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牛老三打了個招唿,牛老三領著頭走了,三個女的在後麵跟著,白朗押後,走出了且末城的木頭柵子,投向了遙遠的沙漠,走下五七裏地後,朱七在一塊大石頭邊等著,除了他騎的那匹大栗色馬之外,另外還有四匹小川馬,馱著水、幹糧、油布帳篷,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


    牛老三一直沒開口,這會兒算是找到了談話的對象,大聲吆喝著:“老朱!你這小子倒是俐落,東西都齊了。”


    “齊了!照著頭兒的單子準備的,一樣不缺,你龜兒子要是信不過,就自己樣樣點去。”


    朱七是四川人,一口的川腔,人也是川味兒十足,短小、精悍,說話更有川辣子的勁兒,出口就衝人。


    牛老三碰了個釘子,平時倒無所謂,這會兒因為在地窖子裏憋了一肚子氣,有點忍不住了,瞪大了眼睛:“老七,你是吃了火藥了,老子不過隨便問問。”


    “輪不著你問,頭兒信得過我才交給我辦,他一聲不吭,你龜兒子又算是哪一口罈子。”


    牛老三又要發作了,但是聽見白朗在後麵哼了一聲,這才悻悻地咽下了那口氣,朱七跳上了馬,矮小的個子猴在高頭大馬上,似乎很不相稱,但是他的動作卻很俐落,輕輕一挾腿,栗色馬就像陣風似的卷了過來,衝向了三個女的,秦菲菲忍不住哎喲地叫起來,似朱七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巧妙地從她身邊掠過,唰的一聲,勒馬收韁,釘在白朗的麵前,很恭敬地問道:“頭兒,要不要檢驗一遍?”


    白朗笑了一笑:“不必了,你也是老沙漠,我就是不吩咐,你也會弄得舒舒齊齊的,前麵路上怎麽樣?”


    “往北走,兩天可以到星子石,這一路上還平靜,再下去要看往哪個方向走才能打聽到動靜。”


    “在沙漠上能夠知道兩天的動靜已經很不錯了,而且再下去要往哪個方向走,我也不知道。”


    朱七沒有說什麽,掉迴馬頭,順手牽起搭在石頭上的一根繩子,拉著那幾頭馱重的川馬,向前走去。


    隊伍默默地行進著,終於秦菲菲忍不住了,落後了兩個馬身,跟白朗走在並排:“白爺!您有沒有問問那個人,那個老毛子的考古隊在什麽地方?”


    “沒問!問了也是白搭,在沙漠裏沒有個準地名,也沒有個準方向,都是按著各人自己的意思稱唿,他說的地方我聽不懂,正如剛才朱七說的星子石,那是他的稱唿,我管它叫六角井,因為那兒有一塊石頭,六角方整,有人看來像天上的星星,我看著像座六角的井欄,妳問十個人就有十種不同的稱唿,聽來像那麽迴事就是了,走沙漠,各人有各人自己的路子,各人也有各人的一張地圖,都記在腦子裏,問人也沒有用。”


    “總有個大概的方位吧。”


    “當然,那隻是一個概略,比如說妳要找且末城,我可以指指背後,要往尉犁,就指指東北,要問和闐河,我指向西麵,誰知道這一指有多遠?妳們又不肯說出個固定的地方,我隻是聽妳們說過第一站要到六角台,知道那就是我說的六角井,就往那個地方去。”


    “白爺!對不起,我們隻是得到一張圖,圖上指出了幾個明顯的指示,實在也不知道先父的骸骨埋在哪兒,那張圖你已經看過了,你想必也曉得……”


    “二小姐,妳別犯多心,我用蒙汗藥下在酒裏,讓妳們睡了一覺,既沒進妳們的屋,也沒過妳們身邊一樣東西,更沒看過什麽圖,二小姐,我姓白的雖不敢說是什麽英雄豪傑,但至少也是在外麵跑的,妳們信任我、委托我,把實話都告訴了我,而且更千裏迢迢地跟了來,我白某人說什麽也不能那麽卑鄙想算計妳們。”


    秦菲菲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道:“白爺,很對不起,不是我們多疑,我們對白爺是很敬重的,可是白爺在客棧裏用了蒙汗藥,我們不得不多點心。”


    “我說過,那隻是讓妳們好好睡一覺,而且妳們也私下盤問過店家了,應該知道我沒說假話。”


    “白爺!我雖是個女流,可也出來混過一段日子,人情世故,多少還懂得一點,車船店腳牙,無罪也可殺,開店的還有幾個好人,他們的話還能相信嗎?誰出的銀子多誰就能夠叫他說什麽話。”


    “高明!高明,二小姐,看來妳們是懷疑店家被我買通了來騙妳們的了。”


    “那個王八蛋混帳東西,根本就是個見錢眼開的小人,他能收下我們的金鏈子,自然也能被你買通。”


    “什麽?他收了妳們的金鏈子,這是怎麽說,哦!我明白了,二小姐,希望那條鏈子不太重。”


    “二兩四錢重的鏈子,加上個一兩六的雞心墜子,足足四兩重,那個王八蛋收了好處,還在我身上毛手毛腳地占了半天便宜,最後還是沒給我一句真話。”


    白朗差點沒笑出來,扳著指頭算了半天,搖頭道:“四七二十八,就算是打個折扣以每兩七十塊計算吧,也是足足兩百八十兩銀子,二小姐,妳倒是真大方,那個老家夥又幹又瘦,腰彎得像顆大蝦米,妳還是見過世麵的,什麽樣兒不好找,找上這個老家夥,對他如此的情義深長,先帶著他大吃大喝,坑了妳兩百兩銀子,險些讓人連掏帶摸地親熱個夠,還要奉上四兩黃澄澄的金子!”


    他的話夠缺德的,秦菲菲的氣可大了:“白爺,那是我賣身子賣笑攢下的血肉積蓄,叫你給掏弄掉了,你還好意思說風涼話。”


    白朗笑了一笑才道:“這我可不認賬,妳以為我花了銀子買了他的口,所以才想花筆更大的銀子把他買迴去,大概那老王八蛋見銀子眼開,順著妳的意思,又編排了我什麽,所以妳才想來在我口中榨出點什麽,我可真替妳叫屈,賠了夫人又折兵,買了句謊話迴去,那真不值得。”


    “白爺,我知道你有銀子,我們比不過你,那條鏈子是我們僅有的一點東西了,結果買來的話還是跟你說的一樣。”


    白朗一笑道:“那妳的鏈子還算值得,因為我說的本來就是真話,二小姐,妳已經從店家那兒得到證明了,還來詐我幹嗎?難道妳一定要認為我偷看過那張地圖才安心。”


    秦菲菲咬咬牙齒,恨不得從這個男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白朗卻又輕佻地一笑道:“小妹子,妳這是自作聰明,實際上還嫩得很呢,我姓白的如果真要有心想吞沒妳爹埋在一起的珠寶,也不會傻得先去偷看那張地圖,圖是空的,能不能找到圖上的地方?到底有沒有珠寶?都還不知道,我幹嘛要先打草驚蛇呢,反正我們要一塊走的,等找到了珠寶,我再下手也不算遲呀。”


    秦菲菲哼了一聲:“到那個時候,恐怕就沒那麽容易了。”


    她在不得意之下,還是露了口風,說出了口即又緊張地看看前麵,還好,秦莎莎跟小周嫂在交頭低語,沒聽見她的話,她才舒了口氣。


    而白朗卻像是沒有把她這句話往心裏放,也表示輕鬆地道:“那又能怎麽樣,我知道妳們三個人都會兩手小巧功夫,兜兒裏藏著兩把能殺人的噴子,但是妳們那點道行我領教過了,甭說我還有兩個夥計,就憑我一個人,一支馬鞭,也可以抽得妳們滿地爬。”


    白朗的話很傲,相反的秦菲菲反而很高興,因為白朗的迴答顯然地也沒有留神到她在不經意之下的泄露。


    因此她在口角上牽了一牽,笑著哼了一聲:“算你神氣,反正我們已經把全副身家希望都托給你了,你一定要起壞心,我們也隻有認了,你若是有點良心,就拿了東西,留下我們一條命,否則就請你挖個墳,把我們跟先父的骨骸埋在一起,也不枉我們這萬裏迢迢,尋親一場。”


    秦菲菲說到後來,聲音略見哽咽,眼圈兒也紅紅的,竟有泫然欲泣之狀,白朗不由在心裏暗暗讚佩她的唱作俱佳,隨便借個題目,演得還真像迴子事兒。


    但是在表麵上,他不得不裝起一本正經地道:“二小姐,我姓白的這一路過來都沒有偷偷摸摸,住過的店家都知道我是護送一對孝女,到沙漠裏尋親去的,我真要幹了那種混賬事兒,往後還能在道兒上跑嗎?妳們能找到的那點珠寶充其量也不過十來萬罷了。”


    “十來萬還少?為了十兩銀子都能惹起了眼紅殺人呢,十來萬可以置下一片像樣的田莊,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了。”


    “話雖然不錯,但是我姓白的卻沒放在眼裏,不是我自己吹,憑著我姓白的這身本事,隨便找個大碼頭落下腳來,加上我的兩個夥計,耍耍狠就能創下一片江山來,煙、鹽、賭、娼,坐在屋子裏抽花稅,每個月也能坐收個十來二十萬的,犯不著上大沙漠裏來吃風挨曬啃砂子!”


    “得了!白爺,算我不會說話得罪了您,我們知道您白爺是位大英雄,是位正人君子,要不我們三個婦道人家怎麽會求上您呢?”


    “那妳們又幹嘛要這麽疑神疑鬼呢?”


    “白爺,女人家總是小心眼兒的,對自己的漢子都不能放心,又何況是對乍見麵的陌生人呢,我是在外麵混過,還能想得深一點,周嫂跟我姐姐卻是從沒見過世麵的,她們這麽一多心,日夜地嘀咕,慢慢地把我也給弄得沒主見了,好了,這話從今兒發過,以後絕不來吵擾您了。”


    白朗笑了一笑道:“往後的這一段行程可不能像在有城鎮的地方了,休息、起居也都沒法子再守著那麽多規矩,因為我們必須要盡到保護的責任,不能離著太遠,哪怕是抹個身子、解趟手都得在我們看得見、顧得到的地方,大家必須互相信任,才能安然相處,要是妳們還是那麽疑神疑鬼的,為了避嫌,我們可以走遠一點,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麵,出了什麽岔子,我姓白的可不負責任。”


    “白爺,這話是怎麽說呢?”


    “沒什麽,我隻是提個醒兒,在沙漠上可不比在家裏,堂客們有些私事,必須要找個隱蔽的所在背著人去做,可是在沙漠上要找這樣的地方還不太容易,勉強找到了,多半已是先有了主兒。”


    “白爺,說了半天,我還是沒聽懂您的話。”


    “好吧!我就敞明了說,在這兒遍地黃沙,日曬風吹,能遮蔽的地方很少,勉強找到一些石蔭、樹叢,多半是蛇蟲狐鼠的巢穴,牠們對侵入者是很不友善的,而且也不懂得什麽男女之別,冷不防竄出來咬上一口……”


    “敢情是怎麽迴事兒,白爺放心好了,我們三個人倒還不是動不動就嚇破膽子的,而且多少還會兩下莊稼把式。”


    “二小姐,牠們可不跟妳動手過槍。”


    “我也沒那麽說,隻是告訴白爺,我們對付得了。”


    “妳們要是對付得了,我就不必說這些廢話,狐鼠還可以預防,最怕的是毒蛇毒蟲,身子既小,形狀顏色就跟牠們棲息的地方差不多,肉眼難辨出其不意地來上一下,卻又毒得厲害,一個鍾頭之內就能叫人斷氣。”


    “真的有這麽厲害。”


    “我不是要嚇妳們,有一種蛇,金黃色的,長不到半尺,頭尾一樣粗,平時棲息不動,把身子蜷起來埋在沙裏,受到了驚擾,身子突然彈直,能竄起兩丈高咬上一口,七步追魂,每年死在牠們口中的人,少說也有百來個,而九十個都是女人。”


    “為什麽?這種色鬼,專欺侮女人。”


    “那倒不是,事實上,牠是個瞎子,??本看不清楚男人女人,牠埋在沙子裏,隻是怕熱,躲在較為陰暗的地方,因為那兒容易找到食物,牠隻有一個不很靈敏的鼻子,隻可以聞到肉的氣味,等到小動物走到牠棲息的沙土上麵,牠才彈出來咬上一口,取得牠的食物。”


    秦菲菲聽得出了神:“那麽小的蛇兒,能吃多少肉?”


    白朗笑笑道:“她的身子隻有手指粗細,卻還包括一身硬鱗,一根堅骨以及包在骨外的分來厚的韌皮,腸子細得像根棉紗線,哪兒真能吃肉,而且牠的口中有四枚毒牙堅逾鋼鐵,但無法把肉咬碎,牠是喝肉汁。”


    “那還得雇個廚司替牠把肉熬成汁呢。”


    口氣有開玩笑的成份,實在是白朗說的事兒太不可思議了,使她以為是在說笑話,但是白朗卻笑著道:“可不是,牠雖然雇不起廚司,老天爺卻代牠準備了一個,牠口中的毒牙咬中對方之後,在兩個鍾頭內就能把對方的血肉化成汁水,我曾經看過一頭鹿被牠咬中後,不過才一個多鍾頭,就化得隻剩一付骨架跟一堆毛衣,化了汁水的肉流入地下,牠就吃了個飽。”


    “我的天,這麽小的東西,竟是這麽厲害。”


    “上天隻給了牠這些東西,牠要活下去,就得充分利用那些東西,隻要牠不糟塌那些長處,就不會餓死。”


    “這種蛇毒如果能搜集起來,倒是能殺人不見血。”


    一個兇手在不知不覺間會流露出本性來,秦菲菲自己並沒有感覺,可是她此刻的神情就像是一頭露著牙齒的狼。


    白朗卻似乎不經意地一笑:“很多人都這麽想過,但是很難,因為牠的毒太烈,使用一次後,六七天才能再度補充,而牠離了沙漠,卻連兩天都活不過。”


    “在牠的毒沒有放出之前就捉住牠。”


    “那不可能,要想捉牠一定要接近牠,祇要被牠聞見了氣味,牠就立刻彈出來攻擊,一擊不中,牠就軟癱成一團,活活地困死,隻有用牠的毒化成的肉汁,才能作為牠的食物,而得不到食物的補充兩天牠會餓死。”


    “總會有辦法的,隻要動腦筋,一定會有辦法的。”


    “當然,二小姐如果有興趣,內急的時候,不妨忍著點,遇到有大石塊之類的避陽地方去方便,就會有機會引牠出來,那時就有機會逮住牠了。”


    “這是什麽狗屁的方法。”


    “我說過了,牠隻靠嗅覺來找尋獵物,鼻子也不太靈,隻有在很接近的時候,牠才聞得到,而妳們婦道人家,往往在那個時候才把大塊的肥肉露出來使得肉香四溢,我不是說過嘛,一百個人中,有九十個是女人,因為男人沒有蹲下去撒尿的毛病,而且也不需要掩掩藏藏,湊著找掩蔽的地方,所以死在蛇口下的機會也不多。”


    秦菲菲的臉有點紅,啐了一口道:“畢竟還有十個男人。”


    “那不是我這種老沙漠,多半是些內地來的冒失鬼。”


    “白爺知道哪兒有這種毒蛇嗎?”


    “我可沒有那種透視眼,看見地底下的東西,但是我知道哪兒沒有危險,所以才會有人出高價請我當向導。”


    “是!我們以後聽您的吩咐就是。”


    “二小姐,我不是故意要嚇妳們,事實上沙漠裏處處都是危險,不單是毒蛇一項,也不單是那一種毒蛇,娘兒們最好是不來冒這個險,萬不得已來了,就得隨和著點,在家裏那些禮數規矩拋不開,那還不如弄包砒霜吃下去。”


    秦菲菲笑了一笑,然後才低聲地道:“白爺,我告訴姐姐跟周嫂,以後全由著您擺布好了,其實您也看得出,我姐姐隻是脾氣冷一點,對您可是打心裏頭喜歡著呢,您真要怎麽著,勾個手指頭兒,她就會自己過來的。”


    “那……二小姐別開玩笑,白某沒這麽混賬。”


    “也甭那麽說,我們要出來之前,對沙漠裏的兇險也多少有個風聞,為了尋得先父的骸骨歸葬,為了取迴那點珠寶來保全先人的家業,我們心裏也多少有個準備,隻要能留下這條命,完成此行的使命迴去,其他的都不計較了,對了白爺,那些個老毛子的考古隊在哪兒?”


    “這個我不知道,說的人沒指明,我也不必去問,我不是告訴過妳,沙漠裏的地名兒都是各取各的。”


    “咱們會不會恰好遇上呢?”


    “不會那麽巧,萬一遇上了,咱們避著點兒就是。”


    “萬一他們挖掘的地方,正是先父埋骨所在呢?”


    “哪有這麽個巧法,那麽大一塊沙漠,就碰上那巴掌大的一塊地上去了。”


    “這很可能,先父在沙漠中也是挖取古墓的珠寶的,老實說,那些珠寶,就是在一個迴族的王妃墓裏挖到的,當然,我們不是盜墓,那個王妃死了幾百年了,墓地早就淹沒了,連她的子孫都找不到了,先父是從很多零星的資料湊集起來才找到了那片淹沒的墓地……”


    白朗哦了一聲道:“這倒是很可能會碰在一起的。”


    “那我們該怎麽辦呢?”


    “這也沒什麽,他們考古,妳們是撿取先人的骸骨,互相不衝突,隻要妳們能提出證據,證明令尊大人的遺體,確實是埋在那兒就行了,就算沒什麽證明的,我們知道了確實的地點,挖出來的東西確如我們事前所說的,是和令尊的骸骨在一起,咱們也占得住理,最怕的是咱們還沒到達,他們已經捷足先登,那就沒辦法了。”


    秦菲菲的神色閃爍了一下,然後才道:“真要是如此,我們也隻好認了,萬一他們還沒得手,而埋骨之處在他們挖取的附近,那可怎麽辦呢?”


    “這就比較紮手了,但願不會如此,否則,隻有到時候看情形再說了,反正我總會盡力幫助妳們的。”


    秦菲菲等的就是這句,既欣喜又安慰地道:“白爺,那就謝謝你了,我們存歿都會感激您的。”


    白朗笑道:“別客氣了,事情還沒走到這一步是不是,而且我再說句話,萬一有個什麽情況,妳們姐妹隻好看開點……”


    “那可不行,我們就是這麽一點希望,拚了命也不能放手的。”


    “二小姐,我不是那個意思,咱們大老遠的跑了去,叫老毛子揀了便宜可不太上算了,那是非爭不可的,我的意思是在某些地方,妳們可得看開點。”


    秦菲菲也許是懂了裝糊塗,也許是真的還沒懂,所以追著問下去:“白爺,您指的某些地方究竟是哪些地方。”


    白朗道:“那些人說老毛子的考古隊還帶著槍、兵,劫財劫色,那是難免的,甭說是老毛子,前幾年軍閥們鬧內鬨,幹來幹去,敗兵過境,那些兵大爺一樣也是胡天胡地,真要遇上了,妳們隻有忍著點兒,隻要不抵抗,而且順著點兒,就不會送命,留得性命才能做別的。”


    秦菲菲稍稍地抖縮了一下:“白爺,您不會看著我們受欺負,給那些老毛子糟蹋吧!”


    “那當然不會,要是隻三、五個,不是我吹牛,憑我跟手下兩個夥計,準叫他們攏不了邊兒,但是對方來的人多,我說句泄氣話,我不會忙著去送命的,隻有拔了腿兒先溜,那時候可全仗著妳們自己了。”


    秦菲菲有點失望地道:“白爺,如果隻有三五個人,我們還能夠自衛,姐姐跟周嫂也都是練過幾手的。”


    “二小姐,我說的溜可不是拋下妳們自己不管了,而是暫避一下鋒頭,讓他們過來,妳們不妨順著點兒,等他們沒有了戒備,或者在正銷魂的時候,我作再摸迴來,一個個抹掉他們,反正總不能叫他們白占了便宜去。”


    秦菲菲笑了道:“白爺,您真好計算,想出這種點子。”


    “那也沒法子,誰也不願意看見自己的同胞婦女受外國人的欺侮,可是要死裏求生,就不能光是耍血氣之勇,利用一點手段也不為過,為了達到目的嘛,就是犧牲一點也不為過,何況妳們也不損失什麽。”


    秦菲菲咬咬嘴唇道:“白爺,說得好輕鬆,幹嘛您自個兒不犧牲一點呀。”


    白朗一聳肩膀:“我第一個犯不著,因為我的老子並沒有死在沙漠裏,我也不指著要那筆珠寶來過日子,即使我處在妳們的境地,遇到了那種情形,我寧可折迴頭,過一陣子再去,老毛子碰巧挖走了珠寶,總不會連死人骨頭也帶走,我覺得遷迴先人的骸骨才是最重要的。”


    秦菲菲咬咬牙,心中暗恨這個家夥的一張口太尖、太刻薄,損起人來,不留半分餘地,但是她也隻好忍了。


    因為白朗隻是她們花銀子雇的向導,的確犯不著犧牲呀。


    白朗的第二點卻氣得她直翻白眼:“我倒是不在乎這種犧牲了,因為實在也損失不了什麽,心裏高興呢,這還是一種樂子,不高興嘛,閉上眼咬咬牙也就過去了,妳別看那些老毛子一個個人高馬大,沒幾個有出息的,三兩下就完事兒,倒是他們的婆娘們一個個狠得像頭母狼。”


    “哼,聽你這麽說敢情你跟她們還有過一段兒。”


    “我沒那個造化,我是聽人說的,那也是個走沙漠的老行客,常跑霍爾奇斯、阿拉木圖,專做老毛子的生意,照他的說法,那兒的老毛子婆娘沒一個是安份的,漢子前腳出門,野漢子後腳進門,丈夫出門兩年,迴家時老婆正好坐月子是常事兒,他們也不以為怪。”


    “難道他們都是那麽賤?”


    “我想天下的女人沒有是天生犯賤的,也沒有男人喜歡戴綠帽子,隻有自己無能才會忍氣吞聲,眼開眼閉……”


    秦菲菲臉皮再厚也聽不下去了,恨恨地哼了一聲,拍著馬要走,白朗卻把她叫住了:“二小姐,我說的一半兒是笑話,一半是卻是真話,妳們捉摸著點兒,要是沒那份兒涵養,趁早現在迴頭還來得及,否則湊上去是白送死。”


    這話不是開玩笑,秦菲菲不能不迴答,頓了一頓才道:“白爺,我早已經掉下水了,什麽都不在乎,我姐姐她……”


    “二小姐,我姓白的走沙漠也不是一天了,什麽樣的女人都見過,黃花大閨女跟婦人還分得出,盡管大小姐是一付玉美人的架子,但是她的腰肢眉眼都寫得明明的,她有過的男人不比妳多也不會比妳少到哪兒去。”


    秦菲菲恨得幾乎要把手中的鞭子抽下去,白朗苦笑道:“我這話無意侮辱她,而且也是實心實意地替妳們著想,要想把事情順順當當地辦妥,就不能太拘謹,要把名節看得太重,年輕的女兒家就不該出來拋頭露麵。”


    “白爺,這話我可不服氣了,難道說規規矩矩的女兒家,除了坐在家裏,什麽事也不誃做了。”


    “我也沒這樣子說,我以前領過的客人中也有規規矩矩的女兒家,人家是真規矩,一舉一動,莊重得叫人尊敬,對那樣的女孩兒,我姓白的就是叫人剮了也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更不會出這種混賬點子,說這種混賬話。”


    秦菲菲這下子是真火了:“我們姐兒倆有什麽不規矩了。”


    “二小姐,這一路上妳們姐妹倆已經夠瞧的了,尤其是在客棧裏的那一手,一個規矩正經的女孩兒家是殺了她也做不出的,要想叫人尊敬,首先就要自重。”


    秦菲菲怒叫道:“你在酒裏下了迷藥,我們不該防衛。”


    白朗淡然道:“二小姐,我下了藥是讓妳們少喝點酒,不躭誤上路,因為像妳們這樣花費法,我供養不起。”


    “我們怎麽知道你是怎麽個存心?”


    “不管我是什麽存心,妳二小姐至少知道沒人在妳們身上沾半點便宜,既然妳們不在乎,我又憑什麽去為妳們的清白操心呢,二小姐話說到這兒為止,妳要是不希望有那些事發生,最好的辦法莫過於多求求妳們老太爺在天之靈,別讓咱們遇上那夥老毛子。”


    話不投機,也實在談不下去了,秦菲菲在心裏把白朗暗暗地詛咒著,幾乎砍了他千萬刀了,但是她不敢罵出聲來,因為目前她們實在還需要白朗。


    狠狠地抽了一鞭子,拍馬跑向前去了。


    秦莎莎跟周嫂還在交耳低語,見她衝了過來,小周嫂的神色帶點慍然:“二妞兒,妳怎麽又跟姓白的吵了起來,我叫妳去套套他的口風的,妳怎麽還是這樣毛毛躁躁的。”


    秦菲菲氣得嘟了嘴:“下迴最好妳自己去,這個姓白的家夥,簡直不是人,滿口說的沒一句是人話。”


    “就算他口頭上占了妳一點便宜,妳也忍住算了。”


    “他肯占便宜就好了,人家壓根兒就沒瞧得起咱們。”


    泰莎莎低聲道:“妹妹,那難怪,誰讓妳要認上那個職業掩護呢,那是叫人瞧不起的。”


    “姐姐,人家不是輕視我是個賣的,而是瞧不起妳。”


    “我?我又有哪點做錯了?”


    “妳太自作聰明,在客棧裏出了那個好點子,叫人家把我們看得半個子兒都不值,妳別端妳那付大小姐架子了,他把妳瞧得扁扁的,認為妳比我還賤。”


    “這個殺胚,他怎麽說我的,迴頭我問問他去。”


    小周嫂的聲音變得很冷酷:“大妞兒,我們要利用這個姓白的是他在道兒上的關係跟他的武功,可不是為妳去造一座貞節牌坊,交涉得來的情況不好,俄國人也得到消息了,一定是跟我們的目的相同,就更需要這個姓白的,妳賭的哪門子氣,要是惹翻了他,來個撒手不管,責任誰負?”


    秦莎莎噤口不言了,小周嫂低聲又道:“二妞兒,妳的任務達成了沒有?”


    “他的口風很緊,不過我相信他沒有看過我們的圖。”


    “不是妳相信就行了,必須要肯定。”


    “我可以肯定,他是個很愛惜羽毛的人,因此,那種下三濫的事情也做不出來的。”


    “對他的背景呢,妳澈底了解了沒有?”


    “沒有,不過他對沙漠上的情形很熟,以前確是在沙漠中闖的,跟我們的調查資料完全符合,”


    “那就行了,隻要證明他不是中央的人員,咱們的任務就要多借重他一點,還有關於俄國人那邊的事呢?”


    “也提了,他倒沒說不管,可是他的方法卻氣死人。”帶著惱怒的口吻,她說了白朗的方法。


    小周嫂居然道:“這未嚐不是一個好辦法,澈底消滅對手,減少障礙。”


    秦莎莎一怔道:“組長,妳讚成這麽做?”


    “有什麽不可以,最好是主動地造成這個局麵,促使這一個計劃實施,削弱了對方的武力之後,我們的後援才能占到絕對的優勢,這次的行動關係我們未來的發展,但是又不能張揚出去,所以組織配備給我們的人力不多,我們必須要造成優勢,爭取到主動。”


    “可是要跟那些俄國人一起……”


    “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是我們的工作最高信條,別說對方還是人,哪怕是一條豬,如果任務需要,妳們也得帶著笑臉陪他。大妞兒,妳要弄清楚,這個計劃是妳在客棧裏搞砸了才引出來的,當時我就不讚成,可是,妳說有把握,妳了解道兒上的人,還說對以利用這個機會套住他,把他吸收過來,結果妳自己看到了。”


    秦莎莎低頭片刻才道:“我隻是躭心事後組織裏會追究,上麵有很多人都跟俄國人有交情,而且俄國人對組織也很支持,咱們這麽做了,不是破壞了雙方的友好關係?”


    小周嫂笑了,笑得很曖昧:“大妞兒,這一點妳放心,沒人會怪咱們的,上麵早已想到了俄國人可能會插手進來,所以才調動咱們這一組的人,因為咱們這一個行動組是獨立的,除了兩三個最高的領導同誌外,沒人知道咱們這個組的存在,我們可以放開手做,人手不足寧可從外麵找幫手,也不能由上麵公開支持,所以找上了白朗,也是這個道理,現在妳懂了嗎?”


    秦莎莎茫然地道:“我……我實在不懂!”


    小周嫂輕輕地歎了口氣:“俄國人對我們的支持是一迴事,骨子裏安著什麽心又是一迴事!”


    “他們不是說要幫助所有的無產階級,完成世界革命嗎?”


    小周嫂笑了:“妳是從哪兒聽來的這些名詞兒。”


    “是那個政委說的,他講得很熱心,頭頭是道……”


    小周嫂冷笑一聲:“妳懂不懂他講的那些道理?”


    “我……我不太懂,所以我跟妹妹在討論會後,又到他的房裏去向他請教,可是他說我的思想太差,聽不懂那些高深理論,要我以後多跟妹妹學習,他把妹妹留了下來,個別指導了一夜,大概妹妹比我懂得多一點。”


    小周嫂目中射出了冷光,哦了一聲道:“敢情二紐兒還有點兒心機,搭上高枝兒了,難怪最近對我的話都不太放在耳朵裏了,凡事都自作主張……”


    秦莎莎低聲一歎:“組長,妳要是懷疑到妹妹,那是天大的冤枉,她根本是個沒心機的人,她敷衍那個政委,還是為了我們,妳也明白,上級對我們已經不太信任,所以才派了個政委來調查我們,妹妹比我看得開,對男人不太挑,所以我才叫她去應付一下,堵堵他的嘴。”


    小周嫂的臉色一沉:“大妞兒,妳怕這個?那是白操心了,我們這一個小組是獨立的,誰也幹涉不了,誰也動不了我們,除了讓指揮我們的上級之外,我們不必賣誰的賬,那個政委來,妳看見我給他好臉色沒有?”


    “是的,組長,可是我們也要注意點,上麵既然派人來調查,就是對我們有不信任的意思。”


    小周嫂碎了一聲:“這我當然知道,不過妳放心,他們隻是來看看,不敢動我們一根汗毛的,事先我早就得了通知,隻排出了幾個人去應付他,那個政委是另外一個係統的,他??目的是想了解我們的實力而已,我們究竟有多少人員,他做夢也想不到,對了!二妞兒沒說出我們……”


    秦莎莎連忙道:“這個妳放心,妹妹的那張口緊得很,不該說的話,連個字兒不會露,倒是套出對方不少的口風。”


    小周嫂微微一笑:“有個屁用,那批家夥的嘴裏沒一句真話,也別相信他們有什麽真情,為了利益,他們連自己老子娘都能賣掉,大妞兒,妳們姐妹倆都是我從小帶大的,雖然妳們受了不少委屈,但是比起別人來,妳們已經幸運得多,而我也真拿妳們當自己親人一樣。”


    “是的!周嫂,我們也都拿妳當自己的親人。”


    小周嫂歎了口氣:“在組織裏是沒有親人這兩個字的,隻有我這個小組不同,我們幹的是拚命的行動,隻有大家親的像家人,才能互相信賴,互相照顧,妳們隻要好好地跟著我,總有一天會揚眉吐氣,高高地爬在別人頭上,別去聽那套什麽理論的,那都是騙人的,咱們有拳頭、有槍,那才是真正的實力,咱們不談理論,而且我也不許他們把什麽理論搬到組裏來,拳頭才是最好的理論,即使有一天,那些人能統治全世界,咱們隻要有槍杆兒、有人、有實力,咱們還是他們的統治者,把他的命擺在咱們手裏,咱們就是天下真正的統治者。”


    秦莎莎遲疑地道:“會有那一天嗎?”


    小周嫂笑笑道:“當然會,我接下這個小組的時候不過才六個人,現在已經有兩三百個人了。”


    秦莎莎詫道:“啊!有這麽多,我怎麽不知道?”


    小周嫂道:“妳不必要知道,大部份的人員都是秘密的,連上級都不知道,都抓在我的手裏,所以上級才對我們這麽客氣,我希望妳能在白朗身上加點功夫,把他抓住,那家夥以為能瞞得過我,其實我早就知道他是雪山大寨的瓢把子,他手下有六七百條人槍,要是能抓到手,就全交給妳來指揮,那時我們的實力就更壯大了。”


    “可是我怕不容易,他太精明了。”


    “沒關係,還有幾天呢,多用點軟功夫,大妞兒,妳是塊好材料,記得我教給妳的本事,那是我們女人天生的本錢,利用機會,好好地把握住……”


    “我實在沒有多大把握,那傢夥軟硬不吃,而且在客棧裏那一出戲也演砸了,他對我的印象壞透了。”


    “我倒不以為然,想想他是什麽樣的人,絕不會對一個大家閨秀有胃口的,我不反對妳的計劃,就是想看看他是怎麽一副德性,現在總算摸著一點了,以後妳聽我的,準保可以把他抓在手裏,隨妳的意思擺布。”


    於是兩個人又開始了交耳細談,還不時地用眼睛瞄一下白朗,看來似乎已經商定了一個計劃,一個十拿九穩的、新的計劃,但是白朗卻似乎毫無所覺,騎在馬上想他的心事,他是真的一無所覺嗎?


    假如他一無所知,為什麽又偷偷地拿眼睛來瞟一下秦莎莎呢?那眼神中還帶著一種激賞的意味。


    每當白朗的眼睛看過來時,秦莎莎總是低下了頭,裝作不知道,心中在噗噗地跳,因為那眼中的火,燒得她心裏發燙,這使得小周嫂很高興,也很得意,輕輕地碰一下秦莎莎:“大妞兒,我說得沒錯吧,他已經對妳有意思了,假如妳真是個大家閨秀,他反而不敢沾妳了,我對這種人了解太深了,好好地把握機會吧。”


    她把馬向前催了幾步,故意讓秦莎莎落了後,好給白朗過來靠近,可是氣人的是白朗不但沒有過來,反而落得更後,甚至於不再看她一眼,把秦莎莎恨得牙癢癢的,真想咬他一口,她發現這個男人不但可惡,而且可惡到透頂,足足走了四五個鍾頭,前麵擋起一片黑黑的山影,那不能算是山,隻是沙漠中的一塊大石頭而已。


    高隻有十來丈,仰頭能望見頂,也不大,騎著馬快跑,一個鍾頭能繞上三四個圈子,圓圓的,像是一頂帽子,光禿禿的不生一草一木,但是臨近一看,卻又不是真正的光禿,這一座小山居然奇峰崢嶸,氣象萬千,隻是山太小了,孤伶在漠漠的平沙中,就像是座庭院中的假山,而這種感覺是越走近越強烈,因為離得近,才看清楚,看得出它的玲瓏萬千形貌。


    朱七在五十丈外就勒住了馬,徐徐地等候大家靠過去,白朗也追了上去,朱七用手一指道:“頭兒,帽兒石到了,咱們是不是在這兒設營歇足?”


    白朗笑了笑,問馬上的秦莎莎道:“大小姐,妳們怎麽樣,是不是還撐得住,要是撐得住,咱們還可以往下趕個三五十裏再歇下,要是撐不住就在這兒歇下。”


    秦莎莎已經憋了一肚子氣,正想開口頂迴去,但是小周嫂瞟給她一個含笑的眼色,使她把火氣壓了下去,換了副笑臉道:“白爺!在路上,您是一行人的頭兒,這自然該由您決定,您說走就走,說留就留。”


    語氣出奇的溫馴,倒是使白朗微微一怔,因為自從在且末城的客棧裏他戲弄了她們一陣後,秦莎莎對他始終是懷著敵視的態度,說話冷冰冰,每個字都帶著刺,白朗倒是不在乎,他知道這是惱羞成怒的表現,隻要她還存著這種態度,那表示還嫩得很,但是秦莎莎的態度突然地改變了,反而使得白朗有點不安,這個女子能在短時間內換了另一種性格,而且表現得這麽自然,那是件可怕的事。


    可怕的不是她的改變,而是她改變得那麽好,那麽逼真,那麽這個女郎的城府就很深了。


    如果現在是她的本色,那以前的一切就是她故意偽裝的,她既然能在旦夕間恍如兩人,就可能還有第三種本相,也可能每一種都不是她的本相,白朗不怕善變多變,怕的是掌握不住真相。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白朗本以為能完全掌握住她們了,現在卻發現並不是那迴事兒。


    任何人都不會在這一點小事上想到那麽多,白朗卻是個例外,他能,所以他才能在這個地域中無往不利。


    而現在,他知道又將開始作一場新的鬥智之戰了。


    第一度接觸,他得到了全盤的勝利,這一戰他要十分小心,不能栽了下來,他也有信心能再度獲勝的,隻是他擔心獲得的不是真正的勝利,而是人家讓他得到的勝利。


    在一百次的接觸中,九十九次的勝利都不足為喜,必須要在最後一次上獲勝,才能算是定局。


    白朗在心中沉思了片刻,帽兒石並不是他預定歇足的地方,事實上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趁涼還可以再趕一陣的,而下一站的設營條件比這兒好得多。


    白朗的預定行程中,隻是在此地歇幾個鍾頭,讓人馬都喘口氣,吃點東西,喝點水,然後一鼓作氣趕到下一站,就是因為秦莎莎的態度突然轉變,他臨時作了個決定,朝朱七擺擺手道:“找地方紮營,生火,休息。”


    朱七一怔,他不知道白朗何以會突然改變了行程,他停下來問白朗的意思是不是要休息一下,因為他看牲口的情況還不錯,似乎可以一氣走下去的。前一站有個小湖,有一片草地,那才是最理想的宿營地。


    雖然他們的馬匹上帶著足夠的水,再走兩天也夠用,但是在沙漠上囊中的水多半用來作備份的,寧可在到達下一處水源時,把帶著多餘的食水倒掉灌新的,也不肯在中途多作一點浪費。


    看起來似乎很可笑而愚蠢,帶了十袋水,途中口渴,汗流如雨,人畜的食水都必須受到嚴格的管製,隻準用掉兩袋,然後到了下一處水源,把帶著的八袋水倒掉重灌。


    但是在路上,多喝一口都不行,這是沙漠上的原則,唯有厲行這個法則,人們才能征服沙漠而不會在沙漠中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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