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士的工作室是在一座土樓上,環境幽美。憑窗遠眺,一片黃土地就在腳下,遠處有人在打水,騎馬。


    一陣狂風吹來,刮起一片黃霧,所有的人都以背對風。倪立歎息道:“在這裏工作,心胸也比較開闊,靈感泉湧,工作進度也會快起來。”


    “這是城主給你的恩賜。這棟小樓上四間房,除了三位護法,便是您了。樓下隻有兩間工作室,一間藏置室,另外就是客飯廳了。”歐陽護法一本正經地道,“以後你每天來這裏工作,工作到幾點,誰都不管,但須準時在巳時前到達。六個人研究的東西,都不一樣,因此內容是絕對禁止泄露的。”


    倪立訝然問道:“難道連互相交流也不行?”


    歐陽護法聲色俱厲地道:“不行,絕對禁止,誰違規將被處死,包括老夫你都得三緘其口,若果遇到難題,你隻能向上請示,要跟城主及副城主交流研究,清楚了嗎?”


    倪立心頭一寒,緩緩點頭,問道:“向上請示,是否經過您?”


    “不錯。還有一點,離開這裏時,不能帶走任何一張紙屑。你還有什麽要問的?若果沒有,如今便開始布置工作。”說著自懷內掏出一包東西,指著一個地方道,“你先檢查一下,這包有沒有破損、有沒有被拆開的痕跡,然後在這裏簽個名!”


    倪立看後便簽了名,隨即要拆包,又為歐陽護法所止:“待老夫離開之後,你再拆。你離開這裏時,把東西放迴包內紮好,通知管事,他會將之交到城主手中。”他言畢長身,道,“你如今可以開始工作了!”他退了出去,忽又開門道,“萬一有事找其他同僚,必須先敲門;反之別人敲門,你要開門之前,也必須先將東西收好!”


    倪立道:“護法何必去也匆匆,學弟尚有疑問要請教您。”


    歐陽護法隻好再進來:“有疑問請問。”


    “太學士有什麽權力,為何人人均十分敬慕?做什麽工作都沒有報酬,他們緊張什麽?”


    “昨天城主已說過,你的地位高於副總管……”


    “好,學弟就此請教你,我可以指揮副總管嗎?”


    歐陽護法沉吟道:“平時因職責不一樣,當然不可以,但在緊急狀況,或特殊情況卻允許指揮他。”


    “換而言之,我可以指揮一般武士了?”


    歐陽護法點點頭,倪立又問:“除此之外,有何權力?”


    “你喜歡吃什麽都可以叫灶房準備,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本城任何地方你都可以去得,不過得事先知會正副城主,住宿、食物、衣物均比人好,還可以要求配仆人及女人薦枕。”歐陽護法道,“其他的,你過一段時間,自然慢慢會知道。”


    歐陽護法去後,倪立將門關上,打開那包東西,原來裏麵隻有薄薄的幾頁紙,另有一張城主的手諭。


    倪太學士台鑒:啟者,此為漢朝衛青手著的“衛青武學旨要”,該書共分:治軍、練兵、擺陣、用兵、建功、學武,揚武及武藝共八篇,前五篇且不練習,現此為學武篇之第一部分,請太學士融會貫通之後,寫出練武心得,如此即成。完成第一部分,即研究第二部分。三篇練武旨要,共分九個步驟,全部研究完畢,便是本城以武技統一武林之期。此為破天荒之盛事,望倪太學士努力,並預祝成功。城主即日。


    下麵尚有一個印章,印章沒有名字,隻有一條雲中龍的圖案。


    倪立看了這張手諭,一顆心興奮得怦怦亂跳,他來此的目的已達到,未來的歲月便是盡快把三篇旨要學會。


    可是他隻看了幾行字,便心寒了一半,文字深澀、奧妙,一句話隻有短短幾個字,但包含之廣,令人難以想像,難怪至今猶未有人成功。


    忽然他想到一個問題:迷城嚴格規定,六名太學士不許互相交流,各自研究一部分,目的自然是為了限製太學士也學懂了“衛青武學旨要”所記載的絕世武功,各學不全,武功自然無法與正副城主頡頏,換而言之,仍要受其控製。說迷城以武技統一武林,實在隻是城主一個人而已。而自己跟六位護法在同一座樓研究,不與其他五位太學士在一起,恐怕也是擔心自己另有目的。


    想到此,倪立輕哼一聲,心中暗道:“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你道我看不透你的用心。”


    轉念一想,那三個護法平日無事,必也跟太學士一樣,專心研究“衛青武學旨要”,也不知他們如今已有了什麽成績。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輕吸一口氣,便立將煩惱及雜念摒除掉,專心研究,不過這本秘笈太深奧了,他竟連一句也未能弄清楚。


    吃午飯時,倪立果然見到一個麵龐與辛勤諸兄弟相似的漢子,垂手而立,目不斜視,雖是下人,卻一副凜然,料他便是辛甲。辛家五兄弟唯有他有個好名字,昔時辛甲本是商之臣,常勸諫紂王,因王不聽,遂離商去周,去周任太史,頗為著名。


    倪立心頭一動,忖道:“他性子跟古之辛甲一樣耿直不阿嗎?”


    吃飯一共有九個人,除了三個護法及倪立、陽關、葛楚雄之外,經介紹才知道另外三位太學士的姓名:盧保儒、顧映紅及嶽景山。那顧映紅是個中年婦人,神情冷漠,從不與旁人搭半句話,倒是其他男人還略為說一些笑話,調劑調劑。


    嶽景山年紀最大,倚老賣老地道:“倪小哥,聽說你人很風流,曾經去秦淮河畔勾連了幾年,相信會過不少美人。”


    倪立笑道:“有句老話,英雄慣見也尋常。這句話用在美女身上,同樣適合。老前輩若有雅興,他日倘有機會,晚輩自當帶路,好讓前輩見識一番。”


    嶽景山臉色一沉:“老夫已一大把年紀,這是在諷刺我麽?”


    “非也!秦淮河上的名妓曲藝,甚至琴棋書畫均能,與之吟詩作賦,聽歌彈琴奏樂,有趣得很。”


    歐陽護法幹咳一聲,道:“吃飯時說這種話,不怕影響他人胃口乎。”


    倪立道:“晚輩剛到不懂規矩,請護法包涵。不過晚輩認為吃飯時應該稍為輕鬆一下,否則腦袋整日難有時間清醒。”


    歐陽護法瞪了他一眼,道:“你迴家難道不休息?”


    倪立道:“護法這樣說,晚輩便知道日後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了!”他忽然轉了一個話題,“晚輩讀書不多,秘笈上的句子有頗多解不通者,但據悉,太學士之間是不能互相交流的,如此又如何解決此一難題?”


    歐陽護法道:“飯後我帶你去藏書館,那裏有數千冊藏書,也許對你有所幫助。”


    “多謝護法。”


    ×      ×      ×


    藏書館設在另一座小樓處,那裏是其他五位太學士之工作所,館內當然藏書豐富,辛甲赫然在裏麵當值。倪立隨手抓了一冊閱之,便不能釋卷。他已立定主意,並不急於破解秘笈,而是先把學問做好。他一連二天皆跑去藏書館內。


    辛甲終於忍不住問道:“倪太學士,你不用研究練武要訣嗎?”


    “我現在便是在研究,正所謂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也。”倪立連頭也不抬一下。


    也不知是太學士不但地位特殊,不受限製,還是六位護法相信他,他整天窩在藏書館內,居然亦無人過問。


    十天過去了,倪立才改變方式。上午研究“衛青武學旨要”,下午仍在藏書館內。又半個月過去了,他改為兩天才花半天讀書。如此一來,其他人都看出他是有目的有計劃地讀書。


    郭蓮也事事基於迷城的規矩,竟然不問他半句有關工作的事,但仍照舊授他暗器手法。倪立傳她內功。此時她肚子已微見突出。但不知因何原因,她跟他的感情似乎淡了許多。


    三個月過去了,這天吃晚飯時,郭蓮忽然道:“大哥,我肚子越來越大了,恐怕日後不能再教你練暗器了,你自個練習吧。”


    “你放心,愚夫絕對不會放棄。”


    郭蓮又問:“你的工作還順利嗎?”倪立搖搖頭。郭蓮吃驚地問道,“他們不配合你嗎?”


    “不是,而是要學的東西太深奧了,進展極慢極慢,他們很多人都成了行屍走肉。”


    郭蓮微微一怔,問道:“你這句話我聽不懂。”


    倪立微微一笑道:“研究秘笈的人,反為秘笈所駕馭,成其奴隸,整天昏昏沉沉,心中所想的全是秘笈上的東西,不是變成行屍走肉嗎?”


    郭蓮道:“你敢月旦別人,自己一定是另有一套辦法了。”


    “我的辦法不能泄露。”倪立替她挾了一箸菜,道,“為了咱們的孩子,你得多吃點。蓮妹,我心裏真的很感激你。”


    郭蓮失笑道:“你要否小妹也感激你,我隻是有點擔心……”她欲言又止。


    倪立問道:“你擔心什麽?”


    “我……小妹擔心你有了兒子,便不要我了。”


    倪立哈哈一笑道:“倪十一雖然風流點,但絕對不是不負責任的男人,你是我的好嬌妻,又替我傳宗接代,我憑什麽不要你?”


    郭蓮睫毛閃動了一下,強笑道:“但願如此,更希望兒子之降臨,能為咱們……一家人帶來好運。”


    倪立隱約聽出她內心之不安,更看出她的憂慮,但一時間又猜不出妻子之內心秘密,有點忐忑。


    時間不斷流逝,郭蓮的肚子也一日比一日大,而天氣已經寒冷,外麵已是漫天風雪的日子,但迷城內卻十分平靜,隻有倪立難以平靜。


    他進迷城隻為了達成乃師之願望,但直至目前,他對迷城之了解,仍然十分貧乏,他想見到的及去的地方,至今不知在何處。


    倪立開始提筆寫破解,經過推敲,三天後才寫了第二稿,交稿後,他依然有三天假期,也就在這一天,他一進門便聽到郭蓮的呻吟聲。他連忙進房間道:“蓮妹,是要生了,還是你身子不適?”


    隻聽郭蓮叫道:“大哥,快找接生婆來,我快生了……哎唷,快……”倪立立即轉身衝出大門去,高聲唿叫。他現在是太學士,地位不同以往,自有人替他去張羅。


    倪立返迴家裏,安慰嬌妻:“且忍一忍,接生婆就來了……噫,怎會提早……”


    “我怎知道?你還不快去燒湯!”


    倪立第一次要為人父,缺乏經驗,一顆心又緊張又興奮,不知所措地跑來跑去。幸好接生婆很快便帶了個丫頭來了。


    倪立站在房門外踱步,歐陽護法聞訊趕來,含笑道:“小倪,恭喜你了,嘿嘿,你真他媽的能幹,年紀輕輕便做父親了!”他的態度跟工作時,完全兩樣。


    倪立微微一怔,問道:“難道護法沒有孩子?”


    歐陽護法歎了一口氣,道:“不提也罷,我雖然未做過父親,卻能理解初為人父的感情,這是接觸人多之故,哈哈,不用緊張。今夜咱們幾個做了一席酒菜,要請你哩!”


    “不,應該由我來請。”


    “你要請就等孩子滿月時再請吧。”歐陽護法轉身去了,“我得去通知他們。”


    他走後,倪立覺得更緊張。索性拿了一張椅子,坐在院子裏,閉起雙眼,腦海裏立即??上一個問題:“她到底是什麽人?是什麽身份?為何要用假名混進迷城?她有什麽目的?”他決定待孩子滿月之後,想辦法試探她。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聽到一個啼哭聲,他像一頭受傷的豹子般跳了起來,叫道:“孩子降生了!婆婆,母子平安否?”


    “平安平安,一切順利!”接生婆的聲音自內傳了出來,“恭喜太學士,夫人生了個男娃。”


    “男娃也好,女娃也好,最重要的是母子平安!”倪立叫道,“我可以進來嗎?”


    “不可以,待收拾後再進來吧!”


    過了頓飯功夫,丫頭把浴盆及一些穢布捧了出來,才放倪立進去。倪立走至床前,輕輕抓起郭蓮的手,道:“好妹子,辛苦你啦!多謝你替我生了個娃娃!”


    郭蓮臉上露出一絲喜悅之色,有神無氣地道:“你,你替孩子起個名字吧。”


    倪立體貼地道:“孩子是咱們倆的,過兩天再一起商量吧。你先歇歇,辛苦了!”


    郭蓮望著他的背影,眼角忽然滾下兩行清淚。


    晚宴是在歐陽護法家裏,隻有六位太學士及三位護法,正在暢飲之際,戴人皮麵具,身材高大的右副城主突然駕臨,眾人吃了一驚,連忙推席而起。


    “不知右副城主大駕光臨,請恕屬下失迎之罪!”


    “何罪之有。”右副城主聲音透著幾分喜悅,道,“聽說倪太學士今日添丁,老歐陽為他設宴慶祝,連忙過來叨擾幾杯。”


    “請坐請坐,辛甲,快著人添菜添酒,再送一副杯箸來。”


    倪立道:“犬子無狀,在此時節降生,擾亂了諸位前輩及上司之生活,屬下深感惶恐。”


    右副城主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記,道:“你說什麽話!生兒子是件大好事,也為迷城添幾分生機,該慶祝!嗯,孩子有名字了嗎?”


    “還沒有,請副城主賜名!”


    右副城主大笑:“孩子的名應該由父母立,本座怎能越俎代庖?坐下吧。”


    眾人坐下,自然將主位讓與右副城主。


    “你們剛才說些什麽題目?”


    馬護法道:“天南地北亂扯一通,沒有什麽題目。”


    倪立大著膽子問道:“右副城主,今日屬下已將破解法呈上,不知副城主過目否?”


    “哦?我還未看,如此說來,你今日可是雙喜臨門呀!老歐陽,你看見沒有?”


    歐陽護法惶恐地道:“屬下怎敢看?已轉呈給城主了,料不日副城主便能看到。”


    “不管他寫得如何,理解有多深,是否準確,但半年多時間便有成績,已不簡單!”


    “不,屬下有個建議。”倪立見他眼神有鼓勵之意,便繼續說下去,“如今這種研究方法既費時間,又費人力精力,而且不一定準確!即使城主天縱聰明,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判斷其對或錯!”


    右副城主聲音微沉:“依你之見又如何?你但說無妨,不過今日所說之言,絕對不能傳出去!”


    辛甲知趣立即退出去,同時將大門拉上。


    “屬下認為應該一起研究才是上策。”


    右副城主不以為然地道:“城主絕對不會批準你的建議!”


    “屬下知道城主反對之理由,他怕‘衛青武學旨要’讓太多人懂得,則他便難以駕馭屬下。”


    眾人一聽此言,臉色俱是大變,其實這個秘密,誰都知道,但從來無人敢正麵提出來,是故他們均屏息靜觀,看右副城主有什麽反應。


    隻聽他冷哼一聲:“倪立,你不覺得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嗎?”


    “因為有副城主之‘但說不妨’之鼓勵,屬下方敢鬥膽建言。”倪立稍頓又道,“若非如此,屬下實在想不到,還有別的原因。副城主可以告知嗎?”


    右副城主又輕哼了一聲:“你倒會抓機會!你對城主敢這樣提嗎?”


    “有何不敢?屬下是為迷城好,希望本城能早日以武技統一武林,才有此見。而且按此辦法研究,也不知要何年何日才能成功,屆時說不定咱們都已不在人間了!”


    這句話使得右副城主身子震動了一下,道:“你跟城主見麵之事,由我來安排,我不會在城主麵前說你今日提過什麽意見,隻說聽你說很想跟他見個麵,至於城主肯不肯見你,便得看你的造化了!”他環顧一下諸人,又道,“今日說公事隻到此為止,喝酒吧!”


    ×      ×      ×


    倪立扶醉迴家,已是半夜,郭蓮已經入睡,他便到書房睡,待他醒來,已是日上三竿,他麵也不洗便跑去看望妻兒。


    妻子仍然躺在床上,臉色比昨天已好多了。他撫弄她的頭發,道:“昨夜歐陽護法請客慶祝咱們生了孩子,我喝多了,迴來你已睡著了,不敢驚醒你。”


    郭蓮溫順地道:“我不怪你,你把孩子抱來讓我看看。”丫頭立即將孩子交到他手裏,隻見小子雙眼閉著,正在睡覺,看樣子十足是個小倪立。


    郭蓮道:“他真像你。”


    “他是男孩常然像我,若是女孩一定跟你一樣國色天香了!”


    郭蓮驕傲地笑了:“你的運氣太好了,否則怎能叫我替你生兒子!”


    倪立低首在她頰上親了一口,道:“不跟你多說了,你多休息。”


    “孩子的名字呢?”


    “叫倪飛好不好,我不希望孩子跟咱一樣,長久臥身此間,連外麵的世界是怎麽樣子的,一點都不知道。”


    郭蓮正想說話,見倪立向自己打眼色,她心領神會,知道因為有丫頭在場,是故道:“倪飛這個名這般淺白,不像是你的兒子,人家還道他父母都未讀過書呢!”


    倪立道:“就慢慢再想吧!”


    ×      ×      ×


    城主在三天之後,接見倪立。見麵的地點仍是上次那個黑黝黝的地方。倪立首先道:“看來城主對我還不放心,也不器重,我又何必自作多情?罷了罷了,見了更加傷心,不如不見。”


    他扯下蒙麵巾推門而出,辛苦在外麵吃了一驚,問道:“怎會這般快?”


    “在此處聽聲不見影,見了還不如不見,算啦,你替我通知城主,說我取消見麵。嘿嘿,還說什麽太學士地位不一般,還不是跟一般武士一樣。”


    辛苦又驚又急地道:“你且等等,奴才立即去通知城主,千萬不要走開。”他快步跑了去。


    過了頓飯功夫,又氣喘籲籲地跑迴來,道:“城主在太學士的藏書房裏跟你見麵。”他忽然壓低聲音,“不過你態度可得……城主好像不大高興……”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倪立說得輕鬆,但腦海裏卻不斷琢磨如何跟城主交談。


    到了太學士的小樓,裏麵沒有一個人,隻聽城主的聲音自內傳了出來:“倪立,你好大的膽子,還不快進來。”倪立連忙推門而入。


    房裏的門窗全部關上,光線十分黯淡,一張高背椅上坐著一個人,看身形果是城主。對麵放著一張椅子,離開一丈,倪立告罪一聲坐下。


    “你找本座有什麽要事?”


    “屬下想先請問城主一件事。請問太學士在本城的地位很不低嗎?”


    城主沉吟了一下才嗯了一聲:“你這是什麽意思?”


    倪立不答續問:“若真是不低的話,為何城主對太學士仍如此不信任?連當麵坐談的機會猶不可得,要利用聽管傳音。”


    城主知道他是對剛才之事,有所不滿,乃含笑道:“本座未開腔,你憑什麽判斷本座今番仍要利用聽筒與你交談?”


    倪立不由一怔,這才覺得自己有點孟浪,到底年輕,沉不住氣,沉吟了半晌方道:“這是屬下之不察,請諒,不過,屬下尚有話要說。”


    “太學士請說無妨。”城主態度倒是十分和藹。


    “太學士若果有地位的,為何互相之間不能交流?”倪立看了城主一眼,續道,“這是城主不信任太學士之表現,故以此推算,太學士地位不可能高!”


    城主輕哼一聲:“地位要再上一層樓,不過是本座一張手令罷了,不許交流不能說明太學士地位不高!”


    “地位再高不被信任又有何用?這等於一個丈夫對妻子說我很愛你,你一切行動自由,卻在出門時在她身上加了一條貞節帶。”


    城主輕哼一聲:“倪立,你進城才多久,你著人召本座與你相見,便要本座聽你說些屁話?”


    倪立忙道:“其實屬下是想向城主建議。”他又看了城主一眼,然後道,“早前聽城主高談理想,使屬下既向往又欽佩,因此竭盡心智,努力工作,僥幸在短時期內,得城主破例提拔為太學士……”


    “本座時間有限,你挑重要的說!”


    “我認為城主對太學士工作安排及規定,有莫大之意見,並認為這樣做不但對本城無益,對工作無益,曠日持久,且傷太學士之自尊心!百害而無一利,為何不改變之?”


    城主胸膛起伏,沉聲問道:“如何改變?”顯見他極力抑製情緒。


    倪立大著膽子道:“目前的工作安排是每個太學士研究‘衛青武學旨要’,不按次序,增加難度,教人不知上文下理,進度必慢,又不許互相間交流,更加影響進度,以此工作進度要想成功,也不知要花去多少心血。而且研究出的成果,還未必是正確的,對迷城有何好處?對城主更無好處,若要達到全部研究精確,可能得花上二三十年時間,即使城主有此耐心,但屬下卻怕看不到成功的那一天!”


    城主雙眼神光暴現,直盯在他臉上,似乎要看穿他的內心秘密般。


    倪立吸了一口氣,大著膽子續道:“以屬下之淺見,城主大可以把研究人員以兩人為一組,讓他們可互相交換心得,又應由頭開始研究,順序而下,進度必快,錯誤必少。最好全文讓太學士們先背熟,如此進度必能更快,因為有上文下理可尋。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使太學士們居心難測,但全城資源全在城主手中,您還怕屬下們會造反?再說,即使有一兩個害群之馬,其他人還是忠於您的!”


    他咽了一口口水,續道:“全城均不知城主副城主的真麵目,下屬在明,城主在暗,不知城主還有什麽好擔心的?再說,若果發現有人不忠,可以立即處理,本城多幾個人學會衛青武學旨要上載之武功,隻會增加本城之力量。對城主而言,利多於弊,故此下屬才鬥膽求見城主,將愚見上達。”


    城主端坐如舊,過了半晌才問道:“你膽子很大,有人支持你嗎?”


    “是否有人支持下屬,相信城主比誰都清楚。”倪立道,“屬下認為所議之事對本城有益,不存私心,膽子自然較大,直言無忌,憑的隻是一顆忠於本城的赤子之心而已。請城主明鑒。”


    “還有其他話要說嗎?”


    “今日隻想到這些,他日想到再說……”倪立先歎一聲,道,“其實太學士在本城隻是一個研究的工具而已,對本城一點都不了解,說得難聽點,連本城有多大,憑什麽養這麽多人,一點都不知道,何來的地位?又怎能讓人有歸屬感?這跟城主要以武技統一武林之理想,實在格格不入。不能用人,不敢用人,他日如何統一及指揮、控製武林?”


    隻見城主身子一抖,一襲長袍無風自動,半晌才道:“你敢直言,本座十分高興,也感激你的建議,容本座跟兩位副主研究之後,再作調整。”他揮揮手,示意倪立出去。


    倪立向他行了一禮,緩緩退出去,忽聞城主又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魏普也升為太學士了,你倆是一時之瑜亮,希望日後不可心存異見。”


    倪立心頭一跳,忙道:“屬下一向十分佩服魏兄之才智,對他絕對沒有任何成見,隻怪他心胸狹隘而已。謝謝城主。”他輕輕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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