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乳白色的薄霧尚未散去,江琳琅走出門,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昨晚已經一切預備停當,都收在儲物囊裏,她再次檢查了一遍,這才架起法劍,不高不低,向青雲峰飛去。


    江琳琅來到青雲坪時,已經聚集了不少外門弟子,其中有幾個特別顯眼,身旁許多人圍繞,如眾星捧月一般。


    鄒默鄒言兩兄弟都看見了她,鄒默性情沉悶,衝她點了點頭,鄒言卻是個愛說愛笑的性子,仗著年紀小,走過來打招唿,“江師姐,你怎麽一個人?是送人還是參加曆練?”


    江琳琅淡淡一笑,道:“參加曆練。”鄒言露出驚訝又羨慕的神色,鼓著臉道:“師姐就是厲害!不知道下一個三年我能不能搶到一個名額。”他壓低了聲音,神秘地道:“外門去的人好多!聽說以前都隻有三個,其餘都給內門師兄師姐們包圓了!這次竟然足足有十三個呢!”


    江琳琅溫婉地道:“每人隻有一次曆練的機會,其實我反而覺得,留到練氣高階再去效果更好。你年紀還小,或許三年後,和令兄一道前往,更加穩妥一些。”她幾句話便化解了鄒言語氣中若有若無的羨妒,反而不著痕跡地捧了他們兄弟一下。


    鄒言點點頭,道:“江師姐說的有道理!”他瞥了一眼那邊幾個如眾星拱月的外門弟子,不服氣地道:“那些人也隻是外門弟子,不過是修為高一些,就擺出那麽一副眼角朝天的嘴臉!仿佛與眾不同一般!有本事都進內門去呀!”


    江琳琅笑而不答,過了一會,陸續又有四個內門弟子駕著法器飛來,這幾個內門弟子都是煉氣九層,身上法袍隱約流光溢彩,一看便是上等貨色,和這些外門弟子大不相同。


    這四個內門弟子剛剛落下,那幾個原先還顧盼自雄的外門中翹楚弟子,卻都上去打招唿,態度很是恭敬,略說幾句,便很明顯地分為兩派。那幾個內門弟子還各自談笑,很是和睦的樣子,但站在他們身後的兩撥外門弟子,卻互相連眼神也不歪一下。


    江琳琅正在打量,旁邊鄒言卻輕輕推了她一把,小聲提醒道:“江師姐,趕緊站隊啊!到時候進去了,你總不能一個人吧?”


    江琳琅有些為難,她不過入門兩年多,練氣四層的修為,加上平時一意苦修,那四個內門弟子,她都不大熟悉,也不知性情如何。江琳琅左右看了看,挑了練氣高階人數較多的那一撥,也不和人搭訕說話,隻是默默地站在最後。


    頃刻,一道銀白流光自天而降,在離地丈許時虛空懸停,現出一位唇紅齒白,貌若少年的真人,他身邊還攜著一個十三四歲的明麗少女,正是第四峰峰主真人方宜白,而與這位方真人同來的少女,則是第五峰的小弟子江瑤玖。這二人一現身,頓時引起一眾弟子側目,紛紛行禮,“見過方師伯!”“拜見方真人!”


    方宜白環顧一周,也不多做廢言,道:“本次參與小羅天境曆練的弟子,都站出來一步。”他抬手放出一艘小金舟,頃刻長大到二十餘丈,這飛舟金碧輝煌,裝飾華麗,雲氣繚繞,光華圍護,委實氣派非凡。


    這飛舟乍一出現,一眾弟子麵上都露出驚歎豔羨之色,方宜白袍袖一揮,一團水色霧氣猛然擴大,將參與曆練的弟子全數籠罩在內,這些弟子隻覺得眼前微微一花,待迴過神來,卻已經身處那華麗飛舟之上,對這金丹真人鬼神莫測的手段,無不驚歎敬畏。


    一眾弟子上了飛舟,便各自分成幾撥,也有數人閑聊的,也有一人獨處眺望風景的,這飛舟在雲中穿行,下方景物倒退得飛快,使人生出天高雲闊的寥廓之感。


    方宜白立在舟頭,這位溫雅美貌的少年真人,披著銀白織錦外袍,腰間佩一雙晶瑩剔透的玉環,神色柔和,仿佛世上沒有任何事能令他變色一般。


    江瑤玖站在方宜白旁邊,表情有些百無聊賴,她剛出第五峰不久,便碰上了這位方師伯,隻好停下行禮,一起過去青雲坪。果然,這麽個出場方式,便引來了各種目光,雖然江瑤玖也沒想要刻意低調,但是有些眼神,也實在是太露骨刺人了一些,讓她很不開心。不過方宜白不發話,江瑤玖也不敢隨便開溜,隻得怏怏地亦步亦趨,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


    約莫兩個多時辰後,飛舟在一處山穀上空停下,緩緩降落,待落星派眾弟子全數下來後,江瑤玖才發現,穀外已經有好幾撥修士在等候了。


    她打量著這些涇渭分明的修士,東南邊那批統一身穿雪白冰蠶絲袍的修士,應當便是飄渺門,果然大部分是女修,隻有一兩個男修,似乎也不大受宗門重視。而玄天宗和無極門的弟子,衣衫都未統一,穿什麽的都有,隻是腰間掛著的玉牌,彰示了他們的身份。


    雲霞與雲霧二宗,相距的方位是最遠的,這兩個宗門的弟子,衣袍上都繪著雲紋霞紋禁製,透著淡淡的五色光華,許多人站在一處,倒很有些群仙匯聚,仙氣盎然的意思。江瑤玖想起藍朝榮的評價“分明沒啥區別,還不準別人弄混”,不由得啞然失笑。


    方宜白剛一降落,卻有三位金丹真人迎了上來,其中雲霞和雲霧二宗的兩位金丹,剛一舉步,便發現對方也是一般,頓時冷哼一聲,各自看也不看對方一眼,隻是向方宜白打招唿。


    另一位迎上來的是飄渺門的金丹真人,卻是一位儀容秀麗的女修,溫婉地道:“許久不見方道友,見道友神完氣足,修為定是又精進了。”看向方宜白的目光,很有些愛慕的意思。


    玄天宗的金丹真人是一位滿臉紅光的老者,而無極門的則是一位高瘦的中年男子,彼此寒暄幾句,那玄天宗的金丹長老便道:“方道友,你們落星派是怎麽迴事?今年盡是些小女圭女圭,難道真的是沒人了不成?”


    方宜白脾性溫和,雖然對方頗有挑釁之意,他也不以為意,隻是平淡答道:“今年確實沒收到什麽弟子。”


    反而是那愛慕方宜白的飄渺門的女真人,頓時秀眉一揚,道:“玄天宗的精英弟子也不見得如何!倒是周真人嘴皮子上的功夫,令人佩服!”


    玄天宗那位老者模樣的周真人哈哈一笑,道:“雪仙子的詞鋒還是如此犀利,咱們這些老夥計多年不見,何妨多聊幾句。倒是這些孩子們,該讓他們先熟悉熟悉,待會進去了,也好有個照應。”


    飄渺門的女真人微微一笑,廣袖輕揮,便向立在最前的一位高挑女弟子道:“如雲,你便帶著諸位師弟師妹,同五宗道友交流一下,莫失了本門臉麵。”


    那站在最前的女弟子答應一聲,清脆如冰玉交擊,此女姿容出眾,身材高挑,雖與一眾同門皆穿著一樣的雪白絲袍,卻格外有種遺世獨立的冷豔高傲韻味。她掃了各派弟子一眼,神態冷漠,道:“飄渺門季如雲,攜師弟師妹,見過各位師兄。”這位飄渺門領頭的女弟子季如雲,天資頗高,修行不過十年,便達到練氣九層圓滿,加上姿容出色,人送稱號“水雲仙子”,在雲州修真界也頗有名聲。


    無極門的弟子中也隱隱以一人為尊,卻是個相貌平凡的青年,穿著灰色衣袍,麵無表情,隻是冷冷點了點頭,連迴答也不屑。倒是他背後幾個年紀不大的弟子,臉上露出興奮之色,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顯然麵對美女時的定力,完全抵不上自家師兄的零頭。那冷漠青年名叫羅舒,乃是無極門掌門的親子,妥妥的修二代,父母皆是金丹,其人卻十分刻苦,除了修行之外,別無癖好,如今也是煉氣九層圓滿的境界,雖然大多數時間在苦修,沒甚聲名事跡傳出,但知曉的人,都許他為無極門下一代中最優秀的弟子之一。


    玄天宗的弟子卻並不似他們的金丹真人那般高傲帶刺,反而很是熱絡地同另幾個門派的弟子寒暄起來。不過,除了飄渺門之外,其餘幾派都是男多女少,二十人中,女弟子能有兩三個便不錯了,因此,也都不自覺地往飄渺門前麵湊。


    落星派加上江瑤玖一共五位內門弟子,那四位彼此互望了一眼,又都看了看站在遠處,一臉無精打采的江瑤玖,便齊齊上前,和其餘幾派的弟子打招唿。


    這裏看似一派和諧,棲霞六宗情同兄弟,親近非常,人人都是“師兄”“師姐”不絕口,但誰也心知肚明,一進小羅天境,便是生死自負,這些口頭上的所謂“交情”,是斷不能當真的。


    江瑤玖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因這種場合,鄭連義想想也不會主動往她身邊湊,而她又不想和不投機的人廢話,因此幹脆一言不發,此時,江瑤玖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些棲霞六宗年青一代的修士,順便和藍朝榮所說的一一對照,覺得藍胖子所說雖略犀利了些,貌似還真就是那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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