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旁,有一株桃樹。


    紫袍人突然走到桃樹下,輕歎一聲。


    衛空空皺眉道:“這位兄台,何以在桃樹下喟然浩歎?”


    紫袍人淡淡道:“你還是少管別人的閑事好些,否則,不但猴子馬不保,未婚妻不保,連閣下的頸上首級,也同樣難保。”


    “哦。”衛空空一笑。


    他笑得毫不自然。


    他並不太關心自己的腦袋,但他關心猴子馬,更關心薛惜瑤。


    紫袍人忽然伸手,摘下一朵桃花,然後輕輕用手捏碎。


    衛空空道:“桃花何罪?兄台何以甘作催花人?”


    紫袍人冷冷一笑:“衛大俠,別來談這一套,我勸你還是識相一點的好。”


    衛空空沉下了臉,道:“閣下此言,是何用意?”


    紫袍人嘿嘿冷笑著道:“三百九十八顆明珠.再加上玉馬,再加上薛三小姐的一條命,難道還抵不上區區一匹又老又醜的猴子馬?”


    衛空空總算明白:“原來想得到猴子馬的人是閣下。”


    紫衣人“唔”了一聲,並不答話。


    衛空空道:“閣下想得到猴子馬,莫非對於馬王大賽,甚有興趣?”


    紫袍人並不否認,幹脆點點頭。


    衛空空咳嗽一聲,道:“天下間名駒寶馬多的是,何故卻偏偏愛猴子馬?”


    紫袍子突然長長吐了口氣,才道:“隻有猴子馬,才是金蹄追風的敵人。”


    “金蹄追風?”衛空空皺眉道:“莫不是石九燒八大名駒之一?”


    紫袍人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


    衛空空道:“金蹄追風既是石九燒的名駒,他大可以憑它奪得馬王之王這個寶座。”


    紫袍人冷冷道,可惜金蹄追風已被人盜走了。”


    衛空空一呆,道:“為什麽有人要盜取這一匹馬?”


    紫袍人道:“因為這人不希望石九燒在馬王大賽中獲勝。”


    衛空空道:“這個盜馬的人是誰?”


    紫袍人冷笑一聲,伸手又把一朵桃花摘下,然後才道:“他梅,名桃李。”


    衛空空立時道:“情聖梅桃李?”


    紫袍人緩緩點頭,道:“想不到你連梅桃李的外號都已知道。”


    衛空空歎一口氣,道:“他為了追求寶馬別院的上官小姐,已花盡了無數心血,聽說去年秋天,他曾送了一輛相思金車給上官小姐,這一輛金車價值極巨不在話下,而且還是他親手製造的,最少已花了半年的時間才能完成。”


    紫袍人道:“但上官小姐卻把這輛金車熔掉,派人鑄成了條金豬。”


    衛空空道:“上官小姐淘氣活潑,行事古靈精怪,梅桃李追求她,往往吃力不討好。”


    紫袍人冷冷一笑,道:“上官小姐做得很對。”


    衛空空一呆。


    紫袍人又把手中一朵桃花捏碎,然後才道:“梅桃李的確是一條豬。”


    衛空空不以為然,道:“江湖傳言,情聖梅桃李才貌俱佳,乃一表堂堂之人間俊才。”


    紫袍人冷冷道:“他盜取了金蹄堡的第一良駒,無非想贏取馬王大賽。”


    衛空空道:“他何以如此重視這一場遊戲?”


    “遊戲?”紫袍人沉聲道:“今屆的馬王大賽,絕不是遊戲。”


    “難道其中有什麽內幕?”


    紫袍人道:“本屆馬王大賽,勝利者將會得到三種獎賞。”


    衛空空道:“曆屆馬王大賽俱是如此,今年又有何不同?”


    紫袍人冷冷的道:“今年的獎賞,第一種是三十缸醉春風。”


    衛空空知道:“三十缸醉春風,衛某人已喝了七八缸,還有餘下來的,差不多都給衛某人的朋友喝光了。”


    紫袍人冷笑道:“寶馬別院中,還有三十缸醉春風,別忘記這種酒是寶馬別院釀製出來的。”


    衛空空道:“還有第二種獎賞呢?”


    紫袍人道:“第二種獎賞是黃金五萬兩。”


    衛空空哂然道:“兩者比較,還是三十缸醉春風實際一些。”


    紫袍人一呆,半晌後才道:“酒能亂性,這句話一點也不錯,看來閣下已經有八九成醉了。”


    衛空空道:“別管我是不是醉了,第三種獎賞又是什麽東西?”


    紫袍人搖搖頭,道:“第三種獎賞不是東西,而是人。”


    “人?”


    “不錯,是人。”


    衛空空目中寒芒閃爍,忽道:“難道神馬天尊上官驥打算賽馬招親?”


    紫袍人緩緩點頭,道:“唔!你說對了,第三種獎賞,就是上官驥的女兒上官美鳳!”


    衛空空登時一呆。


    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梅桃李為什麽要盜去石九燒的那匹金蹄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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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個血衣人,擺出了血河大陣。


    血河大陣本是崆峒派異人銅簫子所創,但在一百年前此陣法秘密外傳,居然落在金蹄堡中。


    這七個血衣人,就是金蹄堡的七大護法。


    血河大陣殺氣森森,按照北鬥星陣的步法開始,但中途卻演變成為一種邪門的怪陣,陷入血河大陣之人,往往被此陣法所迷惑,而無法脫身。


    當然,使用此陣法的,必須本身具備一流的武功,否則陣法再厲害,也是於事無濟。


    唐竹權與簡天癡陷入此血河大陣中。


    這七大護法,年紀最輕的是血狐舒獨醒,隻有三十歲,而年紀最大的,則是血獅巫叟,已屆八十高齡。


    餘無懼十八歲才開始練武,苦練二十年後,結果連江湖上第三流角色都可以把他打得一敗塗地。


    在三十八歲那年,餘無懼在一個荒山上,懸繩自盡。


    他自尋短見,就是因為練武二十年,竟然給丐幫一個兩袋弟子,一拳就打爆了鼻子。


    自盡並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當他快要咽氣的時候,他忽然又後悔了。


    可是這個時候才後悔,未免太遲了。


    然而,閻王注定五更死,誰敢把命三更亡?


    餘無懼幾乎在咽下最後一口氣之際忽遇救星。


    救他的人,是個臉無人色,像個死人的老和尚。


    餘無懼大難不死,果有後福。


    原來這個臉無人色,死氣沉沉的老和尚,就是當年少林寺十大叛徒之一的千杏大師。


    千杏大師曾在藏經閣竊取了一本練功秘訣,最後給寺僧發覺,立刻連夜亡命奔逃,總算給他渡過此一劫難。


    千杏大師的武功,原本已極高,盜取這一本秘訣之後,勤修十年,內外功火候更是突飛猛進。


    可是,他練功不求正道,欲取捷徑,在武功即將練成的最後一段時間,竟然走火入魔,全身武功散去八成,幾經掙紮,才幸存一條老命。


    餘無懼被千杏大師挽迴性命之後,驀然發覺這個老和尚就是千杏大師,心中可謂又驚又喜,立刻跪拜,要求千杏收錄他為弟子。


    千杏大師晚景淒然,經不起餘無懼再三請求,終於允其所請。


    餘無懼苦練二十年武功,毫無成就。


    但他跟隨千杏大師僅僅五年,情況立時起了巨大的變化。


    昔日酒囊飯袋般的餘無懼,現在已成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以前曾經打敗餘無懼的人,五年後統統都死在他的手下。


    再過半年,千杏大師盍然長逝。


    餘無懼在江湖上漸漸地闖出了名堂,提起了魔雞餘無懼,真是談虎變色。


    餘無懼的外號被稱為魔雞,因為“雞”是他的乳名,三十八歲自盡之前,江湖中人都叫他笨雞。


    但他跟隨千杏大師練藝有成之後,笨雞不再笨了,於是變成了魔雞。


    但再過三年,魔雞這個外號,又改了一改,被稱為血雞。


    因為那時候,他已加入金蹄堡,成為金蹄堡七大護法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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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七個血衣人,就是金蹄堡的七大護法。


    血河大陣仿似一層又一層的血浪,湧向簡天癡和唐竹權。


    這兩個人都喝了不少酒。


    但一經接戰之下,他們非但毫無醉意,而且比任何人還更清醒靈活。


    唐竹權突然聽到了一陣蚊子飛翔般細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佯攻左路,實攻右方,先虛後實,實而後虛,虛虛實實,破陣可期矣。”


    唐竹權暗喜,原來簡天癡用蟻語傳聲的方法,把破敵妙計相告,血河大陣雖然厲害,但是,簡天癡顯然已看出了其中的破綻。


    唐竹權依計而行,果奏奇效。


    血河大陣的弱點,已被簡天癡瞧了出來。


    簡天癡配合著唐竹權的行動,在唐門五絕指法的掩護下,首先一掌把血狐舒獨醒震斃。


    舒獨醒被殺,血河大陣便亂了陣腳。


    唐竹權暴喝一聲,一雙胖大的手掌左右飛舞,改指為掌,又虛又實,再度把另一名護法擊傷。


    餘無懼神態微現怒色。


    自從他藝成以來,屢戰強敵,血河大陣從未失手。


    但現在七人中已有一死一傷,又怎不令他為之又驚又怒。


    唐竹權冷冷一笑,再次猛烈攻擊。


    這一次,他用最兇悍的掌法,對付餘無懼。


    餘無懼駕輕就熟,縱身退開。


    簡天癡卻乘虛而入,一掌直攻對方胸膛下的要穴。


    餘無懼這次卻不退縮,反手一掌,竟然與簡天癡硬拚。


    簡天癡嘿嘿一笑。


    倏然一聲悶響,兩掌緊貼在一起。


    他們不但在拚掌,而且在比內力。


    這種拚鬥,極為兇險,敗的一方固難僥幸,勝利者也必然元氣大損。


    又有兩名白衣護法衝前,想乘人之危,襲擊簡天癡。但唐竹權已把簡天癡的背後護住,那兩名白衣護法不但未能得逞,反而又有一個被唐竹權的五絕指法擊傷要害,慘唿倒下。


    餘無懼是七大護法中武功最厲害的一個。


    如果他倒下,則七大護法的潰敗已定局無疑。


    簡天癡乃當今江湖上碩果僅存的老輩高手。


    論到輩份之高,他猶在唐竹權的父親唐老人之上。


    餘無懼雖然練成不俗的武功,但與簡天癡硬拚,無異是自尋死路。


    不醉神翁生平與敵人交鋒無數,又豈會敗在餘無懼的手下?


    然而,世事往往令人難以逆料。


    龍城璧也看見他們兩人對掌,繼而互拚內家真氣,他也認為餘無懼決非簡天癡的敵手。


    但忽然間,簡天癡的臉色變成慘白,接著口中狂噴鮮血。


    餘無懼獰笑一聲,掌上勁力突增,居然把簡天癡一掌震飛數丈之外。


    唐竹權大吃一驚,連忙走去把簡天癡扶住。


    “簡老俠,你可別嚇壞老子!”


    簡天癡臉色由白轉灰,怒道:“那小子好陰險,他練成了八毒勁!”


    “八毒勁?”唐竹權登時一呆:“八毒勁失傳已三百餘年,這家夥怎會練成了八毒勁?”


    餘無懼冷笑。


    但他的笑容,並不自然。


    簡天癡的臉色,竟已由灰變黑!


    唐竹權不再怠慢,文刻從懷中取出一顆碧血靈芝丸,塞進簡天癡的口中。


    簡天癡搖頭道:“別浪費了,八毒勁是天下最陰毒的掌功,而且毒已攻心,就算用一百斤人參王,也救不了老子的性命了。”


    唐竹權歎了口氣。


    簡天癡突然笑了笑,對餘無懼道:“老弟,老子先走一步,十二個時辰之後再見!”


    簡天癡快要氣絕了。


    但在他未曾咽氣之前,他聽到一個人慘唿的聲音。


    慘唿的人,是朱五。


    朱五與龍城璧纏鬥百招之後,終告不支,但他仍然想用暗器偷襲龍城璧。


    他有五枚碎骨飛梭,俱染奇毒。


    這種碎骨飛梭,普天下隻有十枚,乃三十年前湘西名匠顧玉山的精心佳作。


    但他的暗器還未出手,風雪之刀已把他整個人迫到牆角裏去。


    朱五麵臨絕路,手中暗器成梅花形向龍城璧突襲。


    他先用金扇引開龍城璧的注意,然後才趁機出手。


    如果他的戰略運用得當,無論是誰,都不容易避得過這五枚要命的碎骨飛梭。


    可惜朱五疏忽了一件事。


    龍城璧雖然是以八條龍刀法名震天下,但他對於接暗器的功夫,絕不下於刀法上的造詣。


    朱五這五枚碎骨飛梭,沒有一枚能傷得了龍城璧,一一被風雪之刀撥開。


    龍城璧連發六刀。


    第六刀不偏不倚,恰好劈在朱五的鼻子上。


    朱五的鼻梁,立刻湧出一條血柱,整個人癱軟地倚臥在牆角上,就此斃命。


    當簡天癡無力地微張雙目,看見朱五被殺,心頭大為安慰。


    龍城璧急步走過來,點了簡天癡胸前背後共十二處要穴。


    他要製止簡天癡體內的毒力蔓延。


    唐竹權急道:“可否有救?”


    龍城璧歎口氣,搖搖頭道:“還不知道,希望毒未攻心,還有一絲希望。”


    餘無懼憑八毒勁這種邪門功夫取勝,但他本身也已受了不輕的內傷。


    不醉神翁簡天癡數十年積聚的內家真氣,畢竟非同小可。


    龍城璧把風雪之刀用口咬著,悶聲不響,突然就向餘無懼的小腹上一掌推去。


    這一掌去勢極快。


    餘無懼急閃,但唐竹權早已蓄勢待發,當餘無懼身軀側左,立刻一爪抓在他的胸膛上。


    這一爪比龍城璧一掌更快,但餘無懼居然又閃過了。可是!龍城璧的殺機已動,他無論如何,都要砍下這個人的腦袋。


    颼!


    風雪之刀倏地出擊,刀鋒筆直淩空劈下。


    餘無懼的眼珠仿佛在刹那間向外凸了出來。


    又是一陣血雨飛濺。


    繼朱五之後,餘無懼亦死在龍城璧的雪刀之下。


    餘無懼的腦袋,已被當中削開。


    龍城璧冷笑,迴刀入鞘。


    忽然間一人輕輕鼓掌,冷笑著說道:“果然不愧是天下間最傑出的年輕刀手,可惜性命絕不會太長久了!”


    龍城璧把目光向左一轉,盯在一個紫袍人的臉上。


    龍城璧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冷漠地說出了三個字:“你是誰?”


    紫袍人的迴答,也同樣的簡單:“嚴連玉。”


    龍城璧冷冷的道:“鬼弩客嚴魁是你何人?”


    紫袍人笑了,笑得就像一隻可怖的魔鬼:“嚴魁是我的堂叔。”


    龍城璧道:“你用劍?”


    嚴連玉道:“不錯。”


    龍城璧笑道:“你為什麽認為我不會長命?”


    嚴連玉道:“無論是誰,隻要他是金蹄堡的敵人,他的性命遲早都會丟掉。”


    龍城璧淡淡道:“在下不相信這一點,但我卻相信另一件事。”


    “哦!”嚴連玉一聲冷笑。


    龍城璧說下去,道:“在下相信你並不是到這裏來找人拚命,因為你是個聰明人,知道一旦動手,就勢難活著迴去,既然如此,倒不如早點離開這裏。”


    嚴連玉道:“可惜我並不聰明,也不想離開這裏,除非……”


    衛空空突然插口說道:“除非你得到猴子馬?”


    嚴連玉道:“不錯。”


    龍城璧冷笑道:“金蹄堡為什麽一定得要這匹猴子馬,難道石九燒也看上了上官美鳳?”


    嚴連玉麵有寒霜,一言不發。


    衛空空突然撥出長劍,對嚴連玉道:“你要得到猴子馬,除非先殺了衛某。”


    嚴連玉眼中精芒暴射:“衛空空,你好不識趣。”


    衛空空道:“別多廢話,看劍!”


    劍字才出口,嚴連玉竟然已比他更快一步出劍。


    一道森寒的劍影,急砍衛空空。


    龍城璧眉頭一皺。


    嚴連玉的劍法,已足以在江湖上獨霸一方,然而可惜他投身在金蹄堡下,助紂為虐。


    衛空空大喝一聲:“來得好!”


    身形急變,劍雖比嚴連玉早出鞘,但卻采取守勢,不敢冒進。


    嚴連玉一劍飆出,人已衝前七尺。


    衛空空突然劍鋒一偏,向嚴連玉的左肋下削去。


    隻聽得“當”一聲響,火星四射,兩劍相碰在一起,乍合又分。


    衛空空冷笑,連環五劍,射向嚴連玉的麵門。


    嚴連玉雙腿兀立不動,劍勢一收,劍鋒就在他自己的鼻梁前不足三寸之地,連擋對方五劍。


    這時候,衛空空急退五步。


    嚴連玉大叫一聲,劍勢暴展,身如飛鳥,飛擊衛空空。


    直到現在為止,衛空空還未施展他的獨門絕學——砍腦袋劍法。


    衛空空麵對強敵,居然不用砍腦袋劍法,當然是別有原因的。


    因為他知道對方乃用劍的好手,如果一上來,就用砍腦袋劍法,一旦未能奏功的話,自己便會被對方乘虛而入,招致慘敗。


    所以,他先行用毒蛇劍法與嚴連玉周旋。


    毒蛇劍法是殺手之王司馬血從劍狀元那裏學來的,後來司馬血又把毒蛇劍法的劍譜送給衛空空。


    衛空空不愧是練劍奇才,竟然已把毒蛇劍法練得很好。


    此際他用毒蛇劍法與嚴連玉較量,雖然未能取勝,但也戰個平分秋色之局。


    然而,嚴連玉排山倒海似的攻勢,又再展開。


    劍氣唿嘯,殺氣充斥了整個大廳。


    倏地,一陣霸道的劍招,在大廳中亮起。


    砍腦袋劍法終於出手了。


    衛空空在漸處劣勢的時候,突然使出一招“法場斬首”。


    這一招劍法之霸道,天下間已很少劍招能夠與之倫比。


    嚴連玉也深知厲害。


    但他仍然悍然不懼,依舊揮劍接招。


    這一戰,不但緊張,而且兇險絕倫,任何一方若偶有差池,立刻就要橫斃地上,毫無半點僥幸逃生的餘地。


    “法場斬首”之後,跟著又是一招威力奇猛的“分頭斬”。


    “分頭斬”的威力,猶在“法場斬首”之上。


    但嚴連玉竟然不退反進,務求行險求勝。


    這一來,雙方已陷入了極兇險的局麵,很可能會弄個同歸於盡。


    衛空空不怕死。


    但他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無故犧牲了自己的性命。


    “分頭斬”之後?衛空空的絬杏直淞耍?br />


    他不再貿然進攻,改變穩守突擊。


    嚴連玉冷笑:“想不到偷腦袋大俠,居然是個貪生怕死之輩。”


    衛空空不為所動,依舊穩守城池,伺機再發動淩厲的攻勢!


    轉眼之間,又已百招。


    倏地,衛空空疾然施展出一招“醉斬天魔”。


    嚴連玉這一次臉色變了!


    錚!錚!錚!錚!錚!錚!錚!錚!


    一連八招,雙方的劍鋒相碰在一起。


    衛空空不再客氣,全力出擊!


    嚴連玉雖未敗落,但卻已有力弱的先兆!


    反觀衛空空,卻是氣勢如虹,每一劍的力度,都威猛得令人不可思議!


    但龍城璧卻雙眉蹙起,額頭緊鎖滿臉憂慮之色。


    忽然間,他歎氣說道:“唉!嚴連玉勝了。”


    唐竹權一怔。


    明明是衛空空占著上風,為什麽居然會是嚴連玉勝了?


    轉眼一看,衛空空的氣勢更盛,無論如何都不會有敗落之理!


    然而,衛空空的臉,漸漸的漲成了紫紅之色。


    而嚴連玉卻反而氣定神閑,並不像是吃力的樣子。


    倏地,嚴連玉斜斜的刺出一劍!


    這一劍剌得並不快,但衛空空竟然無法閃避!


    這一劍刺的部位,是衛空空的心髒。


    無論是誰,都挨不起這一劍。


    這是絕對致命的一劍。


    衛空空的臉色又再變了。


    但嚴連玉這一劍,隻剌在他胸膛的皮膚上,並沒有狠狠的刺下去。


    衛空空的劍不再動了。


    他已敗落!


    嚴連玉卻突然撤招,迴劍入鞘,然後淡淡的說道:“衛大俠果然名不虛傳,嚴某佩服,佩服!”


    衛空空冷冷道:“在下已敗,你為何不下殺手?”


    嚴連玉幹咳一聲,道:“我若殺了你,又如何能找得著那匹猴子馬?”


    衛空空道:“就算你不殺我,難道我一定會把猴子馬送給你?”


    嚴連玉冷笑道:“你若真的不願把猴子馬獻上,我就先殺了薜惜瑤。”


    龍城璧道:“七層雲霧峰珠璣山莊的人,絕不會放過你。”


    嚴連玉仰天一笑:“懼者不來,來者不懼,咱們既然有本領把三小姐擄去,又怎會怕珠璣山莊的報複?”


    龍城璧道:“閣下一定要得到那匹猴子馬?”


    嚴連玉道:“不錯。”


    龍城璧道:“馬王大賽距今為期已不遠,閣下將要策騎此馬,與金蹄堡拚個高下?”


    嚴連玉道:“那是將來的事,龍城璧,你無須多費唇舌了。”


    衛空空冷冷道:“就是在下把猴子馬交出,這匹罕世良駒也未必會乖乖的讓你驅策如意。”


    嚴連玉道:“那是嚴某的事,不勞費心。”


    龍城璧歎了口氣,對衛空空道:“為了薛三小姐的安全,這匹猴子馬勢難保得住了。”


    衛空空道:“照你的意思,也主張我把猴子馬送給金蹄堡?”


    龍城璧勉強一笑,道:“這是無可奈何的事,難道你還有什麽辦法?”


    衛空空無話可說!


    嚴連玉笑了!


    那是勝利的微笑!


    他不但擊敗了衛空空,也將會成功地取到猴子馬。


    這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但就在這個時候,豆腐店門外,又出現了一個灰衣人。


    他的手中有劍!


    他的心中有劍。


    劍在手中,劍在心中。


    他就是名震江湖的殺手之王司馬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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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血沒有騎馬。


    他是坐著一頂軟兜竹轎,施施然而來的。


    連龍城璧都沒有想到,司馬血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司馬血一出現,第一句說話就是:“猴子馬已給在下搶走了,嚴連玉大可不必費神。”


    嚴連玉冷冷道:“你是誰?”


    “司馬血!”


    “司馬血?”嚴連玉嘿嘿一笑:“難道你對上官美鳳有點意思?”


    司馬血淡淡一笑:“上官美鳳是個可人兒,就算在下喜歡她,也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嚴連玉冷笑道:“你搶走了猴子馬這件事,嚴某很難相信。”


    司馬血道:“你不相信,大可以去問嚴魁。”


    嚴連玉一楞。


    司馬血續道:“嚴魁是不是閣下的堂叔?”


    嚴連玉道:“不惜。”


    司馬血道:“閣下好一招聲東擊西之計,一方麵纏住龍城璧、衛空空、唐竹權和不醉神翁,另一方麵卻分派人手,前往杜家莊奪馬。”


    嚴連玉瞪著司馬血,一言不發。


    司馬血道:“可惜嚴魁的鬼弩,全部都射入了自己的大腿上。”


    嚴連玉忍不住道:“他怎會把鬼弩射在自己的大腿?”


    司馬血笑了笑,道:“他用鬼弩射我,但卻給我用碧血劍擋住,反擊在他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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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空空鬆了口氣!


    那匹猴子馬原來就寄養在杜家莊內。


    杜家莊是長安城東二十裏的一座莊院,莊主杜國希,是衛空空的姨丈。


    金蹄堡顯然已查出了猴子馬的下落。


    嚴連玉不殺衛空空,並不是因為猴子馬,而是他根本不能殺衛空空。


    因為龍城璧的風雪之刀已在同時出鞘,他若殺了衛空空,風雪之刀就會把他的腦袋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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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蹄堡又遭遇到一次挫折。


    嚴魁率眾前往杜家莊奪馬。


    但他卻未曾料到,杜家莊內,竟然潛伏著一個武功絕頂的殺手。


    這人就是殺手之王司馬血。


    司馬血在杜家莊內,已住了十天。


    他一直都與衛空空在一起,直到大年初一清晨才分手!


    衛空空進長安城去,而司馬血卻留在杜家莊內。


    他的主要任務,就是看守著這一匹猴子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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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魁的奪馬行動失敗了。


    他的大腿上,總共被十二枚鬼弩所傷,可說是自食其果。


    這件事說出來,也未免太丟人了。


    明明是自己射出去的鬼弩,不但沒有把敵人殺死,反而自作自受。


    幸而他擁有這種毒弩的獨門解藥,否則後果更難想像。


    饒是如此,他已吃盡不少苦頭!


    而嚴連玉率師大鬧豆腐店,結果也是無功而退。


    他能夠活著離開豆腐店,完全是因為薛惜瑤已落在金蹄堡中,否則,龍城璧和司馬血絕不會放過他。


    石九燒是否大感氣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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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蹄堡其實不像一座堡壘,隻像一個不大不小的市鎮。


    在這裏,有菜市場,有各式各樣的店鋪,也有妓院和賭館,甚至連棺材店都有兩間。


    石九燒就是這裏的大老板。


    在許多小老板之中,金八芒是“最大”的一個!


    他擁有一間錢莊,一間客棧,還有一口井。


    這一口井沒有井水,隻有血。


    在金蹄堡,這一口井是很著名的,它叫“公平井”。


    無論有任何不公平的事,任何不公平的人,隻要把那人揪到井邊,就會得到公平的處決!


    去年,總共有十八個人被揪到井邊。


    結果,這十八個人全部都被剖心挖腹,然後把他們流出來的血,都潑進公平井內。


    這十八個人,有十六個是江湖上各門各派的人物。


    還有兩個,卻是金蹄堡的人!


    他們的心髒被挖出!


    他們的血液灌注在公平井內。


    因為他們都對金蹄堡不利,那兩個被處決的金蹄堡中人,是叛徒,他們欲謀刺石九燒堡主!


    金八霸就是公平井的主人。


    換而言之,他是金蹄堡的刑堂堂主!


    刑堂堂主,是一個很重要的職位!


    刑堂堂主的權力大小,並不是劃一規定的。


    某些幫會的刑堂堂主,毫無權力,實際上隻是一名劊子手。


    當幫會長老抓著叛徒之後,經過商議認為罪不可恕,就會把叛徒推到刑堂,讓刑堂堂主加以處決。


    但某些幫會的刑堂堂主,權力卻大得驚人,甚至僅在幫會首腦一人之下。


    金八霸就是屬於後者。


    在金蹄堡中,除了石九燒之外,權力最大的,就是數他。


    嚴魁和嚴連玉也是金蹄堡中的重要人物,但地位仍然比不上金八霸。


    金八霸是一個與楚霸王同一類型的人物。


    然而,他並不如楚霸王般率直魯莽。


    他有粗暴的一麵,也有仔細能幹的一麵。


    在金蹄堡中.沒有人敢得罪堡主,更沒有人得罪金八霸。


    金八霸平時喜歡在他自己的錢莊裏,欣賞白花花的銀子,和黃澄澄的金子。


    他是一個生意人,也是個財迷。


    但他絕不是守財奴,他花錢的時候,簡直可以媲美殺手之王司馬血。


    司馬血!


    想起了司馬血,金八霸火辣的脾氣又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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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血算是什麽東西?”


    “殺手之王,殺手之王,俺殺他媽的祖宗個鳥!”


    “你們究竟在攪什麽鬼?十幾個人,浩浩蕩蕩的殺到杜家莊,不但猴子馬沒到手,居然扶傷抬屍的迴來,教俺怎樣向堡主交待?”


    他說著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手指尖差不多已戳在一個人的鼻子上。


    這人竟然就是嚴魁!


    嚴魁在金蹄堡的地位,可謂極為崇高,但在金八霸麵前,竟然連一口氣都不敢哼出來!


    金八霸兇巴巴的又再破口大罵,差點就一個耳光摑在嚴魁的臉上。


    錢莊裏,誰都不敢吭氣,就隻聽到金八霸罵人的聲音,不斷地轟響起來。


    倏地,錢莊門外,響起了一陣鼓樂之聲。


    十個紅衣人,拉著十匹駿馬,馬鞍上都沒有人,卻分別懸掛著十柄烏溜溜的黑劍。


    劍柄通體黑油油。


    劍鞘也黑墨如漆。


    這十匹馬一出現,金八霸的脾氣,立刻就收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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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匹馬之後,又有四匹健馬。


    這四匹健馬俱是黃色,分列兩排,以同樣的速度,不緩不急地向前邁進。


    健馬之後,拖著一輛極為悅目的金枘馬車。


    車廂的小窗戶開著,裏麵端坐著一個麵容清臒,但卻精神奕奕的老者。


    他就是江湖上人稱銀衣血手魔的石九燒,也就是金蹄堡堡主!


    銀衣魔手並不是每天都穿著銀衣。


    現在,他身穿一襲橙黃色緞衣,披著一襲雪白熊皮大氅,一雙濃眉已呈灰白,眼睛內精光閃爍,灼爍逼人。


    十匹駿馬和馬車停在錢莊門外。


    車廂門打開,石九燒緩緩地走進錢莊的大堂。


    大堂上靜得出奇。


    石九燒寒著臉,揮了揮手,道:“拿酒來。”


    兩個紅衣勁裝大漢,立刻從車廂捧出一缸酒。


    不是一壇,而是一缸。


    這一個缸,不但可以淹死人,簡直連一匹馬都可以在裏麵洗澡。


    石九燒淡淡一笑,突然大喝一聲,張開嘴巴,一條酒柱立刻從酒缸內竄升,直灌進石九燒的嘴巴之內。


    這一手“長鯨吸水”的功夫,當世已難有幾人能及。


    隻見整缸酒很快就被吸個幹淨,但石九燒的肚皮卻沒有脹大。


    那些酒去了什麽地方?


    每一個人都看得很清楚,整缸酒已被石九燒吸喝淨盡,但旋踵之間,又在石九燒的指甲間流了出來。


    他用內功吸喝整缸酒,又再用內力把酒從指甲間逼出。


    金八霸朗聲一笑,道:“堡主的九轉乾坤絕轉羆,又更進步了。”


    石九燒踏著遍地酒潰,目光注視在嚴魁的臉上。


    嚴魁額上在冒汗。


    石九燒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道:“嚴魁,你跟隨本座多少年了?


    嚴魁道:“十七年。”


    石九燒搖頭,道:“不是十七年,而是十六年八月另十九天。”


    嚴魁不斷點頭。


    石九燒道:“在這些歲月裏,你曾為本堡主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


    嚴魁汗如雨下,道:“屬下無德無能,豈敢居功。”


    石九燒嘿嘿一笑,道:“你倒謙虛得很。”


    嚴魁的臉色,已變得比死人還難看。


    石九燒又是冷哼一聲,道:“杜家莊奪馬一事,本座原想調派金八霸親自前往的,但你卻說殺雞焉用宰牛刀,現在事情已糟了,你說應該怎辦?”


    嚴魁平時威風八麵,但現在卻比一條狗還不如。


    “屬下該死,屬下該死!”


    石九燒冷冷一笑,突然對金八霸道:“既然連他自己都說該死,為什麽還不把他拖到公平井去解決?”


    金八霸一呆。


    辦事不力,難免有罪,但也罪不致死這麽嚴重。


    石九燒喝道:“還不把他拖出去?”


    金八霸不再猶疑,正想把嚴魁拎住,驀地一個人大聲道:“堡主手下留人!”


    石九燒一雙發亮的眼睛,立時閉上,然後緩緩的道:“嚴連玉,你來得正好,本座找你許久了。”


    大聲說話的人,果然就是嚴連玉。


    石九燒仍然閉著眼睛,淡淡的說道:“你能夠擊敗偷腦袋大俠衛空空,足見你的劍法已很有造詣了。”


    嚴連玉道:“衛空空雖敗,但無可否認他仍然是江湖上一號危險人物。”


    石九燒點點頭,道:“可惜當時你身陷強敵環伺,否則大可以把他一劍除之。”


    嚴連玉道:“堡主能夠體察當時情況,在下深感欽佩。”


    石九燒淡淡一笑,道:“嚴老弟,你並不是本堡中人,但亦願意為本堡主效力,本座感激得很。”


    嚴連玉歎了口氣,道:“梅桃李欲奪取馬王之王的寶座,以便財色兼收,別的在下可以不計較,但上官美鳳絕不能被他搶走。”


    石九燒仰天一笑,道:“想不到嚴老弟居然是個多情種子,江湖中人隻怕都看走了眼了。”


    嚴連玉道:“梅桃李屢與貴堡作對,既可惡複可恨。”


    石九燒道:“既然嚴老弟說情,嚴魁死罪可免,改打八十鐵棍,未知嚴魁是否心服?”


    嚴魁忙道:“堡主不殺之恩,屬下沒齒難忘,又焉有不服之處?”


    金八霸沉著臉,叱喝道:“把嚴魁拖下去,重打八十!”


    立刻就有兩個眉粗目大的力士,把嚴魁拖出錢莊之外。


    嚴連玉道:“石堡主,猴子馬雖然是千裏良駒,但畢竟馬齡已老。”


    石九燒微一沉吟,道:“嚴老弟之意,認為還有別的馬匹可以與金蹄追風、猴子馬一較長短?”


    嚴連玉道:“據在下所知,大名府西南二百裏外,有一座玉馬寺。”


    “玉馬寺?”石九燒為之一陣動容:“難道玉馬寺裏竟有良駒,可與金蹄追風、猴子馬分庭抗禮?”


    嚴連玉點頭,道:“這一座玉馬寺,香火並不怎麽鼎盛,寺中僧侶亦僅寥寥數十人,但寺中方丈冷禪大師,卻有“佛門伯樂”的雅號。”


    石九燒神情略帶驚訝:“佛門伯樂?料想此人必然深諳相馬之術!”


    嚴連玉道:“這個自然,否則又如何能被稱為佛門伯樂。”


    石九燒深深吸了口氣,道:“請問玉馬寺內,有何良駒?”


    嚴連玉道:“血汗寶馬!”


    血汗寶馬四字一出口,石九燒和金八霸的眼睛同時大


    亮!


    血汗寶馬!


    世間罕見難求的血汗寶馬,竟有一匹落在佛寺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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