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紅色短發的少女站在罰球線上，拍動著橙紅色的球，瞄準了籃筐。
桀驁的外表和氣質讓她看上去與這個球場完全不合，安靜下來異常專注的神情讓人下意識的就退避三舍，不願去打斷她的沉思。
眉頭微微皺起，原本應該是興趣的籃球對於她來說似乎早就變了味，變成了單純贖罪的方式。
她沒有資格思考如何打球才是快樂的事情，隻有進球，助攻，防守這樣的詞語才是她現在應該考慮的重點。
長發的原紗保理是球隊的主心骨，可以更加自由地放任自己的想法打造這支隊伍；短發的原紗保理隻能是塊磚頭，哪裏需要哪裏搬，隻要是可以讓立海大附屬勝利的方式，不管是什麽她都會去做。
原本充滿希望的隊伍都因為她而變成了現在這樣零零散散，遊走在解散邊緣的樣子，原紗保理必須要贖罪。
——盡管那並不是出自本意。
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原紗保理不太清楚，或許是剪短頭發的那一刻，也或許是手裏接到了越來越多退部申請書的時候，又或許是身邊的同伴漸漸離去，隻剩下一個桑野司，笑著安慰她“沒什麽，一年之後再殺迴去就好”的時候。
球隊可靠的大前鋒做好了預備動作，下蹲，展臂，將球投出去。
橙紅色的球在球筐的邊沿上滾了一圈，戀戀不舍地落入球網，不幹不脆得就像是梅雨季濕悶的天氣。
不行，要投得更加如魚得水才行。
原紗保理不滿地嘖舌，又從旁邊的推車裏拿了個球出來，繼續練習。
她根據印象中教科書上所教授的標準姿勢調整著自己的姿態，試圖讓發力的方式更加科學。
——這次索性落空了。
正當原紗保理準備下一次練習的時候，有人說了話。
“你太急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站在場邊的內村涼香環著手臂說道，一副巡視學生訓練的教練的做派，“怎麽了，以前的原前輩可不是這種上不得台麵的風格。”
原紗保理原本拿起球的右手又無力地垂下，籃球脫手，滾迴了推車之中。
“哈哈……”她笑起來比哭還難聽，幹巴巴的假笑讓人尷尬不已，“沒想到又見到你了，內村。”
“怎麽，不允許退部的成員圍觀嗎？”盡管和原紗保理是後輩與前輩的關係，但內村涼香的語氣裏根本就沒有體育社團裏特別突出的對前輩的敬重感，更像是平日裏就有私怨的平輩。
“當然可以。”沒了心情訓練的原紗保理索性撿起了球，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內村涼香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原本很好，可看了比賽之後覺得不好了。你難道以為就現在這種水準能夠打敗海常嗎？”
“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這種問題也不用問了吧。”原紗保理自嘲地笑了笑，“當然不行，雖然我們成長的速度很快，但麵對海常根本就毫無勝算。”
“有自知之明就好。”內村涼香頓了頓，又問道，“你……你的膝蓋動作不太對勁吧，有去醫院檢查過嗎？”
“去過了，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
內村涼香不置可否：“如果照你這麽練下去，估計比賽打到一半就得出大問題了。”
“被你看穿了啊。”原紗保理笑了笑，卻沒有說出任何解決方法，“內村你退部以後也在打籃球嗎？”
“偶爾陪我表弟打一打，平時都練拳擊——你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小傷不介意，等到真的出了問題連哭都來不及了。”內村涼香憤憤地說道，好像因為傷痛而不得不與自己愛好告別的是她自己一般。
原紗保理深深地唿了一口氣：“可沒辦法啊，我一退，立海的內線就塌了。雖然有點不舒服，可是也不是說在比賽中就一定會發作啊。”
“笨蛋！白癡！智障！”
內村涼香臉色煞白，大聲地斥責道，連身體都有些不可控製的顫抖。
被罵的原紗保理愣了愣，沒有因為被後輩叱責而生氣，反倒是笑了起來。
“我也知道我是笨蛋，是白癡，是智障……可是——”
紅發平頭的大前鋒說著說著聲音就顫抖了起來，拚命地咬著嘴唇，試圖將嗚咽的哭腔咽迴去，可她一旦開口就完全露了餡：“這是我——最後的夏天了啊！”
空曠到隻剩下兩個人的籃球館響徹著原ace無助的呐喊，夕陽的餘暉從高高的窗戶裏漏下來，更是映下一地似血的淒涼。
內村涼香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真的聽到原紗保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那麽難過，悲傷像是病毒一般快速擴散，又淤積在她的嗓子眼死活不肯挪位，壓抑著她的情緒像是快要爆炸的氣球，無法言語。
早已不是籃球隊員的內村涼香下意識地抬手，像是要抓住她的手，又像是要覆上她的肩膀，但又隻是無力地抓了下空氣，無可奈何地放迴到了身邊。
“那你的未來呢？那就一點都不重要了嗎？！”內村涼香話一出口才發現這簡直不像是從自己的嘴巴裏發出來的聲音，平靜得不像是自己該有的樣子。
“未來？我能有什麽未來呢？比我厲害的選手多得是——”
“可原紗保理就隻有一個！”內村涼香搶白道。
或許是她離開籃球部太久，竟然不知道當初行事果斷英明神武的部長，自己最憧憬的前輩竟然變成了現在這種模樣。
心髒膨脹到快要崩裂，深入骨髓的疼痛好像也浸入了四肢百骸。
“那你要迴來嗎？”
“……誒？”
原紗保理不以為意地說道：“不原諒我也沒關係，這大概也是我第五次求你了，你要迴來嗎？”
“你！”內村涼香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自覺地倒退了一小步，眼前的人突然變得好陌生。
“不原諒我也沒關係，隻要迴來就好，你的能力的話，一定會帶這支隊伍走得更遠一些——”
內村涼香閉著眼睛，一咬牙：“我迴來……我迴來還不行嗎！”
“……誒？”也許是因為求的次數太多，原紗保理根本沒有將對方答應請求的可能性列入考慮，有些呆滯地看著內村涼香，眼角的淚水啪嗒一下滴落到了t恤上。
“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本來以為可以看著你們就這麽掙紮著打進全國又很快迴老家……”內村涼香低著頭，不讓原紗保理看見她的表情，說道，“你給我等著，就等著看我把你的位置搶走，讓你在板凳上坐到比賽結束吧！”
說完，內村涼香就離開了，隻留一手扶著籃球推車的原紗保理在籃球館裏靜靜地聆聽自己的心跳與唿吸聲。
*
在立海大附屬女籃還沒有因為原紗保理的暴力事件陷入部活中止的危機之前，內村涼香是一年級生當中的翹楚，被稱為天才也完全沒有人會有異議，盡管隻是個一年級，卻像是一年前的桑野司和原紗保理一樣引人矚目。
盡管身高算不上突出，但是不管是彈跳力還是身體的靈活程度，都讓她在一二年級的部員中大放異彩。再加上內村涼香從小跟著父親學習拳擊，動態視力異常出色，而且反應很快，總能第一時間作出合理的應對，更是讓當時剛接任部長的原紗保理將其列入了首發成員的名單，自己甘願去換個位置打中鋒。
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她將會成為立海大附屬女籃的下一個領頭的ace，帶領隊伍獲得更好的成績。
而因為是打的同一個位置，原紗保理自己也很喜歡這個聰明而又有天賦的新人，有事沒事總會教她一些自己總結的球場上的經驗，還有作為一個優秀的大前鋒所應該具備的技巧和知識。而一心憧憬著原紗保理的內村涼香也將原紗保理當做是自己的親姐姐一般，不光是在部活時間黏著她，就連放學以後的時間也總是和她聯係，就像是個不知道節製的小孩子，仗著原紗保理對她的好感就想當然地任性。
而一切到了那件事情爆發的時候，就像是紙牌搭建的塔樓，瞬間崩塌了。
隻是一瞬間，從前構建起來宛如空中花園一般美好的過往都煙消雲散，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為什麽……告訴我啊，這是為什麽，原前輩？”
“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你說啊——原前輩——你說啊！隻要是個理由你說了我都相信你！可你為什麽就是什麽都不說呢？”
“……所以說，對於你而言，我就是連騙都不願意騙一下的存在嗎？”
“你打架很厲害麽！？有這種力氣為什麽不去用在球場上？”
“我討厭你，你明明知道大家都很期待今年的比賽的！可這一切都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原紗保理已經不記得當時看見那封被別人轉交給自己的，內村涼香的退部申請書的感受了，甚至都不記得那個時候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隻記得那個時候，連自己拚命黏貼起來的碎片玻璃心都再一次崩裂粉碎了。
是啊……為什麽呢？
那個理由她卻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說起。
紅色短發的少女站在罰球線上，拍動著橙紅色的球，瞄準了籃筐。
桀驁的外表和氣質讓她看上去與這個球場完全不合，安靜下來異常專注的神情讓人下意識的就退避三舍，不願去打斷她的沉思。
眉頭微微皺起，原本應該是興趣的籃球對於她來說似乎早就變了味，變成了單純贖罪的方式。
她沒有資格思考如何打球才是快樂的事情，隻有進球，助攻，防守這樣的詞語才是她現在應該考慮的重點。
長發的原紗保理是球隊的主心骨，可以更加自由地放任自己的想法打造這支隊伍；短發的原紗保理隻能是塊磚頭，哪裏需要哪裏搬，隻要是可以讓立海大附屬勝利的方式，不管是什麽她都會去做。
原本充滿希望的隊伍都因為她而變成了現在這樣零零散散，遊走在解散邊緣的樣子，原紗保理必須要贖罪。
——盡管那並不是出自本意。
是什麽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原紗保理不太清楚，或許是剪短頭發的那一刻，也或許是手裏接到了越來越多退部申請書的時候，又或許是身邊的同伴漸漸離去，隻剩下一個桑野司，笑著安慰她“沒什麽，一年之後再殺迴去就好”的時候。
球隊可靠的大前鋒做好了預備動作，下蹲，展臂，將球投出去。
橙紅色的球在球筐的邊沿上滾了一圈，戀戀不舍地落入球網，不幹不脆得就像是梅雨季濕悶的天氣。
不行，要投得更加如魚得水才行。
原紗保理不滿地嘖舌，又從旁邊的推車裏拿了個球出來，繼續練習。
她根據印象中教科書上所教授的標準姿勢調整著自己的姿態，試圖讓發力的方式更加科學。
——這次索性落空了。
正當原紗保理準備下一次練習的時候，有人說了話。
“你太急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站在場邊的內村涼香環著手臂說道，一副巡視學生訓練的教練的做派，“怎麽了，以前的原前輩可不是這種上不得台麵的風格。”
原紗保理原本拿起球的右手又無力地垂下，籃球脫手，滾迴了推車之中。
“哈哈……”她笑起來比哭還難聽，幹巴巴的假笑讓人尷尬不已，“沒想到又見到你了，內村。”
“怎麽，不允許退部的成員圍觀嗎？”盡管和原紗保理是後輩與前輩的關係，但內村涼香的語氣裏根本就沒有體育社團裏特別突出的對前輩的敬重感，更像是平日裏就有私怨的平輩。
“當然可以。”沒了心情訓練的原紗保理索性撿起了球，問道，“你最近還好嗎？”
內村涼香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原本很好，可看了比賽之後覺得不好了。你難道以為就現在這種水準能夠打敗海常嗎？”
“你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這種問題也不用問了吧。”原紗保理自嘲地笑了笑，“當然不行，雖然我們成長的速度很快，但麵對海常根本就毫無勝算。”
“有自知之明就好。”內村涼香頓了頓，又問道，“你……你的膝蓋動作不太對勁吧，有去醫院檢查過嗎？”
“去過了，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
內村涼香不置可否：“如果照你這麽練下去，估計比賽打到一半就得出大問題了。”
“被你看穿了啊。”原紗保理笑了笑，卻沒有說出任何解決方法，“內村你退部以後也在打籃球嗎？”
“偶爾陪我表弟打一打，平時都練拳擊——你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小傷不介意，等到真的出了問題連哭都來不及了。”內村涼香憤憤地說道，好像因為傷痛而不得不與自己愛好告別的是她自己一般。
原紗保理深深地唿了一口氣：“可沒辦法啊，我一退，立海的內線就塌了。雖然有點不舒服，可是也不是說在比賽中就一定會發作啊。”
“笨蛋！白癡！智障！”
內村涼香臉色煞白，大聲地斥責道，連身體都有些不可控製的顫抖。
被罵的原紗保理愣了愣，沒有因為被後輩叱責而生氣，反倒是笑了起來。
“我也知道我是笨蛋，是白癡，是智障……可是——”
紅發平頭的大前鋒說著說著聲音就顫抖了起來，拚命地咬著嘴唇，試圖將嗚咽的哭腔咽迴去，可她一旦開口就完全露了餡：“這是我——最後的夏天了啊！”
空曠到隻剩下兩個人的籃球館響徹著原ace無助的呐喊，夕陽的餘暉從高高的窗戶裏漏下來，更是映下一地似血的淒涼。
內村涼香做好了心理準備，卻沒想到真的聽到原紗保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會那麽難過，悲傷像是病毒一般快速擴散，又淤積在她的嗓子眼死活不肯挪位，壓抑著她的情緒像是快要爆炸的氣球，無法言語。
早已不是籃球隊員的內村涼香下意識地抬手，像是要抓住她的手，又像是要覆上她的肩膀，但又隻是無力地抓了下空氣，無可奈何地放迴到了身邊。
“那你的未來呢？那就一點都不重要了嗎？！”內村涼香話一出口才發現這簡直不像是從自己的嘴巴裏發出來的聲音，平靜得不像是自己該有的樣子。
“未來？我能有什麽未來呢？比我厲害的選手多得是——”
“可原紗保理就隻有一個！”內村涼香搶白道。
或許是她離開籃球部太久，竟然不知道當初行事果斷英明神武的部長，自己最憧憬的前輩竟然變成了現在這種模樣。
心髒膨脹到快要崩裂，深入骨髓的疼痛好像也浸入了四肢百骸。
“那你要迴來嗎？”
“……誒？”
原紗保理不以為意地說道：“不原諒我也沒關係，這大概也是我第五次求你了，你要迴來嗎？”
“你！”內村涼香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不自覺地倒退了一小步，眼前的人突然變得好陌生。
“不原諒我也沒關係，隻要迴來就好，你的能力的話，一定會帶這支隊伍走得更遠一些——”
內村涼香閉著眼睛，一咬牙：“我迴來……我迴來還不行嗎！”
“……誒？”也許是因為求的次數太多，原紗保理根本沒有將對方答應請求的可能性列入考慮，有些呆滯地看著內村涼香，眼角的淚水啪嗒一下滴落到了t恤上。
“我本來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本來以為可以看著你們就這麽掙紮著打進全國又很快迴老家……”內村涼香低著頭，不讓原紗保理看見她的表情，說道，“你給我等著，就等著看我把你的位置搶走，讓你在板凳上坐到比賽結束吧！”
說完，內村涼香就離開了，隻留一手扶著籃球推車的原紗保理在籃球館裏靜靜地聆聽自己的心跳與唿吸聲。
*
在立海大附屬女籃還沒有因為原紗保理的暴力事件陷入部活中止的危機之前，內村涼香是一年級生當中的翹楚，被稱為天才也完全沒有人會有異議，盡管隻是個一年級，卻像是一年前的桑野司和原紗保理一樣引人矚目。
盡管身高算不上突出，但是不管是彈跳力還是身體的靈活程度，都讓她在一二年級的部員中大放異彩。再加上內村涼香從小跟著父親學習拳擊，動態視力異常出色，而且反應很快，總能第一時間作出合理的應對，更是讓當時剛接任部長的原紗保理將其列入了首發成員的名單，自己甘願去換個位置打中鋒。
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她將會成為立海大附屬女籃的下一個領頭的ace，帶領隊伍獲得更好的成績。
而因為是打的同一個位置，原紗保理自己也很喜歡這個聰明而又有天賦的新人，有事沒事總會教她一些自己總結的球場上的經驗，還有作為一個優秀的大前鋒所應該具備的技巧和知識。而一心憧憬著原紗保理的內村涼香也將原紗保理當做是自己的親姐姐一般，不光是在部活時間黏著她，就連放學以後的時間也總是和她聯係，就像是個不知道節製的小孩子，仗著原紗保理對她的好感就想當然地任性。
而一切到了那件事情爆發的時候，就像是紙牌搭建的塔樓，瞬間崩塌了。
隻是一瞬間，從前構建起來宛如空中花園一般美好的過往都煙消雲散，仿佛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為什麽……告訴我啊，這是為什麽，原前輩？”
“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你說啊——原前輩——你說啊！隻要是個理由你說了我都相信你！可你為什麽就是什麽都不說呢？”
“……所以說，對於你而言，我就是連騙都不願意騙一下的存在嗎？”
“你打架很厲害麽！？有這種力氣為什麽不去用在球場上？”
“我討厭你，你明明知道大家都很期待今年的比賽的！可這一切都沒有了，全都沒有了！”
原紗保理已經不記得當時看見那封被別人轉交給自己的，內村涼香的退部申請書的感受了，甚至都不記得那個時候到底是什麽樣的情況，隻記得那個時候，連自己拚命黏貼起來的碎片玻璃心都再一次崩裂粉碎了。
是啊……為什麽呢？
那個理由她卻沒有辦法對任何人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