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一見的希望並沒有落空,九月十七的月亮依然頗圓,大地如同披了一片銀光閃閃的鱗片。


    “咱們分成三組進入青竹山莊,小心行動不要讓人發現。”管一見帶著幾人先行,紫超次之,最後的是高天翅的那批人。


    青竹山莊的一切似乎與上次沒有變化,不過,端木盛卻覺得似乎有點不同。明月照得紅花小樓的火場纖毫畢露,假如說與前略有不同的是灰燼少了很多。


    管一見也發現了這一點:“難道這裏曾經下過一場雨?”


    端木盛精神一振:“這倒是天助咱也,咱再搜索一下。”隨即跳入火場中。


    管一見布置了幾個手下在四周防衛,以防有人突然出現。他自己也走入火場檢視起來。


    隻一會,忽聞端木盛道:“頭兒,你快來看看。”


    管一見立刻掠前,在端木盛身邊蹲下。雨水把火場的灰燼衝掉,在端木盛麵前的一片紅磚有一團淡淡的凹痕,凹圈之中有塊極大的紅磚,這塊紅磚比其他地方的紅磚大了好幾倍。


    管一見看了幾眼,臉上浮起一絲笑容:“這裏才是真正的柱底位置,這圈凹痕是被墊柱的石墩壓成的!嘿嘿……”他突然笑了起來。


    “但石墩現在就在咱後麵。”


    “這是有人故意把它搬開給人一個錯覺,以為石墩放的位置便是大柱的位置。不想一場大雨使他們的陰謀暴露出來,也使他們的秘密被揭。”管一見站了起來:“把這塊紅磚挖開。”


    端木盛未待他吩咐早已抽出口長劍在紅磚的周圍撬挖,可是紅磚竟不能動得分毫:“頭兒,這塊紅磚十分奇怪,竟然移不動。”


    管一見神采連閃:“這是因為它是被機關控製,可惜顧思南不在此,否則他大概有辦法開啟。既然撬不動,咱們隻好把紅磚擊破。”


    顧思南是江北總捕頭“神眼禿鷹”沈鷹的一員幹捕,他是機關消息的大行家,屢建奇功。管一見頗因自己手下沒有一個這樣的人才而遺憾。


    紅磚終於被擊碎,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來,管一見忙道:“點一把火摺子照下去。”


    紫超精神也是十分興奮,雙手發抖地把火摺子剔亮,火光下果見洞口有一條粗如小兒手臂的鐵管,下麵隱隱約約見到一排鐵輪,大概便是控製出口(紅磚)的機關,眾人一見都是精神一振。


    端木盛道:“現在屬下才知‘紅花少樓妙絕乾坤’的意思,果然另有乾坤。”


    管一見道:“地道之中可能有機關布置,人多反而不便,請紫大俠跟盛兒與管某下去看看。”


    紫超連聲音也變了:“這個老朽自然當個馬前卒。”說罷隨即自洞口躍下。


    紫超的聲音隨即在地洞中傳了出來:“洞深二丈,管兄請下來。”


    管一見及端木盛連忙飄身躍下。洞雖不深,但通道看來卻極長,火摺子的光線照不到盡頭。


    管一見道:“大家小心,互相隔開半丈而行,把紫超手上的火折子接了過來,“查案的本領管某比你強,請紫大俠殿後。”


    紫超迴心一想,頗為有理,也不再爭先。通道筆直而築,走了一裏多仍未有盡頭,但地勢卻逐漸上升,而道中亦毫無唿吸困難之感,看來當時築這地道的人力、物力以及設計心思都匪夷所思。


    通道越來越高,前頭通道卻已到盡頭,管一見一怔,詳細一看,原來左邊洞壁有道暗門,巧的是這道以大麻石造的石門竟然半掩著,他略一沉思,連忙後退幾步,以傳音入密道:“石門之內可能有人,小心為上!”唿地吸一口氣把火摺子吹熄。


    地道立即陷於黑暗中,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管一見待雙眼逐漸能適應環境才再舉步,他把火摺子藏於身,雙臂都注滿真力,以防萬一。


    他走近石門附近凝神聽了好一會,聽不到絲毫聲息,這才向後揮一下手,閃身自門隙走進去。


    門裏又是一條通道,通道上有幾個石燈座,點著火,不甚亮,卻也能視物。


    甬道兩旁都是以大石板砌成的牆壁,仔細一看才發現石壁上原來有暗門,他估計這是石室。沉吟一下便走至暗門外偷窺,門縫很細,他輕推一下石門,想不到石門竟然十分輕,輕輕一推便滑開三寸。


    管一見立即湊眼一看,室裏有三個年青漢子正在喝酒談笑,管一見正在沉思下一步的行動,不料甬道的另一頭竟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不假思索身子立即倒退,招唿端木盛等人退出後麵。


    不一會兒腳步聲已止,管一見輕聲吩咐紫超接應,自己再帶端木盛進去。他依然把石門推開一縫,隻見室內多了一個人,這人剛好背著門,看不到臉麵。


    隻聽這人道:“公子已決定在臘月成親,女方是個大戶,你們不可偷懶,要嚴加督促工程的進展。這件事要是辦不妥,不但公子會怪責,甚至老莊主也不會饒了你們。”


    右首那個漢子道:“請總管放心,小的絕不敢偷懶,咱保證臘月完成……”


    那管家沉聲道:“不行,臘月才完成婚禮來不及辦,一定要在臘月前完成。”


    那三個漢子立即答應。左首那個輕聲問道:“總管,請問女家是誰?”


    總管的聲音頗冷厲:“這已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事。”說罷站了起來準備離去,管一見連忙一拉端木盛退了開去。那總管的聲音仍遠遠傳來:“小心門戶,發生了問題要你們的命,還有人手假如不夠你們可以提出來。”


    一個粗啞的聲音迴道:“地道裏應該不會有事,倒是工地方麵請總管多派人手戒備。”


    隔了半晌,總管的聲音答道:“這個無妨,我明日加派一隊人手在四周布防就是。”


    端木盛輕輕拉著管一見自來路退迴,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管一見卻發覺端木盛的手竟然發抖。他心中大為詫異,爬出了地麵,紫超忍不住說道:“管兄,咱們怎不再聽一會兒?”


    端木盛卻道:“頭兒,那個管家的聲音跟楚淩一模一樣。”


    管一見身子一震,反問道:“你沒聽錯?”


    “屬下跟他談過不少話,自信不會聽錯。”


    管一見目光大盛,抬頭一望天色,道:“那條地道直通山腹……紫大俠、盛兒咱趁天色還未亮上山勘察一下。這裏的事由高老弟負責,最好不可暴露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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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之前,管一見等人已藏在山頂的一個洞中,他們來得匆急,沒帶上幹糧,可是昨夜的發現已使他們忘了饑餓疲勞。


    紫超首先忍不住道:“看來小女之死的確大有可疑了,原來自地道可以通上二樓。”


    端木盛道:“根據石墩下有個地道,再根據石墩也是空心的這點推測,那根柱子必然也是空心的。假如紫玉霜不是死於自願,那麽兇手必是熊家的人了。”


    管一見說道:“很有可能便是熊雄這人。”


    紫超顫著聲音說道:“管兄……有何根據?”


    “老夫的推測是這樣的。”管一見輕咳一聲才道:“熊雄有謀殺紫王霜之心,隻是想不到一個妥當的方法,後來大概是想妥了辦法,於是決定在紫玉霜一迴家便把其殺死。”


    “紫玉霜在房中剛脫下了衣衫準備洗澡,熊雄便自柱子中走了出來。”管一見續道:“他倆小別勝新婚,紫玉霜以為夫婿憐愛她,自然答應他的所求。在燕爾中紫玉霜必定是無意中透露了半路遇著端木盛的事,熊雄心頭一動,心想這更加是個好時機。所以便在雲雨之後把其殺了。”


    “但……但小女是懸梁的。”


    “老夫估計他先把紫玉霜的啞穴及麻穴製住,然後替她匆匆穿好衣衫,再在梁上設了繩圈,最後才把紫玉霜的頸脖放在繩圈中。這才把她的啞穴解開,啞穴雖然被解開,但喉管被繩圈勒住,自然發不出聲音,再一動便自斷氣,而舌頭也吐出口腔外。”


    端木盛接道:“然後熊雄才再由那條空心的圓柱離開?”


    “正是如此。”管一見噓了一口氣,緩緩地道:“老夫自信這一個推測跟事實不會有多大的差別的。”


    “但熊雄又如何會被人殺死?殺死他的又是什麽原因?”端木盛又提出一個問題。


    “老夫辦案數十年,這件算是最複雜的一宗,這個問題到現在仍未明朗,但他的死因卻有無數個疑點……也許熊震南會知道一點。”


    端木盛歎了一口氣:“可惜熊震南已不知去向。”


    管一見反問一句:“昨夜地道中那個總管假如是楚淩,那麽他口中的公子又會是誰?”


    紫超激動的道:“對,熊雄既然已死,而熊雄之哥哥熊英自小便有隱疾,也已過世了好多年,熊家已再沒有後代了,他莫非另投別主?”


    端木盛點頭道:“看來正是如此了!隻不過不知他現在所投的是何人?”


    管一見目光自洞口望出去,沉著地道:“隻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是這個新主人就是燒毀青竹山莊的人,第二個可能則根本乃在熊家為仆,因為這條地道以及那些地下設備必然是熊家早年建下的。”


    紫超道:“熊家在此處建業已有百餘載了。”


    “但……但他口中的公子是指誰?”端木盛詫異地道:“而且,楚淩可能早有異誌,這件事可能是他勾結外人幹的也不一定,說不得他現在奉以為主的人便是馮景堂的那個組織的頭子。”


    管一見道:“這些話到晚上再說,現在咱們最好輪流運功調息,說不定今夜有一番惡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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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更後,三人便悄悄離開山洞,抬頭望天,星月雖淡,卻也頗能視物,管一見借著樹木的遮掩向後山馳下去。


    雪峰山範圍頗廣,但此處並不太高,走了一段路,突然發現不遠之處有黑影在晃動。薄雲被風吹走,目光倏地一亮,管一見等人立即藏在樹後。


    放眼望去,隻見十丈外有三個黑衣蒙麵漢子狀似巡邏地走過。


    不一忽,烏雲又把月亮遮住,大地又重新陷於黑暗中,管一見等人這才再向下馳去。


    大約走了二三十丈又發現有隊巡邏隊,二人待他們離開才再前進。


    又走了二三十丈,耳際隱隱聽到一片叮叮當當的聲音,三人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都伏在樹後不敢行動。


    月亮重放光芒時,管一見慢慢爬上樹梢,放眼望去,山下有不少人影走動,而且火光頗亮,不少人正在連夜趕工建築一座莊院,看來這座莊院正是地道中那個總管口中所說的工程。


    管一見沉吟了一陣,決定不再打草驚蛇,便招唿他們一聲,依原路退迴,過了山脊,三人的速度倏地加快,天亮前已趕到青竹山莊。


    管一見立即在一叢燒焦的竹林中召開會議,接著立即撥隊出發,隻留下端木盛及高天翅兩人。


    帶隊離開的是皇甫雪,管一見待他們走了數裏,才趕了上去。


    管一見等人迴到益陽,他吩咐手下去裕隆客棧等他,自己帶著皇南雪去土地廟找馬舵主。


    剛巧朱阿三在裏麵,他見到管一見便問道:“端木大哥呢?”


    “他去辦一件事。”皇甫雪道:“馬舵主在麽?”


    “敝幫在江南的分舵在江夏召集會議,馬舵主大概要再過一兩天才能迴來。”朱阿三突然一改平日的神色,老氣橫秋地道:“不知兩位找敝舵主有何指教。”


    管一見一皺眉頭,冷冷地問道:“龍幫主有信來麽?”


    “有,在一封給在下的信中提及一句話。”朱阿三道:“他隻說,管大人所托之事,已在辦理中,待調查清楚後他便趕來此地。”


    “很好,那麽老夫過幾天再派人來討取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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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峰山下,一架板車緩緩地向山腳駛去,車上坐著兩個精壯的漢子,兩人腰上各插了一把鋒利的板斧。


    馬車剛駛到一座小林前,樹後突然閃出兩個強壯的黑衣漢子來,大喝道:“停車。”


    左方那個較瘦的漢子連忙把馬勒住,問道:“這位大爺有什麽吩咐?”


    “你們是幹什麽來的?”


    “砍柴,大爺,咱們每月總來一兩趟的……”


    “胡說,上個月怎不見你們來?”


    “前個月咱們多跑了幾趟,上個月便到城中去串門子啦。咦,你們是幹什麽的?莫非是翦徑的強盜。”


    一個黑衣漢子怒道:“放屁,你看老子像個賊麽?”


    “相貌倒是不大像,不過附近可未曾有人,而……”另一個樵夫道:“難道你們是新近搬來這裏的麽?”


    “唔,這裏已被楚家買下的了,以後你們不可再來此砍柴。”


    “楚家買下了的?這山是無主之物,楚家向誰買的?向天子買的麽?”


    那黑衣漢子老羞成怒地道:“你莫多管閑事,否則休怪咱哥兒無情。”


    較瘦的那個樵夫道:“咱們老遠而來,而且雇了一架板車。總不能空手而迴,讓咱們血本無歸啊,再說楚家大概是個大仁,也不在乎一車幹柴吧。”


    一個黑衣漢對同伴道:“老葉,算了吧,讓他們砍一車吧。”


    那個姓葉的厲聲道:“隻可在這附近,不可再走進去,知道否?”


    “小的省的,但這裏的樹都不大……”


    那人一瞪目,樵夫便把下半句話咽了下去,另一個樵夫道:“算了吧,算咱們今次倒黴,將就點吧。”


    兩人便把板車駛進樹林中,抽出板斧砍起樹來,剛砍了三幾下,隻是遠處一個沉實的聲音傳過來:“許瞎子!發生了什麽事?”


    一個矮小的黑衣漢子立即道:“啟稟王判頭,有兩個樵夫來砍柴。”


    一忽,隻見樹後轉出一個高大的中年漢子,大概便是那個被叫許瞎子的口中的王判頭了。


    樵夫們眼一瞧,果見那個姓許的雙眼無神,好似打瞌睡般,心想這人既叫做許瞎子,又為何會叫他來防衛?


    那個王判頭看了他們幾眼,突然走前幾步,兩掌倏地推出,那兩個樵夫閃避不及,一跤摔在地上,樵夫的臉色刹那都變得白了,不料王判頭卻笑道:“這兩個人倒還有幾斤力,嗯,你們做不做短工?”


    一個樵夫悻悻地道:“什麽短工,工錢多少?”


    “幫咱砍大樹,工錢每天五吊錢,如何?”


    “但,咱們這架馬車……”


    “先替咱幹三天,然後再讓你倆砍一車大樹迴去販賣。”


    一個樵夫問同伴道:“老高,你看如何?”


    那個姓高的樵夫說道:“好吧,誰叫咱袋空如洗,上個月在城中輸掉咱好幾百吊錢……”


    “要麽便跟咱去,別再嘮叨,”王判頭對手下道:“替他倆看住馬車。”說罷迴身過去,那兩個樵夫便跟在他背後。


    穿過樹林,前麵是個空闊地,無數的漢子正在忙碌工作著,一座莊院的大屋已具雛形。


    王判頭高聲叫道:“王師傅,這兩個是新來的短工,樵夫出身,供你使喚。”


    一個壯漢連忙走了過來,拍一拍樵夫的肩膊,道:“好,你倆今天替我砍幾棵大樹,然後把它拖來此處,其他的工作便有人接手了。”


    “大概是準備作什麽用途的?”


    “橫梁,要挑筆直的。”


    那兩個樵夫立即向山上走去,他們好似走得漫不經心,事實上四隻眼睛卻不斷地向四周打量。


    原來這兩個樵夫便是高天翅及端木盛假扮的,有了管一見的易容妙術,自是毫不費力地給他們混過了關。


    他倆不敢砍得太快,以免露出馬腳,砍至近黃昏,才砍了四株合抱的大樹,又把橫枝去掉,才合力把樹幹拖到工場。


    那個姓王的師傅看了大喜,道:“你倆歇一會兒,等下便開飯,嗯,你們做得快,今天便算一天工錢給你們吧。”


    端木盛唯唯應著,他認得出此人即是那個在地下室跟楚淩交談的人。


    工地上的工匠短工都紛紛住了手,不一會兒,隻見幾個漢子挑著幾擔食物沿山走下來。


    端木盛抬頭一望,這才發覺山腰一片大岩石之下建了幾棟竹舍,大概是舉炊之所。


    吃飯時,端木盛問那個王師傅:“王師傅,昨晚上睡在哪裏?”


    王師傅眉頭一揚,手指向右側一指:“那裏麵有幾座竹棚,你們可以睡在裏麵,也可以找棵樹過一夜。”


    天色漸暗了,那些工匠有的到山澗處洗澡,有的放聲高歌,唱的都是些山歌之類的曲子,氣氛頗為熱鬧,工地上插了好幾根火把,把四周照亮。


    休息了半個多時辰,王判頭便拿著一麵破鑼敲了起來,那些工匠又紛紛抄起家什工作。


    端木盛連忙問王師傅道:“咱每天隻五吊錢還要開夜工?”


    “你們倒不必,你們白天把樹砍來,他們便得把樹幹弄成各式各樣的棟梁,不過你們白天可得努力一點。”王師傅吸了一袋旱煙便自走開。


    端木盛及高天翅在四周走了一迴,便去竹棚探視,那三座竹棚隻有一個上蓋,地上鋪滿草席,什麽都沒有,端木盛對高天翅耳語幾句,便拿了一隻碗向山腰的竹舍走去。


    竹舍之外沒有防衛,端木盛輕輕敲了兩下門板,那道竹門霍地被人拉開,開門的是一個老嫗。


    “你來幹什麽?不用開工麽?”


    “婆婆,咱的工作是砍樹,白天才要工作,嗯,請問婆婆有沒有熱茶,咱口喝得要命。”端木盛揚一揚手中的碗。


    “沒有,沒有,快去吧。老娘一天要服侍你四頓飯,還要管茶水,如果人人像你這樣,老娘不睡也不行。”


    “婆婆你行行方便吧,咱是頭一天來,可能不習慣,不喝一碗茶就睡不著。”


    老嫗白了他一眼,正想趕端木盛離開,忽聽背後有人說道:“施婆婆,你就給他一碗吧。”


    老嫗怒道:“你要做救苦救難的菩薩好得很,老娘這就去睡,你倒給他吧。”說罷悻悻然走入裏麵。


    端木盛連忙瞪大眼睛望去,原來這裏竹舍看似獨立,實際上,各屋都可相通,老嫗進了一間房子,順手把竹門關起,另一道竹門卻打開了,走出一個俏生生的小婢來,端木盛心頭一震,原來這人正是青竹山莊的那個丫頭小青。


    他心頭怦怦亂跳,卻把眼睛拿開,輕聲道:“多謝姑娘好意,咳……咱感激不盡。”


    “不必客氣。”小青提起茶壺,咦了一聲,道:“原來吃盡了,你且等一會吧。”說罷便去水缸舀水。


    “姑娘咱替你把柴搬來。”端木盛連忙抱了一把幹柴,把它放在灶前。


    小青看了?一眼,說道:“你說話的聲音好像是我一個……?br />


    端木盛心頭一跳,澀聲道:“好像姑娘的什麽?”偷眼一瞧,隻見灶火把她一張臉映得通紅。


    “沒,沒有什麽……”小青連忙塞了一根幹柴入灶膛,兩人一陣沉默,端木盛目光四處一瞥,又不知是否有人留意,不敢造次,看看水已快沸,隻有硬著頭皮道:“姑娘怎會在此工作?”


    小青幹澀地一笑:“小婢生來命苦,又有何話可說?”


    “你……說實在話姑娘長得也很像咱的一個朋友……”端木盛大著膽子地道,目光一睨,隻見小青也瞪著大眼睛正在望著他。


    “她是女的?是什麽人?”


    端木盛故意歎了一口氣:“當然是個女的,她長得跟姑娘一般的標致……不過,我隻見過她兩次麵。”


    小青臉色一紅:“你隻見過她兩次麵便……啊,對了,你們每次見麵一定都很長。”


    端木盛又歎了一口氣:“不是,每次都隻是說兩句話而已,”語氣一轉,“姑娘的朋友又長得如何?他的聲音真的跟我很像麽?咳,莫非他是姑娘的情人?”


    小青臉色立即晚霞似的暈紅,連忙低下螓首:“我,我隻是個丫頭,有什麽情人……你,你不要胡說……”


    “姑娘是被人賣來此地的?”


    “不是,我是來幫施婆婆煮飯的。”小青說著水已沸了,她替他泡了一壺茶,又替他倒了滿滿一碗。


    “多謝姑娘。”端木盛提起碗便要喝,小青忙道:“小心!水很燙。”


    端木盛把碗放了下來,輕聲問道:“廚房隻有你們兩人?”


    “共有四五個人,不過他們都已休息了。”


    “這家莊院的主人不知是誰?”端木盛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小青臉色一變,道:“我也不知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咱隻是奇怪,隨便問問而已,姑娘什麽時候有空?”


    小青詫異地道:“什麽事?”


    端木盛忽然忸怩起來:“咱想跟你多談談,咳……咱覺得你跟咱那個朋友真的很相像……希望姑娘不會嫌咱唐突。”


    小青臉上又是一紅,聲如蚊蚋地道:“我也是覺得你跟……我的一個,我每天到這個時候才有空的……”


    “那麽咱明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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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端木盛跟高天翅爬上一棵大樹睡覺,他根本睡不著,心中翻騰想著心事,一閉上眼睛便好似見到一張俏麗的臉龐。


    大樹就在竹舍附近,這是他故意選的,心中煩躁睡不著便輕輕撥開樹葉望向竹舍那邊,隻見月光下一個少女迎月而坐,仿似月中仙子,端木盛不由看癡了。


    看身形這少女必是小青無疑,他再也忍不住,輕輕躍下大樹奔向竹舍。


    履底踏草發出一陣輕響,小青心頭一震,抬頭一望,驚喜地道:“你怎麽又來了?”


    “咱睡不著……姑娘難道也是睡不著覺?”


    “胡說……我,我出來看看月亮……你,你不喜歡月亮嗎?”


    “姑娘喜歡咱也喜歡。”端木盛坐在她旁邊。


    小青挪一挪身子:“你再瘋言瘋語,我便,我便要去睡覺了。”稍頓斜睨他一眼,“你那個朋友叫什麽名字?”


    “她叫小青。”端木盛大著膽子道。


    小青幾乎自地上跳了起來:“什麽?她也叫小青?你,你到底是誰?”


    “輕聲一點,我便是你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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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之後,端木盛已趕到益陽,他立即向管一見報告一切。


    管一見聽罷哈哈大笑:“現在這件案子我已幾乎明白了。”


    “神捕大人笑什麽?可否說與龍某聽聽?”房門人影一閃,走進了好幾個人來,為首一人正是龍蓋天。


    管一見笑臉一斂:“原來是龍幫主,這兩位是——”


    龍蓋天哈哈一笑,指一指一個高瘦的老者道:“這便是名震武林的‘萬事知先生’溫一韋——溫前輩,這個是敝幫的崔長老,龍某特地吩咐他自江北趕來。”


    “諸位來得正好,管某早已等得不耐煩了。龍幫主那件事查出來了沒有?”


    溫一韋接口道:“假如龍幫主所述,以及所比劃的那一式劍招沒錯,則應該是‘驚濤劍法’中的‘浪擊長空’。”


    “驚濤劍法?這個管某卻未曾見過,未知原出何處?”


    “驚濤劍法是三百年前‘東海漁夫’魚一樂所創,後來他在海上救了一個青年,不但為他施救,而且還把這種劍法相授,這個青年卻是姑蘇慕容的人。”


    “姑蘇慕容世家,家大業大,但一向甚少對外炫露武功,難怪管某不知。”


    溫一韋又道:“至於那招刀式,溫某也不知道,不過那一式古意盎然,料是創自前人,大概已失了傳……”


    管一見截口道:“既已失傳,何以又再出現?”


    “這個溫某便不知道了,溫某接了這件生意之後,立即翻查書籍,在古書籍中發覺有類似的刀路,時間遠在秦朝之前,後來溫某再推敲下去,秦朝之前的楚國學刀之風頗盛,再依刀路設想,那式刀勢十分威猛,大有氣吞鬥牛之勢,極有可能是創自楚莊王。”溫一韋說得頗為謙虛,但神態極是自信:“這單生意,溫某既不敢證實,所以不敢收酬。”


    管一見道:“但溫先生既然作了這許多考究,而且推測合理,也值五百兩了。雪兒,取一千五百兩銀子與溫先生。”


    “如此溫某便多謝了,神捕大人以後若再有生意給溫某,溫某保證九折計算。”原來這個武林的萬事知,每接受一件“生意”,調查考證以及答複費用是一千兩銀子,算起來跟管一見倒是半個行家了。


    他雖然知識淵博,學富五車,見識極廣,但武功卻低得可笑,簡直不能入流。


    當下溫一韋收了銀票,便自離開。


    管一見立即跟龍蓋天閉門研討,次日,龍蓋天立即返迴益陽分舵,便把信鴿發出。


    數天之後,丐幫的高手便逐漸集中於益陽分舵。


    管一見也作了各方麵的布置,同時派端木盛到雪峰山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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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月之後,丐幫的高手經已齊集,管一見與他們匯合,浩浩蕩蕩開赴雪峰山。


    初冬時分,寒風唿唿,路途上黃沙飛揚,卻阻擋不了這股洪流的前進。


    深灰色的雲層像鉛塊般壓在人們的頭上,猛烈的北風吹得路旁小樹鞠躬似地彎下,卻吹不散厭人的雲朵。


    計算一下行程,離雪峰山不過一天路程,管一見向龍蓋天招唿一聲,群眾便分散前進了。


    他們這一趟依然是易容上道,連丐幫的傳統服式也換掉,以防對方發現。


    管一見與夏雷先行,隔遠便見到端木盛急步來接,把他們引入一座竹林中,竹林中放著一些幹糧及食水,看來準備妥當。


    管一見道:“高老弟呢?”


    “高大哥在山頂上監視。”端木盛道:“頭兒,咱們什麽時候進去?”


    “天黑之後再說。”管一見淡淡地道:“你到前頭接引吧。”


    天黑之後,該來的人都已到了,龍蓋天道:“管神捕,時間緊迫咱們進去吧。龍某已吩咐敝幫的崔長老在二更左右發動攻勢,咱定要趕在他們之前進入地道。”


    管一見道:“如此甚好。”目光一掃便道:“夏雷、風火輪、路遠、黃柏誌以及丐幫的梅副堂主,蔣副堂主你們在山頂接應,千萬不要讓他們占了地利。”


    這些人應了一聲:“其他人跟管某進去,你們兩盞茶之後才出發。”管一見說罷便展開身形消逝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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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竹山莊的遺址依舊,廢垣斷牆如幽靈般屹立於黑暗中。


    端木盛搬開置在地道入口的大石,首先躍了下去,管一見迴頭道:“各位行動時請小心,不要發出聲響。”


    群豪全部進入地道,摸黑而行。到了當夜來至石門前,隻見石門緊閉,管一見連忙亮起了火摺子,輕聲道:“請向神偷施展一下妙手神技!”


    人群中立即閃出一個瘦小的漢子,這漢子留著一撮山羊胡子,兩隻小眼睛滴溜溜地轉著,一臉精靈之色。此人便是江南的三大神偷之一“破千門”向子湮。


    向子湮出身大戶,還讀了不少年書,他自幼好開鎖,終於沉溺太深成為神偷,他與“走千戶”盧成、“摸千袋”廖之南被江南的武林人士合稱江南三大神偷。


    向子湮以開鎖聞名,盧成以輕功及敏捷稱雄,而廖之南卻以妙手空空立萬,三人各有千秋。這次管一見為圖安全起見,特地以一千兩銀子的代價請他同來。


    一千兩銀子在向子湮眼中根本不算得什麽,不過他一聽見管一見的描述便自手癢,是以一口便應承。


    隻見向子湮伸手在石壁上摸了一陣,隨即響起一陣輕微的聲音,石門果然打開了,管一見連忙吹熄火摺子,自石門內走了進去。


    他一直向前行,隻覺這座“地下莊院”出乎意料的大,石室密布,分不清要找的人住在哪裏。


    正在猶豫間,一道石門倏地打開,走出一個中年漢子來,端木盛借著牆上的燈光看及這人的臉孔,脫口唿道:“頭兒,他便是楚淩。”


    楚淩聽見聲音,迴頭一望,臉色登時變了,正想閃入石室,管一見豈容得他逃走,雙掌一揚,發出兩股淩厲的掌風把其退路封死。


    端木盛抽出長劍向他飆去,劍尖抖動,斜刺楚淩的“肩井穴”。


    楚淩側身一退,喝道:“你們是誰?”聲音在通道中迴響,刹那,兩旁的石門紛紛打開,露出不少黑衣漢子來,皇甫雪等人立即抽出兵器上前廝殺,一時之間,殺聲震蕩,令人耳鼓嗡嗡作響。


    那些黑衣漢子倉促應戰大都措手不及,被皇甫雪等人殺傷了。可是前頭又湧來一大批黑衣漢子,同時響起一陣鑼聲,有人喝道:“把兩端出路封死,關門打狗。”


    管一見大怒,左手一晃,抓向一名黑衣漢子,那人反應極快,鋼刀“唰”地一聲劈下,不料管一見一縮再進,右腳陡地一蹬,“喀嗤”一聲,那人的膝蓋破碎,立即摔倒地上。


    管一見走前一步,一腳踩在其胸膛上喝道:“你們莊主在哪裏?快說!”


    那個黑衣漢子閉起眼睛,咬牙不答。管一見怒道:“你不答老夫便不敢殺你了麽?”


    忽聞一聲長笑傳來:“名震江南的總捕頭,對一名無名小卒也得用刑麽?”


    管一見抬頭一望,不知何時前麵站了好幾個黑布蒙麵的人,說話的正是一個高瘦的人。那些黑衣漢見頭子出來便住了手,端木盛等人也隻好退開。


    管一見冷冷地道:“老夫做事但求效率不講仁慈,用不用刑全在乎我。”腳一抬,登時把那個黑衣漢子踢飛。


    那人目光一變:“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管神捕竟然如此,事前老夫還極之渴望一見,不料一見之下卻大失所望。”


    “閣下這句話似乎說錯了。”


    那人一怔,脫口道:“老夫什麽話說錯?”


    管一見突然笑了起來,半晌才沉聲道:“如老夫沒有料錯的話,咱是第二次見麵。”


    “哦?第一次在哪裏?”那人淡淡地道。


    “在連雲山山神廟前。”管一見一字一頓地說道:“可惜你不敢把蒙麵罩扯下來,


    那人突然笑了起來:“老夫可以讓你如願,不過,那要在你快死之前才能答應你。”


    “老夫等被困於此,難道你還沒有信心?”


    那人又是一陣長笑:“所謂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句話不會有錯。”聲音突然轉厲:“你們來此到底何為?”


    “老夫來此豈非因你所托?”管一見目光灼灼地瞪在其眸子上,“閣下難道經已忘記?”


    “老夫托你什麽事?哼,笑話。你不要……”


    管一見哈哈笑了起來:“你很鎮定,但剛才那雙眼睛還是告訴了老夫一件事:老夫並沒有看錯人。熊震南,你何不把蒙麵巾拿開。”


    那人身子不由一震:“誰說老夫是熊震南?”


    “老夫若果連這點也不知道,又如何會來此?”管一見得意地道:“多謝熊莊主使管某多了一次經驗。”


    “什麽經驗?”蒙麵人詫異地道。


    “這經驗告訴老夫,有時候托老夫辦案的人,他根本便是兇手,或者是幕後指使人。”


    那人也突然大笑起來:“難道熊震南會殺死自己的兒子、媳婦?”


    “媳婦為何不能殺?何況熊雄並沒有死。”


    另一個蒙麵人冷冷地道:“誰說熊雄沒有死?一個人的心房讓利劍穿過還能不死?”


    “他名義上死了,卻以另一個麵目身份出現。”


    “什麽麵目身份?”


    “楚六七。”管一見斬釘截鐵地道。


    幾個蒙麵人身子同時一震,良久為首那人才道:“你且說來聽聽,熊震南為何要這樣做?”


    “你不叫老夫說,老夫也要說與其他人聽。”管一見道:“這件事得由頭說起,整個事情是這樣的……”


    管一見喘了一口氣才把他的推測說了出來。


    原來,熊家是春秋六國楚國之後,楚為秦亡後,他們的後代便一直計劃複國,可是,天不從人願,江山數易都未能有他熊家的份兒。傳到熊震南的祖父便更加積極起來,建下了青竹山莊,設下地下莊院以作複國之用。


    熊震南秉承祖誌,極力布置一切,打著遊俠的身份,四處招兵買馬,後來才發覺這樣下去,始終難成大事,於是決定把遍布大江南北的丐幫控製於自己手中,作為複國的一支奇兵。他計劃十分周詳,把一個遠房子侄送與“神鞭大俠”馮老英雄撫養,這便是馮景堂。


    馮景堂在神鞭大俠逝世之後,借著神鞭大俠跟丐幫的關係很快便爬上高位,於是他開始為他的家族工作。


    在計劃未成之前,熊家絲毫不敢露出一點馬腳,收羅迴來的死士,都豢養在雪峰山上訓練。


    後來熊震南跟姑蘇城外的慕容莊莊主慕容收成了知己,他的計劃又多了一項:跟一心意圖複國的燕國之後的慕容莊結成聯盟,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結成親家,可是熊雄經已成親,這又怎麽辦?


    終於訂下殺死紫玉霜之計,他不想讓紫超有絲毫懷疑,因為紫超在江南同道中頗有號召力,是以久久未曾實行,可是時機漸緊也就終於決定實行。剛巧紫玉霜迴家之後告訴了熊雄遇見端木盛之事,熊雄表麵上十分魯莽,實際上機心極深,便施了一計把紫玉霜殺了,又造下了背夫偷漢後悔而自盡的假相。


    這件事因有獨孤明在場,他們認為更加妥當,起碼有個人證明熊震南及熊雄事發時不在家,這樣他們父子便沒有嫌疑。


    不料獨孤明是個仔細的人,事後發現了破綻,於是馮景堂便設計把其殺掉,並欲嫁禍於端木盛及紫超身上,可惜遊長老對他們兩個的疑心並不大。於是便隻好叫假扮楚六七的熊雄借故殺害端木盛,然而端木盛十分機智,化險為夷逃過大難。


    那時候,熊家因為紫超對這件事竟沒懷疑,所以暫時決定不殺他,這樣對他們反而有利,是故當時楚六七並沒有找上紫超。


    為了進一步洗脫嫌疑,熊震南決定來個“絕後”的手法,讓熊雄被人殺死,實際上死的是熊雄的大哥熊英,他們是孿生兄弟,長得本就極其相像,隻不過熊英頰上多了一顆黑痣,是以屍體上的頰下便少了一塊皮肉。


    熊英在早幾年便詐死以便躲在雪峰山中訓練那些熊家的死士,但是他自小患了絕症,壽元不會長久,熊震南為了複國大業便讓他提早歸西,那一劍是他親自動手的,熊英長期在家長的陶薰下,為了複國大業視死如歸,他的赴死卻是自願的,是以熊震南那一劍便準確地刺入他的心房。


    紫超、端木盛及朱阿三來青竹山莊途中,便讓青竹山莊的人認了出來,所以他們故意在紫超到前三日把熊英殺死,以便讓他們看到屍體少了疑念。


    不料端木盛提出熊雄的刀法十分奇特又要求到熊雄遇難的現場觀察。那時候,熊震南根本不能不答應,所以隻好連夜叫楚淩去布置,這才造成了很多漏洞。


    事後熊震南仍不放心,於是便請青竹山莊“消失”,準備以另一個麵目出現。


    至於連雲山那一役及付了兩萬兩銀子聘請管神捕也自然是他的計劃,前者是迫虎山上,提前實行計劃,後者是以退為進的一種策略,可惜這兩個計劃都落空。參加連雲山那一役,慕容莊的人也派出子弟參加,他們計劃是先江南後江北,然後劃地統治,慕容家得江北,熊家得江南。


    這件連環殺的案子便是如此。管一見一口氣道來,隻聽得紫超臉色數易,幾不能相信。


    蒙麵人突然大笑起來,笑聲更是瘋狂,繼而變得蒼涼無比:“神捕管一見之名果然名不虛傳,老夫也想不出你到底是如何查出來的?”


    “老夫自然有老夫的辦法。”管一見冷冷地道,其實管一見之所以能夠把案子整理出來,小青的提供對他幫助極大。沒有小青他到現在還有很多地方不能肯定。


    蒙麵人突然悲涼地道:“早知如此,老夫何必讓英兒少活兩年命。”霍地扯下蒙麵黑巾,厲聲道:“但你也不必高興,你還想活著離開麽?”


    這幾個人扯下蒙麵巾,眾人隻認得熊震南及其兒子熊雄,其他的十分臉生,料是熊家的死士。


    熊雄突然道:“且慢,你們知道我為何會叫做楚六七麽?”


    管一見一怔,心念隨之轉動,一忽答道:“如老夫沒有猜錯的話,你必是楚王的第六十七代玄孫子,你父親大概是楚六六。”


    熊雄突然歎口氣:“爹,當日孩兒便不同意你用這個以退為進的策略叫他調查的了……”


    “住口!”熊震南須發俱張,厲聲道:“老夫還未敗,他們查了出來又如何?一批死人對咱的計劃有什麽影響?咱們充其量覓地再起,複國大業終會完成。”


    熊雄精神一振,抽出寶刀道:“爹說得不錯,他們現在跟死人也沒多大差別。”


    管一見等人突然笑了起來:“老夫也覺得,你們比死人也隻不過多了兩口氣而已。”


    熊震南臉孔突然扭曲起來,變得猙獰無比:“不用多說,今日有你沒我……”


    龍蓋天突然踏前幾步道:“龍某正想找你為丐幫的弟子報仇。”


    “好哇,你既來了,倒省老夫一番跋涉之苦,老夫想看看你這個幫主到底有何能耐?”熊震南也把佩刀拔出來,卻是把精亮鋒利的寶刀。寶刀一離鞘,殺氣立時盈室,眾人心頭都是一緊。


    龍蓋天臉上神色十分肅穆:“龍某有沒有能耐,一試你便知道。”自身上抽出碧玉竹棒來。


    管一見哈哈地道:“多謝熊莊主那兩萬兩銀子了,現在老夫可要替紫玉霜報仇殺你兒子呢。”


    兩聲怒哼同時響起,隨之是兩道懾人心魄的白光,兩柄寶刀分斬龍蓋天及管一見。


    其他人也同時接戰起來,群豪這邊的人數雖然較少,但都是精選,因此一上來便占了上風,楚淩見狀忙叫道:“去一個人到後山把人召集迴來。”


    熊震南寶刀一劈,挾勁而至,這是一柄上古的利器,削鐵如泥,可是碧玉竹棒也是一件罕有之物,既堅且韌,龍蓋天手腕一揮便把刀格開,竹棒隨即一滑沿刀鋒溜下,向熊震南的手腕纏去。


    熊震南手腕一縮一漲,寶刀驚虹般暴飛,急削龍蓋天的咽喉,這一招使得極其勇猛,龍蓋天不由一退,隨即以攻止攻,左手食中兩指扣起如鉤,搭向對方雙眼,右手竹棒掃其下盤,這是丐幫打狗棒法的一招絕招:“打狗不看主人臉”。


    熊震南略退一步,隨即斜掠而起,神態十分威猛,刀尖像箭一般急刺龍蓋天胸膛,這一招也有一個名堂,叫做“逐鹿中原”。


    龍蓋天不敢攖其鋒,斜閃一步,把刀讓過,同時竹棒使了一招“趕狗入窮巷”猛抽對方後背。


    不料,熊震南的反應也是極快,寶刀迴身一繞,使了招“醉扶美人”把竹棒架住,右手倏地伸出搭向對方的腰際。


    龍蓋天喝了一聲好,竹棒連使數招,“狗咬狗骨”,“狗仗人勢”,“打狗出門”,熊震南桀桀一笑:“丐幫的打狗棒法果然不同凡響,再試老夫這一刀。”寶刀倏地變慢,緩緩刺出,左手藏於刀下作攫取狀,這一招未曾使出已令人心頭一緊,刀尖不斷晃動,不知刺向何方。


    刀至一半忽然加快,劈向龍蓋天胸膛,熊震南大喝一聲:“楚王問鼎。”


    龍蓋天竹棒一根倏地化成十根、百根,如封似閉在胸前布下一道棒網,把刀光拒於前麵,正是打狗棒法另一絕招:“封門拒狗”。


    熊震南身子倏地一矮,一招“王妃獻酒”,刀鋒自下而上揮去。


    龍蓋天倏地使了招:“狗急跳牆”一躍丈餘,半空滴溜溜一轉,竹棒急刺熊震南雙眼。


    這幾棒挾勁而使,帶起一片嗤嗤之聲,熊震南斜走一步,寶刀猛力一斬,龍蓋天竹棒一橫,“篤”地一聲,寶刀斬在竹棒上,雙方各退一步。


    熊雄斬向管一見的那一刀也是蘊滿真力,管一見斜掠上前,五指直抓向其琵琶骨。


    熊雄十分驃悍,寶刀一轉,唿地一聲,削向管一見的項頸,竟欲兩敗俱傷,這一招大出管一見意料,急切向後彈開一步,左腿踢出,反踢其手腕。


    熊雄寶刀一轉,刀鋒向下,管一見收腿,右腿接著橫掃過去,熊雄躍高三尺,寶刀再度斬下,刀未至,刀風已把管一見鬢發吹動。


    管一見心知這一戰一定要使用快刀斬亂麻把其擒下才好製住熊震南,所以不退反進,左手飛快地翻上,一掌擊在刀麵上,把刀拍開,同時右掌駢指如戟疾點對方的“乳突穴”。


    這一招也是大出熊雄的意料,不由自主後退一步;他一退管一見立進,雙掌挾勁擊出,掌風在通道裏震蕩,唿唿而響,聲勢極其嚇人。


    熊雄盡力劈出一刀,管一見手掌略斜,寶刀吃掌風一吹,竟被蕩開八九寸。


    俗語雲,差之毫厘,失之千裏,刹那管一見的左手食指離熊雄的“神藏穴”已不足三寸。


    熊雄一驚之下,不及稍思,立即向後彈退,一退六尺,再一個淩空翻身自管一見頭頂飛過。


    說時遲那時快,管一見右手同時揮起,電光火石間隻見一道金光如毒蛇般疾飛而去。


    熊雄剛翻過管一見的頭頂,正想轉身把刀劈下,冷不防腰上一緊,竟似被什麽東西纏住般,不由一怔。接著身子又突被拋起。總算他臨危不亂,眼光一瞥,這才發覺自己已被一條金鏈子纏住,他猛喝一聲,曲腰而起,寶刀急劇向金鏈斬過去。


    幾與此同時,管一見也猛喝了一聲,手腕一抖,金鏈一緊,隨即一鬆,熊雄虞不及此,收身不及,如斷線風箏般向熊震南飛撞過去。


    熊震南跟龍蓋天鬥得正緊,忽覺一股勁風向其襲來,目光一瞥,見來者原來竟是自己的寶貝兒子,登時吃了一驚。假如他退,熊雄難免會被龍蓋天的竹棒戳中,不退又怕被其撞著亂了手腳。


    急切間,隻好舉起左掌發出一股柔和的掌風迎向熊雄背脊,右手寶刀在胸前布下一道刀網。


    不料龍蓋天的經驗極其豐富,手腕一抖,不取中宮,卻刺向熊震南左手臂彎的“曲池穴”上。


    這刹那熊震南無奈隻好收臂,緊接著熊雄沉重的身子已撞在其身上,使他被拋開一步。


    這刹那他實在又驚又怒,怒哼一聲,寶刀一圈截向刺來的竹棒。


    冷不防後腰一麻,整個人立時踣了下去,摔倒地上,耳際隨即聽到管一見得意的笑聲。


    熊雄自被管一見拋出後,頭腦一直混混沌沌,此刻才稍為清醒,迅速自父親身上滾落,怒叫一聲,寶刀貼地急削管一見雙腳。


    管一見斜掠而起:“老夫不殺你,要殺你的已到。”


    熊雄一怔,忽覺勁風臨身,隻見紫超眼角噙淚,狀如瘋虎地道:“熊雄,老夫把獨生愛女交與你,你不好好待她,卻反而把她害死。”話音一落,刀鋒已臨熊雄腰際。


    熊雄怪叫一聲,後退兩步,正想反唇相譏,忽見一黑衣漢子氣急敗壞地奔入來,大唿道:“不好啦!後麵來了一群丐幫高手……咱,咱的人都……都已死得……”


    熊雄心頭一涼,迴頭見老父蜷縮於地上,不由萬念皆灰,眼前似浮起紫玉霜的臉龐,他大叫一聲:“不必你動手,熊某還你女兒一命就是。”迴轉刀鋒霍地向自己脖子上抹去,鮮血如噴泉般湧出,他依然嘶聲大叫:“我,我好恨!”叫聲未已已倒向地上。


    熊雄的叫聲,使馮景堂心神一分,皇甫雪一劍把其手臂斬落,朱阿三的竹棒適時刺在他心窩上。


    楚淩更是無心戀戰,一個措手不及被端木盛劈翻地上。


    管一見猛喝一聲:“你們的主子經已一敗塗地,難道你們也要陪他們送死?”


    那幹黑衣漢子,盡管雖稱死士,但此刻都不想死,紛紛拋下武器求饒。


    管一見見大功告成,便叫他們打開通往山後的機關。這些人哪敢不依?立即把群豪帶離地道。


    地道之外,但見火光熊熊,崔長老等人正想率人衝入地道配合龍蓋天等人夾攻熊震南,不料雙方都進行得異常順利,提前把對方解決。


    龍蓋天道:“這次虧得神捕出了不少力,丐幫才能報此大仇。丐幫隨時歡迎神捕前來指導。”


    “幫主言重了,這趟還是龍幫主大力協助才能把對方解決,老夫也還未向你致謝呢。”說罷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群豪也都陪著笑了起來。隻有紫超一人,呆呆地望著遠方,嘴裏不知說些什麽。


    龍蓋天道:“此事既已解決,龍某也要趕著迴去敝幫,作一次大清查。”


    管一見道:“幫主先走吧,老夫還得把這件事稟報聖上,說不得還得到姑蘇走一趟。”


    “去找慕容收?”


    管一見道:“正是。管某既受聖恩,對這種叛亂造反之事自不能有所隱瞞。”


    “如此咱後會有期吧。”龍蓋天向眾人點點頭便帶著手下先行。


    管一見迴頭一掃,不見端木盛,不禁訝然問道:“盛兒去了哪裏?”


    眾人也是詫異萬分,皇甫雪道:“莫非盛二哥還在地道中?”


    高天翅笑著道:“這不是來了?”


    隻見端木盛拉著小青的手自山腰走了下來,眾人不禁發出一陣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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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到了益陽,管一見等人仍然歇在裕隆客棧。?灰緩觶忽見一個青衣漢子提著一個大包袱來求見,管一見望了他一眼,覺得十分臉生,問道:“閣下是誰??br />


    那人一聲不吭把包袱打開,露出三顆以石灰醃過的首級:“請管大人查看。”


    “閣下是誰?這三人又是誰?”管一見冷冷地問。


    “在下是姑蘇城外慕容莊的管家,這三人是敝莊的食客,敝莊主聽說這三個人曾經得罪過管大人,所以把其殺了,囑在下提來見大人。”


    管一見冷冷地道:“食客也懂得慕容家的驚濤劍法?”


    那人臉色一變,囁嚅地道:“敝莊主自言受人蠱惑,聽信讒言,希望大人念在同是源出武林一派,高抬貴手……同時慕容家決定五年之內不再涉足江湖一步。”


    管一見沉吟一下,道:“老夫也不想把事情弄大,不過我也有話要你帶去。”


    “大人有話請說,在下定把話帶到。”


    “我隻想問一句話:慕容家想做皇帝,他有辦法使百姓的生活過得更好麽?假如是一樣,百姓又會擁戴他麽?說不得就算成了霸業,將來也可能被人推翻,他不能流芳百世反而要遺臭萬年。”


    那人霍地跪下,額角冷汗簌簌流下,顫聲道:“多謝大人教誨,使慕容家受益不淺,不瞞騙大人,在下便是慕容收的堂弟慕容地。”


    “收複失地。”管一見道:“那你便是慕容家老四了。請起,隻要你們不再妄為,老夫答應閣下不向聖主提起此事。”


    慕容地又再謝了一番才站了起來,雙掌一拍,後麵立即出現兩個精壯的漢子來,這兩人手上都提著一個大包袱。包袱解開,一包裝著金銀珠寶,另一包卻是些精美的姑蘇糕點。


    管一見臉色一變:“閣下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慕容家的一點敬意,請大人笑納。”


    “取迴去,老夫無功不受祿,這是老夫做人的原則。”


    慕容地忙說道:“聽說大人對蘇州獅子林荷花珍果的蜜製果脯異常欣賞……”


    管一見目光一落,便在其中取了幾盒,板著臉道:“老夫若絲毫不收,隻怕慕容收還是不能放心,如今請吧。”


    慕容地謝了一聲,向手下打了個眼色,收起東西,拜辭而退。


    管一見雙掌一拍,風火輪立即奔了進來:“頭兒有什麽吩咐?”


    “你問端木盛一聲,問他何時準備辦喜事,老夫的意見是打鐵趁熱。”


    風火輪立即歡悅地跑了出去。


    <strong>(全書完,古龍武俠網 淩妙顏ocr、黃鷹武俠q群7649715 →孫悟空←校對)</str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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