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鷹一口氣趕至周盛家,街上不見有人,隻聞遠處官兵巡弋的腳步聲。他雙眼如電向四周看了一下,倐地拔身,越過圍牆,躍落周家庭院裏。


    偌大的一座宅子,靜得落針可聞,沈鷹略一猶疑,直走進大廳,他已來過周家,對裏麵的情況頗為熟悉。廳裏的兩個耳房,是下人的住所,後居方是周盛一家人歇宿的地方。


    沈鷹穿過大廳,後麵是座小花園,一側由一道迴廊將兩座屋宇連成。夜風輕拂,花香撲鼻,但沈鷹則無心觀賞夜色,直趨後院。


    後院又有一座小廳,兩旁各有兩間房,為周家兩位公子的寢室和書房。周盛夫婦住在廳後的大房裏。


    當沈鷹來至大房門外,卻聽見房內傳來一粗一細的喘息聲,他來得真不是時候,周盛夫婦正在敦倫,沈鷹略一沉吟後,悄悄退迴內廳,然後先到大公子的房外偷窺。


    房門緊閉,沈鷹將耳朶貼在門板上,聽了一迴,裏麵有個唿吸聲,他仍不放心,兜了一圈,走到過道裏,以食指戳破紗窻,借著微弱的月光向內窺探。


    床上躺著一個人,隻因麵向內,看不清楚是什麽人,沈鷹也不驚動他,再找另一邊過道,偷窺另一間房間的情況。


    當他湊首窻洞,見床上有兩個人時,心頭不由怦怦亂跳,暗道:“果然有蹊蹺!”當下雙掌微微用力,輕輕震開窻子,左掌在窻台上一按,已翻進房內。


    床上那兩個人仍然熟睡未醒,沈鷹悄悄走近床前,定睛看了一陣,這才發現床上那兩個人,竟是周大公子和周二公子,那麽另一間房床上睡著的是什麽人?


    沈鷹心頭一動,輕捷如狸貓般,躍了出去,再兜了一圈,返迴對麵那間臥室,床上的人,恰好醒來,沈鷹眼捷手快,手指一落,已封住了其啞穴。


    那人在床上掙紮著,沈鷹五指搭住其腕脈,提著他走到窻前,月光照在其臉上,沈鷹一看甚感失望,原來此人竟是周盛記的二掌櫃。


    此人一向住在店內,今日為何來此?沈鷹心念電閃,止不住一陣興奮,略一沉吟,將他啞穴解開,手掌按在他天靈蓋上,問道:“你是周盛記的二掌櫃?低聲答我!”


    “老朽……正是曹善!請饒命……”


    “你為何不在店內睡來這裏做甚麽?”


    “因為俺堂侄來探我,睡在店內,老板好意,請老朽來此睡覺。”


    “你認識朱澄麽?”


    老頭神色惘然地搖搖頭,沈鷹想了一下,又問道:“老夫是官府裏的密探,不準你聲張,快上床睡覺,老夫去後不許叫嚷。”


    那老頭一味點頭,乖乖上床去了,沈鷹這才開門出房,剛出房忽然撞著一個人,隻聞一個男人發出驚唿。沈鷹喝道:“別嚷!老夫是官府裏的人,你是誰?”他邊說邊燃亮了火熠子。


    火光一起,內廳一片光亮,那人正是周盛!隻見他衣衫不整,滿頭大汗,驚恐地望著沈鷹。 沈鷹問道:“你這麽晚出來作甚?”


    “俺……因為太熱,出來透透氣!”


    沈鷹暗暗好笑,續問:“朱澄可曾來過?”


    “沒有沒有,俺是正經人,怎敢窩藏犯人?”


    沈鷹惦記著店內的事,又問:“他住在你店內後居?”


    “沒有……那是老曹的堂侄來探他,所以……”


    沈鷹怎肯輕易相信他?揮揮手,趕著去周盛糧油店,是以一出花園,立即躍飛上前居屋頂,欲踏瓦而去,就在此刻,他卻發現下麵庭院裏,有件不尋常的事發生。


    建在庭院中的柴房,其門竟然無風自動,沈鷹心頭一動,目光一望,見左首對麵屋頂上有一條黑影,正向遠處奔去,沈鷹提氣一躍,越過庭院,落在左首的圍牆,再急追而去。


    那道黑影似乎略有所覺,迴頭望著沈鷹,亡命急逃。沈鷹如何肯將他放過?鼓足真氣,幾個起落,巳將距離拉近,冷聲道:“朋友,你再不停步,老夫便要發射暗器了!”


    那漢子聞言一驚,忙自屋頂跳下,沈鷹緊隨其後,躍落小巷裏,不料那是條死巷,前麵竟無出口,那漢子大驚,匆匆又再躍起,但沈鷹已將煙杆抽握手中,舉起一敲。


    “卜”的一聲,煙鍋恰好敲在漢子膝蓋上,那漢子痛唿一聲,膝蓋骨碎裂,真氣一泄,腳尖雖然觸及屋瓦,因使不出力來,仍然跌落死巷。


    沈鷹封住他的穴道,抓住他的後衣領,向崔家奔去。


    ×      ×      ×


    當他返迴崔家時,管一見等人亦已迴來。


    崔一山道:“沈兄,此人是誰?”


    沈鷹將經過說了一下,道:“叫連克昌和應雄出來認人,老夫相信此人必是咱們要找的人。”


    連克昌和應雄認過之後,都說他便是朱澄!沈鷹等人都是大喜,立即進行迫供。起初朱澄跟應雄等人一樣,一問三不知,管一見可沒耐性跟他磨菇,食指在他身上連戳幾記,向他施極刑。


    “你如果還挺得住的,老夫便放你一條生路!”


    才過了盞茶工夫,朱澄身子已不斷發抖,嘴唇被咬得出血,青白的臉孔,掛満汗珠,沈鷹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悠閑地抽著煙。


    忽然朱澄慘叫一聲:“我招了!”管一見便解開他的穴道。


    沈鷹問道:“你認識畢烈、李智?”


    朱澄點點頭,沈鷹再問:“龍虎豹蛇,你認識了虎豹,自然亦認識龍?”


    朱澄略一沉吟,才說道:“在下不認識……”


    沈鷹道:“看來老夫又得施刑了!咱們已經查實,你便是‘三頭蛇’,就看你老不老實!”


    朱澄身子打了個冷顫,他道:“你們旣然知道了,還想問什麽?”這樣說無疑是承認了。


    管一見按住心頭的狂喜,續道:“你必然知道,咱們想知道些什麽事?”


    朱澄又沉吟了一下方道:“陸雙舟便是‘龍’之一,也是‘龍’之首領。”


    沈鷹一怔,又問道:“到底有多少條龍?”


    “朱某也不知道,有事我隻跟他聯絡,事成之後,他照例付我二十分之一的紅利。”


    “陸雙舟在何處?”沈鷹目光烱烱地望著朱澄。


    朱澄垂首道:“他一向在孟家……”


    “孟家跟龍有關係?”


    “這個朱某便的確不知道了,不敢寃枉他!”


    “好,你有義氣。”管一見接問:“你這次來鄭州是奉他的命令而來的麽?目的何在?”


    “他說有一件事要我協助,這件事如果辦成了,便可以收山,至於詳細情況,我亦不太清楚,隻知道這和一宗寶藏有關。”


    “大鐵匠的屍體是你掉包的?”


    “是畢烈和李智幹的,我隻負責將章三娘弄出監獄!”朱澄頓了一頓又道:“有一個不知名戴麵具的男人協助我,是他將胡香弄進監獄的。”


    “跟胡香住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叫什麽名?他便是那個戴麵具的?”


    “跟胡香住在一起的,便是畢烈,協助我的是另有其人,不過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底細。”


    管一見冷笑一聲:“是你協助他,還是他協助你?”


    沈鷹則問道:“如今你們將大鐵匠的屍體和章三娘藏在何處?為何邊不離開鄭州城?”


    “我隻將人交給陸大哥,他將她藏在何處,在下不便過問,隻知道到現在還未取到藏寳圖。”


    管一見續問道:“章三娘到底是什麽人?”


    “她是華山派的記名弟子,不過武功十分粗淺,隻學了一陣便隨叔叔進關了。據說她伯伯是位太監,大概她從她伯父那裏聽到什麽消息,所以來找大鐵匠。”


    “這樣說來,大鐵匠與藏寳圖有密切的關係了?”


    “不錯,陸大哥費了許多心血,才知道他是寳藏主人心腹的兒子,他母親後來不知怎檨,跟一個下人私奔了,那名心腹事後發現不見了藏寳圖,便認定是他老婆帶走,但一直都找不到。”


    沈鷹插腔問道:“親生父親都找不到,陸雙舟又怎能找得到?莫非他跟那位準備作反的皇叔有關係?”


    “照我所知陸大哥應該不是,至於他是如何知道的,俺便不知道了。”


    管一見問道:“你與他如何聯絡?到他住所?”


    “在石板巷互通消息。”朱澄道。


    廳裏的燈仍然亮著,管一見、沈鷹和崔一山一齊分析朱澄提供的線索。


    管一見首先道:“看來朱澄的話是可信的,但大鐵匠家內被他們捜過,他的屍體亦在他們的手中,竟然搜索不到藏寶圖,那麽藏寳圖會被收藏在何處?”


    崔一山道:“不如咱們再到大鐵匠家找一找!”


    沈鷹腦海裏靈光一閃,道:“他們自作聰明,也許忽畧了,秘密可能藏在大鐵匠的首級內。”


    管一見目光一亮,道:“說得好,咱們立即去殮房走一趟。”


    沈鷹臨行前吩咐商衛,道:“去石板巷布置,可能會有人去取朱澄的消息。”


    ×      ×      ×


    殮房內的氣味雖然難聞,但沈鷹與管一見、司馬城和風火輪,卻完全不當作一迴事,仔細地檢査大鐵匠的首級。管一見道:“將他的首級拿來看看。”


    首級被拿來,管一見拿到燈前檢視。大鐵匠的頭發如瀑布般瀉下來,風火輪用手指撥弄之,司馬城則伸手到發叢裏摸索,頭發並無異狀,但至頭皮處,卻發現大鐵匠頭頂有個肉瘤,驚唿一聲,道:“頭兒,您過來看看!”


    沈鷹伸手一摸,忙說道:“拿到燈前去。”


    管一見將大鐵匠的頭發撥開,果見頭頂有個小小的肉瘤,有肉瘤不奇怪,奇怪的是肉瘤之上竟有被針線縫過的淺淺疤痕。


    管一見心頭怦怦亂跳,道:“小城子,用你的刀將肉瘤割開!”


    司馬城立即舉刀輕輕一割,頭皮裂開,黐著些幹涸的黑血塊,將血塊撥開,見到一個白色而呈橢圓形的東西,刀尖一挑,那東西便彈落地上。


    眾人吃了一驚,風火輪連忙彎腰拾起,那東西約莫鴿蛋大小,入手甚重。


    管一見急問:“是什麽東西?”


    風火輪將“鴿蛋”交給他,管一見用紙揩掉表麵的血塊,燈光下白光閃閃,卻不知是什麽金屬製造的,輕輕一搖,裏麵似還有東西在搖晃,他叫道:“是空心的,秘密便在裏麵。”


    再細看一下,“鴿蛋”有一極細之縫,遂用力一旋,“鴿蛋”分成兩爿,裏麵有一顆蠟丸。 沈鷹緊張地用指挾起蠟丸,不見有何異狀,這才用力將蠟丸揑破,裏麵又有一團白紙。


    沈鷹將白紙攤開掃平,隻見紙上寫了一行字:雙塔七層中四。


    鄭州雙塔聞名大河南北,沈鷹自然知道,但中四兩字卻不知何所指。


    沈鷹抬頭問:“小城子,你可知道?”


    風火輪說道:“去問小鐵匠,料能知道!”


    管一見道:“未必,老鐵匠極可能是在大鐵匠孩提時,用迷藥迷暈了他,再悄悄將‘鴿蛋’‘種’在大鐵匠頭頂,大鐵匠亦未必知道!”


    司馬城搖頭道:“咱們何不去那塔找一找?”


    “不錯!”沈鷹道:“老管,咱們分頭行事如何?”管一見自無反對之理,當下四人商量了一陣,管一見獨自迴崔家,沈鷹則帶司馬城和風火輪赴雙塔。


    ×      ×      ×


    鄭州雙塔第七層,由窻子望外,鄭州城就在腳下,令人有身處雲端之感。


    沈鷹三人在第七層塔內,用硬物敲打每一塊石,但毫無所獲,風火輪頭一低,見地上用一塊塊四方的花崗石鋪砌,十分整齊,心頭一跳,忙道:“莫非中四指的是中間這一行石板的第四塊?”


    沈鷹急道:“有理,快想辦法將第四塊石板掘出來!”


    司馬城說道:“石板之下便是第六層,若有東西者,到下麵去看看,豈不是清楚?”


    風火輪道:“誰知道一塊是不是由兩塊上下黐合的?”


    沈鷹道:“事至如今,死馬也得當活馬醫!”當下三人蹲在地上,由司馬城用刀尖挑挖石板縫隙裏的泥,弄了好久,方將石板弄鬆,又費了好一陣工夫,才將石板拿了起來。


    風火輪估計得沒錯,其他地方是否是兩層的,雖不知道,但這“中四”正是如此!上麵那一塊石板被拿開之後,下麵那一層石板之上壓著一塊銅板,沈鷹將銅板取起,銅板上麵已發綠,看不到什麽,但沈鷹並不急,他知道這上麵必然有秘密,因此令他倆重新放下石板,然後魚貫下塔去。


    待他們出了塔,天色經已大亮。


    三人一心隻求解開秘密,急急趕迴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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