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蒙穿越的時候,正打算殺雞。


    畢業了以後,找了份薪酬不高的工作,獨居在外。一年下來,掌握了不少生活技能,從頹廢懶惰的死宅,進化到偶爾能給自己煮兩個菜,能在房東老太太的監督下把屋子收拾地井井有條。至於疏通下水管道、修理馬桶,在這種破舊的老式公寓裏,簡直是必備技能。


    水燒好了,單手拎起兩隻雞翅膀,製止住那無用的掙紮,把雞腳用繩子捆在一起,再拿上水壺和菜刀,鎖上門下樓。


    樓道上空無一人,這很尋常,這個城市裏的人們,往往周末也要加班,努力打拚,為了更好的生活。大概是光線的原因,有些朦朧,樓道裏顯得空寂。吳蒙感到有趣,為了此刻心底湧上的奇異的靜寂感。盯著雞脖子,審視一下該從何處下刀,拉開了樓梯盡頭的鐵門。


    涼意撲麵而來,目光所及處,是蔥蔥鬱鬱的樹木和藤蔓,青草和灌木取代了原本所熟悉的一切,小區的花壇、鐵門外的路燈、對麵的老公寓、平坦的堅實的路。吳蒙有一瞬間不知所措,腦子裏空茫茫,繼而強自鎮定地後退一步,關門。


    當鐵門、樓道、石質的地板以肉眼可見的速率被植株取代,消散在眼前,樓梯成了攀爬垂吊在樹枝上的藤蔓,吳蒙跌坐在草地上,心中慌亂不堪。握緊了刀柄和壺把,這是他唯一的能碰觸到的切切實實存在的東西。腦子裏交替閃過各種紛亂的念頭,這個月的房租不用交了,當然工資也拿不到了,老太婆的水壺在我這兒,她得重新買一個,我不知算是失蹤還是死亡,爸媽、老無所依、生活孤苦。


    愣愣地呆坐了不知有多久,空林寂寂,隻有那隻被綁了腿的雞在不遠處一跳一跳撲扇著翅膀的聲音。吳蒙勉強收拾起心緒,打量著四周,樹木是高大的,高大到超乎了他的認知,陽光從樹與樹的空隙間撒下,四圍是青翠的綠,稍遠一點,綠得幽暗。


    一隻手扶著地,隻覺得肢體冰冷無力,不能爬起。鎮定了心神,吳蒙略略放鬆了一下僵硬的四肢,站了起來,重新拎起雞、水壺和菜刀,打算在周圍走走,看一看。腳下是鬆軟的泥土和草葉,腿也有點發軟,一步步走著隻覺得腳底虛浮,落不到實處。


    眼前沒有什麽是他認得的或者眼熟的,無論是草還是樹,這給他帶來了一種強烈的虛幻感。吳蒙家境尚可,父母對他也沒有太高的要求,隻期望他能平順安穩地生活。說起來年紀也不大,還沒有到憂慮婚事的時候,也就由著他被遊戲和小說占據掉大部分的心思時間。因此吳蒙有著長達十年的網文閱讀史,對於重生、穿越,並不缺乏相應的概念。隻是作為一個廢材宅男,即使在熟悉的環境裏重生了,怕也是廢材如故,何況是被扔到這荒野密林之中呢。所以他寧願相信遭遇了奇異事件,如黃粱一夢、愛麗絲遊記,終有一天會迴到正常的生活中。無論如何,他得活著。


    空氣顯得悶熱,繞過一根橫躺著的枯樹,腳下是枯朽的樹枝和**的葉,發出輕微的斷裂聲。林間疏闊,草木叢聚,卻也稱不上茂盛,似乎隻是初chun。吳蒙漸漸地感覺身體變得沉重,實在累了就半倚在樹幹上喘幾口氣,jing神卻緊繃著。


    一隻sè澤豔麗造型奇異的昆蟲停靠在不遠處的灌木枝上,枝搖葉動,有微微的風吹過。風漸漸變大,天也迅速地暗下來,吳蒙茫然地從樹隙間看著滿天的烏雲,意識到好像要下雨了。但是除此之外,他並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以及怎麽做。找一個能遮蔽風雨的地方?這周邊除了樹還是樹,哪裏又有?


    果然真的下起了雨。森林裏霧氣很大,雨霧彌漫,隔十來米遠就看不清了,隻聽得嘩嘩的雨聲和唿唿的風聲。大風雨中,有樹被連根刮倒,發出轟然倒地的響動。地上沒有一點幹爽的地方,雜草濕滑,走在上麵歪歪斜斜跌跌撞撞。


    就在他行進的過程中,身邊掉下了一大蓬被風吹斷了的枝葉。他把雞抱在懷裏,衣服已經濕透了,沒有東西吃,還不顯太餓,但寒冷難耐。行走實在困難,一步一步前進,留心著身邊的事物,顧不得一腳下去踩到的是坑還是石頭或是枯朽的枝幹。


    為了防止被折斷掉落的樹枝砸著,他找了個略微空曠的地方停了下來,蜷曲起身體。黑暗中的森林顯得yin森可怖,在風雨聲的掩映下,不時傳來幾聲嘶叫,吳蒙緊張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手心不知是雨還是汗。


    為了驅趕寒冷、恐懼和寂寞,他想著常去的論壇、遊戲裏正在搜集的裝備、小區裏定居在花壇中的流浪貓,那隻貓有兩隻顏sè不一樣的眼睛,是黃sè和綠sè還是綠sè和藍sè?就這麽漫漫地想著,平靜且疲憊,一宿也沒有睡。


    雨下了一夜,到了早晨仍沒有停的跡象。水壺裏的開水早已涼透,卻一直沒舍得喝,渴了就喝點雨水。吳蒙決定給自己搭個窩,避避風雨。也沒有敢走遠,就在附近找了棵昨夜倒下的大樹。


    樹的葉子比較大,柔軟富有光澤,心形的葉片呈現墨綠sè,越接近樹梢葉子就越小越密,顏sè也越淺淡,整一棵樹,就像是伏倒在地麵上的綠sè的塔。樹幹很長,有兩人合抱那麽粗,根部要更寬些,雨聲衝掉了樹根底部的泥土,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凹處,他用刀挖了挖,挖出了一個樹洞,剛好能把身體放進去避避風雨,隻是腳還伸在外邊。


    於是又砍了些樹枝斜著搭在挖好的樹洞旁,扒了一些樹皮,采了些大的葉片,使之盡量嚴實地覆蓋在上麵。在樹皮下他找到幾隻肥肥白白的大蟲子,又在附近的樹上采著幾片鮮木耳。


    看著蟲子惡心,隻吃了點木耳,思前想後,決定將蟲子拿來喂雞。林子裏有木耳,就有蘑菇和野果,三五天餓不死。解決了住宿和吃食問題,他心裏安定了許多。這一天下來,除了那幾片木耳,沒有吃任何東西,卻第一次覺得自己很富裕,在這荒野之上。


    吳蒙抱著雞,握著刀,伏在樹洞裏沉沉地睡去,醒來時,天已大亮。一時間隻覺得動彈不得,迷茫茫不知道這是在哪裏。肢體的酸痛隨後使他清醒,明亮的光,一縷一縷地撒在樹洞中。


    撥開掩蓋在洞口的樹枝,雨已經停了,外麵有鳥兒清脆的鳴叫聲,水珠掛在樹枝和葉片上閃著璀璨的光,看著洞外的森林,吳蒙安靜地伏著,心底一片平和與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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