箭雨。</p>
遠方，馬蹄聲傳來。</p>
號角齊鳴。</p>
敵將喊道：“讓相公迴去，迴去！”</p>
這是個圈套啊！</p>
敵將拚命抽打著麾下，可人群中，想策馬疾馳就是個笑話。</p>
城頭，寧雅韻說道：“赫連峰想騙城，你將計就計挖個坑，這兵法，老夫怎地覺著就像是市井婦人的手段。”</p>
“您這是嫉妒了。”</p>
“老夫嫉妒什麽？”</p>
“您嫉妒統領大軍的威風了，要不，您來陳州軍，我給您五千人。”</p>
“就不怕被老夫帶壞了，或是打了敗仗？”</p>
“就帶著。”</p>
“就是個傀儡？”</p>
“嗬嗬！”</p>
“你這是尋到機會就想把老夫忽悠進來，擔心了？”</p>
“是啊！”楊玄真心實意的道：“昨日赫連峰身邊那些好手我看了看，雖說我實力不強，可眼力卻上佳。那裏隨便拉出來一個人，都能輕鬆一巴掌拍死我。</p>
您說，若是身邊少了您，我還敢出門嗎？”</p>
“可老夫是玄學掌教，不是護衛。”</p>
“我也沒當你是護衛啊！”楊玄愕然，“我當您是長輩來著，否則您看看，我家後院您能進，是吧！”</p>
“嗯！”</p>
“可您不知曉，除去我之外，原先就老二能進後院，您，是第三個！”</p>
“這是長輩？”</p>
“可不是！”楊玄發誓要把老寧忽悠到手，一路紅塵作伴，瀟瀟灑灑。</p>
寧雅韻果斷換了個話題，“王氏為何要做北遼的內應？”</p>
“打個賭？”楊玄笑道。</p>
“老夫不賭博。”</p>
老寧愈發的無趣了……楊玄說道：“王氏世代讀書。”</p>
“世代讀書，那更應該效忠大唐啊！”</p>
“這您就錯了。”楊玄說道：“王氏從發家開始，傳承至今十餘代，靠的便是讀書。不過十餘年前開始，王氏子弟漸漸平庸，出仕的也難以出頭……”</p>
“這難道有問題？”</p>
“您不知曉王氏的心思，他們覺著不是自己的問題，是這個大唐出了問題。”楊玄笑的譏誚。</p>
“大唐出了問題？一個大唐，和王氏有何關係？”寧雅韻覺得自己在玄學閉關的時日太長了，以至於孤陋寡聞。</p>
楊玄拍拍城頭，看著遠方的火把，說道：“王氏覺著自家仕途不順，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這個大唐出了問題。”</p>
“你是說，王氏覺著自家是懷才不遇？”</p>
“對，讀過書嘛！就覺著自己有經天緯地之才，為何沒人重用自己？這不是自己的錯，定然是這個世界的錯。”</p>
寧雅韻默然片刻，“老夫，長見識了。”</p>
黑壓壓一片騎兵正在趕來。</p>
林雅不斷催促，“快！”</p>
“撤！撤！”</p>
數百騎迎麵趕來，因為喊的太慌張，加之夜裏看不清，挨了自己人一波箭雨，剩下的人哭喊道：“是個圈套，相公，這是個圈套。”</p>
林雅勒馬，一個潰兵被帶了過來。</p>
“說！”</p>
“相公，先前咱們看到城門打開，裏麵廝殺的不可開交，就衝了進去。小人在城外，就聽到裏麵在喊這是個圈套，接著就是慘叫聲，一直沒停過啊相公！”</p>
林雅平靜的道:“讓鷹衛的人來。”</p>
隨行的鷹衛來了，得知消息後也愕然，林雅問道：“王氏，可靠否？”</p>
鷹衛說道：“咱們滲透北疆多年了，王氏在十餘年前就是咱們的人，可靠。”</p>
林雅說道：“那麽，便是被發現了。”</p>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城頭，“走！”</p>
消息傳到赫連紅那裏是半夜。</p>
“失敗了？”</p>
赫連紅坐起來，長發垂落在臀後。</p>
帳外的鷹衛說道：“是，咱們的人判斷，應當是王氏被楊狗發現了。”</p>
“這十餘年都沒發現，今日突然……不可能！”赫連紅霍然起身，穿上鞋子，出了帳篷。</p>
“陛下呢？”</p>
“陛下歇息了。”</p>
赫連紅說道：“王氏不可能被發現，那麽，隻有一種可能。對了，淩霄。”</p>
萬淩霄過來，“統領。”</p>
赫連紅把肩頭的一縷長發捋到身後，問道：“上次我令你去問長陵，關於楊玄此人，她是如說的？”</p>
萬淩霄的眼中閃過痛苦之色，“公主說，那人，強！”</p>
……</p>
王氏被全家拿下。</p>
“糧食不少，兵器也有，盡數都抄沒了。”林河守將彭聯先前奉命去抄家，收獲頗豐。</p>
“全數下獄。”</p>
這句話中，連婦孺都被帶進去了。</p>
這便是這個時代的規則。</p>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p>
得意時，一家子享受榮華富貴。倒黴時，一家子齊齊流放。</p>
寧雅韻一夜未睡，依舊精神抖擻，“老夫想去看看。”</p>
“您隻管去。”楊玄暗示對寧雅韻不設防。</p>
“我陪您去。”</p>
彭聯見楊玄對寧雅韻頗為尊敬，果斷選擇送上彩虹屁。</p>
王氏一家子被暫時關押在自己宅子中，有軍士看守。</p>
彭聯問道：“您想看看誰？”</p>
“王氏的家主吧！”寧雅韻站在那裏，甩甩麈尾。</p>
彭聯親自去提人。</p>
熱情的不像話。</p>
寧雅韻記得此人剛開始可沒那麽熱情，對楊玄也帶著戒心，隻是一夜之間，態度變的和改頭換麵似的。</p>
人啊！</p>
都是趨利避害的！</p>
寧雅韻道心微微一動，旋即平靜。</p>
王氏的家主王盛昌，今年五十餘歲，保養的極好。</p>
哪怕是身為階下囚，他依舊保持著風度。</p>
“跪下！”</p>
兩個軍士喝道。</p>
風度的王盛昌輕蔑一笑，膝後就挨了兩腳，撲倒在寧雅韻身前。</p>
“風度，從來都是別人給的。別人不搭理你，你所謂的風度便是自作多情。”</p>
寧雅韻搖搖頭，在他看來，這等人堅持的風度，實則便是一種優越感。</p>
王盛昌跪下，“先生所謂的風度是何物？”</p>
依舊桀驁啊！</p>
寧雅韻說道：“老夫眼中的風度，乃是出自於對這個世間的認知，以及，自己對某些道德的堅守。而不是炫耀的東西。”</p>
也就是自然而發的氣息，氣質。</p>
但現實中，寧雅韻看到最多的所謂風度，皆是優越感。</p>
他搖搖頭，不準備和王盛昌探討這個問題，“老夫來，是有個疑惑，王氏多年富貴，為何要背叛大唐？”</p>
王盛昌一怔，顯然沒想到寧雅韻來是為了這個問題。</p>
“重要嗎？”他反問道。</p>
“老夫修心，修心不能閉門苦練，要感悟。感悟山川河流，但更要緊的是感悟人心，人性。故而，老夫來問問你。”</p>
寧雅韻對彭聯說道：“對婦孺寬容些。”</p>
彭聯不知寧雅韻的身份，但能讓楊玄尊敬的老人，就值得他尊重，“是。”</p>
“多謝了。”王盛昌笑了笑，“背叛……所謂的背叛，在世人的眼中便是大逆不道。可王氏多年傳承，家學淵博。老夫這一代開始，在仕途上卻屢屢受挫。”</p>
“嗯！”寧雅韻是個好聽眾，嗯了一聲，作為鼓勵和迴應。</p>
“老夫們心自問，自己才華出眾，為何前程灰暗？”王盛昌譏誚的道：“再看看朝中那些蠢貨，陳慎那等十棍子都打不出屁的人，竟然能為左相。</p>
再看看楊鬆成，靠著世家門閥的身份，賣女求榮，這才得以上位。</p>
再看看其他人，不是運氣好，便是仕途有人幫襯……”</p>
“所以你覺著委屈了？”</p>
“難道不是？”王盛昌怒道：“老夫一身才華，若是能進了朝堂，上馬可為帥，下馬可為宰相，輔左帝王成為盛世。</p>
可卻因老夫不擅吹捧，不擅低頭獻媚，以至於蹉跎至今……哎！哎！你去何處？”</p>
寧雅韻已經失去了興趣，走到門邊，迴身道：“昨夜有人說，王氏覺著不順，不是自己的錯，是這個世間的錯。</p>
老夫有些好奇，心想哪有此等無恥之人。你一番話讓老夫羞愧，原來，真有，而且不少！”</p>
他歎道：“老夫在山門中閉關多年，是有些孤陋寡聞了。看來，該出來多走走。”</p>
王盛昌怒道：“朝中打壓我等有才之士……”</p>
“不不不！”寧雅韻搖頭，甩甩麈尾，“這不是什麽打壓，你以為的打壓，實則隻是自己的想象。</p>
至於所謂的懷才不遇，在老夫看來，不是什麽懷才不遇，而是……看到別人一路升遷，你妒火中燒罷了！”</p>
“不！”王盛昌蹦起來，被兩個軍士按住。他拚命的掙紮著，臉上漲紅，“並非如此，老夫並未嫉妒，老夫並未嫉妒。老夫是有才，老夫大才槃槃呐！</p>
蒼天，老夫這等大才卻被無視，無人重用，這是何等的可恥！</p>
這個大唐，為何不毀滅了！為何！為何啊！？”</p>
寧雅韻迴到了駐地，楊玄在打盹。</p>
“掌教迴來了。”</p>
“嗯！”</p>
寧雅韻坐下，說道：“子泰。”</p>
“您說。”</p>
“以後少用那等自視甚高的蠢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