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到底降臨了,在黃昏之前蕭展鵬飛燕已買好了蟋蟀的棺木,雇了一輛馬車,也就在漫天晚霞中起程,走向迴家的方向。


    他們沒有記忘蟋蟀曾經戲言死後想葬在什麽地方,那雖然是戲言,他們總覺得能夠達到蟋蟀的希望,總是一件好事。


    他們也準備將蟋蟀生前喜歡的東西都葬在蟋蟀的身旁,永伴看蟋蟀。


    飛燕並沒有多說,每看見蕭展鵬做一件事,忍不住便要流淚,她看出蕭展鵬的內心痛苦絕不在自己之下,也看出蕭展鵬對蟋蟀的感情。


    車聲轔轔,走在馬車旁邊的蕭展鵬飛燕一直都沉默著,是飛燕先打破了沉默。


    “蕭大哥,你要怎樣做?”


    蕭展鵬目光一垂。


    “我知道無論我怎樣做,你都絕不會反對。”


    飛燕道:“隻要你認為需要。”


    蕭展鵬道:“我要走一趟晉王府。”


    “要見司馬長風?”


    “不錯,這時候他應該動手的了。”


    “你要救晉王?”


    蕭展鵬搖頭:“也許他真的會是一個好皇帝,但現在這個皇帝也並不壞。”


    飛燕沉吟道:“你也相信現在這個皇帝的決定?”


    蕭展鵬道:“也許他的決定是錯的,但有本領做皇帝的人始終還是會冒出來的,隻要他做到皇帝,也無論本性好壞,多少也會為自己辛苦取來的江山設想。”


    飛燕看著蕭展鵬:“蕭大哥,你終於明白了。”


    蕭展鵬接道:“我也終於感覺到政治的黑暗和恐怖,但已經做了的到底已經做了。”


    飛燕點頭:“人總是活在現在的。”


    蕭展鵬道:“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很明白很認識司馬長風。”


    “到現在你還是不明白。”


    “不錯,但無論如何,司馬長風到底是一個很成功的政客,將來總會有一番事業的。”


    “你不準備找他算賬?”


    “完全沒有這個念頭,若說他該死,更多人該死,譬如我。”


    飛燕伸手掩住了蕭展鵬的嘴巴,蕭展鵬輕捉著她的手,搖頭:“我隻是說說,人若是說錯了話便該死,更該死的了。”


    飛燕搖頭道:“我就是不喜歡聽到這種話。”


    蕭展鵬當然明白飛燕的意思,飛燕現在就隻有他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了。


    他的心裏原是有一股怒火,要找司馬長風算賬,也就因為飛燕,因為蟋蟀臨終的一番話,消去了大半,現在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知道應該怎樣做。


    “我也不喜歡說這種話。”他微笑著:“隻是有時不知不覺便說了出來。”


    飛燕道:“生死有命,既然命運是由不得自己控製,逆來順受就是。”


    蕭展鵬無可奈何的歎了一口氣:“現在我也是唯有這樣想,人總是難與天抗命的。”


    飛燕道:“所以我並不反對你迴去晉王府,司馬長風若是有心對付你,無論你跑到哪兒去,他還是會找到。”


    蕭展鵬道:“若是我該死,無論怎樣也是難逃劫運的。”


    飛燕道:“不見司馬長風,你心上也必然是放著一塊石。”


    蕭展鵬沒有作聲,飛燕的話正說到他心裏。


    不見司馬長風,他日子一樣過,隻是心裏必定有一件事放著,難得心安,而心安與否,固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見過司馬長風,才算是有一個交代,這也是他做人的原則。


    他當然可以放過這個原則,但在能夠不放棄的情形下,仍然想維持下去。


    飛燕完全明白蕭展鵬,也明白隻要自己開口,蕭展鵬一定會答應,但最後她還是決定不表示任何意見。


    她喜歡蕭展鵬,希望蕭展鵬能夠開開心心的過日子。


    蕭展鵬當然也完全明白飛燕的心情,所以也不勉強自己,要怎樣做便怎樣做。


    飛燕突然又省起了什麽,緊張的問道:“蕭大哥,你以為司馬長風會不會改變主意?”


    “不會的——”蕭展鵬歎息:“他是那種人——喜歡受尊重、被信任。”


    “這樣說,晉王魏大中這件事是很錯的了。”


    “應該是,他們就是不清楚司馬長風的性格,否則司馬長風是不會背叛的。”


    “這也許亦是命運。”飛燕歎了一口氣。


    蕭展鵬亦隻有歎氣,飛燕看著他:“司馬長風現在應該采取行動的了。”


    蕭展鵬道:“也一定沒有人能夠阻止得了他,他的武功也許不太好,但謀定而後動,一擊必然中的。”


    飛燕點點頭:“你應該清楚。”


    蕭展鵬道:“晉王府內免不了一場殺戮,我到達之前,卻也必然結束的了。”


    飛燕接問:“你一個人進去?”


    蕭展鵬道:“一個人已可以。”


    飛燕道:“我明白。”


    蕭展鵬歎了一口氣,他不知道這一次進去晉王府會有什麽結果,但實在不想飛燕再冒險。


    飛燕隨又道:“我會在家中等你,一直等到你迴來。”她說得很輕柔,卻沒有人聽著會再懷疑她的決心。


    蕭展鵬目光一轉:“我會迴來的。”


    他說得那麽肯定,飛燕也是絕不懷疑他的決心,隻顧慮司馬長風會不會這樣放他離開。


    但她還是不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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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長風終於采取行動了。


    他推開門便發現兩個侍衛在遙遙監視,但他沒有理會,裝作不見,身子半拖半走的,好像傷勢仍然未痊愈,舉步維艱。


    那兩個侍衛緊盯著他,在他們的心目中,司馬長風是重傷未愈,不良於行。


    司馬長風也裝得實在太像,在蕭展鵬他們動身之後,他仍然保持受傷甚重,舉步維艱的樣子。


    這一點耐性他當然是有的。


    一直到他來到那兩個侍衛身旁,他才轉迴原來沒有負傷的狀態,動手便是致命的殺著。


    他原就是殺人的老手,出其不意要擊殺兩個身手與他有一大段距離的侍衛,簡直輕而易擊。


    那兩個侍衛發覺不妥的時候,已經太遲了,司馬長風的一雙手就像刀也似的切斷他們的咽喉。


    手不是刀,卻比刀更淩厲,隻聽兩下骨碎的聲響,那兩個侍衛使當場氣絕,咽喉斷裂。


    司馬長風不等他們倒下,身形便箭也似射出,射向那邊的樹叢。


    那兒守侯的另一個侍衛,他已經發覺司馬長風擊殺那兩個侍衛,長刀立即出鞘,疾迎前去。


    刀快,司馬長風的身手更快,淩空翻滾,一腳急落,踢飛了那柄長刀,在那個侍衛要高聲唿叫之前,身形風車急轉,另一腳踢到了那個侍衛的咽喉。


    另外兩個侍衛立時從較遠的地方竄出來。高聲唿叫揮刀撲前。


    他們都是晉王的心腹,一批接連一批,形成一個完整的監視網,監視著司馬長風。


    這個監視網司馬長風早已看在眼內,也早已算準了距離,動作連貫,一氣嗬成,緊接撲向那兩個侍衛,人在半空,暗器出手。


    那與天衣的暗器在構造方麵當然有一段距離,可是由他手中發出,就是再普通的暗器也會變得不尋常,準確而淩厲。


    那兩個侍衛才撲出,暗器便已射到,不偏不倚,正中要害。


    司馬長風看也不看,身形繼續掠前,直闖向晉王的寢室。


    他的房間原就是在晉王寢室外的附近,所以住得這麽近,就是為了一直保護晉王的安全。


    晉王雖然因為魏大中的說話,對他已經有警戒之心,卻沒有一個比較好的理由將他調離,但在寢室的附近卻經已加重防衛。


    負責這些工作的侍衛都是晉王的心腹手下,也全部是魏大中一手訓練出來。


    他們的監視絕無疑問經已非常嚴密,但嚴密不一定等於鞏固。


    司馬長風在他們到達之後經已摸清楚他們的底細,也已摸清楚他們的武功深淺。


    他一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也所以現在知道那些侍衛不是對手,仍然全力施為,一些也不敢大意。


    那些侍衛一個接一個倒下,如何阻擋得住司馬長風的撲擊,到司馬長風來到晉王寢室的門外,院子裏橫七豎八都盡是屍體。


    十個侍衛在寢室門外一字兒排開,隻等司馬長風衝殺前來。


    魏大中的相術也實在不錯,這些由他一手挑選出來的侍衛每一個都忠心耿耿,生死關頭也不肯退縮,甘願替晉王效命。


    司馬長風仍然是小心翼翼的,他知道忠於晉王的侍衛便隻剩下這十個的了。


    那十個侍衛到底沒有司馬長風的耐性,看著司馬長風慢慢迫近,到底是忍不住衝殺上前。


    司馬長風也正是要他們這樣做,以靜製動,他們這樣衝殺前來,他更容易發現他們的弱點。


    暗器、劍,配合司馬長風的身形變化,沒有一擊是白廢無用的,全部都是一擊致命。


    司馬長風絕對可以迅速結束這一戰的,但他卻很輕鬆的處理這件事,隻因為他知道這一戰並非主要的一戰,必須有所保留。


    那些侍衛並不知道,看見司馬長風動作慢下來,也不覺慢下來,每一個都勉強有所表現,完全是單打獨鬥的方式去對付司馬長風。


    這司馬長風當然正中下懷,他看得很準確,每一擊都是正中要害,省力而幹淨利落。


    一個接一個侍衛倒在他腳下,然後他將插在那些侍衛身上的暗器拔出來,動作很緩慢,盡量爭取休息的時間。


    他知道接著來的一戰必定很激烈、很費力,能夠有充足的精神體力應付是最好的。


    王妃的身手到底怎樣他並不清楚,他隻是知道魏大中是一個內家高手,王妃這個魏大中的女兒自小習武,已得魏大中真傳。


    他也知道天衣的手下已有多個倒在王妃的手上,天衣無縫的計劃也就是由王妃瓦解,那些在他手上溜出來的天衣手下雖然能夠闖進晉王的寢室,總是闖不過王妃的最後一關。


    令他最感遺憾的就是他一直沒有機會看見王妃的出手,因此不知道王妃的武功特長。


    到現在他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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