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隱約記得皇兄很疼她,會給她喂飯,會背她在皇宮裏到處玩耍,隻隱約記得母後將她交給宮女把她送入密道時那雙絕望驚恐的眼睛,和她最後那句話。


    她說:“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怎麽樣才能算好好活,言久不知道,但她明白,倘若她母後真的在天有靈,是絕不願意她落到鳳名城的手裏的。


    所以,就算她要死,也絕不能死在鳳名城的手裏。


    如今她和鳳名城還有鳳名城的老婆孩子一起跪在這裏,也簡直是天大的諷刺,鳳名城要給天下人樹立一個他厚待兄長遺孤的仁慈形象,這番作為,隻讓言久覺得惡心。


    年輕的和尚遞來剛點燃的香燭,嘉元帝磕頭後想親手將香燭插到香爐裏,然而他還未有所動作,言久卻忽然緩緩站了起來。


    她動作著實是慢,好像渾身的力道都已經被抽幹淨了,撐著坐墊吃力地起身,嘉元帝也跟著站了起來,見言久朝他走過來,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嘉元帝道:“九言,你要幹什麽?”


    言久走到嘉元帝的麵前,朝他伸出手:“把香燭給我,我父皇母後還有兄長的亡靈在此,你沒資格給他們上香,更沒資格求得他們的原諒。”


    嘉元帝麵色一凜,黑滲滲地盯著言久。


    “九言,為什麽你寧願相信那些流言蜚語,也不願意相信你的血親呢?你與朕身上流的都是鳳氏的血,我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外麵那些流言蜚語都是在挑唆你與朕的關係,朕對皇兄的忠心天地可表,你要如何才能信任朕呢?”嘉元帝滿臉無可奈何。


    言久懶得聽他胡言亂語:“把香燭給我。”


    嘉元帝無奈,為表他的大度與厚愛,竟然真的將香燭遞給了言久,言久反身將香燭插到香爐裏,轉身指著沈慕白道:“除非你殺了他,然後放我走。”


    沈慕白銳利的眸子一眯。


    皇後娘娘聞言,語氣帶著幾分譏誚道:“公主殿下這個要求不是在刻意為難皇上嗎?沈大人可是皇上親口承認的兒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況且隻是為了你那點可有可無的信任,皇上怎麽會做出殺子的事來?公主殿下這是在陷皇上於兩難之地啊。”


    第59章


    鳳千陵跪在蒲團上,聽他們你來我往,半個屁都不敢放。


    嘉元帝望著滿目牌位,道:“先祖在上,慕白乃是我鳳氏子孫,當年諸葛慕青意圖亂我朝綱,為保慕白性命,朕才不得不將他交給寧遠侯撫養,實屬無奈之舉,如今慕白歸來,朕隻會善待於他,怎可能要其性命,若九言實在不能相信朕,朕也無可奈何。”


    沈慕白凝了凝眉目,眼底閃過幾絲嘲諷。


    言久道:“的確,我的信任可有可無,你們要的也不是我的信任,不過是想借我堵住天下悠悠眾口,大家都是聰明人,幾位在場的大師心裏也都跟明鏡似的,無需多言。”


    主持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這白胡子老道慣會念這句話,所有他能接的不能接的話,一從他嘴裏念出來,勢必有“阿彌陀佛”這幾個字,自進了這寺廟,言久不知道已經聽了多少遍,耳朵都起繭子了。


    嘉元帝哀歎道:“九言,你是朕的親侄女,朕待你不薄,你卻如此傷朕的心,哎,罷了罷了,列祖列宗在上,朕就不多說了,慕白,上來給列祖列宗們上香。”


    年輕和尚拿了香燭,放到尚自燃燒的蠟燭上點燃。


    沈慕白恭順地應了聲“是”,然後從蒲團上緩緩站起,就欲去接年輕和尚手裏的香燭。


    然而,言久卻攔在年輕和尚麵前,目光冰冷道:“一個連教養自己的師父都能殺的人,有什麽資格給我鳳氏列祖列宗上香?別侮辱了我鳳氏列祖列宗的亡靈!”


    這話落下,身後就有人狀似不經意地戳了一下她的後背。


    僅一下,一觸及分,快得令人難以捉摸。


    但言久卻敏銳地感覺到了。


    她暗想,這謝嶼到底是什麽牛鬼蛇神,怎麽什麽地方都好似攔不住他似的?能扮作朱曼姬那個女人大搖大擺地走進公主府,還能披上袈裟進入大相國寺當和尚。


    沈慕白的手僵在半空,放也不是繼續僵著也不是,佛堂裏的氣氛尷尬得能噎死人,言久目光冷淡地擋在沈慕白前麵,就是不讓他去接香燭。


    言久淩厲的目光仿佛夾裹著刀子,恨不能將沈慕白碎屍萬段,她道:“鳳名城,你說沈慕白是你兒子他就是你兒子啊?我鳳氏老祖宗早有規定,非得是自出生入了族譜的才算是真正的鳳氏子孫,你想把沈慕白扶上皇帝的位置,你做夢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大驚失色。


    嘉元帝大怒,揚手就欲給言久一巴掌,言久仰起臉,冷冷地逼視他,大有一副你打呀,你打呀,你當著老祖宗們的麵打我呀,誰怕誰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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