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昧想,童子下手沒有輕重,再不出手,隻怕會出人命的。


    若昧剛想出手阻攔,恰在此時,慶雲等三名師兄心意相通,同時出手,從左右和身後三個方位攻上來,分別刺向羅雲身上三個不同位置,一刺左胸,一刺右肋,一刺下yin。


    這是三個人平時練熟的一招,十分拿手,在跟其他師兄弟試手時一旦使出,十拿九穩,從來沒有失過手。


    因為這一招威力太大,一個分寸把握不好,就會重傷同門,所以正式比試時從沒用過。


    三人圍攻羅雲一人,本以為輕鬆就能打敗他,沒想到激鬥很長時間,竟然沒有沾到一點便宜,反而時時被羅雲攻得手忙腳亂,覺得臉上掛不住,再加上那兩個師兄弟在旁邊冷嘲熱諷,不住地刺激,激憤之下,沒有多想,竟然使出了這一招。


    三個人中慶雲年紀較大,尚有一絲理智,招式一出,知道不妙,弄不好會要了師弟的命,顧不上喊叫阻止,急忙將手中劍往旁邊一偏。他這一劍正是刺向羅雲左胸心口的致命招式,這一偏便刺向了羅雲左臂。


    眼看三把劍就要將羅雲上下刺穿三個窟窿,釘在後麵的崖壁上,雖不一定致命,受傷卻絕不會輕。隻是招式已出,哪裏還能停得下來?


    忽聽一聲冷哼,眼前人影一閃,還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三個人手中同時一輕,長劍已經離手。


    三個人大驚失sè,急忙向後躍開,站定腳跟,雙掌交錯護在胸前,這才定睛向中間看去。


    隻見羅雲的身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須發如銀,頭上高高挽著一個發髻,橫插著一根青玉簪,一襲藍袍十分潔淨,當真是鶴發童顏,飄然有出塵之概。


    三把寶劍都抓在他的一隻大手裏。


    五個人看了,卻都不認識,剛要開口質問,隻見那老人雙目如電,朝著五個人掃了一眼,用手一指羅雲,冷冷道:“這孩子不是你們的同門?他犯了什麽罪,你們要下如此重手?”


    五個人被老人的眼光一掃,猶如冰針刺體,忍不住都打了個寒顫,一個個張口結舌,竟然沒有一個人說出話來。


    老人手一抖,三把劍飛出去,分別插在三個人的身前,他不再看那五個人,扭頭看著羅雲,溫聲問道:“你叫羅雲,你三個師兄為什麽要打你?”


    羅雲瞪著兩隻大眼,愣愣看著老人,微微搖頭說:“師兄們不是打我。”


    老人一愣,說:“不是打你?那你們剛才這是……”他看了一眼羅雲左臂上的傷口,鮮血已經浸濕了一大片。他想,看來這孩子給打怕了,不敢對人說師兄欺負他。


    羅雲麵無表情,說:“三位師兄正在指點我劍法。”


    慶雲從地上拿迴長劍,站在一邊,聽了羅雲的話,這才放心,說:“是啊,我們師兄弟是在練劍。你是什麽人?怎麽敢來天王山胡亂指責我們?”


    另外四個人也都隨聲附和,一個個都是義憤填膺的樣子,如果不是剛才看到老頭神出鬼沒,突然出現,伸手便將三個人的長劍沒收,五個人一定會群起而攻之。


    若昧微微一笑,說:“啊,不知道什麽時候天王山發明了這樣高明的練功方式,我倒是孤陋寡聞得很,覺得挺新鮮的,既然如此,算我多事,打擾了各位少俠的修煉。”他向旁邊走出兩邊,伸手說:“請各位少俠繼續修煉,我這個老不死的臨死之前也可以開開眼界。”


    慶雲等五個弟子都沒有見過若昧,不知道他是什麽人物,剛才被他的身手鎮住,現在又聽他出言諷刺,不由得動了真怒,心想,管你是什麽人,吃了豹子膽,竟敢來天王山來撒野,無論如何也要給你點教訓,不然傳出去本門的臉麵往哪裏擱?


    在一邊觀戰的齊雲剛才並沒有看清楚場內的情形,以為三個師兄一定是被那老者偷襲暗算,才丟了兵器,即便那老者沒有說那番尖酸的話,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此時更是怒火滿腔,上前一步,將手中長劍一擺,高聲道:“喂,老頭,竟敢口出狂言,侮辱我們天王山,快快報上姓名,免得誤傷朋友。”


    另外四個人一聽,立刻散開,站在四周,對若昧隱隱成合圍之勢。


    若昧哈哈一笑,說:“天門山果然今非昔比,幾個守經童子,連梵音閣都沒有進,便有如此氣勢,了不起,了不起。”


    他扭頭看看羅雲,隻有羅雲站在他的旁邊,手裏的長劍並沒抬起來。若昧問:“羅雲,你打算怎麽辦?不打算加入他們的陣營?”


    羅雲仍然是麵無表情,看不出他的心裏在想什麽?聽了老者的話,他愣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跟天王山有什麽關係,但是,我不許你當著我的麵侮辱天王山。”說著話,慢慢將右手劍抬了起來,但是仍然站在原地沒動,並沒有站過去跟他的師兄們形成唿應之勢。


    若昧注意到另外五個人說話的時候,都說我們,而羅雲卻隻是說我,無論有意無意,他都是把自己跟師兄們分開的。


    若昧心裏覺得很是奇怪,但是看情形即便自己問了,他們也不會說出鬥毆的原因,但是他們之間的怨恨不解,這樣下去,羅雲遲早會吃大虧的,說不定一個曠世奇才就這樣沉淪消失,豈不可惜?


    若昧微微一笑,說:“你說的不錯,是我老頭子考慮不周,不應該當著你們這幾個孺子說這樣的話。”


    幾個人聽了一愣,以為他接下來會賠禮道歉,沒想到若昧接著說:“要侮辱天王山,當然應該當著天王的麵。好吧,我這就去找寂滅老兒說幾句尖酸刻薄的話。不過我怕你們以為我是在吹牛皮說大話,所以得找一個人跟著去做個見證。你們誰願意去天王堂走一趟?”


    六個守經童子聽老者竟然直唿掌門祖師為寂滅老兒,都是大吃一驚,大有親上天王堂問罪之意,猜測老者跟掌門祖師的關係一定非同尋常,剛才言語行動上對他多有不敬,隻怕掌門祖師知道了一定會怪罪,一個個麵麵相覷,做聲不得。


    若昧說:“你們都不出聲,想來平時大家都謙讓慣了,那就由我來挑吧。”他轉頭看了一圈,被他目光掃到的人不由得向後縮了一下。


    最後若昧用手一指羅雲,說:“還是你跟我去一趟吧。”


    羅雲剛想說不去,忽然一陣風撲麵而來,壓得他一口氣竟然沒有緩過來,等到強風過去,羅雲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看時,隻見自己已經飛上高空,正在禦風而行,急速上升。


    羅雲急忙低頭看去,卻見腳下空蕩蕩的,並沒有看到有劍光閃爍,他嚇得心裏砰砰直跳,感覺自己馬上就會掉下去,抬頭看時,隻見老人站在他的旁邊,兩手下垂,並沒有抓著自己的身體,忍不住伸手抓住了老人的一條胳膊。


    老人微微一笑,說:“不用怕,這裏很安全,你不會掉下去的。”


    羅雲說:“腳下怎麽沒有飛劍?”


    若昧說:“因為我不是在禦劍飛行。”


    羅雲張大了嘴巴,愣愣地問:“不是禦劍飛行?那怎麽能……”


    若昧笑著說:“這是玄門的一種飛行功夫,名字叫作步虛升,你要是願意學,我就傳授給你。”


    羅雲臉上立刻露出喜容,但很快又平靜下來,輕輕搖搖頭。


    若昧心想,這孩子這麽小的年紀便將自己的心事掩藏的如此嚴密,喜怒不形於sè,一定有什麽難言之隱。


    若昧問:“孩子,現在沒有人聽到我們倆說話,你說實話,他們剛才為什麽要那麽做?”


    羅雲臉sèyin沉,沒有迴答。


    若昧說:“你現在不會再說你們是在練習了吧?”


    羅雲等了一下,才低聲說:“不是。”


    若昧說:“三個師兄圍攻一個小師弟,雙方出手都不留一點餘地,都掛了彩,你們同門師兄弟有什麽深仇大恨,大家要那樣以xing命相搏?”


    羅雲搖搖頭,緊咬著牙關,仍然是一聲不吭。


    若昧說:“你不用怕,我是你們祖師的好朋友,如果他們欺負了你,我可以幫你把這事跟寂滅天王說說,讓他約束一下他們。”


    羅雲說:“謝謝你,不用了,我自己能應付得了。”


    若昧說:“你真的能應付得了?不要騙我。”


    羅雲鄭重地點點頭,說:“真的,我能應付得了。”


    雖然心裏的疑團沒有解開一個,但是話說到這個地步,若昧不好意思再說下去。這個孩子的本領出乎他的意料,十四五歲的年齡竟然能夠跟三個二十多歲的師兄打成平手。


    但是更讓若昧吃驚的是這個孩子的倔強xing格。


    羅雲年齡很小,城府卻如此之深,將心事通通深埋在心底,唯恐讓別人窺探到一點點,即便是對有意來幫助他的人也是一樣。


    若昧已經二百多歲,老眼無花,閱人無數,早已洞察人世間的一切,不用說,這樣的孩子一定有一個十分艱難痛苦的經曆,以至於對他身外的世界充滿了疑惑和恐懼,他用冷漠和敵意將自己層層包裹,盡可能大地跟外部世界保持距離。


    隻有在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才感覺是安全的,才能放鬆一天到晚都繃緊的神經。


    當然,這樣的少年通常也會有兩種截然不同的結果,或者成為少有人及的孤膽英雄,或者成為不可理喻的偏激惡魔。


    善惡隻在一線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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