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海濤沉吟了一下方再問:“令妹嫁給誰?怎地不曾有所耳聞?”


    沈七郎長長一歎,黯然神傷地道:“說起此事,小弟便深覺內疚,是我介紹上官長城給她認識的,不料舍妹見到他以後,便產生情愫,而且一往情深,不能自拔……”


    “哦,是與你齊名的劍神上官長城?他果然是個人才,這該是一段美滿的姻緣啊!”


    “問題是上官長城那時已有心上人,但她對舍妹仍然若即若離……最後是始亂終棄,還懷了小怡。舍妹不計較什麽名份,一心隻求把女兒養大成人,上官長城後來跟史湘雲成親,也不收舍妹為妾,更與她斷絕了來往……最近我去她家探望,才知出了大事故……”


    藍海濤緊張地問:“上官長城派人去殺她,還要去搶孩子?”


    “我到舍妹家,她已遭人殺害,小怡亦中了一掌,幸好她穿了由小弟轉送給她的‘天蠶衣’,倒在灶房還有氣息,小弟以本身內功將她救醒,但兇手用陰柔之功傷了她,卻留下了無窮之遺害……”


    “且慢,聽你這樣說,你也不知道兇手是什麽人嗎?”


    “不知道,我去慢了一步,小弟猜想大概兇手離開一個多時辰,我才到達。”沈七郎沉重地道:“問題是舍妹雖然學過武,而且武功也還過得去,但她從未在江湖上走動,不可能招來這等高手之仇恨!”


    藍海濤道:“也許人家出錢雇殺手行兇。”


    “不,一般殺手殺人手法雖然奇絕,但真正之武功不會是一流水平,而能以陰柔內功震斷其全身經脈者,其武功已是頂尖兒,這種人又何須以殺人為生?”


    藍海濤又道:“也許他受製於人,身不由己。”


    “這是唯一之線索,但能控製這種人的,武林中有多少個?”沈七郎道:“有這等身份的,又不可能與舍妹有仇。”


    藍海濤不由啞然,半晌方道:“最大的理由隻有一個:點錯相、認錯人,如果說上官長城派人來殺她,也不大可能,最多收她為妾罷了,男人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平常事,無須殺人,再說自己之親生女兒也不可能下手。”


    “正是如此,小弟才覺得茫無頭緒。”


    “何況他跟你為敵,也沒有好處。”


    沈七郎苦笑道:“要報這筆仇,隻能靠運氣了。”


    “咱們談別的吧?你知道最近有個賽龍會要在舟山島上舉行,你知道否?”


    “略有所聞,不知何時舉行?你也想參加?”


    “下月初八舉行,老哥哥外號‘東海蛟龍’,何況又在我地頭上舉行,怎能不去。”


    “比武得到第一,有什麽好處?”


    “石島主主意是日後成立一個叫‘賽龍會’的組織,此人便是當然之首領。”


    “這個組織有何宗旨及實際意義?”


    藍海濤苦笑道:“石島主說比武過後大家再商量。”


    稍頓,藍海濤又道:“你累了一早點休息吧?”


    “不,我想去看看蒲大夫。”


    “我帶你去,”藍海濤引沈七郎至附近一棟獨立小院裏:“那老家夥脾氣越來越怪,你自己進去吧!”


    沈七郎在蒲青衣藥室外麵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房門方打開,隻見他衣襟汗漬顯現,神情疲憊,見到沈七郎並不感意外,低聲道:“那兩個孩子的命九成保得住,咱們找個地方坐!哎唷,老朽還未吃晚飯……”


    沈七郎道:“我也要輸內功給小怡,稍候在我客房見麵!”他匆匆趕迴自己客房,輸了內功之後,便打開房門、蒲青衣已在外麵相候。


    “老朽怕影響你,不敢敲門。”蒲青衣吃過飯,神色看來較適才好多了。“七郎,什麽風把你吹來?”


    沈七郎又將對藍海濤說的話說了一遍,蒲青衣道:“老朽很想了解一件事,七年前你為何要退隱江湖?”


    “倘若七郎不退出,柳青必定異常痛苦。”


    “為何你沒想到,如果由江河黃退出會更加美滿?你認識楊柳青,本在他之前,說得難聽點,他根本是橫刀奪愛。”


    “我相信他的為人,他絕對不是那種人!他愛她隻放在心裏,不曾表示過,故此不能說他橫刀奪愛。”


    “如此老朽就更加不能理解了!你根本不應該退出!”沈七郎沉吟了良久才道:“其實有一個原因,柳青的父親因賭博欠了青龍幫五萬兩銀子,隻有江家才可以幫助楊家渡過難關,而我,單槍匹馬能跟青龍幫鬥嗎?”


    “真的有青龍幫這個神秘組織?”


    沈七郎點點頭,“青龍幫是個極其神秘的組織,了解青龍幫的人十有八九均已不在人世,但知道點情況的,都知道那是個實力雄厚,勢力極廣的組織。”


    “據說他們之實力連少林寺也自歎不如,其勢力之廣,上至官府,下至販夫走卒,東南西北均有他們的人或線眼,但這個組織據說已存在了十來年,至今未在江湖中正式露麵,誰都猜不透他們之真正目的,而青龍幫的人,對外人亦絕不透露身份。”


    “因此在你的朋友之中,也可能有青龍幫的人,你之一舉一動,青龍幫能了如指掌,他們殺死你,你連準備都沒有,連原因也不知道。”


    “九年前,泰山大豪,武林四大世家之一的魯齊鳴,因為在大庭廣眾侮辱了青龍幫,當夜被人殺死,床上留字是青龍幫幹的。然而更可怕的不是魯齊鳴被殺,而是在他死後第五天,眾親戚好友在其大堂前,宣誓要消滅青龍幫,為武林除害。青龍幫卻悄悄上門了。”


    “三十個蒙麵人麵罩上繡著一條青龍,將百多個武林好手,魯家一百多口,全部殺得幹幹淨淨。三十個蒙麵人沒有丟下一具屍體,並在靈堂牆壁上以鮮血寫下‘青龍幫’三個大字。”


    “自此之後,青龍幫便響遍武林,但他們之活動並不頻繁,直至四年前才再幹下一宗大案:盜劫官銀,而且把官兵全殺掉,又是留下三個大字:青龍幫。”


    “但武林中有很多人,覺得根本沒有青龍幫這個組織,而青龍幫幹的幾件案子,也不是同一批做的,而是有人行兇,藉此製造恐怖氣氛及掩飾罪行而已。”


    蒲青衣歎了一口氣:“楊晉典怎會跟青龍會賭錢?這不是壽星公吃砒霜嗎?”


    “他是跟朋友賭錢的,越欠越多,最後是青龍幫上門討債,而他那些朋友便從此不見,好像空氣一般消失。”


    蒲青衣歎了一口氣,道:“你的美滿婚姻便埋葬在他那幾局賭博上。”


    沈七郎也長長一歎:“這件事請勿告訴別人,七年來,隻有你一個人知道。”


    蒲青衣道:“多謝七郎相信我,老朽連海濤也不告訴他,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這次出來的目的隻求治好小怡的內傷,依你看,她是被什麽內功所傷的?”


    蒲青衣伸手去把小怡的脈搏,過了半晌才道:“目前隻知是陰柔性質的邪功所傷,至於是那門功夫,恐怕要過幾天正式替她治療後才可能知道。”


    “如果能查出她是被那門內功所傷,便能查出兇手,此事不必請大夫費心。”


    “你是老朽最佩服的俠士,怎能不用心。”


    沈七郎感動地道:“人人都說你脾氣古怪,但我總覺得你比很多人都要好!不過,剛才你那句話,卻叫我汗顏。”


    “你知否老朽為什麽學醫?因為我妻子兒女都被人下毒,死了,當時我家本有解毒藥,又全給我大哥拿去救他人了,所以我才下決心學好醫術。”


    “照你這樣說,你學醫並不太久?”


    “老朽在二十七歲那年才開始學醫的,至今三十五年,學醫學武十五年,才出來濟世,老實說,老朽是有天份,由於我入門太遲,又懷著喪家之痛,因此日夜苦學,加上家師脾氣古怪,長期受他熏陶,也難免沾了怪脾氣。”


    “哦,原來你還有一段淒慘的往事,但不知下毒的是什麽人?你們家又不是武林中人,是什麽人這般兇殘?”


    “不知道,老朽也想不通,如果有朝一天查到兇手,望七郎能助我報仇。”


    “此乃理所當然,義不容辭。”


    蒲青衣再三致謝,又道:“有關令外甥女的內傷,就包在老朽身上,第四天就可以撥出精力替她治療,不過你還得照輸內功,大約治了七天,大概就不需要再輸了!”


    沈七郎亦迴謝他,蒲青衣道:“老朽精力不如你,也得休息了,明天再聊。”


    沈七郎送他出門,自己盤膝運功,調息了好一陣才和衣躺在小怡身邊睡覺。


    次日,不用再替江家兩個孩子輸功,沈七郎輕鬆許多,但他上午還是關在房內練功調息,下午出來跟藍海濤等見麵,已是精神奕奕。


    藍海濤把藍鯨幫之堂主、香主叫來與沈七郎見麵,一時之間,他也記不得那許多名字。


    傍晚,楊柳青特地來找沈七郎,他倆站在門口,“七郎,孩子剛才醒來了,這次真多謝你了。”


    “不用客氣,不認識的人尚且要援手,何況是你。”


    “我們家欠你實在太多了,希望以後有機會迴報!”


    忽然蒲青衣著人來找沈七郎,要他抱小怡到也藥室,沈七郎大喜,興衝衝地抱著小怡走過去,“進他院子裏,目光一及,不由怔住了。


    隻見院子裏放著一口大水缸,下麵柴火燒得正旺,蒲青衣指揮兩個童子在加水添柴,沈七郎忍不住問道:“大夫,這是作甚?”


    “先替小怡迫出寒氣來,以免延留而加重病情!”蒲青衣道:“來,快把她衣服脫光,抱進藥缸裏麵。”


    小怡叫道:“舅舅,我不脫衣服,這多難看!”客人都哈哈笑了起來。


    “小怡,你聽話,舅舅站在旁邊,你在藥缸裏,有誰看得見?再不治好病,以後可就要天天躺在床上了!”沈七郎忙向兩個童子道:“你們且迴避一下。”蒲青衣妻兒全歿,特別喜愛小怡,一笑拉著兩個小徒先到藥室去。沈七郎將小怡放進藥缸裏,問道:“燙嗎?”


    藥缸裏的藥水正好到她肩膀,她搖搖頭,乖乖地站著,未幾,蒲青衣三人出來,他伸手在藥水裏測試一下,著童子把柴火弄熄幾根。“不能太熱,孩子受不了!”他對著小怡道:“以後你上午要在藥缸裏浸一個時辰,下午也要治一個時辰,這樣很快便不會半夜發冷了。”


    “爺爺,你若治好小怡的病,以後小怡便跟你玩。”


    蒲青衣哈哈大笑:“以後還怕你嫌爺爺老啦,隻要你乖,爺爺以後便教你替人治病,好不好?”


    沈七郎知這是孩子的造化,忙道:“小怡還不快謝謝爺爺。”


    “多謝爺爺,以後小怡學好本領,便替你給人看病,你便可以休息了。”


    蒲青衣大喜,哈哈大笑:“七郎,這孩子很對老朽胃口,你讓她跟老夫幾年吧!你先教她練內功,固本培元,養好身子,老朽教他讀書及辨認草藥,再過幾年便可正式收她為徒了,我那些三腳貓的功夫可先教吧,日後你有空來,再教她絕招!”


    “舍妹之內功心法,也是小弟教的???聽說今年初舍妹便開始教她練功了,隻是她年紀太小,不用心學,絲毫沒有收獲。”


    “舅舅,你再教我,小怡以後一定專心練習。”


    藥缸開始冒蒸氣了,蒲青衣道:“小怡,缸裏很燙,不過你一定要忍住,實在不行你便叫一聲,爺爺抱你起來!”


    小怡道:“你到底是爺爺,還是師父?”


    蒲青衣又大笑起來。“我寧願做你師父,由現在開始,你便叫我師父,不許再叫爺爺!燙嗎?”


    “不燙!”過了一忽,她額上汗珠滾滾,雙腳不斷在缸裏移動,蒲青衣連忙彎腰取出兩根柴來,再伸手試了一下,過了蓋茶工夫,再取出兩根,灶裏隻剩下兩根柴在燃燒。


    眨眼,天已晚,藍海濤派人來請沈七郎去吃飯,都為蒲青衣所拒。“你沒見老夫在治病麽?他走得開嗎?弄好了,自然會去!”一個時辰好不容易過去,沈七郎一把將小怡拉上來,但見她全身皮膚紅得像柿子一般,身子還不斷冒蒸氣。


    蒲青衣急道:“快抱她到我房裏,不要吹風!”到了房裏,沈七郎用毛巾輕輕拭去小怡身上的水漬,蒲青衣在她身上搽了一種藥膏,小怡叫道:“師父,很舒服!”最後再穿上衣服,蒲青衣著童子喂她吃飯,他才與沈七郎到大廳去。


    “七郎,小怡這孩子能吃苦,醫治起來,省事多了。”當天晚飯後,小怡服了蒲青衣的還魂丹,便昏昏沉沉睡著了,睡得十分沉實。


    次日開始,沈七郎便教小怡盤膝靜坐,逐日教她一點入門的內功心法,小怡果然練得很專心,沈七郎大為安慰。


    四日之後,楊柳青的兩個孩子江修文及江學武內傷大有起色,已能說話,隻是還不宜下床走動,蒲青衣道:“再過幾天,夫人便可以把孩子帶走了,迴去之後,每天服老夫開的藥,半個月之後,便能逐漸康複。”


    楊柳青十分感激,囁嚅地問道:“犬子得大夫悉心救治,方能保住性命,大恩大德,江家不敢或忘,請受我一拜。”


    “不必多禮,老朽是看在七郎的麵上才替令郎醫治的,你要拜便拜七郎吧!”


    “是……七郎的大恩江家上下感激更深,日後自會好好酬謝,至於診金及藥費,不知……”


    蒲青衣雙眼一翻,冷冷地道:“七郎求我的,一文都不收,若是別人,每個一萬兩銀子!嘿嘿,一條命一萬兩貴不貴?”


    “不貴不貴!”楊柳青忙道:“大夫連藥錢也不收,我心裏難安。”


    “囉嗦!”蒲青衣拂袖而去。楊柳青心頭十分難受,世人都以為她若非水性楊花,見異思遷,便是貪慕虛榮,才會嫁給江河黃,她心裏苦惱,覺得受父親連累甚多,卻又不能對人明言。幸好,這幾天來,沈七郎對她態度溫和大方,看來他是不怪責自己,方稍覺有點安慰。


    她落寞地返迴自己客房,恨不得倒在床上哭一頓,抬頭卻見江峰站在門外等候。他見她眼圈發紅,驚問:“少莊主病情有變?”


    楊柳青暗吸一口氣,壓下愁緒,道:“不是……因大夫不收一文藥錢,我心裏感激不已。”


    江峰是成精之狐狸,又隱約知道主人之三角戀愛關係,心中暗暗冷笑,但表麵上卻無半點表露出來。“夫人,小的已到府上,見到令尊大人,已將情況交代清楚,莊主若到,肯定會立即趕來跟夫人會合!”


    “知道了,你一路辛苦,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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