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兒蠻拍桌角,“你耍姑奶奶我玩嗎?”


    倏爾挑起一縷青絲,冷悠悠地繞耍在蔥蘢指尖,“憑著他們手裏的武器,難道一個月的時間內,我還找不出來?憑著那個毀容的李婉樂做線引,難道我還找不出來?”


    “你們覺得我是誰?我的智商就那麽低??”


    羅麻子直迎著她的諷刺,道“可是姑娘如今已經進入了璧落島,那些人也不是白癡,不暗自找尋姑娘的麻煩已經是蹊蹺非常,怎麽可能乖乖手持同樣的武器,等著姑娘去尋仇?”


    “姑娘莫急,還讓我先給你解釋一番。”


    “其一,白公子是真打算汲取春之島的靈氣,我也是明知他的個性,想著他深深眷戀姑娘,才出此下策,引著姑娘幫忙。”


    “其二,早說過,璧落島內的這些人都是九尾龍族的貴族出身,背後都有極其強硬的靠山,如果隨便殺死哪一個,到時將禍源引在無辜的人頭上,姑娘可希望因為一己私欲,就錯傷無辜?”


    是啊……


    蟲兒慚愧地搖搖頭,當她猜出這些人是斬月的宿敵時,確實是昏頭昏腦,莽撞愚笨了。


    “其三,李婉樂的背景更是厲害,所以她出事後,姑娘可見璧落島內的其他人謠言蜚語?”


    嗯,蟲兒默然點頭。


    “那是因為瀲鎖行將她藏了起來,最近正要我想辦法醫治,可是白公子說李婉樂對你圖謀不軌,害姑娘性命,雖不能死,但也不能輕饒,所以暫且叫她瘋瘋傻傻。”


    “可是,她的家人一旦跳出來查探,可就很容易把姑娘牽扯進去。”


    扯出她,斬月會護她,那斬月假死的秘密,也會公之於眾。


    她為了出氣,似乎做下蠢事。


    她絕不能害斬月,絕不能。


    羅麻子見她的眉宇裏存儲著滿滿的悔絲,也算心安道“事情已經發生,隻能盡力彌補,不過白公子也說了,待慢慢能順藤摸瓜,找出這夥人背後真正存在的勢力,他一定幫你手刃這四個人,消姑娘心頭之火。”


    啊,她是要替他解圍,可是怎麽反過來,總是他替她出氣呢?


    一想到他的冰冷模樣,蟲兒周身泄了氣,軟趴趴地蜷在椅子裏,人都已經得罪了,現在才知道真相。


    目光驟然炯厲,鷙毒剜向不明所以的羅麻子,他tm是不是故意拆夥兒來的。


    羅麻子禁不住她目光如炬,打個標準的寒顫,“最近就不要再惹事,李婉樂發瘋的事情尚未查明,景若亓又從璧落島憑空消失,瀲鎖行雖有禮讓鎮湳王的意圖,但是捉到蛛絲馬跡,依舊會把你交出去頂罪。”


    蟲兒突然笑顏如花道“二師尊,你這些諄諄教誨的話,是不是小白教你說給我聽的?”


    他終究舍不得她以身犯險,哈哈哈。


    “沒有,是我用自己的腦子想的。”


    羅麻子不知道二人鬧掰,依舊我行我素道“這幾日白公子呆在春之島上修習,一直未曾下來過,我也不便叨擾。”


    “話說,你既然明白我告訴你的道理,就乖乖呆在夏之島,好好保胎,把雲母薄簡裏的內容學習苦練。”


    “過幾天抽空來一趟,我考考你。”


    蟲兒木訥地點點頭,滯愣半晌,突然暴跳如雷道“媽的,小白的話姑奶奶都不聽,怎麽就聽了你的!!”


    羅麻子義正言辭道“你說髒話,肚子裏的孩子已經可以聽得一清二楚,以後要注意素質!注意胎教!”


    蟲兒“……”


    姬幽冥在駸蠱殿外階等她,豔陽高照,白玉闌幹,烏絲垂順,負手執瑜,一切等待的背影都變得美好而深邃。


    唯獨不是斬月。


    哎,本來應該就是他,靜等著自己款款而來的。


    鼻尖微酸,蟲兒使勁把酸味吸迴鼻子內,朝姬幽冥走去。


    姬幽冥聽見動靜迴首,安靜的目光正撞上蟲兒的楚楚可憐,心髒突然發病似的停滯不躍,憋漲得痛感直充胸腔,甚至臉被染紅,脖子被憋粗,強抑製著胸口的悸動,才勉強恢複了正常。


    他艱澀道“剛才見二師尊開了次門,又掩住和姑娘談論了許久,是姑娘被玄夔獸傷得極深嗎?”


    蟲兒搖頭低笑,“此話是大師兄問我,還是師尊問我?”


    “啊?”姬幽冥滿臉糊塗的樣子,配合在安靜的氣場下,越發生動有趣。


    蟲兒掩口莞爾,“若是姬大師兄關心,那麽蟲兒除了嗆到幾口泥水,根本沒有什麽大礙。”


    “若是姬大師兄要稟告師尊,就說我傷得不清,需要在他借給小白的小宅裏,再睡個一年半載。”


    “這?”姬幽冥的表情迅速感染了蟲兒。


    蟲兒反拍拍他的胛骨,哈哈大笑道“不要誤會,我就是不想與女修一起住在夏之島的內闕裏,免得再惹瀲裳討厭,頗想在風景美好的地方獨居一段時間。”


    “放心,你可以跟師尊說,我以十二萬分的人格保證,絕對不會亂跑,就乖乖蹲在小宅裏養傷。”


    “姬大師兄,你不相信我的人品嗎?”


    頑皮地朝姬幽冥眨動自己水靈靈的藍色眼睛,殷切的懇求,便如和光露水流到了對方的心窩裏。


    “行嗎?幫幫忙唄?”蟲兒酥酥挽住他的胳膊。


    從來沒有嫵媚的女人跟他撒過嬌。


    姬幽冥瞬間被電打雷劈一般,“我……我試試看。”


    得嘞!


    蟲兒心裏自然有她的小九九,萬一斬月忍不住被衾寂寞,半夜來找她……


    哈哈哈哈!予他方便,就是予己方便。


    蟲兒忍不住吞吞口水。


    姬幽冥突然道“咦,那不是白斬姬公子嗎?”


    在哪?!在哪?!


    蟲兒一把撂開姬幽冥的胳膊,循著他的視線追逐而去,但見獨孤斬月身著雪紫色的修服風儀俊朗,冷淡錯過他們二人,朝駸蠱殿冉冉蹬去。


    他早看見她?聽見她?


    不知道,反正此刻沒理睬她。


    蟲兒心裏陡然怒不可遏,甚至更沉的反是失落,朝他的背影忿喊一聲,“喂!那個姓白的,你沒看見我嗎?”


    獨孤斬月的腳步根本沒停,甚至連留戀的餘地也不曾施舍,輕輕地來又冷冷地離,毫無情感糾纏。


    呃……


    她要不要衝上去把他給摁倒,給他顏色?


    姬幽冥打斷她的思路,道“白公子的眼睛這幾日不太舒服,估計找二師尊瞧眼睛,沒太注意到姑娘。”


    他不理睬她。


    蟲兒隻注意到這一點,濃鬱的失落瞬間又全部演變成灼心的不屑。


    老娘還懶得理睬他呢!


    朝姬幽冥不齒道“他那天不就撞樹把頭撞破了,能跟眼睛有什麽關係?這種人就是位高權重,最受不了委屈,怕是偷懶不想練功,故意裝瞎呢!”


    “位高權重?”


    姬幽冥略怪道“白公子確實是眼睛不舒服,難道姑娘不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蟲兒哼道“他總愛自以為是瞞著我!誰管他為什麽!”擺擺衣袖,準備自顧自地離開。


    姬幽冥更是怪異道“姑娘可是白公子的未婚妻啊,白公子對姑娘的真情感炙天地,怎麽忽然感覺你們倆之間……”


    “什麽未婚妻?!”有他這種未婚夫嗎?!吵架之後,他根本都沒來找她!也不關心她肚子裏的小寶貝!難道還叫她先來求他?!


    做夢!!!


    蟲兒小臉繃得硬,兩隻眼睛幾乎噴出怒紅來,大言不慚道“我們倆離啦!”


    朝姬幽冥露出個你也別煩我,小心我咬你的表情,甩起大步流星,朝台階下方走去。


    等姬幽冥無奈離開後。


    蟲兒砍斷五棵橘樹,劈碎四塊太湖石,瞪跑十幾個紅男綠女之後,又返折了迴來,偷偷藏在駸蠱殿外的白玉闌幹背後,安靜等著某個沒良心的家夥出來。


    哎,她真是沒出息,火發完了,又覺得舍不得斬月吃苦,偷偷迴來窺伺他,萬一他真把眼睛撞壞了,這世間隻有自己能救他啊。


    等又等,食指快把白玉闌幹壁間摳出眼窟窿,獨孤斬月才孑身退出駸蠱殿的朱門,皎冉的臉上竟裹了圈白紗,蒙住了雙眼。


    天哪!他真撞瞎了嗎?!


    顧不得羞恥心,蟲兒提著裙角,三跨步就臨飛至獨孤斬月麵前。


    “小白!”她關切地扯住他的手,氣喘籲籲道“你的眼睛到底怎麽了嘛?”


    獨孤斬月沒說話,他的眼睛被仔細蒙住,露出高挺的鼻子與棱角分明的唇,唯有額角的創傷轉為黑紫,可想而知他當時碰擊的有多麽兇猛。


    “勞你掛心,我好著呢。”不鹹不淡,不驚不喜,他把手絕決抽離迴去,縱然指尖永遠蘊藏著難以擺脫的冷意。


    此時此刻,他居然不願施給她一分一毫。


    “小白……”蟲兒的臉色唰得慘白起來,籠罩層層陰霾,“你……”


    他們隻不過是意見不合,為什麽要搞得跟天崩地裂似的。


    小時候看過的言情小說裏,這會兒子不是該男主拚命哄著女主,哭死賴活地懇求被原諒嗎?


    怎麽到她這裏就失靈了呢?


    獨孤斬月唇角微抿,“那就這樣吧!”抽身轉離,衣角翻飛如行雲流水,終究是個冷冰冰的表情,連離開的動作堪比抽刀斷水的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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