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鳩手”功夫,本就是碧鳩神君所用,極是厲害,而孔烈內力精進,已然練受"了可以裂石成粉的地步,康小萍若被抓中,如何能活?


    康小萍若是見機得還早,或則尚可以向左右兩個方向逸了開去。


    可是碧鳩神君一出聲唿叫,孔烈立即狠狠地向她撲了過來。


    其間,電光石火,康小萍尚未迴過頭來,已然覺出頭上風生!


    百忙之中,康小萍想不與孔烈對敵,也已辦不到,隻得手臂向後猛地一揮,將斷劍的劍柄,“刷”的一聲,向孔烈拋去。


    孔烈雙手齊出,向康小萍頭頂抓到,一見斷劍拋到,張口便咬,一口將劍柄咬住,前撲的勢子,絲毫未見減弱!


    康小萍覺出形勢不妙,正待一聲嬌叱,索性衝向前去,和碧鳩神君拚命時,突然覺出身旁人影一閃,左生生、左文文兩人已然從兩邊,了無聲息,疾掩了上來,各自伸手,向空一抓,所使的也是“鬼鳩手”中功夫,便向孔烈迎去!


    孔烈怪叫一聲,向後退了開去。,以他的功力而論,和左氏弟兄中任何一人動手,足可打成平手。


    但此際左氏弟兄一齊出手,他卻是難攖其鋒!


    康小萍一覺出孔烈退出,連忙身形疾轉,向外飄開,隻聽得碧鳩神君尖聲道:“孔烈,為何退開?”


    孔烈額上青筋迸露,大喝道:“獨臂賊不容我下手!”


    碧鳩神君手在椅柄上一按,人巳緩緩地站了起來,可是不等他開口,左氏弟兄已然並肩而立,朗聲道:“義父,我們兩人性命是你所救,你將我們斷臂,罰我們麵壁,我們毫無怨言一一”兩人才講到此處,碧鳩神君冷冷地道:“如今怎麽樣?”


    兩人互望一眼,麵上的神色,莊嚴之極,異口同聲,道:“義父,如果你要害康姑娘,我們兩人卻必然要保護她!”


    左氏弟兄的話一出口,大廳之中,頓時靜了下來,隻聽得幾個人的唿吸之聲。


    靜默維持了好一會兒,才聽得碧鳩神君“哈哈”一陣大笑,道:“說得好!說得好!不愧是我多年調教出來的人物!”


    左氏弟兄相顧不語,碧鳩神君又道:“但倒要問一聲,你們兩人如何保護她?”


    左生生、左文文兩人慨然道:“義父既然問及,我們的迴答也很簡單:唯死而已!”


    康小萍在一旁聽了,心中不禁暗歎了一口氣,又迴過頭去,望了望滿麵獰厲之色的孔烈,刹那之間,她感到了極度的灰心!


    三年來,她和勤一道長兩人四出奔波,是為了要救治孔烈。她心中一直有著強烈的希望。


    但是如今她卻感到自己一直在努力著的,根本是沒有希望的事!


    碧鳩神君太白金戈橫胸,已然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左氏弟兄逼了過來。


    兩人身形晃動,站到了康小萍的旁邊,康小萍心中,對他們感激到了極點,正因為如此,她心中也不欲牽累兩人,低聲道:“兩位不必管我了!”


    左氏弟兄仿若無聞,碧鳩神君來到離他們六七尺處,突然之間,太白金戈已橫掃而出!


    碧鳩神君雖然雙目皆盲,但是他的武學修為,本巳到了爐火純青之境。是以,根據極其輕微的聲音,便自可以辨別對方所在的地位。


    他那一戈,突然橫掃而至,左生生和左文文兩人突然一呆!


    他們兩人從小就在碧鳩神君撫養之下,長大成人。雖然,當他們成人之後,他們的心地,和碧鳩神君截然不同。


    但是,他們對碧鳩神君,卻從來隻有服從,而沒有反抗。


    為了康小萍的事,他們被碧鳩神君各斷去了一條手臂,他們的心中,也確是毫無怨言。


    如今,碧鳩神君突然揮戈向他們兩人當胸掃來,乃是前所未有之事,一時之間,兩人驚惶失措,竟不知如何應付才是道理,竟至呆立不動!


    隻見金光如虹,太白金戈劃了一個半圓,在兩人的胸際掠過,碧鳩神君立即又收戈凝立,左氏弟兄隻覺得胸前一陣發涼,低頭一看,隻見胸口的衣服,全被劃破,但是卻未曾損及肌膚!


    兩人不由自主,出了一身冷汗!


    而碧鳩神君能在雙目點盲之後,發出如此的一招,手法如此之準,其人武功之髙,也實在到了絕頂的地步!


    隻聽得碧鳩神君冷冷地道:“如今,改由你們兩人下手,將小娃兒斃在鬼鳩手之下!”


    碧鳩神君的意思,實在是非常明顯。


    他要左氏弟兄殺了康小萍,要不然,他就殺左氏弟兄!


    左生生和左文文兩人英俊的麵孔,變了死灰色,額上的汗珠滾滾而下,僵立在那裏,如同石像似的,一動都不動。


    碧鳩神君轉過身去,緩緩地來到座位上坐定,道:“我自一數至十,若是你們兩人尚未下手,死在九泉,也莫怪我!”


    左氏弟兄心知義父心狠手辣,又在傷後,心中的怨毒,當然更甚,從他的語音聽來,那一番話,絕對不是恐嚇了事!


    但是,要他們兩人下手殺死康小萍,這簡直是不可想象的事!


    兩人呆了一會兒,碧鳩神君已然開始冷冷地道:“二一一三一”在碧鳩神君一數到“三”字的時候,兩人互望了一眼,麵上突然現出一種極為堅決的神色,抬起頭來,昂然而立。


    這時候,康小萍的心中,實在比他們兩人,更要急得多!


    她在一旁,已然看出了兩人拚著一死,也不願加害自己!


    她想起自己流落江湖以來,不知道遇到了多少險難,如果不是左氏昆仲仗義救了自己,早已然一命嗚唿了!


    這時候,她又怎忍看他們,為自己而死?頓了一頓,坦然道:“左公子,你們何不下手?”


    左文文、左生生兩人向她望了一眼,淡然一笑,又轉過頭去。


    康小萍知道他們兩人對自己的情誼極重,絕對不忍心殺死自己!


    碧鳩神君冷冷的聲音,一直不停:“四一一五一一六一”康小萍將心一橫,突然揚起手掌來,對準了自己的天靈蓋,一掌拍下!康小萍既然沒有法子令得左氏弟兄來殺自己,她心中暗忖唯一救兩人的辦法,便是自殺了事,自己一死,左氏弟兄也可以無事了。


    可是,她一掌未擊下,左生生身子突然打橫逸出,喝道:“康姑娘不可,你死在自己手下,我們一樣難逃一死!”


    康小萍手掌略慢了一慢,左生生一伸手,已然點中了康小萍的肩井穴,同時,向左文文使了一個眼色,他們兩人心靈相通,左文文立時便知他的心意,向一旁虎視眈眈的孔烈疾撲而出!


    那時候,碧鳩神君雖然雙目皆盲,但是大廳中發生了一些什麽事,卻是一點也瞞不過他。


    隻不過他剛才既已說過,要從一數到十,方始下手,如今尚未數到,他卻仍是坐在交椅之上,端坐不動,口中冷冷地道:“七一一”左文文一向孔烈撲到,單臂連揮,一連三招,將孔烈逼得連連後退。


    而左生生已在其時挾起康小萍,向外疾馳而出!


    隻聽得左文文一麵和孔烈對敵,一麵叫道:“兄弟,別記掛我!”


    康小萍穴道被左生生封&,不能動彈,隻得由左生生挾住了向外馳出。她見到左生生抿著嘴唇,身法快絕無倫,可是一聽得左文文的話後,淚水泉湧,不克自製!


    碧鳩神君的聲音,仍然未曾停止:“八一九一”


    等到他數到“九”字的時候,左生生已然逸出了大廳,似箭疾,向山穀之中,如流星飛瀉,疾投而去,晃眼之間,便已然隱沒在高黎貢山蠻荒以來便無人到的原始森林之中。


    來到了林中,他停了下來。


    隻聽得遠遠傳來碧鳩神君轟雷似的一聲暴喝:“十!”


    同時,左文文從容之極的“哈哈”大笑聲,那笑聲,絕不是出自牽強,而的的確確是出自他心底的無限快樂!


    隻不過左文文的笑聲到了一半,便突然靜了下來!


    左生生手一鬆,任康小萍跌倒在地上,失神落魂似的站著,眼淚如泉而下,全都滴在康小萍的身上,康小萍也知道留在大廳中的左文文業已遇難!他們兄弟兩人,為了保護自己,不讓自己受損害,終於在各斷去了一條手臂之後,有一個竟付出了他的性命!


    康小萍心中的哀痛,絕不在左生生之下,她眼中的淚水,也湧了出來。好一會兒,才見左生生全身猛地抖了一下,毅然地抹了眼淚,一俯身,解開了康小萍的穴道。


    康小萍一翻身,坐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嘴唇抖動道:"左……好……我……,’


    她話未曾說完,左生生便突然掙脫了手,掩住了她的嘴,附耳道:“禁聲!”拉起了康小萍,兩人一步一步,輕輕地向森林的深處走去。


    康小萍心知碧鳩神君一定不肯幹休,會滿山搜尋,因此一聲也不敢出。不一會兒,兩人已然來到了參天巨木一棵挨一棵生長,幾乎連側身也難擠過去的森林深處,左生生才停了下來,抬頭望著天上,像是在看著什麽東西一樣,全神貫注。


    過了許久,才聽得他輕輕歎了一口氣,道:“康姑娘,你看。”


    康小萍抬頭向上看去,隻見左生生手指指的地方,乃是一棵大樹的樹幹,那棵大樹,足有兩人合抱粗細,在離地四五丈處,有一個老大的樹洞。


    康小萍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左生生歎了一口氣,道:"康姑娘,我們小的


    時候,常喜歡在這裏捉迷藏,有一次,我想躲進那個樹洞中去,但隻爬到一半,義父已然將我喝了下來。唉,如今,隻有我一個人了!隻有我一個……"


    他講到這裏,淚水又自縱橫!


    康小萍緊緊地靠著他,低聲道:“左公子,還有我哩。”


    左生生怔了一怔,低下頭來,在康小萍的額角上,輕輕吻了一下。


    康小萍的身子,靠得左生生更緊!兩人一聲都不出。


    就在那時候,隻聽得孔烈的怪叫唿嘯之聲,由遠而近,傳了過來。


    但是孔烈卻未曾深入林中,隻在林外徘徊了一陣,便又遠去。


    左生生低聲道:“康姑娘,我義父雙眼雖盲,但是他若是養好了傷,一樣可以找到我們,我們還是快點離開這裏吧!”


    康小萍點頭答應,兩人又輕輕向前走去,那森林綿延極廣,直走了兩日兩夜,才到了盡頭。前麵乃是一條峽穀,又窄又長,左生生卻不走這條峽穀,向側一轉,過了一個山峰,一直向北而去,十天之後,他們才算出了髙黎貢山!


    出了髙黎貢山,左生生突然對康小萍道:“康姑娘,你已然離了髙黎貢山,應當沒有多大的危險了,但你仍要小心些才好。”


    康小萍訝道:“左公子,你呢?”


    左生生苦笑一下,道:“我要迴去,和我兄弟死在一起!”


    康小萍聽了,不由得大吃一驚,道:“左公子,那怎麽可以?”


    左生生歎了一口氣,道:“康姑娘,除此之外,我實是別無他法!”


    康小萍大聲問道:“為什麽?”


    左生生道:“康姑娘,你不明白我們兄弟兩人實是斷一難活!”


    康小萍道:“左公子,你……你說過要保護我的,難道我如今已安全了嗎?”


    左生生半晌不語,康小萍又道:“如果孔烈一一”她才講到此處,左生生突然一俯身,單臂揚處,一把小石子,巳然應聲射出,喝道:“什麽人?”


    隻見一棵大樹之後,轉出一個人來,身披翠綠長衣,手持折扇,頭上卻戴青銅製成的鳩形頭盔!


    左生生和康小萍兩人一見這樣的一個人出現,自頂至踵,皆是涼意!


    可是那人走進了幾步,兩人卻已看出那人並不是碧鳩神君!


    因為碧鳩神君雙目已盲,但是那人鳩形頭盔之內,卻雙目兇光四射!


    左生生單掌當胸,喝道:“你是誰?”


    那人“哈哈”大笑,道:“獨臂賊,你認不出我來了嗎?”


    那人一開口,兩人均已聽出不是別人,正是孔烈!


    左生生厲聲喝道:“我義父的頭盔,怎會到了你的頭上?”


    孔烈“哈哈”怪笑,道:“斷臂賊,你管得著嗎?”


    左生生心中激動之極,起先,乃是以為碧鳩神君已為孔烈所害之故。需知左氏弟兄天性盡皆極之淳厚,在幼年時,他們若不是為碧鳩神君所救,也早已飽了毒蛇猛獸之腹。因此,盡管他們的行動已然和碧鳩神君完全背道而馳,可是兩人對他還是一樣忠心。


    左文文已死,左生生的心中,當然是悲痛已極,但不管如何,若是孔烈當真害死了碧鳩神君的話,他一樣和孔烈立成深仇!


    他們兩人筋骨資質之佳,本是武林中罕見的人才。可惜他們從小便落在碧鳩神君的手中,也就注定了他們的一生總是悲劇。


    當下左生生轉念一想,義父雖然雙目盡盲,但孔烈想要害他,隻怕還沒有那麽容易,因此略放了心,冷冷地道:“我也不來管你,你也不必管我,你快迴去吧!”


    孔烈怪笑一聲,罵道:“獨臂賊,你說得好不輕鬆哇?”


    當孔烈一出現時,左生生便巳知道他的來意不善。


    當然,他也知道決不是三言兩語,便能夠將孔烈打發走的。


    他因之便冷笑道:“你待怎樣?”


    孔烈伸指在自己的青銅盔上敲了敲,道:“神君已將青銅盔傳了給我,我已是他唯一傳人,你叛出師門,我奉命來置你於死地!”


    左生生一怔,喝道:“胡說!”


    孔烈哈哈大笑,道:“獨臂賊,你死到臨頭,還在做夢哩!”


    左生生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道:“我義父當真是這樣吩咐?”


    孔烈一揚首,道:“當然!你也不必稱他為義父了,你那兄弟臨死之前,也沒有再叫神君做義父,你多叫幾聲,也難免一死!”


    左生生一聽孔烈如此說法,心中不禁大是詫異。他自然素知左文文的為人,就算要死在碧鳩神君手下,也不致於忘了多年的親情!呆了一呆之後,反問道:“他叫我義父什麽?”


    孔烈笑道:“他叫神君作‘老奸賊’!”


    左生生更是不信,喝道:“放屁!”


    孔烈踏前了一步,道:“可惜你未曾聽到神君講你們兩人的身世。”


    左生生吃了一驚,道:“我們兩人的什麽身世?”


    原來,左氏昆仲隻知自己父母雙亡之際,自己的年紀還小,什麽事也不懂,被碧鳩神君救了下來。而這些事也是碧鳩神君告訴他們的,他們從來也


    沒有懷疑過碧鳩神君的話。


    孔烈怪笑一聲,道:“神君已命我講給你聽,以免你死不瞑目。”


    左生生也踏前了一步,叱道:“快說。”


    孔烈一字一頓地道:“你父親死在神君手下,你的母親曾與神君做了半年夫婦,想害神君為你父親報仇不遂,自盡而死!那時,你們兩人剛出世!”


    左生生聽了,如同五雷轟頂那樣,呆在當地,一聲也出不得。


    孔烈說完,怪笑一聲,扇子在腰間一插,雙臂飛舞,五指如鉤,已然向左生生的胸際疾抓而出!


    此時,左生生呆若木雞,對於孔烈的進攻,像是完全未曾覺察一樣!


    眼看孔烈的“鬼鳩手”一出,左生生非斃命在他手下不可,在一旁的康小萍卻再也按捺不住。孔烈是他的表哥,是她芳心中一直最愛慕的人,但到了這時候,她也不得不和孔烈動手了!


    她身形一晃,已然欺到了孔烈的側麵,皓腕略翻,已然攻出了一招“玉女織機”,孔烈雙手一縮,放過了左生生,反扣康小萍的脈門。


    康小萍身形一擰,雙足站在原地不動,身子突然向後折了下去。


    她這裏運險招避開了孔烈的一抓,手臂反掃而出,一掌拍向孔烈的後背心。


    但孔烈也在這時候,一抓向她胸際疾壓了下來!


    康小萍真氣下沉,身子猛地向旁一移,“嗤”的一聲,孔烈的那一抓,正好抓在她的肩頭上,連衣服帶皮肉,已被抓下一塊來。


    而康小萍的那一招“煉石補天”,也已然擊中了孔烈的背心。


    三年來,勤一道長已然將一身本領全都傳給了康小萍,康小萍那一掌,力道十分大,孔烈的身子向前一衝,向左生生直撞了過去!


    左生生在聽到孔烈所說的話後,心中所受的打擊,實是無可言喻!


    他雖然站在那裏不動,可是心緒翻滾,卻是激烈之極。


    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他像是全然無覺一樣,康小萍和孔烈動手,他也根本沒有看到。直到孔烈向他撞了過來,他才猛地如夢初醒,大喝道:“小賊你膽敢胡說八道!”


    他心中萬萬不願孔烈所說的乃是事實,因此他隻希望孔烈是在說謊,話一出口,單臂揮處,一抓已朝孔烈頂門抓下!


    孔烈身形一矮,翻手上迎,兩人所使,全是“鬼鳩手”的功夫,勢子又疾,電光火石之間,五指的指尖,已然碰在一起!


    兩人各自感到手腕一陣酥麻,各自向後退了一步,康小萍強忍肩頭疼痛,已然隨後縱到,雙指疾探,點向孔烈腰際的“帶脈穴”。


    !


    孔烈身子猛地向旁一扭,總算避了開去,而左生生如狂似嫌,踏前了-步,又向孔烈的肩頭擊到。那一掌,論情論理,孔烈萬萬避不過去。


    可是就在此際,康小萍突然長歎了一聲,道:“左公子手下留情!”左生生聽了,心中猛地一怔,那一掌,雖然仍擊中了孔烈,可是他在忙之中,手掌已然略偏了偏,隻擊中了孔烈的肩頭。


    孔烈怪吼一聲,足尖一點,一個倒栽筋鬥,向外翻出了兩丈許。


    他雙足落地,向兩人狠狠地瞪了一眼,怪嘯連聲,便自翻山而去!


    左生生呆了半晌,道:“康姑娘,他一去,一定去叫幫手,咱們快逃!”康小萍道:“若是碧鳩神君追了出來,我們怎麽躲得過去?”


    左生生麵色大變,道:“如今躲到哪裏好呢?”


    康小萍心中一動,道:“左公子,我有一個好的避難去處,雖然離此校遠,隻要一到那裏,我們就可以安全了。”


    左生生問道:“是什麽地方?”


    康小萍道:“是在湖北大洪山中。”


    左生生想了一想,道:“事不宜遲,但盼我們能夠逃到那地方!”


    兩人各展輕功,向前疾馳而出,一路上,康小萍知道左生生的心情,行重已極,因此也不講話,兩人隻是悶頭趕路。


    一口氣,趕出了百餘裏,才買了兩匹駿馬,向大洪山進發。


    一路上,夜行晝宿,提心吊膽,唯恐給碧鳩神君發現自己的蹤跡。在讀上,康小萍也已和左生生說了自己在大洪故居內的經過。


    左生生聽了,也是深以為奇,因為,大洪二女容素珊和容衍芳兩人,然有這樣髙的武功,她們的師父,武功當然更髙。


    可是,武林之中,有此異人,卻又並沒有人知道!


    左生生又憶起三年多前,隨著碧鳩神君離開髙黎貢山來到中原之際,先將金戈的鞘套失落,接著又失去了太白金戈。


    那太白金戈,如今已然辨明,乃是被神偷孟七手偷了去的。


    根據孟七手所說,那戈鞘乃是一個名叫“沉水”的人告訴他的所在,舞^則毫無疑問,那人一定是大洪山二女之一了。


    兩人討論了一下,“大洪故居”之中的那怪人,究竟是什麽人,可是又不得要領。


    他們在路上,行了半月有餘,那一日,已然來到了大洪山腳下。


    左生生和康小萍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兩人棄了坐騎,向山中進發走到中午,在一條小溪之旁,略事休息。


    左生生以手托腮,望著潺潺的溪水,好一會兒,才道:“康姑娘,孔烈月馨講的話,你說是真是假?”


    康小萍知道這半個月來,左生生為這件事傷透了腦筋!因為,如果孔烈所言是真的話,那麽,二十餘年來,他便是認賊作父!


    在他的心靈中,這簡直是難以想像的事!


    救命恩人和不共戴天的仇人,這兩者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


    康小萍知道左生生的心中,是希望自己說孔烈是在說謊。


    可是她想了一想,卻據實道:“左公子,依碧鳩神君的所作所為來說,那也並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


    左生生呆了一呆,緊緊地握住了拳頭,大聲道:“那麽他為什麽不連我們兩人一並殺死?為什麽要讓我們活了下來受苦?”


    康小萍望著他痛苦的神情,搖了搖頭,道:“或許他認為你們永遠也不會知道事實的。”


    左生生反常地笑道,突然一躍而起,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康小萍奇道:“你知道了什麽?”


    左生生“哈哈”大笑,道:“他隻當我們長大了之後,會全然聽他的指揮,怎知道我們卻處處違背他的意旨,所以他心中,將我們恨到了極點,他不但要我們死,而且要我們死前受盡苦痛!”


    康小萍默然不語,左生生又狂笑了半晌,突然神情嚴肅,道:“康姑娘,如今,我與你完全一樣了,我們同有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隻怕永遠無法報仇雪恨!”


    康小萍性格之強毅,實是任何人所不能及,搖了搖頭,道:“未必,事在人為!”


    左生生呆了半晌,道:“好一個事在人為,但是,他那柄金戈……唉!”康小萍道:“天地之間,未必隻有這樣一件前古奇珍,天幸我們能夠找到一件克製太白金戈的兵刃,事情已有一半可為!”


    左生生望了康小萍半晌,點了點頭,道:“康姑娘說得是。”


    康小萍道:“我們在大洪故居之中,就算住上兩三年,也不要緊,盡可以苦心練功,等到武功有成時,再做打算!”


    左生生道:“說得有理。”


    兩人捧了幾掬溪水,飲了解渴,又向一座山峰爬去,當天下午,他們已然來到了那座凸出的大岩石之上。當康小萍第一次來到此處的時候,她輕功不濟,要那大猩猩抱進大洪故居去,如今,她早非吳下阿蒙,身形翻動,便翻下了那岩石。


    左生生跟在後麵,兩人通過了長長的隧道,已然來到了石屋的附近。


    康小萍抬頭一看,隻見景物依舊,那隻大猩猩正捧著一捧果子,向那怪人居住的石屋中塞了進去,一見有人來到,便出聲怪叫。


    猩猩的吼叫聲未畢,石屋之中,已然傳出了冰冷的聲音,道:“你們也知冋來了嗎?”


    康小萍早已知道既然來到此處,一定要和那怪人打交道的。


    因此她連忙躬身道:“前輩容稟一一”


    她才講了四個字,石屋中的怪人,巳然厲聲道:“你們是什麽人?”


    那怪人自始至終,是稱唿“你們”,可知她雖然身在石屋之中,但是卻可以知道來的共是兩個人!康小萍和左生生忙報了姓名,那冰冷的聲音又道:“你們是無意中闖進來的嗎?”


    康小萍道:“不是,我們為仇人所逼,是特意來此避難的。”


    石屋之中,靜了半晌,像是深以康小萍的冋答為異,好一會兒,才又聽得那怪人道:“你們是如何得知大洪故居的所在的?”


    那怪人的聲音,冷得出奇,叫人根本無法分清她心中是喜是怒。


    康小萍見問,便草草將三年之前,自己被容家姊妹帶進此處來一事,說了一遍。


    那怪人突然一陣尖笑,道:“原來如此,那兩個背叛師門的賤人此際何在?”


    康小萍道:“晚輩等一直未曾聽得她們兩人的消息。”


    那怪人頓了一頓,道:“天南上人孔璞已經死了,是也不是?”


    康小萍道:“是,他已經死了。”


    那怪人又道:“他兒子孔繡之也死了?”


    康小萍始終不知石屋之中的那怪人,和天南上人孔璞有一些什麽糾葛,隻得據實迴答,道:“也死了,和天南上人是同一天死的。”


    那怪人尖聲道:“孔璞的孫子孔烈,總不見得也死了吧?”


    康小萍道:“沒有死,他還活著。”


    在她講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實在極是難過,孔烈活著,但活著的卻已不是原來的孔烈,原來的孔烈已經死了!


    那怪人“哈哈”一笑,顯得異常快樂,道:“你們可曾見過他?”


    康小萍望了左生生一眼,左生生道:“見過的。”


    那怪人立即道:“你們要在我這裏避難可以,但是卻要答應我一件事!”康小萍聽了,和左生生兩人,互望了一眼,方道:“不知前輩有何吩咐?”石屋中那怪人尖聲道:“若是你們能將天南上人之孫孔烈,引到這裏來見我,我便準你們在大洪故居之中居住下去。”


    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不由得相視苦笑!


    石屋中那怪人不見他們兩人迴答,厲聲道:“怎麽樣,你們不答應嗎?”康小萍踏前一步,道:“不知前輩定要見他,有什麽事?”


    那怪人“桀桀”怪笑,道:“我有一樣東西,本來是留給天南上人的,天南上人死了,合該他的兒子享受,他兒子也死了,當然是歸孔烈享受,我非要當麵交給他不可!”


    康小萍苦笑了一下,道:“不瞞前輩說,我們實無法將他引來這裏!”


    石屋中那怪人,像是因之勃然大怒,石屋之中,“轟轟”之聲不絕,從外麵看來,那一間石屋,竟像是在微微晃動。


    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相顧駭然,不知道將會有什麽事發生。


    好一會兒,石屋之中,才靜了下來,又聽得那怪人道:“那你們就給我滾!”緊接著一聲尖嘯,那隻守在一旁的黑猩猩,跟著一聲咆哮,眼中異光四射,已然向左生生、康小萍兩人走來!


    左生生低聲問道:“小萍,她要派猩猩趕走我們嗎?”


    康小萍道:“看情形是這樣了。”


    兩人心中齊皆暗歎一聲,想不到天下之大,竟至於無處容身!


    康小萍不等那獲猩走近,連忙道:“前輩,我們不是不肯應命,隻是一”她才講到此處,那猩猩已然一聲咆哮,毛茸茸的雙臂張開,向康小萍合抱撲來!


    看那猩猩的這一撲,顯得極有法度,並不是胡亂從事,康小萍心知它既為異人豢養,當然也不容輕視!因此身子一縮,閃開了丈許,大聲道:“此處既然不能見容,咱們告辭了!”一拉左生生,兩人便想要退了開去,再作其他的打算。


    可是隻聽得那怪人尖嘯之聲,和猩猩的咆哮聲,交相混和。


    他們兩人才一退出,那頭黑猩猩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又向前疾撲了過來,康小萍一個不防間,幾乎被它抱住!


    兩人這才知道,那怪人竟然連退也不讓自己退出!


    康小萍不由得深悔自己提議來此避難,左生生心境不佳,早已被激怒,大聲喝道:“牲畜也敢來欺負人?”單臂一搖,身子突地躍高五尺,一式“鬼鳩手”,已向猩猩雙目疾抓而出!


    那黑猩猩舞起雙臂,要將左生生淩空抓住時,康小萍已然閃身而進,雙掌一錯,一招“勞燕分飛”,“砰砰”兩聲,擊中在猩猩的臂彎上。


    猩猩之屬,已和人類極是接近,照樣也有穴道,康小萍那兩掌正擊在它的“尺澤穴”上,黑獲猩雙臂立時下垂。


    可是,那黑猩猩在兩人夾攻的情勢之下,居然懂得趨避,一側首,將左生生的那一式“鬼鳩手”從容避了開去!


    左生生叱道:“好畜牲!”就身形將要下沉之勢,右足疾飛而出,正蹴在那猩猩的腹際,那猩猩怪叫一聲,向後退出。


    而左生生已借此一蹴之力,繼續向上拔起了三四尺,在半空中一個盤旋,一掌當頭壓下!


    那黑猩猩想要退開時,康小萍已然來到了它的背後,一拳才出,正中腰眼!


    片刻之間,黑猩猩連受三下重創,怪吼一聲,身形如飛,直如一團黑煙,滾到了石屋之旁,吱哇亂叫,目中竟大有驚懼之色!


    康小萍向左生生使了一個眼色,止住他再向前追擊,朗聲道:“前輩既不見容,我們就此告辭!”


    隻聽得石屋中那怪人冷冷地道:“且慢!”


    左生生大聲道:“還有什麽事?”


    那怪人頓了一頓,道:“你們兩人能在三招之中,將猩猩擊退,武功不錯啊?小姑娘,你那一招‘勞燕分飛’,和身形疾轉,一拳隨之擊出的那一招‘石壁擂鼓’,頗有點像一個老怪物的家數,你和那老怪物如何稱唿?”


    康小萍聽得那怪人如此說法,心中實是為之欽佩不已!


    她可以料定自己與左生生和那頭黑猩猩動手之際,那怪人絕對未曾爬在窗上觀看。但是那怪人卻能將他們動手的情形清清楚楚地說了出來,連招式名稱,也不至弄錯,可知是憑聽掌風拳風的聲音,而猜想出來的。


    她立即答道:“不知前輩口中‘老怪物’三字,所指何人?”


    那怪人“桀桀”怪笑,道:“當然是勤一牛鼻子!”


    康小萍不知道那怪人和自己的師父,究竟有什麽瓜葛,也不知是敵是友,因此一時之間,竟不知怎樣迴答才好。


    她望了望左生生,左生生代答道:“康姑娘乃是勤一道長的唯一傳人!”那怪人“噢”的一聲,道:“原來如此!小姑娘要被人逼到此處來避難,莫非老怪物已然死了嗎?”


    康小萍想起如此疼愛自己的師父,在高黎貢山慘死的情形,不由得愴然下淚,道:“他老人家死了不到一個月,死在高黎貢山!”


    那怪人道:“原來是死在碧鳩神君之手,那逼你們的,自然也是他了?”康小萍歎了一口氣,尚未迴答,那怪人已然知道自己所料不差,接著道:“難怪你們兩人有此身手,尚如此狼狽!”


    兩人和那怪人對答了好半日,還曾和那黑猩猩打了一場。


    可是兩人直到如今,卻始終未弄清楚那怪人究竟是正是邪!


    當口,康小萍決定來此避難,是因為她相信那怪人不是壞人,因為那怪人若是壞人的話,他的徒弟,容家姊妹,當日焉能不肯下手殺她?而要將她胃險帶來大洪故居之中?


    當下兩人呆了一陣,又想出言告退間,那怪人忽然又道:“你們兩人在此避難,萬無一失,但不知為何不肯將孔烈帶來此處見我?”


    康小萍歎了一口氣,道:“孔烈和碧鳩神君在一起為非作歹!”


    那怪人像是也料不到如此湊巧,呆了一呆,乂道:“那再好也沒有了!”康小萍苦笑道:“如何好法?”


    那怪人道:“你們將孔烈、碧鳩神君一齊引來此處,我隻要孔烈,並可為你們驅逐碧鳩神君,豈不是一舉兩得之舉?”


    康小萍和左生生對望一眼,左生生道:“那碧鳩神君,他一”左生生話未說完,那怪人已尖聲吩咐道:“你走近石屋來!”


    康小萍忙道:“左公子,小心些!”


    左生生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向石屋走近,來到離石屋三尺附近處,站住了不動。


    那怪人道:“你再走近些。”


    左生生又踏前了一步,已然靠石屋而立……


    隻聽得那怪人道:“小子,你心中可是笑我口出大言?”


    左生生道:“碧鳩神君的太白金戈乃是前古奇珍,不知前輩有何物可足相抗?”


    那怪人尖聲道:“這不關你事,你敢小覷於我,叫你試試我的身手!”


    左生生一聽大驚,足尖一點,便欲躍了開去,可是就在此際,隻聽得“砰”的一聲響,想是那怪人一掌擊在石壁上。


    立時冇一股極強的力道,透壁而生!


    左生生自然知道那是絕頂內家功夫“隔山打牛”之法,幸而他早已打定了離開的主意,那一股大力甫出,他人已躍去,反手一掌拍出,與那股大力抵了一抵,隻覺那股力道綿綿不絕,無窮無盡,如驚濤裂岸,狂襲而到!


    左生生身不由主,已然被湧出了丈許開來,落下地來,兀自收不住勢子,又噔噔噔地向後退出了三四步,方始站定!


    康小萍連忙問道:“左公子可有受傷?”


    左生生向康小萍搖了搖頭,道:“前輩功力之深厚,實是不可方物!”那怪人笑道:“你倒也識貨,告訴你,這一掌,我隻用了五成力道而已!”


    左生生道:“前輩功力如此深厚,本來足可與碧鳩神君一見髙下,但隻怕我們未將他們引到此地,便已為他所殺!”


    石屋那怪人呆了片刻,道:“我有辦法了,你們若是能善為趨避,雖然落敗,卻不會傷了你們,你們可曾聽得過‘迷魂神步’這門武功嗎?”


    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武林見聞不可謂不廣,但是“迷魂神步”四字,卻是聞所未聞,兩人不由得相顧愕然。


    那怪人道:“你們年紀輕輕,武功便有此修為,想必資質極佳,限你們七曰之內,將這門武功學會,去將孔烈引來此間!”


    話一說完,隻見窗口之中,緩緩飛出一本薄薄的書本來。


    那本小冊子一飛到左生生的麵前,左生生一探手,便將之握住。


    隻見那小冊子上麵,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他一口氣將積塵吹去,隻見上麵寫著四個古篆:迷魂神步。


    下麵署著一行小字,乃是“神機妙算子十年苦思後得此秘奧”。


    什麽人叫著“神機妙算子”,兩人也是聞所未聞,想是一位前輩異人。左生生打開一看,隻見一連七幅,畫的全是足印,並無一字。


    那些足印,看來雜亂無章,了無頭緒,甚至有的重疊多次,莫名其妙。可是仔細一看,又隱隱可以看出其中實是玄機無窮,極之神妙。


    兩人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卻是毫無領悟。


    隻聽得那怪人道:“迷魂神步,共是七式,從明日起,你們一日練一式,不管你們行與不行,七日之後,定要將之練成功!”


    左生生心知那一定是一門奇妙已極的武功,忙道:“前輩,不知練成了之後,又有什麽用處?”


    那怪人“咯咯”大笑,道:“練成之後,除非對方也會此功夫,否則,即使武功高出你們十倍,每一招攻到,你們打定了隻守不攻的主意,也可以從容避開!記得,若是你們想動手反攻,則迷魂神步中並沒有進手的招式,步法一亂,性命便難保了!”


    左生生和康小萍兩人聽了心中暗喜,道:“既是如此,謹遵台命!”


    那怪人又道:“那七日之中,黑猩猩自會為你們送食物來,你們隻消專心練功,若是不將步法爛熟於胸,哼哼,誤了我的大事時,當心你們的腦袋!”康小萍道:“前輩放心,我們兩人一定盡力而為便是了。”


    兩人退到了容家姊妹所居的石屋之中,便埋首於那“迷魂神步”之中。看了約有一個時辰,左生生首先悟出那迷魂神步的變化,當真是神妙得不可思議,尤其是步履重疊之處,益見其妙。


    若是隻守不攻,則不論敵人攻出的招式如何淩厲,的確都可以從容變化,從敵人萬萬料不到的方向,向外逸了開去。


    兩人看到天黑,已然將第一式的步法記熟,以黑猩猩送來的果子充饑,趁月色良好,兩人便在屋外練起迷魂神步來。


    他們兩人的輕功造詣本已不錯,那迷魂神步幾乎是足一點地,便立即提起,著地之際,更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可是他們兩人在曠地上勤練,每當出了差錯之際,那怪人卻能立即出言指正!


    兩人對於那怪人的耳力之靈,更是欽佩得五體投地!練到半夜,第一式巳成。


    接下來的六天中,他們每天練上一式,到第七天午夜時分,再將七式迷魂神步全部施展,更是覺得神妙無匹。


    當晚,兩人一夜未睡,第二天天才一亮,那怪人便尖聲催兩人將那本小冊子交迴,並令他們發下毒誓,不得轉授他人。


    然後,那怪人又一迭聲地催兩人快快離去,將孔烈引到大洪故居來。


    兩人心中也頗想借那怪人之力,將碧鳩神君除去,心中實比那怪人還要著急,答應一聲,便出了隧道,翻上了岩石。


    中午時分,便已然出了大洪山,來到了官道之上。


    當他們急急忙忙投奔大洪故居而來的時候,像是碧鳩神君隨時隨地都可以追上他們一樣。可是此際,他們又覺得要找到碧鳩神君,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兩人商議一陣,認為碧鳩神君一定正在尋訪自己的下落,若是一見武林中人,便表露自己的身份,不怕他不尋了來!


    兩人便循官道向南而去,天黑時,已然來到了一個大市鎮上,左生生低聲道:“康姑娘,咱們從明天起,不妨生一點事,武林之中,傳播事情,最是快疾,隻要一有所為,不怕碧鳩神君不知!”


    康小萍點頭稱善,想了一會兒,又道:“左公子,我隻怕我們雖然習了迷魂神步,但仍然不能夠逃出他的手中!”


    左生生想了半晌,道:“若是他雙眼未曾全盲,我也不敢說。他雙目全肓之後,那迷魂神步又如此玄妙,怕他確是奈何不了我們!”


    當晚,兩人便在鎮上住了宿。


    第二天早上,又向南行去,到中午時分,兩人在路旁茶寮之中小息,突然看到兩匹駿馬蹄聲喟喟,疾馳而過!


    馬上所騎的,竟是兩個妙齡少女!


    康小萍在一瞥間,已然認出那兩個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多年不見的容家姊妹。


    康小萍連忙站了起來,道:“左公子,這兩個少女,就是大洪故居中那位怪人的徒弟,她倆趕路如此惶急,必有急事。”


    左生生道:“反正我們要生出些事來,何不跟上去看個究竟?”


    兩人立時離開了茶寮,一口真氣提起,向前直追了過去。


    那兩匹駿馬,在官道上馳來,快疾無比,兩人暫時雖不致落後,可是時間一長,卻難免會氣力不繼,正想就在路上,換過兩匹馬時,隻見前麵的容家姊妹突然棄了坐騎,躍了開去,徑向曠野之中,飛也似的向前逸了出去。


    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心中一喜,連忙跟在後麵,不一會兒,便見容家姊妹兩人箭也似的,投入了一座小林子中。


    兩人追到林外,不敢貿然進去,先在林外停了一停。


    隻聽得林中一個女子聲音問道:“我派你們兩人去做的事情,做了沒有?”那聲音才一傳出,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心中便是一凜。


    因為他們俱已認出講話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碧雲娘子!


    隻聽得一個極是嬌脆悅耳,可是又惶急之極的聲音答道:“碧雲娘子,你簡直是強人所難!我們已試過了,無法做到。”


    碧雲娘子“嘿嘿”冷笑道:“笑話,什麽叫作強人所難,我又不曾強迫你們去做,是你們自己,願意如此做法的!”


    又聽得容家姊妹齊聲道:“碧雲娘子,你若是逼人太甚時,實和你說,你絕不是我們兩人的敵手!還是莫與我們為難的好!”


    兩人在林外,聽到此處,心中不禁俱皆感到莫名其妙。


    因為聽口氣,容家姊妹雖然能夠敵得過碧雲娘子,卻是又受製於她!


    兩人不約而同,輕輕地向前掩了過去,隱身樹後,向前望去。


    隻見碧雲娘子仍是一手握著翠竹杖,一手挽竹簍子,大模大樣地坐在一塊青石上。而容家姊妹,數年不見,更是顯得美麗出眾,可是她們此際的麵色,卻頗是沮喪。


    容素珊迴頭道:“妹妹,都是你,我們在那島上多年,可曾出一點事嗎?你嚷著要到中原來玩,不到一個月,就出事了!”


    容衍芳的麵色突趨忿怒,踏步上前,叱道:“碧雲娘子,你可得想清楚了,咱們至多同歸於盡,你也得不了什麽好處!”


    碧雲娘子一雙白多黑少的眼睛,朝天翻了一翻,道:“我倒不在乎,隻可惜了你們綺年玉貌,便要見閻王去了!”


    容衍芳勃然大怒,皓腕翻處,一掌已然向碧雲娘子擊出。


    可是碧雲娘子卻並不躲避,隻是冷冷地向她瞪了一眼。


    容衍芳的那一掌來勢極是飄忽,可是給碧雲娘子一瞪之後,竟然氣餒起來,掌勢慢了一慢,容素珊已然攔在她的麵前,道:“妹子別魯莽,碧雲娘子,你要我們去偷太白金戈,我們實在做不到!”


    躲在一旁偷聽的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一聽得容素珊講出這樣的話來,心中不禁“抨”的一跳,更是全神貫注起來。


    容衍芳立即接口道:“是啊,不如另為你做些什麽,大家都有好處。”


    碧雲娘子卻搖了搖頭,道:“不行,你們所中的蠱毒,再過三天,便要發作,若到時取不到太白金戈,莫怪我不肯救你們!”


    康小萍兩人聽得此處,才知道身懷絕技的容家姊妹,竟然受製於碧雲娘子的原因。原來在神不知鬼不覺間,中了碧雲娘子的蠱毒!


    碧雲娘子話一講完,便站了起來,翠竹杖在地上一點,便向後跨出了一步。


    容衍芳一聲嬌叱,道:“別走,取解藥來!”身形晃動,衣袂飄飄,一掌自後襲到,碧雲娘子翠竹杖向後一攪,攪出闍圈碧光,將那一掌的來勢化開,道:“解藥嗎?好啊!”杖尖一挑,揭開了那隻竹簍的蓋子,道:“你們自己來取吧!”


    容家姊妹立時一躍向前,可是向竹簍中一看,不禁又呆住了,做不得聲。在那竹簍之中,大大小小的玉瓶錦盒,竟有三四十隻之多!


    碧雲娘子嘿嘿冷笑道:“取啊!取啊!在這些瓶盒之中,就有解藥在內,但是也有一服就死的毒藥,你們怎麽不碰碰運氣?”


    即使那竹簍子中,隻有兩隻瓶子,容家姊妹隻怕也不敢亂取,更何況竹簍子中,各種玉瓶,有數十隻之多,怎能那麽湊巧,一取便取到解藥?


    碧雲娘子冷笑一聲,又將竹簍子合上,道:“三天!一天也不會多的!”容家姊妹互望一眼,容素珊忙道:“三天之後,在哪裏見你?”


    碧雲娘子“咯咯”怪笑,道:“仍然在這裏見麵便是了!”


    兩人歎了一口氣,容素珊道:“妹子,咱們隻得冒險行事了。”


    容衍芳狠狠地瞪了碧雲娘子一眼,道:“姐姐,咱們至多和她同歸於盡,怕什麽?”


    碧雲娘子笑道:“兩位何必長他人的威風,滅自己的誌氣?當年,太白金戈在神偷孟七手的手中,你們尚且偷到,何況如今?”


    容衍芳“呸”的一聲,道:“你知道什麽,如今碧鳩神君雙目已肓,除了一個孔烈之外,誰來到他身旁丈許以內,他便自發掌迎敵,臭巫婆,你自問能經得起他的一掌嗎?”


    碧雲娘子冷冷地道:“又不是我要去偷太白金戈,憑什麽要去挨他一掌?”容家姊妹的麵色,盡皆怒到了極點,可是又對她無可奈何。


    她們呆了~會兒,一頓足,便自向林外投去。


    康小萍和左生生兩人連忙跟在後麵,跟出了裏許,康小萍才叫道:“容姑娘!”


    容家姊妹猛地停住了腳步,起先,她們的臉上,現出了茫然之色。


    看她們的神情,顯然認不出眼前叫她們的女子,是什麽人來。


    康小萍忙道:“容姑娘,三年之前,你們曾將我帶到大洪故居去過一次,難道你們記不得我了嗎?”


    容家姊妹突然互望一眼,滿麵喜色,道:“原來是你,當真記不起了!”左生生低聲道:“康姑娘,這兩人像是對你不懷好意!”


    康小萍道:“那怎麽會?”


    他們也沒有機會細談,容家姊妹已然迎了上來,容素珊向容衍芳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笑吟吟的,來到康小萍的身邊。


    左生生將她們兩人的神態盡皆看在眼中,心內更是大為疑惑。


    可是此際,容素珊已然很親熱地握住了康小萍的手,道:“康姑娘,多年不見,你一一”才講到此處,突然間,握住康小萍右手的那隻手,向前一伸。


    就在那一伸之際,康小萍在萬萬不及提防的情形之下,右手脈門,已然被她扣住!同時,容衍芳雙掌齊出,也已向左生生攻到!


    康小萍脈門要害被容素珊製住,盡管此際,她的武功已然絕不在容素珊之下,但也是無法可施,驚道:“容姐姐,這是做甚?”


    容素珊並不迴答,隻是向她嫣然一笑,手指仍然緊緊地扣住了她的脈門不放。


    另一麵,左生生本來就在疑心容家姊妹自己身中奇毒,正在愁眉不展之際,為何一見到自己兩人,便會滿麵喜色?


    可是他雖然心細如發,卻也料不到對方會在乍一見麵,連一句話也未曾說完之際,便猝然發難,製住了康小萍!


    此際,他心中實是怒極,一見容衍芳向自己撲了過來,手下絕不留情,單掌一揚,五指如鉤,蕩起一股勁風,便向容衍芳的手掌疾迎了上去!


    容衍芳一見左生生的來勢如此淩厲,心中不禁嚇了一跳。


    她連忙身子一轉,避了開去,掌勢飄忽,又是一連三掌攻到。


    左生生單臂飛舞,“鬼鳩手”功夫連發不已,三招之中,已然將容衍芳逼得連連後退,隻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


    容衍芳一退再退之後,手在腰際一探,“鏘”的一聲,長劍巳然出鞘,一出手,便是一招“長虹貫日”,向左生生斷臂處刺到!


    左生生見她出招之間,有心欺負自己殘廢,心中更是大怒,一掌斜發,掌緣順劍脊,倏地滑近了容衍芳的手腕,中指已然疾彈而出!


    容衍芳一縮手間,已然被左生生的指甲在脈門上彈了一下,五指不由自主地一鬆,長劍“刷”的一聲,已然脫手飛起!


    左生生“哈哈”一聲長笑,伸手一探,已然將長劍接在手中,揉身直上,“嗤嗤嗤”接連向容衍芳刺出了三劍!


    容衍芳狼狽後退,三劍過處,她肩頭處,已然多了兩道傷痕!


    容衍芳趕忙叫道:“姐姐快來,那斷臂小子,紮手得緊!”


    容素珊冷冷一笑,道:“我何必出手?”五指一用力,康小萍“哎喲”一聲,額上汗珠,便已然滾滾而下,左生生大吃一驚,連忙轉過身來,喝道:“賤人快鬆手!”


    容素珊冷冷地道:“我憑什麽要鬆手?”


    左生生手腕一振,挺劍便刺,容素珊帶康小萍,向後退開了丈許,道:“你要是再逼前一步,我可要下手了!”


    康小萍在她的掌握之中,左生生不能不投鼠忌器,硬將那一劍之勢收住,喝道:“你要幹什麽?”


    容素珊道:“我要你們兩人幫我一個忙。”


    康小萍道:“你要我們幫忙,為何反倒出手將我製住?”


    容素珊冷笑道:“我如果一鬆手,你們還肯聽我的話嗎?”話一說完,突然左手一伸,已然點中了康小萍的肩井穴,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她長劍已然出鞘,劍氣如虹,向左生生疾刺而至!


    左生生本性極之淳厚,但是他卻在碧鳩神君門下多年,知道人性之邪惡,實是難以測料,早已作了戒備,容素珊的一劍,雖是突然而發,左生生一側。身,早已還了一劍。


    容素珊的武功,遠在容衍芳之上,一劍被左生生化幵,第二、第三劍,又已綿綿攻到。


    左生生此際哪裏有心思與她戀戰,腳踩“迷魂神步”,容素珊兩劍刺出之際,左生生分明在她的眼前。


    可是,她劍招尚未使完,左生生已然不見!


    容素珊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連忙一個轉身時,隻見左生生正向康小萍撲去!


    能不能將康小萍製住,事關她們姊妹兩人的生死,容素珊心中大急,嬌叱一聲,連人帶劍,一齊躥了過去,一招“長龍分水”,直奔左生生的背後刺到,左生生反手一劍,撩了過來。


    雙劍相交,“錚”的一聲,容素珊的長劍,被蕩起了尺許高下。


    但是左生生的勢子,卻也慢了一慢。


    就在那一慢之際,容衍芳已然趕到,一伸手,按住了康小萍的頂門!


    左生生一見機會已失,心中怒火陡升,轉過身來,劍影如山,向容素珊疾罩了下來,容素珊舉劍迎敵,叫道:“妹子,你將她藏了起來,與我來聯手應敵!”


    容衍芳答應一聲,挾起了康小萍便走,左生生怪嘯一聲,立即又使了一式“迷魂神步”,容素珊一劍走空,左生生已然來到了她的背後,長劍向上一拋,手指一探,已然點中了容素珊的“章門穴”,再揚起來,又將長劍接在手中!


    拋劍、點穴、接劍,三個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利落之極。


    他一將長劍接在手中,便以劍尖抵住了容素珊的後心,喝道:“別走!”


    可是容衍芳隻是迴頭看了一眼,腳下並不停留,仍是向前疾馳而出!


    左生生想不到她竟會連姐姐的生死都不顧,不禁一怔,一怔之間,容衍芳已然馳出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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