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帽兒石是一座禿山,沒有可供添補的水源,在這兒住下來,就是耗費水量,三個女的自然不懂,她們已經下馬了,牛老三也不懂,他也開始在馱重的馬匹上去找他的命根子--酒,朱七卻是懂的,白朗走過沙漠,但是對沙漠的了解比朱七差得多。白朗所說的很多沙漠上的知識,多半還是從朱七那兒聽來、學來的。


    可是朱七有個好處,就是他不喜歡開口說話,他在事先把一切都對白朗說過了,而他也知道白朗是個非常肯接受手下意見的好頭兒,因此,白朗如若改變了預定的行程,必然是有道理的。


    找好了紮營的地點後,立刻開始卸下輜重,牛老三負責喂馬、刷馬,這一向是他的工作,他也很樂意做。


    因為他們的那三頭牲口是吃慣了酒泡豆子,當然用的酒很少,是為了給牠的血脈運行調和,使牠能夠抗拒沙漠上的夜寒,以免夜露浸染,關節受了風寒。牛老三喜歡這個活兒是因為他可以在這個當兒同時也灌幾口,喂喂肚子裏的酒蟲。


    白朗不禁止他喝酒,但是禁止他在幹活兒的時候喝酒,祇有在幹這份活兒的時候,白朗提不出反對的理由,連牲口都在喝,人怎麽不能喝呢?


    他正在伴著三個酒友,自得其樂的時候,一個成熟而俏麗的身影,悄悄地來到他的身邊,靠著他蹲了下來:“牛爺!一人不喝酒,兩人不賭錢,不介意我來愔陪你好嗎?”


    是小周嫂,滿臉都堆著笑,微汗的身上透著女人的體臭,使得牛老三的心立刻噗通噗通地急速跳了起來。


    小周嫂是個很會揀時候的女人,牛老三剛好灌下了半袋子燒刀子,感到十分舒暢的時候,這也是一個酒徒最慷慨、最歡迎有人來作伴的時候。


    何況又是這麽一個可人的伴兒,小周嫂三十出頭,四十不到,俏伶伶的身段,肥瘦合度。


    唯一差的是皮膚黑點,但是那使她看來更豔、更媚,是女人最成熟的那種年齡中最動人的女人;而且也是牛老三最欣賞、最喜歡的那種女人。


    因為牛老三不但是個粗人,而且也是個直腸子的人。他喜歡幹脆,對女人也是樣,他既不吃打情罵俏的那一套,更不懂情情愛愛的那一套,他講究實在,一個抱在手裏渾圓豐滿的胴體,小周嫂顯然就是這一種的女人。


    顯然,小周嫂也是個善於觀察男人的女人,她一路上多方的觀察、硏究、試探,確定了牛老三是怎樣的一個男人後,更確定了牛老三在什麽時候最需要女人時才找了來,不但選對了時候,而且也選對了地方。


    因為馬匹在休息時不能在烈日下炙曬,人還可以架個布篷遮遮太陽,這麽一大群馬卻無法為牠們架起一個大帳篷,因此就必須要找一個天然有蔭涼的地方。


    那正好是一個山凹,三麵都有高石壁能擋住太陽,頂上還有一塊突出的石頭,正午陽光直射的時候,也還有這麽一點蔭涼可以遮掩,這樣一個地方自然更適於住人,但是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地方可供歇馬了,所以人得為馬兒們犧牲一點,因為在大漠上,馬的重要性並不下於人。


    好地方給馬兒占了去,人隻有退而求其次,那兒離這還有段距離,而且視線又被隔斷了。


    所以把馬放在這兒,還得有人去照顧著,牛老三喜歡照料馬,而且也隻有在灌下老酒後,才能夠忍受住馬尿馬糞的氣味,這個差使就沒人跟他爭,事實上也不可能爭。


    白朗是啥事兒不管的,朱七要照料的活兒太多,是牛老三做不來的,所以這喂馬、看馬的工作也非他來幹不可。


    牛老三能自在地灌滿兩口酒已經很高興了,而在這個時候,能有這樣的一個好人來陪他更是美上加美。


    把酒袋遞了出去:“妳也喜歡喝兩口,難得!難得!”


    在平時,牛老三不會這麽慷慨,當然在沒限製的時候,牛老三請人喝酒從不小氣,他曾經闖進了一家酒館,嘩啦抖下一堆銀子,替所有的客人付酒賬,而那些人沒有一個是他認識的,而他的目的隻是為了他自己想喝酒,而又希望熱鬧一點,有人陪著他喝酒而已。


    不過,白朗規定過他,在路上,不禁止他喝,卻有定量,每天就是這麽半袋子,大約一斤重。


    牛老三放開量能喝四五斤,一斤酒隻能壓壓酒蟲而已,實在是不過癮的,但白朗的話他卻不敢違背,無可奈何之下,他隻好再對上半袋子的水,那對他的酒癮毫無好處,隻能使他心裏得到點安慰,多喝兩口而已。


    在這種情形下,他就會很小心,就算是他的親老子來,他也不肯讓的,因為酒是他的命,但是也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白朗,為了白朗,他可以連命都不要。


    隻不過白朗最多禁止或減少他的酒,從不會分他的酒,而今天,居然又多了一個例外,他將酒分給了小周嫂,是什麽原故呢?什麽使得他大方起來了?


    小周嫂接過了皮袋,咕嚕嚕地也灌了幾大口,牛老三瞧著心痛,卻沒有表示出來,他究竟不是小氣的人。


    小周嫂籲了口氣,酒意使她的臉上添了層紅暈,也使她眼睛裏添了幾分春意,咂了咂嘴唇:“好酒,又醇又烈。”


    她表現得很在行,牛老三卻笑了一笑,道:“周嫂子,沒想到妳還是我的同好,路上沒見妳大喝呀。”


    小周嫂用手揉了揉眼睛,歎了口氣:“我男人死了後,一個寡婦失業的婦道人家,日子可真不好過,夫家規矩大,不準我再嫁,年紀還輕,又沒有留下一兒半女,整日閑得要發瘋,隻好把自己灌得醉醉的了,一直到家裏遭遇了兵災,逃難出來,被秦老爺收留了下來,帶這兩個孩子,有了事兒,就不敢再喝醉了,現在是在這沙漠裏,四下沒別人,兩個姑娘歇下了,白爺說要在這兒歇很久,等明兒太陽落了山才走,我想時間還長,又不太困,才來陪牛爺喝兩口,打擾了牛爺了。”


    “沒那事兒,一個人喝酒太無聊。有個伴兒才好,隻是這酒可不太好,叫我滲了一大半兒的花進去。”


    小周嫂第一句就叫拆穿了,她卻毫不在乎,笑笑道:“您看看,多年沒喝,連酒味都忘了,對了水都不知道。”


    “那倒怪不得妳,我這是最純的燒刀子,一般人都是對著水賣的,妳以前喝的多半的自家做的老酒,那比這淡得多,所以妳才喝了兩口就紅了臉。”


    小周嫂暗暗地想砸自己的腦袋,在牛老三這種真正的酒徒麵前,何必混充內行呢,剛才也不必勉強解釋,幸虧是牛老三,如果是對白朗,恐怕早就被瞧出別有用心了。


    “我說呢,兩口下去衝得慌,比我以前喝的酒兇多了,敢情我以前喝的根本不能算是酒。”


    牛老三一笑:“不過妳能一口氣灌下幾大口,不咳不嗆,已經算是很難得了,周嫂子,妳的量不小。”


    小周嫂不敢再吹了,原來她是想投其所好,使牛老三易於就範,現在才知道自己在陝西窯洞裏,那種用劣酒練出的那點量根本就不夠瞧的,就是那兩口已經在肚子裏燒得火辣辣的,要是再吹下去,牛老三再灌自己幾口,恐怕還叫人家賺了自己的話去。


    掠掠鬢角,做了個俏麗的姿勢,使得牛老三的眼都發直了,恨不得一把就把她摟過來似的。


    小周嫂更得意了:“以前我還以為自己能喝兩口兒,但是跟牛爺一比,我可不敗再說一個字了,牛爺,還是您自己喝吧,我在這兒聞聞酒香就挺舒服的了。”


    牛老三拿著皮袋,卻沒有往口裏送,小周嫂有點著急,因為剛才她借著喝酒的機會,已經把口裏含著的一顆藥吐到袋子裏,現在已經化開了,她希望牛老三快喝下去,藥性發作時,她才可以套牛老三的話。


    可是牛老三不喝,她就沒法兒,她明白在正常的狀況下,要想挖出這漢子的話兒是很難的,所以她笑笑道:“牛爺,怎麽不喝呀。”


    牛老三搖搖頭:“不能再喝了,好容易才有個伴兒,我不想嚇跑了妳,我知道自己的德性,要就是讓我灌個飽,倒下來唿唿大睡,我比誰都規矩,要就是隻喝一兩口的時候,我還能像個人,最怕就是喝得不痛不癢,要酒沒酒了,我的性子就上來了……”


    小周嫂嬌笑了一聲:“牛爺,你嚇不了我的,我的死鬼男人也是好喝幾杯,酒一下肚,不過纏著我而已……”


    話裏的挑逗意思很濃,牛老三倒也不傻,歎了口氣,道:“這是男人的毛病,不過妳漢子可以纏妳,妳是他的老婆,我纏妳就該殺了,欺負個寡婦……”


    小周嫂白了他一眼:“那要看什麽人,打從我守了寡之後,心裏一直拋不開那個死鬼,就是為了他喝了酒之後,才像個真正的男人,牛爺!不怕你笑話,我今年才三十六,二十二歲就守寡,這十四年的日子可真難挨。”


    窄窄的衣襟好似早就有意,鈕扣解開了兩個,那圓鼓鼓的胸脯子就在衣縫中要跳出來似的。


    夜色將殘,曙色漸透,天有點濁濁白色,小周嫂用雙手撐著地,仰起頭,使胸脯挺得更高,聲音也是膩膩的,膩得使人全身酥軟:“晚上還好過,喝得迷迷糊糊就睡了,最怕的就是這時候,人也醒了,天未還亮,我那死鬼在世的時候,這時候也最體貼,可是唉……”


    她在說的時候,牛老三又滿口地灌了一大口酒,然後沒等她把話說完,牛老三有力的雙臂已緊緊地抱住了她,這原是她期待的情況,半推半就,她要等牛老三迫不及待的時候,她才開始……然後她才能夠把握住機會,問一些重要的話,得到她需要的答案……這個方法從未失敗過,她相信在牛老三身上也不會失敗。


    但是牛老三的熱情卻出乎她意料之外,因為,牛老三猛地灌了她一口酒,一口熱辣辣、香噴噴的酒,小周嫂對這一套並不陌生,而且也常使用,一個皮杯兒往往能使滴酒不沾的男人也屈服在她的魅力之下,隻是被人反敬這一皮杯兒,還是第一遭兒,這該死的牛老三。


    小周嫂隻能在心裏頭暗暗的罵,因為牛老三那一口酒用的力酒很猛,又乘她在吸氣的時候,根本就沒給她抗拒的餘地,酒在肚子裏熱熱地燒著,那化在酒裏香噴噴的藥也開始起了作用,周身開始發軟而無力……


    這酒力使得她心跳,害得她心裏發慌,也讓她的臉像是烤著火,燙燙的、紅紅的!


    她感到牛老三壯健的身子貼近了過來,這應該是她展開手段半推半就提出問話的時候,可是她的腦子裏卻一片混亂,什麽都不想問了……


    小周嫂曾經征服很多男人,卻被這個男人征服了。


    當她從倦慵中醒來,全身還是軟軟的沒有力氣,隻是她卻感到背上很不舒服,睜開眼睛一看,太陽已升得老高,而她自己卻赤溜溜地躺在地上,那該死的牛老三卻坐在一塊石頭上,背對著她,手裏拿著一塊肉脯,起勁地啃著。


    小周嫂舉起酸酸的手臂,真想撿塊石頭扔過去,隻可惜地上雖是凹凸不平的石板,卻是一整塊相連,連指甲大的小石屑兒都扳不下來。


    看到了那雄健的背影,小周嫂的心中忽又蕩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情懷,這個粗獷、野蠻得像頭熊似的男人,在她的心中似乎突然占有了一角地位。


    從初解人事開始,被一個雜技班子的武師拐逃離家,她就開始流浪、飄泊,經曆各種的生活,見著各種不同的男人……


    有時是為了生活,有時是為了某些目的,從以往累積的經驗中,她懂得了很多訣竅,如何去捕捉男人,如何去取悅男人,以及在何種恰到好處的時候勒索男人,這種種她??學得很精了,不但懂得利用自己的身體,而且也懂得了運用自己的智慧去控製男人。


    終於,她被一個男人看中了,那是一個英俊、靈活、狡詐而又野心勃勃的男人,那時她自以為能夠挑選了,但她卻又作了一次錯誤的選擇。


    那個男人把她帶進了一個秘密的組織,教給了她很多的東西,也灌輸了不少離經叛道的思想。


    小周嫂是個倔強的女人,從第一次跟著那個武師私奔開始,她遭到不知多少次的打擊,也不知多少次地被男人遺棄,被男人蹂躪、玩弄,她都沒有後悔過。


    所以那些思想才在她的心中生了根,那個男人對她沒有感情,卻非常賞識她,不斷地教育她、訓練她,使她成為一個得力的助手,而且還指導她如何運用手段去爭取人員,擴充實力,使他們在這個組織中慢慢地爬起來。


    可是那個男人的野心太大了,大得叫組織中一些更高級的人都感到不安,於是有人開始對付他。


    可是這個男人很聰明,也很機警,往往對方的行動才萌生一點征兆,就被他發覺了,而且采取了更快速的反擊行動,她學會了一個新的名詞:整肅。在肅清了敵對者之後,那個男人的地位更高了,高得要管更多的人,處理更多的事,這個組織就整個地交給了她。


    她對所做的這些事情,根本不感興趣,也沒弄清是怎麽迴事,但是她喜歡這個工作,滿足這個現狀。


    那是因為她有了權力,受到踩在別人頭上的滋味後,總算發泄了她早年的屈辱,從多年的迷惘中找到了自我。


    一種掌握著別人生死唯我獨尊的自我,就因為從開始出來時,她受夠了別人的欺淩,所以她也滿足於那種權力。


    但是此刻,她忽然感到自己有點不同,多少年來,她用自己的身子去謀生,去謀取權力,去換取成功,這男女的情欲,在她說來,隻是種手段,因此,她從未想到過自己,偶而,在過程中她感到一絲興奮的快感,使她以為這種樂趣僅止於此,直到今天,不久之前的幾個小時。


    她陷於一種迷醉式的愉悅中,那個男人狂暴的攻擊,給予她的感受卻是前所未有的經驗,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帶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境界,一直到她用出了每一分的體力去享受了那種愉悅,她才疲倦的睡著了。


    也因為這個,她才意識到一個女人在生命中也有許多的樂趣,也才明白,何以有許多女伴,寧可抱著被製裁、被暗殺的危機,拋棄了組織的任務,跟著一些男人跑了,如果有這樣的一個男人,如果每天我都能得到那種快樂,我會不會為他而放棄一切呢?


    小周嫂從來也沒有考慮到的問題,突然萌起在她的心底,她感到迷惑,因為,她無法確定那個答案,搖了一下頭,她使得自己清醒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兩條腿還是虛飄飄的,正如她的內心一樣的虛飄,她突然地感到自己需要依靠著,使她在虛飄中抓住一點實在的東西。


    她才走了兩步,牛老三已經開口了,該死的東西他連頭都沒迴:“周嫂子,妳把衣服穿上,這樣子晃晃蕩蕩的走了出來,人家會以為妳是發了瘋了。”


    “殺千刀的缺德鬼,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小周嫂在肚子裏咒詛著,但心中有著一絲甜蜜的意味,牛老三不解風情,說的既不是情話,更沒有半點溫柔的意味,但是對小周嫂,卻是一種新鮮的刺激,因為牛老三就像是一般的漢子對著婆娘說話。


    套上了鞋,披上外衣,一麵扣著鈕子,一麵搖擺的走到牛老三的身邊,小周嫂故意輕俏地拋了個媚眼:“死鬼,有什麽好看的。”


    牛老三笑了一笑,一本正經道:“奇怪!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老娘又沒有多長了一隻眼睛。”


    牛老三卻一本正經地道:“妳不像是個生養過的女人。”


    小周嫂笑了一聲:“我也沒說過我生養過呀。”


    “所以我才奇怪,妳沒生過孩子,哪來的奶水喂小孩兒,要是妳沒奶過孩子,那兩個姑娘怎麽會管妳叫奶娘。”


    小周嫂一震,那是掩護的身份,本來是沒有什麽破綻的,可是這死鬼瞞不過他的。


    “原來是這個,我到秦家的時候,她們原先的奶娘剛走,我就抵了那個缺,由著她們去叫,其實那時二妞兒也都斷了奶,隻要個人帶著她們就是。”


    還好不難掩飾,這番話也還近情近理,牛老三顯然並沒有懷疑,笑笑道:“妳在秦家有很多年吧。”


    “不錯!十九年了,這兩個還是我一手帶大的。”


    “嗯!十九年,日子可長呢,妳今年才三十六,到秦家的時候,妳不是祇有十七歲,這麽年輕,已經做了三年的小媳婦,而又守了寡,周嫂子,妳的命真苦。”


    口中說苦,卻沒有一絲同情的意味,倒是調侃奚落的成分占多,小周嫂又咬咬牙,開始覺得這殺千刀精得很,完全不像他外型那麽粗,而後,她湧起了一個警覺--雪山大寨中的老五白朗手下的哼哈二將,那還會是含糊的角色,我怎麽能拿對一般男人的手段對付他呢,該死,該死,差點沒犯了個大錯,看來得小心點兒。


    小周嫂轉轉眼珠:“牛爺,女人的年紀嘛,誰都是一筆糊塗賬,哪能精打細算的,你連這個都不懂,還說什麽在外頭跑,我說三十六,就是三十六嗎?”


    牛老三笑笑道:“是!是!算我失言,周嫂子,我再說句不怕妳生氣的話,我對妳實在看不透,看妳的神情舉止,妳不像是個身邊沒有男人的,可是瞧妳昨晚上那股子嫩動兒,妳又像是第一次,妳說說這是怎麽迴事兒。”


    周嫂像是被人戳了一槍,虎地站起來,直往山上衝去,憤怒,屈辱,還有被拿住了痛腳的恐懼,齊集而至。心裏說:“這個畜生,他簡直把我看透了……”


    小周嫂至少有十幾年沒掉眼淚了,此刻卻覺得眼眶裏熱熱的,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這眼淚是為什麽而來的。


    她急著要往山上跑,牛老三連叫了她兩聲,她都沒理,不是對牛老三生氣,牛老三的話也沒太傷害她,隻是她不願讓牛老三看見她的眼淚。


    可是小周嫂也沒衝得多遠,她聽見後麵有腳步聲追來時,心中就笑了:“任你奸似鬼,也喝老娘洗腳水,牛老三,你隻要肯追在老娘後麵,老娘就能捏住你。”


    於是她故意地加快了腳步,而且閃進了一塊石頭縫,才停了下來,暗暗地盤算著,迴頭那混球過來,要用什麽方法去套住他,抓住他。


    別看他那麽精,那麽不在乎,那麽追根究底,他的心裏已經在想著我了,所以,他才會想得那麽多,那麽仔細。


    如果他沒有意思,像他那樣一個粗漢子,還會想到那些,牛老三,你畢竟逃不過老娘的手掌心了。


    她現在很高興,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高興,以前她在男人身上得到過更大的成功,獲取過更高的代價,但也隻是那麽淡淡一笑,從沒有像現在一樣,打從心裏麵笑到外麵,不過她的笑沒多久就凍住了。


    因為牛老三沒有跟過來,而且她突然生了一種警覺,身邊似乎有人。


    多年的生死磨練,使她有了一份磨出來的警覺性,身邊的確有點不對勁,於是她站起來,大聲叫道:“牛爺……”


    祇叫了一聲就停住了,背上被一支硬硬的東西頂住了,也響起了一個冷冰冰的聲音:“不要動,大嫂子,老實點兒,不要動,否則妳的背上就會開個洞了。”


    陌生的語氣,冷冷的,陰沉沉的,那顯示出說話的人不是嚇她,是真的會那樣做的。


    小周嫂怔了一怔,倒是冷靜下來了:“你是誰?”


    背後又起了一陣仏笑,一隻手打她的背後伸進衣襟,摸進她的腰,放肆地在她的皮膚上揉著,捏著。


    小周嫂當然不在乎這個,但她卻裝得戰戰兢兢地,顫抖著聲音道:“你……你要幹什麽?”


    同時她也開始掙紮,颼的一聲,褲帶被抽了去,外褲頓時滑落了下來。


    她又發出了一聲尖叫:“殺千刀的,你想幹什麽?牛老三,快來呀,強盜要糟蹋人了。”


    吧的一聲,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跟著又是重重的一腳,把她踢得向前仆倒,母豬啃地般的跌了出去,整條褲子卻被人踩住扒了下來。


    小周嫂連忙用雙手撐住了身子,迴頭一看,卻是三個行止猥瑣,衣衫齷齪的漢子,五隻眼睛狠狠地看著她。


    中間的那個漢子口有一隻眼睛,他也比較陰沉一點,手中拿著剛扒下來的外褲,在褲腰上一陣摸索,然後嘴角發出了一個得意的笑。


    小周嫂的心卻在往下沉,為褲腰上的夾縫裏,縫著她最重要的東西。


    獨眼龍的動作很快,也很內行,伸手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很快地挑開了密縫的線,取出了一張折得很整齊的長紙條兒,展開來看著。


    小周嫂隻有裝出不經意的樣子,她知道那張圖上的記號不容易看得懂,隻要自己不露出形色,對方也不會知道它的重要性,那張圖對他們就沒有意義了。


    其他的兩個漢子也把眼光暫時由小周嫂身上移過去,其中一個迫不及待地問道:“老大,是什麽東西?”


    獨眼龍端詳了片刻才搖搖頭道:“不知道,上麵畫著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寫了些字,可惜我們三個都不認得字,不知道寫的是什麽?”


    那兩個漢子都有點失望,另外一個道:“褲腰上還有沒有別的玩意兒?”


    獨眼龍搖搖頭,把褲子丟給了小周嫂,露出了黃板牙,不懷好意地笑笑:“穿上,大嫂子,咱們哥兒三個雖然不是聖人,卻也懂得規矩,要了銀子就不會要人,大嫂子,說這張紙是幹什麽用的?”


    小周嫂裝出一片愕然地接過了拋來的長褲,卻顫慄這沒有急急地穿上,心中在打著主意。


    獨眼龍又笑笑道:“大嫂子,妳別害怕,我們哥兒三個隻是想弄筆外快小財,沒有別的打算,剛才脫掉妳的褲子也不是想打妳的主意,隻是想知道妳褲腰裏藏著的是什麽?出外行走的堂客,都是把值錢的玩意縫在褲腰上,我們卻隻撈到這一張破紙頭,我倒是很奇怪,這張究竟有什麽珍貴的,值得妳大嫂子如此費心地去收藏?”


    小周嫂頓了一頓,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顫抖著聲音道:“不……不知道,那是我家小姐叫我收藏的。”


    “哦!妳家小姐,就是在山下的兩個妞兒?”


    “是的,好漢爺,請你饒了我吧,我隻是個下人……”


    她抖著聲音,顯得十分害怕的樣子,獨眼龍卻和氣地笑了:“別怕,大嫂子,把褲子穿好了再說話。”


    小周嫂卻不急著穿上褲子,她已經看得出,獨眼龍雖然撐得住,另外兩個漢子卻都已明顯地起了變化,被欲火激得快成兩頭發情的雄獸了。


    她當然不願意放棄這個有利機會,必須要掌握住這個有利的情況,不管造成什麽樣的局麵都行。


    因為她看出這三個漢子雖然都帶著傢夥,除了獨眼龍手裏那把蓮蓬頭還算新式外,其餘兩人都佩著的是一發一裝的單打一,火力並不強。


    這三人恐怕早就躲在這兒埋伏著了,看見了山下來歇營的人不但多,而且火力精猛,所以沒敢靠近去,一直在等機會,但是白朗他們的守衛很嚴密,這些人始終沒有機會,卻想不到自己一賭氣,造成了給他們的機會。


    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很好,在亂山的掩護中,掩遮不易,但是他們控製了自己做人質,就有恃無恐了,否則的話,白朗跟兩個手下以犀利的火力也可以壓住他們了。


    目前最好的方法是使自己脫身,在三把槍的監視下自然很難,小周嫂隻要運用自己的媚力,把一個人勾過來,讓他在自己身上找便宜,然後在最緊要的關頭上予以反擊,小周嫂相信自己憑空手製服其中任何一個都沒問題,尤其在對方銷魂的一刹那。


    因為她幹脆往地上一坐,裝出受屈的樣子,抖著手中的褲子,哭喪著臉道:“好漢爺,你拿去的那張紙在你手中沒用,卻關係著我家小姐的一家性命生死,小姐交給我收藏,我若是弄丟了,叫我怎麽去向小姐交代,求求你,還給我吧,隻要還給我,什麽事都可以答應。”


    獨眼龍微微一笑道:“真的嗎?大爺們要銀子,你身上卻連半分銀屑子都刮不下來,妳能給大爺們什麽?”


    小周嫂故意衝口道:“我們是出外來尋……”


    獨眼龍的單眼中亮光立刻一閃:“尋什麽?”


    小周嫂道:“尋……尋人,我家老爺到沙漠裏來做生意,有兩年沒迴去了,有人帶了信來,說他在沙漠裏一個地方得了重病,我們是出來尋找老爺的。”


    獨眼龍哈哈大笑:“大嫂子,妳這話倒是可以相信,隻是妳說得不夠老實,在沙漠這個鬼地方,好人都能磨出一身病來,要是得了重病,妳們倒是準備來收屍的好了。”


    小周嫂就用手中的長褲擦擦眼淚,她沒有流淚,隻是用這個動作來加深她的誘惑力,她故意做著這個動作。


    看到那兩個漢子的眼珠幾乎要凸出眶外,小周嫂心裏想笑,口中卻裝出一副悲戚的聲調:“好漢爺說得是,二位小姐也知道把老爺接迴去的希望不大,但總得盡點心。”


    獨眼龍哼了一聲,忽然橫過槍柄,在他左右兩個漢子的臉上摑了一下,用的力量很大,把他們打得退了兩步,有一個的口中已經滲出了鮮血,憤然之下,伸手就掏出了腰間的單打一。


    獨眼龍卻毫不在意地道:“這才像話,握緊家夥,眼睛放亮,看好了下麵,別叫人摸了上來,哥兒們,這次咱們可是財星高照,逮住了這一票,咱們下半輩子都可以安穩享福了,因此你們給我留點神。”


    那兩個漢子本來都準備翻臉了,可是聽見了獨眼龍的話,又都振作起精神,那個漢子用衣袖抹抹嘴角的血:“大哥,你是老大,要做什麽,你吩咐一聲就是了,我們還不是全聽你的,何必要動手?而且下這麽重的手。”


    獨眼龍冷嘻一聲:“下重手,我還嫌打輕了呢。看看你們剛才的那副樣子。恐怕叫人宰了還不知道是怎麽死的呢?不給你們一下重的,你們能收得下心來嗎?”


    兩個漢子都不作聲了,另一個漢子訕然地道:“大哥,實在是這婆娘太惹火了,媽的,大哥,你說說看。”


    說著話,他的眼睛又忍不住溜向了那要命的地方,而小周嫂也似乎驚惶失措於門戶大開,獨眼龍卻猛地上前,蓮蓬頭的烏黑槍管朝她的小肚子上重重地戳了一下,小周嫂負痛尖叫時,獨眼龍的槍管又戳了第二下,這次較為輕一點,隻抵住她的肚子,卻透來了冰涼的寒意:“騷婆娘,把長褲老老實實地穿起來,否則大爺就在妳這個地方加上一槍。”


    小周嫂知道遇上了個狠的了,倒是很識相,也很迅速地乖乖穿上了褲子,她很泄氣,昨夜在牛老三那兒她叫人給播弄了一夜,今天在這個獨眼龍麵前,她又再次地碰了壁,對方似乎把她的用心看穿了。


    無往不利的武器,突然地失靈了,是自己的媚力消失了嗎?她相信沒有,剛才那兩個漢子猴急的神情,可以證明她對男人仍然有著要命的本事,隻是她的道行還不夠高,在真正的老江湖麵前,她的挑逗技巧太拙劣太嫩。


    所以,在昨夜,對方悠閑輕鬆的時候,被玩弄的是她自己,現在,在緊張的時刻,對方根本就不吃她這一套。


    小周嫂自己混過江湖,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日子算是白過了,她接觸到的隻是一些不入流的江湖混混,在真正的老江湖麵前,她還太差勁,那一套都耍不開來。


    好在環境的磨練使她認清了一件事--輸了就認栽,不必倔強自討苦吃,在那樣亮過相之後,自己是什麽樣兒也給對方看透了,絕不會對她憐香惜玉的。順從地把外褲穿好:“這位爺,你總得把褲帶還給我?”


    獨眼龍笑了一笑:“將就點,把褲腰卷過來掖上一掖吧,我們沒帶繩子,借妳的褲帶好綁住妳的手腳。”


    “這為了幹什麽,難道你們還怕我跑了不成?”


    “那倒是不怕,妳的腿再快,也不快過槍彈兒去,隻不過大爺怕妳不老實,在緊要的關頭攪鬼搗亂,比如說在妳們的人摸過來,老子要開槍的時候,妳隻要碰一碰我,那一槍就打偏了,妳們的人就能溜進來。”


    這家夥倒還真是老江湖,處處精靈,小周嫂隻有認了,不過她很放心,因為牛老三追她隻追了一半,突然就止步不前,想是已經發現這兒的情況有異,而且自己剛才還叫了一聲,他們也都聽見了,以白朗的身手機智,放倒這三塊料是萬無一失的事,自己犯不著胡來和找罪受。


    她擔心的是那張地圖以及上麵的指示,那是萬萬不能落入別人的眼中,幸好這個獨眼龍不識字,但白朗卻是識字的,這張圖必須在白朗沒看到之前拿迴來。


    心中打著主意,神色間卻顯得很溫順,把手一伸道:“好吧,好漢爺,你就來把我捆上好了,隻是有件事,我要向你請求,那張圖別讓人看。”


    “哦!為什麽,那上麵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可以這麽說,我家老爺是個販賣珠寶的,他剛作成了交易,在一個維吾爾王公那兒買下了一批價值連誠的珠寶,結果沒來得及迴來,就客死沙漠……”


    獨眼龍的眼中射出了異彩:“哦哈,大嫂子,妳到底是說了實話了,那批珠寶值多少?”


    “沒有估計,少說也有個兩三千萬吧,要不然,我們三個婦道人家幹嗎會不顧性命,到這沙漠上來冒險受罪。”


    獨眼龍的嗓子都啞了:“啊!兩三千萬,大嫂子,妳沒有說錯吧,真能值那麽多銀子?”


    “這是我家老爺的估計,他把珠寶藏在一個地方,繪下了這份圖,藏在信封的夾層托人帶給了小姐,價值也是他說的,我們沒見到東西??不過老爺從事珠寶經營多年,他的眼光很準,從來不會看錯的。”


    獨眼龍用力一巴掌,拍在那條石縫上叫道:“不對,妳這娘們兒胡說八道,老子在沙漠上混了多少年了,哪兒有什麽還不清楚,那些維吾爾王公有點珠寶是不錯的,可是已經不像當年那麽豪富了,把所有的主公們珠寶加起來,也不值個千把萬的,哪有這麽多。”


    小周嫂道:“那位王公挖了一座古墓,他怕忌諱,不敢去勘查,隻叫我家老爺去估估價,我家老爺在墓裏又找到了一處秘室,藏的都是稀世奇珍,他沒有說出來,隻是把表麵的殉葬珠寶估了價,出了十萬買了下來,現在你總可以相信我吧。”


    獨眼龍笑道:“這還差不多,你們就是挖寶去的?”


    “是的,我們三個娘兒們沒辦法,不便上路,才雇那三個做保鏢,可是沒敢讓他們知道真情。”


    “妳怕他們會給吞了?”


    “財帛動人心,這麽大的數目,誰見了都會動心的。”


    “那麽,妳為什麽又把實話告訴了我呢?”


    小周嫂歎了口氣:“因為你搶去那張圖,藏寶的地方就在那張圖上,你又不認識字,拿去問人,如果讓別人知道了,消息走了出去,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來動腦筋了。”


    獨眼龍笑道:“這話不假,在草原上,亡命之徒跟各路的江湖客多如牛毛,為了幾千兩銀子的東西,都能爭得你死我活,幾千萬,嚇!那會把整個沙漠都翻過來。”


    小周嫂道:“好漢爺,我知道你對那張圖一定會拿去找人問,倒不如我告訴你了,兩三千萬是很大的一筆銀子,但是你拿著圖也找不到寶藏的,一定要跟我家小姐一起去,因為開啟秘窖的鑰匙在留我家老爺的遺體身邊,老爺去世了,那位王公對老爺很客氣,把他的遺體火化,後用盒子裝了起來,隻有我家小姐去,才能領到骨灰盒子……”


    獨眼龍冷笑一聲道:“沙漠裏的王公對不值銀子的死人骨灰很有義氣,但是隻要有人出兩兩銀子,他就會賣掉它。”


    小周嫂道:“不錯,那個送信的人就是那位王公的部屬,我們請他好好保存那個盒子,一定要等我們去領,我家老爺想到了這個可能,特別交待說,他把骨灰交到我家小姐手裏,就可以領到兩千兩銀子的報酬,為了這報酬,他才肯把老爺的遺書送來,證實這件事。”


    “為什麽他不把骨灰盒送了來,直接領取兩千兩銀子呢?”


    “他很多疑,恐怕我家老爺騙他,萬一把骨灰盒子送來,我們不肯出銀子,他拿著盒子也沒有用,隻好不要銀子也給了我們,他們對死人很尊敬,還不敢毀掉那個骨灰盒子的。”


    獨眼龍道:“這倒是不錯,雙方都很精明。”


    “老爺跟他們交易多年,摸得很清楚,所以才訂下了這個辦法,而且也怕他們在路上不小心,真把骨灰盒子給弄丟了。珠寶藏在沙漠中,小姐們要取得寶藏,反正是得到沙漠裏去的,倒不如把骨灰留在沙漠裏了。”


    獨眼龍哈哈一笑道:“看來老子要想法子弄個三千兩銀子,才能向那個王公買下骨灰盒子。”


    小周嫂淡淡地道:“當然可以,可是你買不到。我家小姐是迎迴先人遺骨化兩千兩銀子還說得過去,你又算老幾,化三千兩銀子去買一個陌生人的骨灰盒,你也別扯謊說是我們家的親戚,那位王公很清楚,我家隻有三個女人。”


    獨眼龍笑笑道:“這麽說來,老子是非跟你們合作不可了,否則那張地圖就等於是張廢紙。”


    小周嫂一笑,正要說話,忽然一個漢子站了起來,砰地發了一槍。


    槍聲很響,把獨眼龍嚇了一跳,看見那漢子忙著低頭又在單打一中塞槍彈兒,填火藥,忍不住怒罵道:“媽的,柳黑子,你不能沉住點氣,胡亂就開火,你那管破家夥能管幾次用,一下子炸了膛,等著人家把你當鱉抓。”


    那個叫柳黑子的漢子正是被打破了嘴淌血的那個,雖然又挨了罵,卻笑嘻嘻地道:“老大,你放心,這管像夥跟著我多年了,日夜不離,比老婆還親呢,我會不知道它的脾氣,沒把握,我不會隨便放槍的。”


    “這麽說你已經斃倒了一個了?”


    “那傢夥的身子挺了一挺,躲到石頭後麵去了,我不知道他哪個地方中槍,反正定叫他動不了啦。”


    “媽的!你連中槍的部位都沒看準,就知道擊中了。”


    “老大,我這杆家夥不比你的蓮蓬頭,可以瞄準了放,打鼻子不會歪到眼睛上,這土造的槍管子粗,跳得又厲害,隻能打個差不多,我隻好從大的地方瞄,不過它也有好處,就是槍彈兒不是一顆出去,而是一篷,那家夥身上最少也得挨上四五顆鐵珠子,還不夠他瞧的。”


    獨眼龍點點頭,對他這個手下弟兄的槍法似乎很有信心,倒是坐在地下的小周嫂開口了:“是哪一個?”


    柳黑子道:“他奶奶的,對方既未通名報姓,又不是攀親戚,老子管他是誰,誰摸上來就給誰一槍。”


    小周嫂又問道:“那個人是個什麽樣子的?”


    獨眼龍沉聲道:“大嫂子,妳問這麽清楚幹嗎?誰挨了槍都與妳不相幹,總不成還有妳的親人隨行吧。”


    小周嫂道:“我沒有親人,那兩個人也等於是我的親人一樣,你們要是傷了她就糟了。”


    獨眼龍哈哈一笑,小周嫂隻是瞪了瞪眼睛,卻沒有發火,她忽然發現一件對自己很有利的事,就是底下的人來的正是時候,使得獨眼龍沒來得及去綁住她的雙手雙腳,如果自己一動,或許能衝上去揍他一拳,踢他一腳,但是被他發現到自己的手腳沒上綁,就一定會立即綁了,她必須要把這個機會運用在最妥當的時候。


    因此她冷笑一聲道:“你怎麽笑我都沒關係,隻是我擔心你們傷的是我家的小姐,不管傷到哪一個,那都麻煩了。如果殺死了一個,就更麻煩了,她們姊妹倆相依為命,感情很深,有個人死在你們手中,另一個人說什麽也不肯再受你們的威脅,那你們的發財夢就完了。”


    聽她這一說,獨眼龍也有點慌了,忙問道:“柳黑子,你剛才打傷的人是男是女?”


    “我……我不知道,他們都是偷偷摸摸,掩掩藏藏的摸上來,我必須要站起來才能給他一槍,哪管是男是女。”


    “柳黑子,你連男女都分不出來?”


    “老大,我隻看見一條人影就開槍,哪有時間認這個,等我認明了,很可能叫人把我的腦袋給轟碎了。”


    “下次發槍時看清楚些,別把那兩個妞兒給傷了,斷了自己的財路,別忘了那是幾千萬兩銀子呢?你從現在開始,一塊塊的數,數到你伸腿瞪眼上鬼門關,還數不完呢。”


    柳黑子嘀咕著道:“好!好!我注意看就是了,真要是個妞兒,我還舍不得開槍呢。”


    “媽的,什麽骨節眼兒上,柳黑子你能不能想點正經的。”


    獨眼龍又罵了,柳黑子才不響了,獨眼龍道:“大嫂子,我看剛才挨槍的不是你家小姐吧。”


    小周嫂輕唉一聲道:“誰知道呢?但願不是就好。”


    “當然不是啦,妳們不是化銀子雇了保鏢嗎?他們總不能讓一個娘兒們來打頭陣吧?”


    “很難說,我們雖說是化銀子請了保鏢,但主要的是要他們帶路,給他們的代價不值得叫他們不顧命的。”


    “這……妳家小姐就會為妳而不顧了嗎?”


    小周嫂哼了一聲,低罵道:“你的腦袋裏塞了草料,保鏢的豈會為了一個下人而拚命?我家小姐知道我身上帶著的東西有多重要,隻有她才會著急。”


    這一話獨眼龍也急了,道:“對!大嫂子,妳可以去看看,要是你家小姐,就趕緊招唿一聲,叫他們退下去。”


    “哦,你放心叫我離開?”


    獨眼龍拍拍胸膛答道:“有了這玩意,老子不怕妳跑了,隻要有這張圖,妳會乖乖的聽我的。”


    “我會聽你的,我家小姐也會聽你的,可是那三個保鏢不會聽我的,我怎麽叫他們退下去。”


    “妳去想辦法,或者叫妳家小姐拿主意,把那三個保鏢給辭了,由我們護送妳們去也一樣,在沙漠上,我們哥兒三個比任何人都熟悉,都要強。”


    小周嫂道:“我怎麽信得過你們。”


    “信不過也得信,大嫂子,圖已經到了我的手中,妳們隻有聽我的,要知道老子能叫妳們空忙一場。”


    小周嫂道:“我們也可以的,最多大家都豁上了!”


    獨眼龍不耐煩了,厲聲道:“媽的,妳去還是不去,老子一火就斃了妳,再去找那兩個妞兒談也行的。”


    小周嫂望著轉過來的槍口,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緩緩起身,走到獨眼龍的身邊,低聲喝問道:“下麵是誰?”


    “是我!奶媽,妳怎麽樣?我慘了,一槍打在腿上,十幾個傷口,可真疼死我了。”


    聽不出是哪一個,但的確是女人的聲音,小周嫂啊呀地叫起來:“二小姐,果然是妳,妳怎麽上來了。”


    “我……我不放心你嘛,我們姊妹倆都來了,姊姊在我後麵兩步的石頭後麵,周嫂,妳到底怎麽樣?”


    “我很好,他們對我客氣極了,連身子都沒搜我的,而且他們隻是借些盤纏,我看就給他們幾個吧。”


    石後沒聲音,獨眼龍用槍一指,示意她快下去,小周嫂卻又問道:“那三個保鏢的呢?他們不管了。”


    “他們說是妳自己不聽話亂跑,出事他們不負責,他們守在下麵,說是能把人活活給逼出去。”


    “這三個該殺的東西,拿了銀子卻不負責任。”


    獨眼龍卻道:“不!他們才是老沙漠,這是一座孤山,沒有水,沒有吃的,誰也沒法子在上麵躭久,他們守著下麵,非把我們給擠出來不可,幸虧妳們上來。下去把那個受了傷的小妞兒弄過來,還有一個也帶來……”


    小周嫂還在猶豫,獨眼龍把槍向前一伸一指,逼她快行動,可是沒想到小周嫂就在等他這一手,突地伸手一劈,砍在手腕上,獨眼龍負痛垂手,卻沒有讓手槍落地,小周嫂卻不給他第二個機會了,雙臂一振,抱住了獨眼龍滾倒在地,口中叫道:“白爺,我製住一個為頭的了。”


    另外兩個漢子大急,雙雙竄出來,正待上前幫忙,底下的石後飛速彈出了一條人影,那是白朗,他的動作極快速,雙腳飛踢,吧吧兩響,兩支單打一還未及發火,就被踢到半空,跟著雙掌起落,刹眼間,兩個漢子的頸上各挨了一掌,都躺下了,白朗跟著上前,獨眼龍恰好把小周嫂掙開,把槍比著白朗,厲聲叫道:“不要動,要命就給我乖乖地站著。”


    白朗滿不在乎地笑道:“朋友!你也常在沙漠裏跑跑的吧,我看你的長相就知道,你叫獨眼龍是不是?”


    獨眼龍厲聲道:“是又怎麽樣?別套近乎,管你是誰?老子都不在乎,你要敢再動,老子就斃了你。”


    白朗把臉一沉:“朋友,你說這話就不夠意思了,出門在外,誰都有困難的時候,尤其是在這沙漠上更是難說得很,很多人身上帶著論千上萬的財寶金銀,卻活活餓死渴死在這兒的事情時有發生,所以在沙漠上,誰都不敢說沒求人的一天,誰也不能拒絕別人的求助,隻要你開口說一聲,缺什麽,要什麽,我們有的多的,你盡管拿去,可不吃你這一套,沙漠不是你這種走法的。”


    他滿口是理,而且是沙漠上通行的不成文的理,使得獨眼龍微微一怔,但隨又沉下臉喝道:“小子,別拿這一套來唬老子,老子走的沙漠不會比你少。”


    白朗冷笑一聲道:“不見得吧!你們三個人窩在這大戈壁裏,連馬匹都弄丟了,這就不是個老沙漠。”


    獨眼龍的身子一抖,厲聲喝道:“你懂個屁!我們……”


    他沒把話說下去就打住了,可能是因為有著說不出口的理由。


    白朗笑笑道:“看你們的樣子還不十分狼狽,當然不是因為缺水斷糧而放棄馬匹的,那就隻有一個原因,你們在沙漠上做了違背沙漠規矩的事,遇上維吾爾人叫人把馬匹給沒收了,對不對?沙漠上行走不比別的地方,胳膊粗,拳頭硬,甚至於手中拿著家夥,並不見得能橫行一世的,朋友!我再對你下一句忠言,把家夥放下來,大家好好商量,不管你們以前做了什麽,但是沒得罪我,大家還是可以交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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