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學生喜歡老師。”


    意外的,蘭玨接受了他。而蘭徽那邊,由於張屏的個人“魅力”和蘭玨多年來的教導,這小子也是聰明,假裝什麽都不知道。隻當“張先生”“張大人”是他家父好友,從始至終,畢恭畢敬。而等到雲王叛亂,父親被抓,柳家對此不聞不問,倒是一貫沉默寡言的張屏為此忙前忙後,蘭徽覺得,爹爹沒有看錯人。


    “西川郡是你的老家,我上任前沒有什麽要囑咐的?”


    蘭玨躺在張屏的懷裏,知道他因為自己要遠走他鄉而心情煩悶。故而逗逗他,希望他們之間的氣氛不要太尷尬。


    離別是痛苦,但總好過生離死別。畢竟不久前,屠刀離蘭玨那麽近。


    “我會幫你準備好東西。現在隻想抱著你。”


    畢竟這次離開,誰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迴來。


    因為是左遷,昔日好友也不少被牽連在叛亂之案,來送行的隻有張屏和蘭徽。張屏畢竟是大理寺卿,手中那點萬年不用的職權,此刻全部拿來周全蘭家父子。


    “那邊要用的東西學生都幫老師準備好了,在後邊的車上。衣食住行需要注意的地方學生都寫在這個冊子上,供老師查詢……”


    看著張屏難得話多,蘭玨倒有些不忍心打斷他。他似乎都忘了,自己也是窮苦出身,沒有高中之前也曾經臨街賣字賣畫。不過確實錦衣玉食久了,由奢入儉難。


    “……徽兒這邊,學生會敦促他好好念書,定不負老師所托。”


    “好。”蘭玨頷首,頗有些欣慰,這個木頭樁子一樣的張屏,此刻總算多了些人情味。


    一旁的蘭徽也道,“爹爹放心,兒子一定日夜苦讀,三年後定能高中,光宗耀祖。”


    雖然徽兒已經長大了,蘭玨還是下意識的摸了摸他的頭,“好”。


    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張屏看著蘭玨和馬車遠去的背影,不知道何時才能再見。


    張屏辭了又辭,封相的詔書還是下來了。他坐在大理寺的卷宗庫一夜未眠。他知道自己擔不起這麽重的責任,卻又不得不在這個時候把它抗在肩上。


    還在前往西川郡路上的蘭玨,在途中查看張屏給自己準備的東西,不外乎是厚棉被衣物等。西川冬季酷寒,夏季悶熱潮濕,張屏在書中寫到,“學生知道老師不喜辛辣刺激食物,但此地多借椒、麻驅寒散濕,望老師酌情食用。”放下冊子,撫摸棉被,卻意外被一個硬物硌到。抽出來,是一個極普通的小盒子被張屏裹在了被子裏。打開,裏麵整整齊齊碼放了兩層黃金,還有一封書信。


    “佩之,萬望你諸事順遂,願京城再見,芹墉。”


    受叛亂牽連,蘭玨多年的家財也散的差不多了。張屏把自己多年來積蓄盡數奉出,隻怕自己在外受苦。


    願京城再見。


    如何見?


    馬車開始顛簸起來,進入山川。


    張屏的能力和人望都有,唯獨缺乏了圓滑處世的能力。玳王啟檀迴京述職,才跟著張屏上了幾天朝,就不得不同情起他的皇兄。曾經滄海難為水,誰人不想柳桐倚?


    “所以,柳相,你就迴來了吧。張屏那個丞相做的,他難受,我們更難受。”


    啟檀揣著皇上的聖意下江南,想要把曾經的丞相請迴來。


    “皇兄說了,皇叔這邊他好安排,絕不拆散你們。”


    柳桐倚和景衛邑相視一眼,他倆目前的狀態,能迴去才怪。


    啟檀想著自己無功而返,整個人都蔫蔫的。柳桐倚倒是有些同情,道,“芹墉隻是不善對人情世故,處事還是絕對公正的。”


    “那他就好好去做大理寺卿。”啟檀見他不願迴去,就順便吐吐苦水,反正短期內沒人可以接張屏的班,他的皇兄已經忍了三年,再三年、又三年,又能如何?


    “他就適合斷案子。別的不說,就拿皇叔的事情舉例,他反反複複說皇叔的事情,那幾年皇兄真是恨不得宰了他。還好後來遇見皇叔了,不然皇兄不知道心裏得有多堵的慌。”


    景衛邑笑笑不說話,反正他已經迴不去了。倒是柳桐倚,若有所思片刻,問。


    “昔日的禮部侍郎蘭玨如今何在?”


    “……誰?”啟檀已經喝的大發,整個人有些暈乎乎的。


    “我的姑父,他兒子蘭徽,你倆當年還一起玩過。”


    “哦,他啊,”啟檀加了一筷子菜,“他不是跟王家雲家都有點關係麽?當年也受了牽連,抄了抄府,貶了貶官,現在應該在西川郡做郡守。柳相怎麽提起他?”


    “和皇上建議,讓他迴來。他本就是無辜受牽連,迴來也無妨。況且,張屏喊他一聲‘老師’,他說的話,張屏總是能聽進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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