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


    我心花怒放地看著滿臉陰鬱的皇祈,覺得就快要壓製不住心裏層層冒出來的哈哈大笑了。天人交戰了半晌,我憋著笑說:“如何,攝政王?”


    皇祈的眼神深不見底,陰鬱地看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我咳了咳,得瑟地道:“啊……或許是你的情報過時了呢?或許是你剛才喝酒喝多了,腦子不清醒呢?又或許是你現在見到的不是我,而是一個戴了我的人皮麵具的棋藝高手呢?再或許是……我以前隻是沒有認真跟你下而已呢?”


    “…………”


    皇祈陰沉沉地看著我:“你隱藏了真正的實力。”


    我誠實說道:“我家先生的棋藝當今世上可出其右者不出三個。我的棋藝是她親手所授,雖不得精髓,可平日裏下一下也斷沒有完全無法贏的道理。”


    然後我猛地頓住了,然後皇祈也頓住了。兩個人無聲地對視良久,我心裏悔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皇祈卻突然站起身來合起折扇,輕輕地在左手手掌中一拍,挑起嘴角,沉聲道:“久聞舒無歡棋藝無雙,今日得見她的高徒,本王真是三生有幸。”


    我身心俱駭,手指已不自禁地有些顫抖起來,好歹緩了一口氣止住。卻見皇祈隻是輕輕一笑,轉身負手向竹林外走去。


    果然槍打出頭鳥,我活該了。


    雖然我也算是失言,可皇祈僅憑我這三言兩語便確定了我師傅的身份,不可謂不讓人膽寒。如此縝密的心機真的是一個閑散王爺該有的嗎?而他這般直言點明又是為了什麽?韜光養晦這麽淺顯的道理他不懂嗎?為何非要出言讓我對他有戒備?


    皇昭臨終仍念念不忘讓我提防他,果然不假。


    眼見著皇祈慢慢走遠,我卻緩緩站起身來,沉聲開口道:“皇祈。”


    皇祈的腳步頓了頓,迴過頭來望著我。我定了定神,臉上的表情應該已經冷到了極點,聲音也冰寒了下去,淡淡道:“你記著——誰都可以,玉瑤不行。”


    我幼時甫一懂事便被爹爹送到西京別院跟著先生舒無歡,一學就是整整八年。到即將十六歲生辰時才被爹爹接迴本家,卻立即承旨入宮。


    八載春秋,半生年華。我朋友本來就不多,玉瑤算是最好的了。結果這個最好的朋友居然投敵投得如此暢快,氣得我半死。


    然而就在我對前一晚的事耿耿於懷的時候,第二天中午,皇祈和玉瑤居然一同來找我用午膳。


    我麵對一桌子的珍饈,一個頭兩個大,半點胃口都沒有。正想著怎麽推拒,好在玄珠及時拯救了我。


    玄珠說,行宮裏有個女婢,曾是被杖斃的許氏的貼身婢子,吵著要見我,說有要緊事稟報,問我是領過來問話還是直接處理了。


    我說當然是問話。現在不管是什麽事,隻要能把我從桌子上弄走我就謝天謝地了。


    我隻帶了玄珠一個人,走過去內殿坐好。那丫鬟跪在下麵,算是清秀的一個小姑娘,便問:“叫什麽名字?當的什麽差?”


    小丫鬟抬起頭看我,細聲細氣地說:“奴婢名叫烏鵲,曾貼身服侍許氏。許氏案發前,因為新皇登基,人事調動,奴婢剛巧被調來此處行宮。”


    她的聲音特別小,哼哼唧唧的,幾乎聽不清楚,我道:“你上前來迴話。”


    烏鵲往前膝行幾步,跪在玉座前,說:“許氏對奴婢大恩,奴婢一刻也不敢忘記……”話音未落,她的眼神卻驟然變得狠辣起來,一下子跳起來衝我撲來。


    我正低著頭擺弄指甲,倉皇間隻看到寒光一閃,好在玄珠及時抓住我的手臂使勁兒扯了一把,將我向旁邊一推,這才堪堪避過。


    我今天穿的是件宮裝錦繡層層疊疊的衣裙,根本行動不便,搞得我那叫一個磕磕絆絆,實在嚴重影響了玄珠的戰鬥力。玄珠被我的裙衫絆了一下,月兌不開身,隻能一腳踹在烏鵲的肚子上,把烏鵲一下子踹開了很遠。


    我心頭冒汗,正要大喊,卻突然瞄到窗外有個人影一閃,雖然這一瞥極其短促,但我一眼就認了出來,於是硬生生把喊人的話咽迴了肚子裏。


    這時玄珠已將我推開在一旁安置好,正要衝過去,我忙一下按住她的手,幾不可見地搖了一下頭。


    玄珠很疑惑,腳下微微一頓,而我眼見烏鵲手舉匕首就要再次撲上來,胳膊抬起微微一擋,黑色的衣角已飛快地劃過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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