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一程、秦烈及齊雲高到了座小鎮後,歇了一夜,次日再買三匹健馬上道。


    不一日,到了黃山之下,穆一程自個上山,秦烈及齊雲高繼續趕路,卻是折向東進。


    這天到了皖浙邊境一座小鎮,忽遇見紀繼祖。秦烈問道:“紀兄為何在此?”


    “小弟師門在東天目山,自那日離開之後,便趕著迴去,不料前夜在山下無意中碰到蒲鬆柏,小弟自忖力量不足擒敵,所以不敢暴露身份,一直暗中跟著他,昨日黃昏,卻見他到了臨安,在平安客棧交了五天租錢,小弟估計他不會立即離開,是故迴去找你們,不料在此處相遇,那實在是太好了!”


    秦烈大喜,忙道:“咱們正要去找他,請紀兄帶路!”三人立即抽鞭拍馬,望臨安馳去。


    次日晚上便到了臨安,三人立即到平安客棧找人,不料掌櫃道:“那位客官早已離開了,今午也有人要找他!”


    三人一怔,互視了一眼,齊雲高問道:“那人是幾時離開的?”


    掌櫃道:“老朽也不知道,今午有人來找他,老朽叫人去拍門,才知道他已不在房內!”


    紀繼祖問道:“今午是誰找他的?”


    掌櫃笑道:“那幾位客官並無留下姓名,老朽也不方便問他們!”


    “一共有多少人?”


    掌櫃算了一下,道:“並是五個人,年紀都在青壯,攜刀插劍的!”


    三人想不到那五人是何方人馬,又不知蒲鬆柏去了何處,隻得在客棧內過了一夜。吃了晚飯後都聚在秦烈房內商量。


    秦烈恨恨道:“姓蒲的當真奸狡!要想找他倒不容易!”


    齊雲高道:“隻望能找到管神捕,希望他能盡速解決此事!”


    紀繼祖道:“聽說管神捕共有三十多處行宮,要找他同樣也不容易!”


    秦烈哈哈笑道:“隻要找到一處,便能迅速知道他的行蹤!這件事包在某家身上,現在你們都去睡覺吧!”


    齊雲高及紀繼祖正想離開,秦烈心頭一動,忽道:“齊公子,你今夜留在此處過夜,某家還有話跟你商量。紀兄弟,你今晚睡覺時也得小心一點!”


    紀繼祖不知齊雲高的名字在青冥錢上出現的事,點點頭,齊雲高卻暗讚秦烈粗中有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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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夜平安無事渡過。次日一早,三人策馬去杭州。經一日急馳,日落之前,已經入了城門。秦烈跟管一見的交情不淺,也無須問路,便直馳去管一見的行宮。


    那是一棟小院,廁身在街道中,從外表觀之,平平無奇。秦烈招唿齊雲高及紀繼祖下馬,他走到門前,伸手拍起門來。


    過了一陣,大門才“呀”的一聲打開,開門的是管一見的一個手下馮曉年,去年冬他曾經與秦烈見過麵,當下忙道:“堂主要找咱頭兒?請進!”


    秦烈把馬牽入,把其係在院子內的樹幹上,笑問道:“老管在麽?”


    馮曉年道:“頭兒去江北未迴來!”


    秦烈臉色一變道:“端木侄子呢?”


    “在!他在書房跟人談話!三位請先進廳喝杯茶!”秦烈精神一振,道:“你頭兒是武林第一品茶大家,你學到他幾成功夫?”


    馮曉年一邊帶引,一邊道:“晚輩愚昧,學不到三成!”秦烈哈哈大笑:“三成已可以了,快泡一壺來試試!”說著三人已至廳上,內廳忽然走出一個白衣青年來,卻是皇甫雪。原來他在裏麵聽見秦烈的笑聲,跑出來看看。


    齊雲高大喜,奔前緊緊握住他的手,皇甫雪神情亦甚激動,道:“齊兄一向可好?”


    齊雲高苦笑一聲,道:“自上次在蘇州別後,小弟無時不想來找你,可惜你們行蹤不定,未能如願,今日一見倒也可聊慰一二!


    皇甫雪道:“小弟對齊兄的風範亦心儀不已,隻緣俗務繁多,未克抽空到府上拜晤!”兩人相率大笑,皇甫雪道:“請坐!請坐!”(有關齊雲高及皇甫雪在蘇州把晤之詳情,請閱本故事集之《龍王之死》。)


    皇甫雪又與秦烈寒暄幾句,然後道:“不知今日是什麽風把堂主吹來!”


    去歲秦烈偶爾牽涉入一件案子中,曾與皇甫雪有幾日之聚,對皇甫雪敬業樂業、不辭辛勞、不畏困難的精神十分激賞,曾在管一見麵前感歎自己沒有一個同樣的助手(詳見本故事集之《虛無宮》),若非管一見亦十分鍾愛他,秦烈必會邀他入霹靂堂擔任要職


    當下秦烈笑道:“來這處的人,若不是被魔風吹來,便是為邪妖之風所送!”


    皇甫雪輕咦一聲,道:”堂主也遇到麻煩?”他見馮曉年送上茶來,忙親自替客人斟茶,同時因為秦烈跟管一見交情非淺,他有麻煩,管一見自不會坐視,是故又吩咐馮曉年去通知廚子弄幾個可口的小菜來下酒。


    秦烈喝了一口茶,潤一潤喉道:“某家不是主,這位齊公子才是!”


    皇甫雪一怔,脫口問道:“齊兄又遇到麻煩麽?”


    齊雲高苦笑一聲:“小弟命途多蹇,這次又得麻煩皇甫兄了!”


    話音一落,內堂忽然走出兩個人來,隻聽後麵那相貌堂堂的漢子道:“蒲兄慢走,過幾天敝上迴來後一定代為轉告!”


    前麵那漢子道:“請端木捕頭多費點心!”


    齊雲高一抬頭,喝道:“好呀,原來你比咱們還先到一步!”


    秦烈卻自椅上跳了起來:“蒲鬆柏!你殺人還敢先告狀!”原來前麵那漢子赫然是“飛天蝙蝠”蒲鬆柏,秦烈三人苦追不果,不意竟在此相遇,頗令人產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之感。


    蒲鬆柏又是一怔,看清了人之後,隨即冷冷地道:“秦堂主要倚多取勝嗎?”


    秦烈哼道:“你別自抬身份,某家一人足以收拾你!”


    蒲鬆柏冷哼一聲:“蒲某自出道以來,已不止千次聽過這種話了,不過蒲某還未被嚇死。”


    秦烈沉聲道:“別再廢話,有種便到院子中決一生死。”蒲鬆柏冷笑道:“有何不可!”


    端木盛忙勸道:“兩位都是在下賓客,何必為些小誤會而大動幹戈,請瞧在敝上的麵上言歸於好吧!”


    管一見的麵子兩人都不敢不給,刹那間,兩人同是冷哼一聲。端木盛忽道:“蒲兄,今夜便請留下吃頓飯如何?”秦烈哈哈一笑,道:“端木侄子,你千萬勿要強人所難,今夜就算有山珍海味,他也吃不下咽不下的了。”


    蒲鬆柏也哈哈笑道:“端木捕頭盛意拳拳,蒲某恭敬不如從命,不但如此,而且尚要厚顏求留一宿。”


    齊雲高見他骨頭硬,心中暗暗佩服。秦烈也是一怔,幾乎難以相信,半晌才問道:“你來此做什麽?”


    蒲鬆柏也反問一句:“你又來此做什麽?”


    秦烈大怒:“某家的事你管不著!”


    蒲鬆柏亦是語氣鏗鏘:“蒲某的事你亦管不了。”


    端木盛見兩人又再說僵,忙排解道:“兩位少說一句,聽在下一言!”轉頭對秦烈說道:“堂主,剛才蒲兄述及你要殺他哩。”


    “不錯,”秦烈坦言承認,“某家的確要殺他。”


    “因為他殺了刁三進?”端木盛含笑而問。


    “正是!”


    蒲鬆柏冷笑道:“姓刁的跟你是什麽關係?”


    “哼,天下人管得天下事。”


    端木盛忙道:“但蒲兄說,他根本在離開鐵劍莊後便未再與刁三進謀過麵。”


    秦烈道:“你勿聽他胡言。”


    蒲鬆柏怒道:“姓秦的,你口口聲聲說我殺人,請問這是否你親眼目擊?”


    秦烈不由啞口無言。端木盛笑道:“這件事看來必另有內情,堂主何不坐下仔細一談?”


    秦烈悻悻然道:“你問齊公子吧?”


    眾人坐下之後,齊雲高才把連日來的經過,一一詳述了一遍。那經過之奇詭,不但端木盛等人聽得目瞪口呆,連蒲鬆柏也張大了嘴巴。


    良久,蒲鬆柏才道:“你們既然知道了詳情,更不該懷疑人是蒲某殺死的!”


    秦烈瞪了他一眼,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暗中攪鬼?”說著,酒菜已送了上來,眾人立時入席,吃飯間仍然在談論這件事。


    齊雲高問道:“請問蒲兄離開鐵劍莊後去過什麽地方?又怎會在那樹林中?”


    蒲鬆柏臉色微微一變,終於說道:“蒲某不喜歡熱鬧,離開鐵劍莊之後,便想過江到大別山飛鳳寨。”


    秦烈截口問道:“找誰?”


    蒲鬆柏怒瞪了他一眼,續道:“誰知剛想渡江,忽聽人說飛鳳寨寨主到江南要找我,蒲某本要去找他,他既然到了江南,蒲某便由來路走迴去。


    “蒲某本想折迴仙霞嶺找個老朋友,但到了浮梁景德鎮,忽見人拿了一張告示貼在牆上,上書尋人,而所尋之人竟是蒲某,告示上寫明要蒲某到景德鎮的好景客棧。


    “蒲某天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看後便決定到好景客棧探一探到底是誰要找我。當蒲某向掌櫃表露身份後,那掌櫃便拿出一封信給我……”


    端木盛自懷中取出一封信來,道:“這信便在此,請堂主過眼。”


    秦烈接來一看,隻見信上畫了幅地形圖,說明〈山+曆〉崌山,下麵寫了三個字:程一鳳!


    秦烈及齊雲高一看便知圖中所標示之處,正是那天他們與蒲鬆柏所遇的那座樹林。秦烈把信交給端木盛,問道:“後來又如何?”


    蒲鬆柏喝了一口酒續道:“蒲某接信之後十分奇怪,覺得用此方法尋人有異尋常,但偏偏程一鳳與蒲某有換命交情,萬一有什麽急事,蒲某若畏縮不前的,豈非對不住朋友,是故蒲某暗中藏了一些暗器,然後去赴約。


    “到了那樹林,因為占地極廣,蒲某找了一陣,不見有人,心頭暗暗詫異,無意中卻見一棵樹上釘著一張青色的冥錢,心頭暗驚,又忍不住上前觀看,就在此刻,背後一棵大樹後,忽然飆出一人,持劍刺向蒲某背心……”


    秦烈插嘴問道:“那人是誰?”


    蒲鬆柏怒道:“你再插腔,蒲某便隻吃酒了。”


    齊雲高連忙向秦烈打了個眼色,秦烈按住心頭之恚,故意轉頭他望,雙耳卻豎起靜聽。


    “蒲某聽見背後金刃劈空,雖然吃了一驚,但終因為心中早有戒備,是故仍能閃開那一劍,但那人長劍奇招不絕,蒲某失卻先機,登時落於下風。


    “平心而論,蒲某自忖即使不是先失先機的情況之下,跟其決鬥,仍要輸他一二籌。


    “二十多招之下,蒲某身上的衣襟已被劍氣裂碎數處,若非仗著身法靈活,輕功奇妙,早已經死了。”


    秦烈冷哼一聲,道:“自吹自擂!”


    蒲鬆柏把杯中酒喝幹,住口不言,秦烈忍不住問道:“後來呢?”


    “後來你們的馬嘶聲傳來,那人便躍上樹梢逸去!”


    “最後呢?”


    蒲鬆柏粗著聲道:“最後你們來到,以後的事還用說?”


    秦烈臉上一紅,巴巴地道:“你為何不去追他?”


    蒲鬆柏卻不答。端木盛道:“當時蒲兄曾喝問對方為何要殺他,那人隻道:‘我要為刁三進報仇!’蒲兄問:‘刁三進幾時死的?’那人怒道:‘人是你殺的,你假惺惺什麽?’“蒲兄道:‘我沒殺他!’那人道:‘江湖上的朋友都已知道,你還狡辯!’蒲兄又問:‘你是他什麽人?’那人不答,直至離開!”


    席上眾人都覺得這件事錯綜複雜,難以找出線頭,以作分析。


    齊雲高忽問:“請問蒲兄,那人的臉龐如何?你總該看清楚吧!”


    “他臉上蒙著布!”


    “身材如何?”


    “一般。”


    他用的長劍式樣有何特別之處?”


    “薄而窄,跟一般劍有異!”


    齊雲高道:“這倒是條線索。”


    蒲鬆柏冷笑一聲道:“照蒲某所知,單隻大江兩岸,便有十數家用這種薄劍,何況尚有其他地方的!”


    端木盛道:“雖然渺茫一點,終歸是條線索。”


    話音一落,大門忽然三重兩輕地響了起來,端木盛道:“是在下同僚,諸位不用停箸。”


    馮曉年忙下階開門,門一打開驚喜地叫道:“頭兒,你迴來啦?”


    廳上眾人一聽,俱是大喜,隻聽管一見道:“快替老夫弄些東西填肚!”馮曉年應了一聲,忙跑入灶房。


    管一見信步走上廳堂,眾人連忙長身立起相迎。


    管一見一怔,笑道:“想不到今夜竟然這般熱鬧。”


    當下眾人讓開一個座位,讓管一見坐下。端木盛忙把情況轉述了一次,管一見聽後眉頭一皺,目光在蒲鬆柏及齊雲高臉上轉來轉去,輕笑一聲,道:“兩位好大的命。”


    齊雲高道:“神捕何出此言?”


    管一見道:“凡名登冥錢的人,都已作了古人,兩位卻仍可在此飲酒作樂,豈非命大。”


    眾人登時凝神靜聽,管一見夾了塊肉,送入口中細嚼:“那個隱身兇手膽子之大,魄力之強,實在令人佩服!老夫辦案萬次,從未遇到一個自視如此高的人。”


    秦烈叫道:“老管,你怎地反而讚他?那人不該死?”


    管一見把肉咽下,哈哈笑道:“他該不該死還很難說,但……”


    秦烈截口道:“他殺了這許多人,還不該死?”


    “假如他所殺的人都是一些該死的人,或是與他有仇之人,你倒說說著,什麽叫該?什麽叫不該?是誰該死?誰不該死?但此人每次殺一人,便先將那人的名字告示出來,這膽氣及魄力豈非大不尋常?”


    秦烈道:“你說胡尚孔不是令狐碩殺死的,令狐碩又不是萬重山殺死的……”


    管一見正容道:“對,假如真的如你以前的設想,這其中的關鍵如何解釋?而天下間又豈會如此巧合,一人殺一人?”


    齊雲高道:“不錯,神捕分析得合情合理。”


    管一見續道:“實際上,這些人全都是那個隱身兇手所殺的,他本沒有想要用嫁禍手法,隻不過你們自己想錯了。”


    “老管,你看那人是誰?”


    管一見又笑了:“老夫又非神仙,若能掐指一算,便知道過去未來,也不用這般辛苦了,不過這人也有線索留下來!”


    秦烈吃驚地道:“咱們都找不到,你怎會反而知道?”


    管一見說道:“這人用劍,這劍又薄又窄,身材中等,膽識過人,這都算是線索。”


    蒲鬆柏道:“在下跟他談過話,可惜他說話時故意捏尖了聲音。”


    管一見點點頭,道:“不打緊,任何兇手,不管他做案時如何仔細,做案前計劃如何周詳,做案後掩飾工夫如何巧妙,終究會有紕漏露出來,這跟釣魚一般,隻要你有耐心,有技術,魚兒終會上鉤的。”


    蒲鬆柏及齊雲高都舒了一口氣,管一見又道:“你們兩位今後行動要小心一點,那人說不定還會找你們。”


    齊雲高謝了一聲,忽然伸手入懷,取出一塊黑布來,道:“這塊黑布是蓋在刁三進頭上的,不知是否兇手留下。”


    管一見道:“應該是他留下的!”他接來一看,見布質甚佳,心頭一動,忙把布交給皇甫雪:“雪兒,你明日去問一問,這種布是哪裏出產的!”


    皇甫雪應了一聲,眾人此刻心頭暗鬆,又再吃喝起來,一直吃至將交二更才散席。


    蒲鬆柏忍不住問道:“不知神捕肯不肯接辦此案?”


    管一見哈哈一笑:“老夫接案固然要觀委托人的誠意以及條件而定,但假如做案的人太過膿包,即使一百萬兩黃金擺在老夫麵前,老夫也未必肯幹!”他邊走邊談:“但這個兇手驕傲得緊,老夫自然要跟他鬥一鬥。”


    蒲鬆柏及齊雲高大喜。管一見腳步一頓,說道:“老夫先去洗個澡,換件衣服,等下請來貴舍觀光,老夫還有話要問你們。”


    端木盛送他們入客房,也吩咐下人送上洗澡水毛巾給他們洗滌。


    過了一陣,皇甫雪過來相請,說管一見在書房中等他們。


    秦烈、蒲鬆柏、齊雲高及紀繼祖到書房,隻見書房內已立著一個五十餘歲的漢子,管一見卻坐在躺椅上品茶:“諸位請坐下喝杯茶,這位是老夫的得力助手高天翅。”


    眾人寒暄了一陣,便相繼坐下。管一見問道:“你們去找令狐碩共有幾人?各人用什麽兵器?身材武功又如何?”秦烈及齊雲高仔細說了一遍,高天翅在旁記錄。


    管一見之後又再問,去到紫雲莊的人數,秦烈照答如儀。管一見對川東雙義及萬重山遇刺的情況問得十分仔細:“齊公子,你被人偷襲竟無知,無所見麽?”


    齊雲高臉色一紅,囁嚅道:“晚輩隻看到一條黑影,甚至看不到他出劍!”


    “看到人影,看不到劍?”管一見忍不住又問了一句,“那人一共刺了兩劍,第一劍刺你的後背,你看不到不出奇,但第二劍刺出時,因萬重山在你麵前,你看不到倒有點奇怪!”


    齊雲高道:“不錯!的確有點怪!”


    管一見轉頭問秦烈:“川東雙義的武功跟你相較如何?”


    秦烈想了一下,道:“可能略比某家遜一籌,但相差絕不大!咦,他們兩人有問題?”


    管一見搖搖頭,道:“再說下去,發現刁三進的屍體時,共有多少個人?”


    齊雲高一一作答,管一見閉目想了一會,又查詢一些有關胡尚孔死後的情況。


    秦烈見他久不做聲,急道:“老管,你該說一說吧,這案子……”


    管一見道:“你們可以去休息了,有事老夫自會再去找你們,老夫若不去找你們,你們亦莫來打擾老夫!”


    秦烈知道他的脾氣,不吭一聲走了,最後管一見忽然叫住蒲鬆柏:“請蒲兄弟稍住!”


    蒲鬆柏重新坐下,問道:“神捕有何指教?”


    “那個跟你動手的蒙麵人武功跟你相較如何?”


    蒲鬆柏臉色一紅,說道:“要高小弟兩籌,甚至三籌,若不是小弟輕功有異別派,早已被他殺死了!”


    “他的劍法有何特色?”


    “快、詭、狠三者兼備!”


    管一見又問:“你能記得他一兩招招式麽?”


    蒲鬆柏搖搖頭,道:“小弟若再有機會見到,便能認得出來,現在要我比劃出來,可不行!”


    “那個姓紀的在鐵劍莊時,表現的如何?”


    蒲鬆柏道:“那時小弟根本不認識他,也沒留意!”


    “好吧,明日再會!”


    蒲鬆柏道:“請問神捕,咱們何時開始調查?”


    管一見道:“明日老夫要到府台處巡視一下,後天起程吧!”


    蒲鬆柏去了之後,管一見道:“高老弟,你有鐵劍莊的資料紀錄否?”


    “鐵劍莊沒有,卻有鐵劍門的!”


    “念來聽聽!”


    高天翅拿出一本簿子來,掀了一陣才停下來道:“嚴令坤二十四歲初出江湖,嗯,照推算,他今年已七十二歲了。嚴令坤畢生好武,心懷大誌,一直立誌要自創一套劍法,成為大宗師,四十餘歲後劍法已成,名氣也漸大。妻梅氏,今年才五十歲,隻產下一子,取名嚴孝德,嚴子極之孝順父母,有‘孝子劍’之稱。


    “至於嚴令坤的父母及出身,本著英雄莫問出處的觀點,也沒人去查問過,而他亦甚少在武林中走動。


    “四十歲娶妻,五十五歲創鐵劍門,連兒子在內共收十二個弟子,總壇設在臨江城內的鐵劍莊,但至今尚未有分壇。


    “又,鐵劍莊頗怪,嚴令坤竟請了不少高手在莊內吃閑飯!”


    話音一落,管一見道:“隻這些?嗯,嚴令坤所創之劍法,有否名稱?”


    “叫‘鐵劍淩風’!劍身比一般人寬闊。”


    “鐵劍淩風,鐵劍淩風……”管一見忽然道,“很好,你也去休息吧,老夫也要睡了!”


    高天翅跟管一見時日不短,見他在問鐵劍莊的一切,料想管一見必是懷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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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管一見悄悄辦了很多事,秦烈卻告別迴霹靂堂。管一見帶著高天翅、皇甫雪及蒲鬆柏、齊雲高和紀繼祖離開他的行宮。


    杭州城極為繁華,街上行人如鯽,眾人不便乘馬,牽著馬慢慢穿過街道。


    走了一程,齊雲高無意中看見人叢中有人閃動,雖隻匆匆一瞥,但其背影極為熟悉,他心頭一動,把馬韁交給皇甫雪,隨即追上前查看。


    紀繼祖恐他有失,也忙拋韁推開行人追前,大聲叫道:“齊公子,發生了什麽事?”他聲如霹靂,路人側目。


    前頭那人側著頭向後麵一瞄,齊雲高隻看到他小半張臉龐,便認出了他,叫道:“嚴掌門,嚴掌門!”


    那人雙腳一住,轉過身來,正是嚴孝德,他見齊雲高忙問道:“齊公子,你為何跟殺人兇手蒲鬆柏在一起?”


    齊雲高輕歎一聲,心想這事說來話長,隻得長話短說:“習三進並非蒲鬆柏殺死的!嚴掌門怎會千裏迢迢趕來此處?”


    嚴孝德苦著臉道:“你跟秦叔叔離開敞莊,後來爹爹開關出來,查詢了咱們在芙蓉山的一切經過,便又令小弟出來找尋蒲鬆柏,並嚴令小弟在未找到蒲鬆柏前不得迴家……如今他……他又跟你們在一道,這叫小弟如何是好?嗯,紀叔叔!”


    紀繼祖見到他也是一怔,齊雲高不想在街上議事,忙牽著嚴孝德的手,道:“嚴兄,小弟替你介紹幾個朋友!”言畢拉著他向管一見走去。


    雙方略為寒暄了一陣,管一見忖道:“這可巧,老夫正想去他家內!”當下道:“令尊那裏有老夫替你說項,咱們一齊去撫州吧!”


    嚴孝德大喜,道:“多謝前輩!晚輩還有幾個手下在那邊!”


    管一見含笑說道:“你去把他們找來吧!”


    不一刻,嚴孝德帶著他四個手下迴來,齊雲高心頭一動,出言詢之,才知道去臨安平安客棧找尋蒲鬆柏的五個掛刀插劍的人,便是他們五人。原來,鐵劍莊為了洗脫胡尚孔死於莊內的嫌疑,派出大量人手去調查蒲鬆柏的行蹤,但當他們到達臨安時,蒲鬆柏已先一步離開了。


    齊雲高想起這件事,心中也甚為佩服蒲鬆柏的機智狡猾。


    一行十一人,自西城門出城,立即躍上馬背,策馬急馳。盛暑之下趕路,實在苦不堪言,午時一至,管一見便下令入鎮休息,過了未時才再上途,一直至起更才入鎮歇息。


    如此走了三天,才到達壽昌。這裏的客棧雖小,卻頗為幹淨,管一見包下一座客棧,十一個房間,剛好每人一間,管一見住在正中,其他卻隨便挑選。


    三更時分,天氣轉涼,正是好夢剛濃之際,蒲鬆柏忽被一聲輕響驚醒,睜眼一看,一個黑衣蒙麵人手執利劍,正自窗台躍了入來。


    蒲鬆柏一驚,推開被子大叫一聲。那蒙麵人見刺殺事敗,一個倒翻,由窗口射出去。


    蒲鬆柏叫道:“有刺客!”幾個箭步衝上來,也射出窗口,隻見那蒙麵人已經躍上圍牆,正欲離開!


    由窗口至圍牆尚有五丈寬的花園,蒲鬆柏叫道:“哪裏跑!”縱身躍出,冷不防旁邊柱後也躥出一個身穿黃衣的人來。


    蒲鬆柏向左斜躍,那人向右斜飛,兩人在半空相遇,蒲鬆柏大吃一驚,左掌隨手拍出!


    黃衣人反應也極快,寬背劍一圈,往其手臂斬落!兩人同時發動,同凜於對方的勢力,攻勢一起,便隨即沉身落地。


    此刻其他人也都聽到聲音,趕了過來,齊雲高一望,急道:“兩位住手,都是自己人!”


    原來那黃衣人正是嚴孝德,兩人看清楚對方的麵貌之後,同時冷哼一聲,縱身躍上圍牆,抬眼一望,那黑衣蒙麵人早已不知去向!


    蒲鬆柏怒道:“若不是你阻一阻,那人怎能逃得掉!”


    嚴孝德急忙分辯:“小弟也是想擒住他,怎知你來得那般快!”


    管一見忙道:“刺客既然已去,兩位下來吧!”迴頭一望,十一個人全部在此,他望了紀繼祖一眼,心頭一動:“紀繼祖住在蒲鬆柏隔壁,嚴孝德為何反而比他早到?”隨即含笑問道:“嚴掌門,那刺客未入房之前,你便聽到聲息?”


    嚴孝德道:“慚愧!晚輩根本完全不知道……晚輩隻因睡到一半便急,是故下床去茅廁,迴來時,忽聽蒲先生在房內大叫一聲,晚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便走去觀望一下,哪知道這時候,房內忽然飛出一人,接著躍上圍牆,晚輩連忙……”


    蒲鬆柏冷笑一聲:“那人一出窗子,你為何不立即上前攔阻?”


    嚴孝德窘急地道:“小弟以為那人是你呀!因為你也是身穿黑衣褲的!待得他躍上圍牆,小弟才看出不對,待上前攔截,想不到你也在此刻飛了過來……”


    管一見忙道:“這是誤會,兩位迴房睡吧,大家小心一點!”


    次日開始,管一見即安排兩人睡一房,一路上果然沒再發生這種事。到了臨川,眾人立即跟著嚴孝德到鐵劍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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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令坤聽說“笑麵神鷹”管一見率眾上莊,心頭大喜,忙吩咐大開中門。


    眾人進入大廳之後,嚴令坤又吩咐手下備酒菜侍客。管一見是第一次到鐵劍莊,也是第一次與嚴令坤見麵,一雙利目四周打量。


    坐定之後,嚴令坤說了一堆恭維管一見的話,管一見甚不耐煩,嚴令坤察言辨色,連忙岔開話題:“秦堂主為何沒有同來?”


    管一見道:“秦兄堂內事務繁忙,已迴去了。嚴莊主,老夫有個不情之請,盼你能答應!”說著雙眼緊緊瞪在他臉上。


    嚴令坤一怔,忙道:“神捕有話但說無妨,老朽若辦得到的話,自不會推卻!”


    “老夫聽令郎說,你令其擒蒲鬆柏迴家,若不果便不準他迴家是否?”


    嚴令坤尷尬地一笑,道:“是有此事,未知神捕有何高見?”


    管一見道:“老夫認為這件案子錯綜複雜,要想弄清楚其來龍去脈,極不容易,而蒲鬆柏亦未必真的是殺人兇手,是以鬥膽請莊主收迴成命。”


    嚴令坤忙道:“神捕既然有此見解,必有原因,老朽自無不答應之理!而且老朽也不是有意與蒲兄為難,隻是要請他迴來研究一下而已,如今既然神捕肯出麵,老朽便放心了!”


    蒲鬆柏冷哼一聲:“蒲某也是被貴莊的人苦苦追迫,迫於無奈才去求神捕相助耳!”


    嚴令坤賠笑道:“老朽魯莽,請蒲兄勿怪!德兒,還不向神捕敬謝,向蒲叔叔告罪!”


    管一見及蒲鬆柏連聲不必。嚴令坤喝道:“你娘整日在叨念,還不進內堂陪她!”


    嚴孝德恭恭敬敬地向父親叩了一個頭,然後告罪退下。管一見道:“老夫想到客房看看,未知方便否?”


    嚴令坤喜道:“歡迎之至,待老朽帶路!”


    一行人跟著嚴令坤走向中院,嚴令坤沿途指點路徑,管一見暗暗驚歎鐵劍莊的龐大。


    到了一座小院,嚴令坤道:“客房分設在這座小院中,諸位請進!”


    管一見抬頭一望,見月洞門上嵌著一個門匾,上書“迎賓軒”三個字,他眉頭一掀,問道:“嚴莊主,貴莊時有很多遠道而來的賓客?”


    嚴令坤含笑道:“小莊下人不少,有時這些人的親戚路過,少不免入來與親人相會,是故出出入入的人還是不少,有了個賓館便方便得多了!”


    管一見點頭稱善。入了迎賓軒,踏上走廊,嚴令坤又道:“這房是胡尚孔當日歇息的地方!”


    管一見雙腳一住,眼光在外麵周圍來迴掃射。這房是第一間,別的房隻一邊有窗,這房卻兩邊有窗,門口那一堵牆壁,不是用磚堆砌,是木板間隔,配以窗花及琉璃,望之頗為華麗。


    管一見指著向外的窗道:“莊主,這一排窗子為何不用琉璃,而用紗紙?”


    嚴令坤臉色微微一窘,道:“此物難求,加上價錢不菲,是故也隻能在正麵添飾一下而已,倒令神捕見笑了!”


    “豈敢豈敢!”管一見轉上暗廊,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嚴令坤立即把當日發現胡尚孔的經過及情況說了一遍。


    管一見問道:“莊主以前跟胡尚孔很熟悉?”


    嚴令坤搖搖頭,道:“隻有一麵之緣,當時老朽亦料不到他會留宿!


    “那根短箭何在?”


    嚴令坤叫人到他書房把箭取來,道:“神捕若認為此箭有助破案便取去吧!”


    管一見見那箭毫無出奇之處,便把它放入懷內。嚴令坤道:“胡兄尚留下一些銀子……”


    管一見笑道:“這些銀子老夫不要了!莊主,那夜貴莊是否有人巡夜?”


    “自然有!”


    “由誰負責?”


    嚴令坤抓抓頭皮,想了一下才道:“是老朽的第八徒弟顯貴負責的,老朽十二個弟子輪流負責,每人一夜。”


    管一見道:“再請問,負責迎賓的是誰?”


    嚴令坤道:“這個倒沒有專職人選,老朽隻記得大徒邵宇負責首席的嘉賓,其他的賓客是由誰招唿的,事隔已久,老朽可已忘記了!”


    “請吩咐令八徒來一趟,如何?”


    嚴令坤一怔,隨即道:“敢不從命!”忙派人去找金顯貴。


    不一陣,金顯貴便來了。管一見見他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嘴唇厚肥,一副忠厚的相貌,心頭一動,忙又說道:“請諸位到大廳稍候如何?老夫欲跟金兄弟談一談!”


    嚴令坤向兩人望了一眼,道:“神捕何不待晚飯後再問?”


    管一見道:“老夫辦事時,不飲不食,不眠不休慣了,心中無底時,吃下去也不知其味!”


    “如此老朽在大廳上等候了!”嚴令坤厲聲對金顯貴道:“貴兒,神捕是幫咱們洗脫冤情,你要好好答他!”


    金顯貴忙彎腰作揖:“徒兒知道,請師父放心!”


    管一見眼光來迴掃射,待他們都離開之後,才道:“金兄弟請坐下!”親自跑去關門,順道觀察了一下門外的情況,見四圍無人才把門閂扣起。


    管一見坐在椅上,雙眼如刀,緊緊瞪在金顯貴臉上。金顯貴神色惘然,繼而低下了頭,輕聲問道:“神捕要問晚輩什麽事?”


    “金顯貴!”管一見出其不意一叫,“望著老夫,從實招來!”


    金顯貴惶恐地抬起頭來,囁嚅道:“晚輩不知……”


    管一見冷笑一聲:“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把兇手放進莊來!”


    金顯貴臉色漲得通紅,道:“晚輩並沒有放兇手進來……”


    “你沒放兇手進來?那麽是你偷懶了,兇手進莊你也不知道,這後果跟放他進來,可沒多大的分別!”管一見說罷站了起來,轉身望窗,雙手負於背後。


    金顯貴怔怔地道:“晚輩沒有偷懶,可能……可能弟兄們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精神恍惚也是有的!”


    “巡夜的人也準喝酒麽?”


    “師父說那天是本幫的大事,可以破例!”


    “你呢?你當時在哪裏?”


    “晚輩……晚輩那天也喝了很多酒,頭有點暈……後來……酒力發作,嘔了起來……”


    管一見霍地轉過身來,沉聲道:“這樣說來,你也失職了!”


    “晚輩睡了一陣……”金顯貴低下頭,“但晚輩並不知道會發生那種事……”


    “平時莊內的防守情況如何?”管一見語氣略為和緩,“貴莊的護院及莊丁共有多少人?”


    “平時的防衛自然嚴緊得多……本莊共有四十八位護院,兩個領班,莊丁也有百餘人!”


    “莊子這麽大,以這些人手布防,必有漏洞!”


    “是的,但本莊所雇的護院武功都不錯,他們分三隊,每日有一隊休息,其他兩隊輪流當值,都是伏在莊內的暗處!”


    “哦?他們是暗樁?這迎賓軒是否有暗樁?”


    “這裏也有一個,但他那夜卻喝得酩酊大醉,事後掌門師兄去找他,他醉倒在假山後,還未醒來哩!”


    管一見冷哼一聲:“這就難怪!”一頓:“那天是哪幾個負責招唿賓客的,你知道否?”


    “那夜晚輩看見胡尚孔是由七師兄帶他來這裏的,他幾乎是最後一個來的!”


    “你七師兄叫什麽名字?”


    “七師兄叫劉全。”


    “好,你現在立即去把他找來,不要張揚出去!”


    金顯貴應了一聲,開門出去。管一見低頭沉思。


    過了一會,金顯貴便帶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進來,介紹道:“這位是管神捕!神捕,他是晚輩師兄!”


    “拜見神捕!”


    “請坐。”管一見望了他一眼,道,“胡尚孔是你帶他到迎賓軒的?”


    “是,當時晚輩在軒外的花園見到他,他說欲留宿一宵,所以晚輩便帶他來此歇息!”


    管一見心頭一跳,脫口道:“你的確是在花園看到他的?”


    “是在花園遇上他的,晚輩到花園時,他慌慌張張自內堂走過來!”


    管一見心頭再一震:“他由內堂出來?一個人?沒人問他,沒人截查?”


    劉全抓抓頭皮,說道:“那夜賓客多,師兄弟們及護院們大多在前院送客及收拾椅桌,情況有點亂……”


    “你也沒問他?”管一見目光灼灼地瞪著他。


    “晚輩問他,他說進來時遇見一個莊丁,那莊丁叫他自個進來,他不知道路徑,是故走錯了,後來才碰到晚輩!”


    管一見側著頭思索一下,覺得事情大有可疑,續問:“你便這樣相信了他?”


    劉全道:“當時他又沒有做出什麽事來,再說他是賓客,又是前輩,晚輩不敢無禮!”


    “你可知道他到過內堂什麽地方?”


    劉全搖搖頭。管一見又問:“沒人看見?令師是否知道此事?”


    “家師沒問,晚輩也沒告訴他……神捕,胡前輩是受害人,你為何調查他,而不調查兇手?”


    管一見眉頭一掀,不悅地道:“不了解受害人的情況,又如何能知道兇手的動機及身份!”一頓:“令師為何沒查問此事?”


    “也許家師也認為他是受害者,不是兇手……”


    管一見再思索了一下,道:“你們帶老夫出去走走!”劉全及金顯貴互望一眼,目光滿含疑惑,但都沒再發問,依言帶管一見出軒。


    出了月洞門,管一見問道:“劉兄弟,你在何處見到胡尚孔?”


    劉全指指由外堂進中院的路口,道:“便在那邊,當時晚輩剛由外堂進來。”


    “你見到胡尚孔時,他在哪裏?”


    劉全指向內堂,道:“在那裏!他一見到晚輩便跑了過來!”


    “帶老夫去那裏看看!”


    三人沿著石板而行,兩旁栽了不少花樹,雜以假山,倒也頗為清雅。


    中院除了迎賓軒外,尚有幾個小院,是丫頭、莊丁等下人的居所,嚴令坤一家以及其徒弟和護院領班則是住在內堂。


    穿過中院與內堂之間的那道矮垣,劉全於是指指一處道:“晚輩見到胡前輩,當時他就正在此處……”他閉目思索了一下:“看情況,他還是由內出來的,而不是站著不動!”


    管一見心頭又是一跳,目光一掠,見附近有棟小屋,屋外花竹扶疏,環境幽靜,不由問道:“此屋是誰住的?”


    “這是掌門師兄的書房!”


    管一見再望進去,見其他房舍離此都頗遠,便問:“令師的書房在哪裏?”


    劉全道:“就在最後麵的一棟石屋內,石屋是家師的書房及練功房!”


    “石屋之後呢?”


    “是後花園!”


    “多謝兩位,天色已晚,兩位去吃飯吧,老夫自個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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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燈火通明,華筵早開,隻等管一見一個。


    管一見見狀忙道:“讓諸位久候,老夫心頭難安!”


    筵開三席,管一見、高天翅、皇甫雪及齊雲高、紀繼祖、蒲鬆柏與嚴氏父子一席,鐵劍門的弟子及護院領班占兩席。


    管一見問道:“莊主,尊夫人為何不出來一同進膳?”


    嚴令坤道:“拙荊非武人,又生性好靜害羞,這種場麵她是寧死也不會出來的了!來,諸位都是嚴某的嘉賓,請勿客氣,老朽先敬諸位三杯!”


    這頓飯,菜香酒醇,席間不提胡尚孔一字,賓主盡歡,直至二更才散席。


    晚間,管一見等人自然住在迎賓軒內。管一見正想上床,房門忽然被敲響,一個聲音問道:“請問神捕睡了否?”管一見認出是嚴令坤的聲音,連忙下床開門:“莊主請進!”


    嚴令坤也不客氣,在椅上一坐。管一見把門關好,坐在他對麵,道:“莊主夤夜來訪,敢是有以教我?”


    “不敢。老朽無能,胡先生在敝莊已死了近月,仍毫沒頭緒,請問神捕剛才跟小徒談得如何?是否找到什麽線索?”


    管一見略一沉吟,便把與劉全及金顯貴的說話略述一下,問道:“令七徒所提供之線索頗令人玩味,也許胡尚孔留宿貴莊,另有所圖!”


    “哦?竟有此事?”嚴令坤吃了一驚,道,“老朽完全不知!”


    管一見見他不似造作,訝然問道:“莊主事後為何不做全麵調查?”


    嚴令坤苦笑一聲道:“一則老朽畢生都浸淫在武學上,對其他事都混混沌沌,碰到那種事,心神早已亂了,哪能像神捕這樣清醒?二則,老夫在次日便開始閉關苦研劍法中的破綻,十二月後才啟關,咳……咳,老朽有個不好的習慣,心神一到劍法上,其他什麽事便都不放在心上,老朽也自知不通世務,是故甚少到外間走動!”


    管一見道:“一個人若醉心於某件事,自必如此,算不得是壞習慣,老夫曾聽人說,上輩高人上官三敗,武功雖到燦古爍今之境,但曾經也連靴襪也穿錯!”


    嚴令坤哈哈大笑:“老朽怎能跟上官前輩相比!不過上官前輩的事跡也確實令人入迷,隻可惜他畢生沒收弟子,以致武功也沒法流傳下來,當真可惜!”一頓,問道:“迴頭說胡尚孔的死因,神捕認為如何?”


    管一見道:“如果隻研究胡尚孔一人的死因,可得花費不少時日。老夫認為令狐碩、萬重山、刁三進等人之死,都同為一案,應該一同調查研究,才能舉一反三,迅速揭開真相!”


    嚴令坤連聲道:“有理有理!”


    管一見抬頭問道:“莊主何不問一問貴價之中是否有人與胡尚孔相熟?”


    嚴令坤略一沉吟,拍掌道:“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老朽這就去調查!”


    “順便請問一問下人,看是否有人見到胡尚孔到過內宅什麽地方!”


    “這個自然!”嚴令坤正色道,“老朽明早即把結果告訴神捕。”


    管一見道:“多謝費神。”


    嚴令坤愀然不悅地道:“神捕這樣說豈不見外?何況胡尚孔是死在敝莊之內,老朽也想早日知悉內情及揪出兇手。”


    管一見哈哈一笑:“是老夫說錯了,莊主莫怪。”忙長身送他出房。


    次日一早,天尚未大亮,管一見便下床,略一整理裝束便信步走出迎賓軒,忽聽前堂傳來一陣吆喝聲,他心頭一動,快步循聲尋去。出了大廳,隻見庭院中,鐵劍門的弟子赤著上身正在練武,有些莊丁在旁舉石鎖,開聲提氣之聲,震耳欲聾。


    管一見悄悄站在柱後觀望,見邵宇正在代師指導師弟練劍。鐵劍門的劍法走的是沉穩正大的路子,以拙、重見長,是故長劍要比平常的寬厚,使這種劍法的人,一定要到內功有一定的造詣,威力才能發揮,否則將是平平無奇,不足以殺敵。


    管一見心頭一動,忖道:“難怪嚴令坤要請人來保護鐵劍莊了。”


    心念未了,忽聞背後傳來一道腳步聲,迴頭一望,卻是嚴令坤。


    嚴令坤見到管一見微微一怔,道:“神捕好早!”走到管一見身旁,問道:“老朽這自創的劍法難以入法家之眼吧。”


    管一見正色道:“不,這劍法之佳,大出老夫意料。”嚴令坤大喜,竟有點手足無措,口吃般道:“老朽的……能得神捕盛讚……實在榮幸……慚愧之至!


    管一見含笑道:“這劍法不尚花巧,而以拙勝巧,以重製快,正是深得上乘劍法的三味!隻是習這種劍法非練得有二十年的火候,難以發揮其威力。”


    “正是,”嚴令坤深有體會地道,“十年還嫌短,資質中等者,非要三十年苦練,不能掌握其精粹。宇兒資質雖不錯,可惜性子急躁,還是未能得其精粹。”


    管一見問道:“昨夜莊主調查那兩件事,結果如何?”


    “請神捕入廳,”嚴令坤道,“這兩件事竟然都無結果!”


    管一見跟在他背後,問道:“莊內無一人與胡尚孔相識?”


    “他們都是這樣子答,老朽也不知真偽。”


    “亦無人看見胡尚孔入內宅?”


    嚴令坤長歎一聲:“他們都說不曾發現!”


    管一見沉吟不語,心念電轉。嚴令坤問:“神捕準備如何調查?”


    “老夫準備去一趟紫雲莊!”


    “調查萬重山之死?”


    管一見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嚴令坤又問:“何時出發?”


    “這種事越快越好,今日便去。”


    “可惜老朽已金盆洗手,嗯,犬子跟神捕同去,一則代表敝莊聊表寸心;二則讓他多個曆練機會;三則,能跟隨神捕效犬馬之勞,實乃天大之榮幸!諒神捕不會拒絕。”


    管一見本想反對,但嚴令坤這樣一說,他倒不好意思推卻,便點頭應允。


    說話間,皇甫雪、蒲鬆柏等人都走出大廳,嚴令坤令人送上早點來,又交代了兒子一番。


    早膳後,眾人告辭,嚴令坤親送出城,嚴孝德仍帶了那四個手下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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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川城至紫雲山莊隻三百多裏,第三天中午,眾人已來至莊外。


    莊門外的護莊大漢喝道:“你們上次僥幸逃脫,今次又來,當真不怕死麽?”


    管一見喝道:“告訴你們莊主,說管一見有事求見。”


    那幾個大漢都聽過管一見的名,聞言臉色登時一變,忙道:“請等一等。”連忙縮入門內。


    過了好一陣,莊門再度打開,隻見丁六甲帶了幾個人出來,問道:“請問神捕親臨本莊,有何指教?”


    管一見道:“商老大為何不出來?”


    丁六甲忙賠笑道:“神捕何必明知故問,強人所難……”


    管一見冷哼一聲:“他怕老夫抓他去官府?”


    丁六甲一直賠著笑:“這些事在下不敢亂說。”


    “告訴他,老夫此次來隻為了調查萬重山的事,他本身的事,暫時不理!”


    丁六甲問道:“不知這暫時到底有多久?”


    “在萬重山的事未辦畢之前,不會動他!”


    丁六甲抱拳道:“請諸位稍候,丁某再進去把這件事通知敝上。”


    管一見道:“速去速迴,老夫的耐性有限。”


    丁六甲忙不迭答應,過了一陣果然陪著商老大出來,那商老大肥胖如同不倒翁般,笑容可掬,道:“諸位請進,打開大門。”


    莊門大開,商老大肅手請進,眾人入莊之後,見紫雲山莊比鐵劍莊還大,都暗暗咋舌,管一見冷笑道:“老大這些日子過得挺不錯啊。”


    商老大嗬嗬笑道:“托福托福,不愁三餐而已。”


    “這可難為了那些無片瓦遮頭的人,天下間最好賺的生意莫過於無本生意了。”管一見雙手負背,道,“不過這種錢卻不能長久,老大當然也知道。”


    商老大臉上不動聲色,道:“商某自然知道,否則怎會找這麽多人來吃飯?”


    管一見哈哈一笑:“他們能保得了你一世麽?”


    商老大走前幾步,道:“神捕,這些錢我出手得來的隻占很少數目,這一點你可知道。”


    管一見道:“是你出手也好,是你兄弟出手也好,總是不義之財吧!”


    商老大大聲道:“但其中很多是我這數十年賺來的。”


    管一見冷哼一聲道:“是又如何?”


    商老大語氣一軟:“假如我把贓款交了出來……”


    管一見道:“夫下間豈有這種便宜的事?借錢也需利息,搶來的錢難道就是應該的?”


    商老大一呆,不再發一言,說著已至廳堂,雙方坐定之後,管一見道:“你那一筆老夫暫時還不跟你算賬,但萬重山的事卻希望你能鼎力協助調查!”


    商老大道:“這個自然。”


    “萬重山是何時來貴莊的?”


    “三十年前,本莊剛建莊不久他便來了,商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而他也一直掩飾得很好,他自稱姓蔣,沒有家小,對薪酬又要求不高,商某見他頗有教養,便讓他在本莊擔任西席。


    “三十年來,蔣夫子循規蹈矩,而又道履清高,商某按年增加薪餉與他,夫子平日與同僚相處甚佳,日夕均在西廂內,若非課徒,便在書房內讀書,本莊上下對他都極之尊敬。”


    說至此,他頓了一頓,管一見道:“後來如何?”


    “後來的事請丁壯士代我轉述吧。”


    丁六甲輕咳一聲,道:“那天齊公子等人來至,咱們才知他的身份。說句老實話,他既然知道敝上的底細,敝上自然不能再容他住下去。”


    齊雲高截口問道:“咱們並不知道萬大俠在貴莊的化名,你們又如何知道?”


    丁六甲尷尬一笑,道:“咱們逐個夫子試驗,看他是否身懷絕藝。豈知尚未輪到他時,他已猝然發難,衝入內室,挾持二公子,提出條件,這以後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管一見道:“萬重山為何要隱居在貴莊?”


    商老大道:“這一點咱們至今都還未能查出來,事實上他一直都不曾顯露武功,咱們亦沒有留意他。”


    “他平日的行為舉止呢?”


    商老大苦笑道:“一無所知。”


    “好,老夫且相信你們,但他平日跟誰比較合得來,你們大概知道吧!”


    “他向都有和其他夫子來往。”


    管一見長身道:“請派個人帶老夫去西廂一下。”


    商老大道:“丁總管,你帶神捕去一趟。”


    齊雲高忽道:“且慢,貴莊的總管薑白雲呢?怎地不見了?”


    丁六甲道:“薑兄今早出莊去探親,大約需十天八日才能迴來。”


    “哦?”管一見目光一閃,笑道,“探親是假,大概是去討救兵吧!”


    商老大及丁六甲等人都是臉色一變。


    管一見哈哈一笑:“請帶路!”


    眾人走向中院,沿途隻見不少地方仍有火燒的痕跡。西廂叫如玉館,大概取自“書中自有顏如玉”吧,占地頗大,裏麵尚有一座布置清雅的小廳。


    管一見在正中高背椅上坐下,道:“請把十一位夫子都請出來。”


    丁六甲道:“現在隻剩十位,除去萬大俠之外,另有一位因年紀大已經請辭歸家了。”


    “那人姓什麽?”


    “姓簡。”


    管一見揮揮手。不一刻,十個夫子便都戰戰兢兢地立在廳上等候吩咐。


    管一見溫聲道:“諸位不必驚恐,老夫是捕快,來調查蔣夫子的生平,你們誰知道他的事的,便請告訴老夫。”


    那十個夫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發一言。管一見眉頭一皺,道:“難道你們都不曾跟他交談過?”


    一個年紀較輕的道:“啟稟大人,不才等雖然都跟他有接觸,但他絕口不談往事,咱們也不好意思問他。”


    管一見吩咐高天翅仔細記錄,道;“你們一個個慢慢道來,把平常跟他接觸中比較特別的事說一說。”


    那些夫子一聽,臉上都變了色,卻又不敢不依,挨次述說,這個說蔣夫子每夜三更後才上床休息,次日一早便下床;那個說蔣夫子身體健壯,不曾生病;還有人說蔣夫子喜歡吃醬瓜蔬菜,喜愛讀佛經。


    管一見大不耐煩,喝道:“說來說去都隻是這些麽?”


    那些夫子嚇得臉青唇白,剛才那個年輕的立即大著膽子道:“蔣夫子氣節清高,才識淵博,確實是咱們之表率,但他也的確不曾跟咱們談家事及往事,大人雖然有令,但咱們確是不知,教咱們如何說。”


    管一見歎了一口氣,揮手叫他們退下,轉頭問丁六甲:萬重山以前住哪一間寢室?”


    “請跟在下來!”丁六甲帶管一見等到左首一間廂房,道:“萬大俠一向住在此房。”


    管一見道:“高老弟、雪兒,你們兩個跟老夫進去,其他人請迴小廳稍坐一下。”說著把門掩起:“搜一搜,看看有否有壁櫃之類的設施。”


    三人用硬物敲打起來,這房間不大,不一刻已經敲遍四處,肯定屋內並沒有地洞暗格之類的設施,抬頭四望,房內除了床、椅、桌、櫃之外,別無一物。


    管一見開了門,道:“出去吧。”


    三人返迴小廳,管一見立即問道:“丁總管,萬重山以前所用的物品呢?”


    丁六甲道:“隻是一些舊衣物,及幾十本書經而已,那些書經已被其他夫子取去。”


    管一見心中忖道:“萬重山必不會無緣無故在此居住三十年,他到底是為了什麽原因,不知那些書經是否藏下了什麽秘密?”心念一動,立即叫丁六甲把萬重山以前的書經索迴來,叫高天翅收拾起來


    就在此刻,一個丫環來傳話:“總管,老爺叫小婢來請嘉賓到大廳用膳。”


    丁六甲忙道:“神捕請!”


    管一見心想任他商老頭如何大膽,料也不敢在飯菜內下毒,於是欣然赴會。


    眾人出到大廳,隻見廳中擺了幾桌筵席,商老大夫婦笑臉相迎道:“請神捕入座,神捕來得突然,小莊不曾有準備,菜粗酒劣尚請見諒!”


    管一見見桌上之菜全是名貴無比的山珍海味,忍不住諷刺道:“這種菜尚說是粗劣,老夫平日所吃的,看來隻配喂狗了!早知如此,當年老夫就不該入六扇門了,跟老大同行豈不甚好!”


    商老大哭笑不得,連聲道:“請坐請坐!”逐一為群豪拉椅。


    菜是好菜,酒更是陳年佳釀,群豪都放懷大吃起來,商老大見狀一顆心才稍安定。


    酒過三巡,管一見問道:“丁總管,貴莊以前那個簡夫子,家鄉在何處?”


    丁六甲也不知道,忙派丫頭到如玉館查詢,丫頭來報簡夫子老家在宜黃。


    宜黃近芙蓉山,與撫州隻有百餘裏路,管一見心中暗暗記住。過了一會,有幾個漢子匆匆奔入來,丁六甲喝道:“李彪,有客人在此,不得無禮!”


    為首那漢子已是滿頭大汗,欲言又止,神態十分焦急,管一見轉頭道:“老大,何不讓他說個痛快!”


    商老大忙說道:“是是,李彪,這些人都是英雄好漢,你有話照說吧,無需隱瞞!”


    李彪立即如逢大赦,道:“老爺,今早小的跟副總管出莊,驅馬疾走,到了午後已經馳了七十裏路……”


    丁六甲喝道:“挑重要的說!”


    “是是!咱們在半路上遇伏,副總管讓川東雙義抓去了!”


    丁六甲罵道:“飯桶!這許多人連兩個人也對付不了?”


    “咱們中伏……先是馬匹被絆馬索弄翻,再而幾個兄弟中了暗器……”


    管一見心頭忽地一動,道:“快帶老夫走一趟!”


    商老大忙說道:“神捕何必為一個粗人……”


    管一見道:“老夫自有道理!告辭,異日再來拜訪!”


    商老大哭喪著臉道:“神捕,商某的事……”


    “你好自為之,乖乖等我,老夫不會取你的命,你若是離開此莊半步,天涯海角都無你容身之所!你不要不信,隻要老夫把你底細揭開,哼,天下間要找你算賬的人可多著呢,也不必老夫親自動手!”


    商老大臉如土色,唯唯諾諾。管一見一笑,道:“發財立品乃人之常情,發不義之財而不改惡向善,是無天理,老夫的話暫時到此為止,請賜數十匹上駟,待老夫去追川東雙義!”


    商老大連聲答應,吩咐丁六甲立即備馬,又配了馬燈等應用之物。


    管一見也不言謝,招唿眾人上馬,叫那幾個紫雲莊的莊丁在前帶路。他們每人乘一匹馬,另各自牽一匹空馬,沿途輪流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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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裏官途上靜悄悄,行走極快,如雷的馬蹄聲,把棲宿在樹上的夜梟驚醒。


    嚴孝德拍馬與管一見並肩而馳,問道:“神捕匆匆趕去找川東雙義到底有何用意?”


    管一見笑道:“老夫豈是為了川東雙義?隻是為了薑白雲罷了!”


    嚴孝德一怔:“神捕跟姓薑的可有瓜葛?”


    管一見道:“非也,老夫想問問他有關萬重山的事,希望他還未死!”


    嚴孝德訝然而問:“薑白雲知道萬重山的底細?”


    “他不一定知道!”管一見含笑道,“不過老夫相信任何一個人不論如何隱瞞,也不能在三十年內絲毫不露點破綻!”


    “但丁六甲等人……”


    管一見冷笑一聲:“老夫在開始的時候說錯了一句話,告訴丁六甲說在解決萬重山的事之前,不動商老大,他們即使知道萬重山一些奇怪的事,也不想告訴老夫,必定要等老夫有了某種應承,才肯……”


    嚴孝德截口道:“神捕大可以先騙騙他們,待達到了目的再慢慢跟他們算賬,這豈非更好?”


    管一見哈哈大笑,但笑聲一起即止,心頭一跳,忖道:“這小子怎地突然聰明狡猾起來?”


    嚴孝德見他臉色陰晴不定,問道:“晚輩說錯了話麽?”


    管一見冷哼一聲:“老夫話已出口,豈能再出爾反爾?何況老夫若跟他們講條件,不但示人以弱,而且有失立場!”


    “是是,”嚴孝德恭謹地道,“神捕此言對晚輩來說當真有醍醐灌頂之效!”


    說著話,馬匹已馳出三十多裏,眾人仍不稍息,不斷換馬而馳。


    這些馬都是紫雲莊用巨資購下的,全是千中選一之良駒,馳了數十裏,仍然毫無倦容,管一見大喜。馳了一個半更次,已行了五十多裏,管一見見紫雲莊的那幾個莊丁已體力不支,便下令在路旁稍息一炷香。


    四更時分,群豪已到出事地點,馬燈高照之下,但見林中空空如也,不見一人。管一見早已料到,忙道:“雪兒,快尋馬跡辨別一下方向!”


    皇甫雪應聲而去,眾人下馬休息。


    過了一陣,隻見皇甫雪迴來道:“頭兒,有兩匹馬向東北行進!”


    管一見道:“希望不是別人留的!”


    眾人再度上馬,走了一程,地上馬蹄的印跡已經淩亂,料是尚有其他馬匹經過,管一見無可奈何,隻得下令繼續前進。


    再走十裏,前麵出現岔路,且主路岔路都同時有馬蹄印,嚴孝德又問道;“神捕,這下咱們如何是好?”


    管一見轉頭道:“依你看又如何?”


    嚴孝德目光一閃,隨即道:“晚輩一來愚昧,二來甚少在江湖走動,哪裏有什麽辦法分辨?”


    管一見笑道:“高老弟,你下馬查一查!”


    “是!”高天翅接過一盞馬燈,躍下馬背,蹲在地上查看,旁人都暗暗懷疑:“這些馬蹄印子如此繁多,如何還能辨得出來?”


    管一見卻悠閑地坐在馬上,一會問道:“嚴侄子,你說他能分辨得出來麽?”


    “自然能!”


    “哦?”管一見目光灼灼地望著嚴孝德,“為什麽?”


    “高捕頭是個經驗豐富的獵人,他還能分辨不出狐狸的蹤跡麽?何況神捕又如此悠閑,自然對他有信心,晚輩難道反而沒信心?”


    管一見哈哈大笑:“你且說說有什麽辦法……”


    嚴孝德急道:“這……這個晚輩倒想不出來!”


    管一見心中暗暗冷笑,一抬頭,見皇甫雪也已蹲在地上查辨。


    過了一會,高天翅首先迴來報告:“頭兒,屬下認為他們是走右首這岔路!”


    管一見點點頭,半晌,皇甫雪也迴來報告,看法跟高天翅的一樣。管一見說道:“都上馬,走岔道!”


    齊雲高百思不得其解,催馬急馳追上皇甫雪,問道:“皇甫兄,恕小弟無能,看不出玄妙,請問你是如何分辨的?”


    皇甫雪道:“這全是經驗而已,其實很簡單,每一匹馬腿的長短都有所分別,而且步子的跨幅大小亦不同,咱們從這一點來分辨……”


    “但馬蹄印如此淩亂,哪裏還分得出哪一個蹄印是哪一匹馬的?”


    皇甫雪笑道:“你忘記他們隻乘兩匹馬嗎?兩匹馬而有三個人,其中一匹必是兩人一騎,重量不同,蹄印的深淺自然有分別了!”


    齊雲高大叫一聲道:“好!”一頓,又想到一個問題:“但路上經過的馬可不一定隻他一匹負重,可能有的馬匹馱了貨物,這樣又怎樣分辨?”


    “所以便要看蹄印的距離了,這便是跨幅!”皇甫雪道,“馱貨的馬一般比較矮小,而且跨幅較小,這樣才能馱遠,而川東雙義所乘之馬,本是用來乘人的,由於馬匹的慣性使然,雖然多馱一個人,它的跨幅不會突然改變,如此還是有跡可尋!”


    齊雲高恍然大悟:“聽君一席話,當真勝讀十年書!俗話雲行行出狀元,果然沒錯!”


    說著又走了數裏,前麵又出現岔道,這次皇甫雪拉著齊雲高下馬追查,經過麵提,齊雲高也看出其奧妙了。


    眾人再走岔道,這道越來越窄,隻能容兩匹馬並肩而行,是以馬蹄印極少,便更加易找了。


    天微亮時,已到了廣昌,群豪雖有一身武功,此刻亦已疲累不堪,又見川東雙義的蹄印向城內延伸,大家都精神一振起來。


    入了城,剛好茶館開市,管一見叫人上街大聲吆喝叫川東雙義的名字,說管一見要找他,自己卻坐在茶館內等候消息。


    皇甫雪更加把城內的捕快找來,一齊到各客棧探訪,果然讓他們在一家小客棧內找到王欽明。


    王欽明見皇甫雪很陌生,問道:“閣下何人?管一見找在下兄弟有何要事?”


    “在下皇甫雪,是管一見的手下,敝上有要事找賢昆仲,請兩位稍候一下,敝上即來相會!”皇甫雪說罷吩咐衙差到茶館找管一見。


    不久管一見便隨著衙差而來,他吩咐皇甫雪把其他人找來,道:“王兄,老夫有一事相求,請問到你們房間方便否?”


    餘師靖臉色一變,問道:“閣下到底有何事,可否先說明一下?”


    “不知薑白雲已被兩位處置了沒有?假若沒有的話,老夫想問他幾句話!”


    餘師靖厲聲問道:“你跟姓薑的有交情?”


    管一見知他誤會,忙道:“兩位誤會了,在下不但跟薑白雲沒有交情,而且絕不阻止兩位下手殺他!”


    餘師靖心頭一鬆,忍不住何道:“不知神捕要問他何事?”


    “老失欲探知萬重山生前的一些事!嗯,老夫忘了告訴你們,這件案子是蒲鬆柏及齊雲高請老夫調查的!”


    王欽明及餘師靖大喜,忙道:“神捕何不早說?薑白雲就在房內,請跟在下兄弟進來!”


    “有勞!”


    三人穿過暗廊,王欽明推開一扇房門,道:“神捕請進!”


    管一見點頭為禮,跨入門內,抬頭一望,叫道:“不好!”飆前揭起帳子一看,隻見薑白雲躺在床上,胸前鮮血泉湧,原來管一見是發現地上有一張冥錢,才心生不妙的。


    王欽明也吃了一驚,急道:“怎會如此!咦,他還未斷氣!”急忙解開薑白雲身上的穴道,問道:“誰殺死你的?”


    薑白雲雙眼直眨卻說不出話來,管一見右掌一落,一股真氣自其腕脈渡入他體內,薑白雲得管一見之助,精神似乎稍好,但一開腔便嗆咳起來,管一見等人心頭大急。


    薑白雲眼睛一陣亂眨,忽然豎起了一隻手指向房門遙遙一指,隨即“咯”的一聲,咽了最後一口氣。


    管一見道:“快追!”


    三人同時自門口衝了出去,餘師靖躍上屋頂望去,但見晨曦中,城內平房屋頂不見一人,街道上隻有行人,卻不見有人手提血劍的。


    管一見衝出了客棧大門後,隻見皇甫雪、蒲鬆柏、齊雲高聯袂迴來,後麵還跟著鐵劍莊主仆五個人。


    管一見急忙問道:“有否看見一個手提長劍的人自客棧出去?”


    眾人臉上俱現惘然之色,一齊搖頭,嚴孝德忙問道:“神捕,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管一見氣急敗壞地道:“薑白雲讓人殺死了!”


    眾人一聽,忙又返迴客房中,管一見一入房,忽然發覺房內的後窗半掩著,他心頭一動,急忙走前推開窗子,隨即又躍了出去,窗外有一條甬道,隻寬約五尺,此刻甬道無人,甬道之外都是圍牆,圍牆高八尺。


    管一見手掌在窗口一按,人便如大雁般飛出,落足在牆上,可是事隔已久,哪裏還看得到人影。


    一陣夜風吹來,管一見忽然聞到一點血腥味,他心頭一動,躍了出去,但街上卻無一滴血,這線索至此便斷了。


    管一見歎了一口氣,正想重新躍入客棧,倏地一個念頭闖上心頭:“看情況,兇手顯然是由窗子處出入的,為何薑白雲臨死時,卻是手指指向門外?這裏麵有什麽不明的原因?”


    此念一起,管一見越想越遠,剛才的情景,如圖畫般一幅幅泛上心頭。


    晨風再一吹,管一見瞿然一醒,忙返迴房內,此時王欽明和餘師靖也都迴來,管一見望了他們一眼,他倆都喪氣的搖搖頭。管一見道:“先把此人安頓了再說!”說著指一指床上的屍體。


    王欽明拿了錢吩咐掌櫃買副棺材葬了薑白雲,眾人便離開客棧,同到茶館進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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