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扮鬼的事,雖然蕭成並不專業,但四皇子很確定,換成自己的話,說話估計會更加煞有介事,臨機應變,但那一臉一身雞血的腥味,他卻肯定受不了!所以,他對蕭成還是挺佩服的,可此時他隻覺得這小家夥實在是太沒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覺悟了。


    有什麽事等他和小花生一塊去做,那不是更好嗎?再說,昨天和陳家方家高家打交道的時候,幾乎都是他和小花生在那與人周旋,蕭成大多數時候就是在旁邊看著,這小子認真,但是心實嘴拙,碰到實誠人還好,但碰到刁鑽的那就容易出大事!


    四皇子飛也似地套上鞋子,一麵匆匆準備出門,一麵沒好氣地抱怨道:“老師家裏的人也是的,怎麽就不攔著他!”


    “別提了,那個死心眼這次竟然變聰明了,口口聲聲說是張大哥吩咐他起床之後就出門去公學,六哥又不在,門上就放了他出去,馬廄那邊還給了他一匹馬!”說到這個,小花生氣不打一處來,“平常沒見這小子這麽機靈,這次是吃錯什麽藥了!他一個人去有什麽用!”


    兩個小家夥一路走,一路忿忿不平地抱怨,可當他們到了前院馬廄時,他們卻發現,要想走好像不那麽容易。


    原來,張壽早上出行時用了一輛馬車,吳氏坐車去趙國公府商量婚事了,宋舉人拉了方青坐車去江都王府辦事——料想也和某人的婚事有關;再加上葉孟秋師兄弟四個今日被皇帝召見,和其他天文術數人才一塊去會商修曆法之事,坐車走了,馬廄裏隻剩下三輛車了。


    而這三輛車,都是張園中仆人出門時坐的,平日也就是隨便收拾收拾,哪怕談不上四麵漏風,卻也寒酸簡陋。至於昨夜四皇子他們坐迴來的那輛馬車,則是還在徹底的清洗擦拭。否則,血腥味和亂七八糟的雜貨味沒去掉,那還能坐人嗎?


    見此情景,四皇子自然聲稱自己會騎馬,要求牽兩匹馬來,奈何馬廄裏的管事能把蕭成放出去,卻萬萬不敢把四皇子就這麽放出去——畢竟,張壽早上出去時特意吩咐過,務必看住熊孩子,等阿六迴來接才能放人。因而,無論四皇子怎麽說,人就是不肯給馬。


    心急火燎的四皇子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幹脆拽起還想繼續軟磨硬泡的小花生扭頭就跑,可等到了大門口,他們卻又被幾個門房死死攔住。為首的安陸一瘸一拐,說話客客氣氣恭恭敬敬,但要說到放人,他卻一點都不肯鬆口,急得四皇子在那直跳腳。


    就在兩邊相持不下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聲音:“這是在吵什麽呢?”


    小花生聞言一愣,剛一抬頭,而四皇子卻已經開始嚷嚷了起來:“瑩瑩姐姐救命啊,我要出門,他們卻不放人,我有急事要做,真的很急很急!”


    “咦,是你們兩個?”在四皇子那帶著熱切期盼的目光注視下,就隻見馬車窗簾打開,露出了一張亦笑亦嗔的臉,恰是朱瑩。


    “他們兩個的事情,阿壽告訴了吳姨,吳姨今天去趙國公府,又告訴我了。所以我想著他們今天肯定忍不住會繼續出門,去收拾善後。”


    朱瑩指了指被幾個門房攔住的四皇子和小花生,見兩人都隻在那衝她討好地傻笑,她就和顏悅色地對著安陸和其他幾個門房說:“橫豎我在家裏閑著也是閑著,就幹脆過來接送一下他們。這種熱鬧的事,少了我怎麽行?”


    原本還想解釋一下張壽的吩咐,可安陸聽到大小姐張口就說已經知道了事情原委,又說了這麽一番他沒法拒絕的話,雖然很想等阿六迴來,但想想阿六就算迴來,估計在朱瑩麵前也隻能乖乖聽命,他就擺手示意門房讓出了道路,眼睜睜看著四皇子拖了小花生衝到馬車前。


    而朱瑩見兩個小家夥上了車,這才對安陸說:“對了,迴頭派個人去公學對阿壽說一聲,就說我帶他們兩個走了,有我在,保管沒人能動他們一根汗毛。阿六也不用急著過來,好好在阿壽身邊呆著就好!”


    “是,那就拜托大小姐了。”安陸壓根不會去爭這個,拱了拱手,隨即對一旁的楊好吩咐了兩句,見人一溜煙就往馬廄跑,他見朱瑩含笑點頭放下了窗簾,不一會兒,一行人就逐漸遠去,消失在了他的視線當中,他就不禁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昨天晚上阿六把那三個小家夥帶迴來時,他認出四皇子就嚇了一大跳。等到看見蕭成那渾身血汙的樣子,他還以為出了什麽大事,可發現車裏卻還有那一堆幹貨以及各種吃食,他就傻眼了,到現在都想不明白這四個人的奇怪組合大半夜到底去幹了什麽。


    如今朱瑩也跑了過來,興致勃勃地表示也要插上一腳,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想知道這事情到底是怎麽迴事了。如果說四皇子是容易惹事,阿六是不怕惹事,那麽,這位朱大小姐……那就是時時刻刻都琢磨著,怎麽惹點事來解悶!


    有了朱瑩這個從天而降的救星,爬上車的四皇子長舒一口氣,然而,同樣上車的小花生在發現車廂中那奢華精致的陳設之後,卻有些畏縮——畢竟,想當初連想要讓出地方給張壽和朱瑩過二人世界的阿六,都嚇得一度剛上車就逃也似的下來,更不要說他了。


    張園雖大,但擺設並不奢華,不像這車廂中,放眼看上去的東西都好像很名貴!


    而朱瑩卻沒注意小花生這反應,因為吳氏在趙國公府時隻是簡略說了個大概——畢竟人告訴她和祖母以及母親的訊息都是從張壽那兒倒過一手的——所以此時她不免饒有興致地追問起了昨天三人去查的這樁奇案。


    隨著四皇子繪聲繪色地在那講著,小花生那突然坐上豪車的緊張感漸漸消失,不時也插嘴補充兩句。直到車外傳來了一陣喧鬧。朱瑩撩開窗簾發現是到了城門處,車中兩個小家夥生怕說話被外頭人聽見,立時閉嘴,緊跟著,他們就聽到了外頭一個聲音。


    “大小姐,是到了宣武門,那邊有人在說,懷柔皇莊那邊傳來消息,說是……”


    昨天一早才剛從懷柔皇莊上迴來的朱瑩,那是一聽到懷柔兩個字就忍不住心中一跳,此時不禁眉頭大皺。尤其是發現說話那車夫竟然欲言又止的時候,她就不耐煩地說:“別吞吞吐吐賣關子,有事就說,怕什麽!”


    “懷柔皇莊那邊派人快馬加急迴來報信,不知道在宣武門這邊遇到詰難還是什麽緣故,那信使就在那跳腳嚷嚷,說自己是十萬火急的消息要等著送進城。還說,趁著孔大學士親自去安撫皇莊四方百姓的時候,大皇子……大皇子自盡了。”


    “……”


    車內三人登時大眼瞪小眼。小花生對大皇子沒有任何好感,畢竟,那是導致滄州那場亂子的最大元兇,也是他男扮女裝騙過的人。如果不是因為他挾持了大皇子,放了冼雲河等人進行宮,也不至於因緣巧合認識了張壽,如今冼雲河還有不少人更不至於被流放瓊州府種樹。


    但是,他一點都不恨張壽,也不恨朱廷芳,卻唯獨對大皇子恨之入骨。眼下聽到大皇子死了,他慶幸自己男扮女裝的糗事也許能永遠捂下去,但也不免有些憤憤。


    那個貪婪無恥,殘害百姓的草包……可是終於死了!便宜他了!


    而四皇子從小就討厭那兩個名義上是兄長的家夥,此時聽到大皇子死了,他非但沒有唏噓,反而還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句死得好。結果,下一刻他就被朱瑩狠狠瞪了一眼。


    “在我麵前這麽說也就算了,迴頭要是在皇上跟前,你可千萬管住你這張嘴!你要記住,皇上已經沒了兩個兒子,你要好好站在他的立場上著想!”


    見四皇子頓時點頭如搗蒜,朱瑩這才蹙眉喃喃自語道:“可這家夥早不死晚不死,為什麽偏偏挑在這時候死?”


    她之前到了懷柔皇莊之後,沒有以勝利者的姿態去大皇子麵前耀武揚威,因為她不喜歡那家夥,所以根本不想去見,再加上後來就鬧出了亂民圍攻皇莊的事,她就忙著應付那幫人了,大皇子這個燙手山芋她就臨走才去看了一眼,沒說兩句話就匆匆迴京了。


    可突然之間,朱瑩想到了一個最大的問題,登時倒吸一口涼氣道:“孔大學士去安撫百姓了,那麽,玉泉姑姑呢?不會最後是玉泉姑姑背黑鍋吧?”


    這下子,就連四皇子也忍不住皺起了小眉頭。太後從前固然對他和三哥普普通通,但現在也是普普通通,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親近,但玉泉卻一貫對他們不錯。


    幾年前他和三哥還隻是別人眼中微不足道小皇子的時候,常常一塊去清寧宮給太後問安,也常常會“恰逢”大皇子和二皇子在太後麵前大獻殷勤。


    每到這時候,玉泉都不會把他們帶過去做陪襯,而是會特地把他們帶到別室等待,給他們預備茶水點心等等各種好吃的。


    不但如此,玉泉還會親自陪他們說話,問日常飲食起居,問周圍服侍的人待他們如何,臨走的時候還會讓他們捎帶一些清寧宮小廚房常做的點心,以及別人孝敬太後的小玩意。雖然這完全比不上太後給大皇子和二皇子兄弟的賞賜貴重,四皇子卻很記得這份情。


    所以,他一時忘了早走一步的蕭成,忍不住開口問道:“瑩瑩姐姐,那現在怎麽辦?”


    朱瑩本來正眉頭緊蹙,可此時卻突然福至心靈,突然一捶馬車廂壁,沉聲說道:“如果真的是信使迴來,那多半是銳騎營的人,不至於連這點分寸都沒有,居然在宣武門這邊和城門守卒鬧出了什麽紛爭,還當眾嚷嚷出了如此訊息。此事有詐!”


    幾乎是在說出這話的一瞬間,大小姐就立刻推開車門,隨即開口叫道:“來人,把那個自稱信使的家夥給我叫過來,我要親自問話!”


    車廂外頭的車夫早就在聽到朱瑩叫出此事有詐的一刻跳下了車。而當朱瑩傳下吩咐之後,這位從前常常給太夫人駕車的車夫哪裏不知道大小姐吩咐的是誰,立刻看向了一旁的朱宏。頃刻之間,他就看到朱宏帶著兩名護衛往正在喧鬧的信使以及城門守卒那邊趕了過去。


    然而,進出城的人流以及圍觀的人群實在太龐大,這三位趙國公府的護衛正試圖從中找出一條路時,就已經有人搶在了他們的前麵。


    “你自稱從懷柔皇莊迴來報信的信使?銳騎營左中右哪一營的?現居何職?所屬上司是誰?奉誰之命迴城報信?信物何在?緣何在這宣武門大聲喧嘩,泄漏緊要消息?你這項上人頭還想要不想要?”


    這聲聲質問一聲比一聲高,最後一句更是猶如炸雷似的,就連朱宏也不禁循聲望去。他就隻見圍觀的人群微微起了騷動,隨即被人強行排開了一條路,而那個一馬當先,神情倨傲的年輕貴公子,他恰是認得的。那不就是張琛嗎?


    居然這麽巧,張琛和朱瑩一樣,也正巧遭遇了這一幕!


    而張琛卻沒看到朱宏,他剛剛是語氣咄咄逼人,而此時的舉動也同樣咄咄逼人。他策馬步步緊逼,眼見那信使情不自禁地步步後退,他就冷笑一聲拔劍指向對方,一字一句地說:“本公子剛剛問你的話,你可能解釋一個清楚明白?”


    那個自稱信使的漢子仿佛沒想到竟會遭到這般質問,當下竟是有些手足無措,等反應過來之後,他方才大聲叫囂道:“你是誰,憑什麽過問我銳騎營的事?”


    “我是誰?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張琛突然笑了起來,隨即怒喝一聲道,“來人,將這個冒充銳騎營信使的奸徒給我拿下!”


    隨著他這一聲喝,受命過來的朱宏就隻見張琛背後幾個護衛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以至於他根本沒找到出手的機會,眼睜睜看著那個信使壓根連一個迴合都沒抵擋住,就被人生擒活捉。緊跟著,張琛這才慢悠悠來到了對方跟前:“連我張琛都不認得,還妄稱什麽銳騎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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