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崔一山堅持要司馬城迴家休息一下,方可為公工作,司馬城叮囑了席季良一番,便與崔一山迴家。


    崔福早已燉好參湯,崔一山命令司馬城當麵喝光,然後又要他立即迴房睡覺。


    司馬城笑道:“義父,孩兒不是小孩子!”


    崔一山神色沉重地道:“義父認為這宗案子十分複雜,恐怕你以後有一段時間好忙,如今你身上又有傷,不抓緊時間休息一下,恐難以應付!”


    崔一山親自服伺他躺下,還悄悄封了他的睡穴,然後仗劍坐在房內守護,對他來說,司馬城與他親生兒子,根本沒有分別。


    崔一山自然不舍讓時間白過去的,他閉目養神,以恢複精神。


    時間過得甚快,不覺已過了個多時辰,司馬城尙未醒來,崔一山已覺得有點餓了,但他仍不敢離開客房。


    忽然房外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崔一山沉聲問道:“誰?”五指已抓緊了劍柄。


    “老爺!是老奴,席捕頭派人來說有急事要找司馬少爺去一趟。”


    “他在睡覺,請他稍候。”


    崔福道:“老爺,看來席捕頭真的有急事,他說有人偷襲衙門。”


    崔一山霍地跳了起來,連忙解了司馬城的睡穴,說道:“告訴他,咱們立即趕去!”


    司馬城醒來,問道:“義父,發生了什麽事?”


    “席侄派人來說有人偷襲衙門。”


    司馬城一骨碌滾下床,道:“義父,咱們快去!”


    崔一山拉住他,嚴肅地道:“聽義父說,等下千萬莫逞強!”


    司馬城心頭如沁過一股曖流,以前年輕不知父母恩,如今才彷佛看到,當下含淚說道:“義父放心,你義兒也不是紙紮的!”


    崔一山訕訕一笑,兩人聯袂趕到衙門,隻見內外一片緊張,席季良手握鋼刀,満頭大汗地守在段縣令書房外。


    他一見到司馬城彷似找到救星,噓了一口氣道:“小城子,你怎地到如今才到?”


    司馬城不答反問:“是誰來衙門內行兇?”


    房內的段縣令聽見是司馬城的聲音,連忙將門打開,一張臉變得煞白,慍聲道:“都怪席捕頭疏忽!”


    席季良忙道:“卑職該死,大人受騖了!”


    司馬城道:“如今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小席,快將情況仔細說一遍!”


    “適才咱們吃了飯,因為昨晚一夜不曾合過眼,大家都很疲累,我又想對方再大膽也不會到衙門來,何況咱們又與他沒有什麽仇恨,所以便吩咐手下們休息,因為說不定晚上又……”


    司馬城截口道:“挑重要的說!”


    席季良吸了一口氣,道:“大約未牌時分,我忽然被一聲慘叫聲驚醒,顧不得披衣,便取刀衝出去,隻見一條黑影向段大人的寢室奔去,地上倒著小洪!”說著指一指一個臉青鼻腫的小公差。


    司馬城問道:“你是頭一個發現敵蹤的?”


    小洪道:“是的,迴大人,當時小的負責巡邏,昨晚沒睡,吃了飯,實在困倦得很,不斷打嗬欠,俺打嗬欠時,抬起頭來,無意中見到一個穿黑衣的蒙麵人自屋頂跳下來,睡意登時消了,便想喝住他,那知俺隻叫了半聲,他人已奔到,小的拚命揮刀亂砍,也不知怎樣,蒙麵人腳一抬,小的便被踢倒地上,喏,摔成這個樣子,痛得小的叫了一聲,這時候,席捕頭便衝出來了。”


    司馬城截口問道:“那人用什麽武器?”


    “用劍!”小洪肯定地道:“不過,他手中雖然握著劍,卻一直未用。”


    司馬城再問一句:“你拚命攻擊他時,他也不用?”


    “是的,他隻不斷地閃避著。”


    崔一山微微動容:“如此看來,此人之武功很不錯!”


    “奇怪!”司馬城皺著眉道:“小席,你接下去。”


    “我見他向段大人寢室衝去,心頭放下一塊大石,因為段大人午睡一向在書房內,當下大聲唿喝,蒙麵人踢開房門,大概見房內無人,便返身接戰,這時候,小徐和老朱都趕來了,蒙麵人隻鬥了幾個迴合,便躍上屋頂走了。臨行時還警告咱們,說十二個時辰之內,必來取段大人的首級。”


    “你與他交戰過了,必知其武功之深淺。”


    席季良沉吟道:“他武功高強,他似未盡全力。”


    司馬城叫了一聲奇怪,半晌喃喃地道:“此人來此的目的,未必是為了殺段大人,再說段大人剛上任不久,也未結下仇家……啊,不好!莫非他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有沒有人去刦獄?”


    席季良失聲道:“刦章三娘?還未有消息傳來。”


    段縣令急道:“席捕頭還不快派人去牢獄處看看。”


    司馬城道:“依在下之見,最好請大人傳令,請城內的官兵出動,協助防守,尤其是四個城門更要加強人手!”


    段縣令早沒了主意,迭聲地道:“好好,下官這就寫信請上司協助!”當下各有各忙,崔一山和司馬城則留下來,保護段縣令,席季良帶人火速撲去牢獄。


    段縣令寫了信著人送去,拭汗道:“龍衛,下官甫到任即遇到這宗棘手的案件,如今早沒了主意,請大人指示!”


    崔一山道:“凡事鎮定,自然容易解決,若未戰先亂,又如何可製敵?”


    段縣令毫無官威,諾諾受敎。


    司馬城在院子中來迴渡著方步,良久方道:“這件案子牽渉極廣,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找到線索的!假如今日此事是為了救章三娘的,那麽章三娘必與他相識,問題是章三娘絕對不好對付。”


    段縣令道:“如此便得靠大人多多勞心了!”


    崔一山連忙提醒他:“老夫義子隻是義務,沒有責任為你破案。大人若查辦不了的,大可以向上呈報。”


    司馬城忙說道:“大人不用焦急,若在下沒有料錯的話,那些幪麵人還會再出現!”


    段縣令此刻才醒覺自己失儀,忙道:“兩位請到書房休息用茶!”


    不久,席季良帶著老朱迴來,道:“迴大人,牢獄那裏,點麈不驚,周圍亦無可疑人等,卑職已令人在牢獄外布防,嚴防陌生人走近。”


    段縣令道:“做得好……看來那蒙麵人是為了殺下官而來的了,隻是下官不曾與人結仇……”


    崔一山道:“大人這就不知道了,武林人行事殺人,不一定要有仇恨!”


    “即使常人亦如此!”司馬城加上一句:“除了仇恨之外,引致人動殺機的原因,實在不少,譬喩情愛、權力、錢財、名望等等均是。”


    段縣令苦笑道:“但下官仍然猜想不出,會得罪了何人!”


    崔一山道:“老夫認為此必與大鐵匠一案有關。”


    “何以見得?”席季良道:“也許是兩宗案子,不過因為湊巧在同一時間發生罷了!”


    崔一山登時語塞,司馬城忽然高聲問道:“小席,大鐵匠的屍體停在那裏?”


    “在官家的殮房裏,俺派了兩個衙差看守!”


    崔一山道:“遇到剛才那樣的高手,再多幾個衙差亦不頂用!”


    司馬城道:“義父,請你保護段大人,孩兒跟小席到殮房走一趟。”他不由分說,拉著席季良便衝出衙門,直向殮房奔去。


    ×      ×      ×


    未幾,已至殮房外,卻不見看守的衙差,兩人心頭都齊是一沉。


    司馬城扶傷奔跑,累得滿頭大汗,顧不得拭抹,便一掌將門震開,門一開。迎麵撲鼻便是一股異味,那是藥物加上熏香的氣味,刺得人鼻管發癢。


    門一開,席季良便自司馬城身邊飛奔進去,隻見房裏坐有兩個蒙麵人,正在拋骰子,見有人進來,驚慌地抬起頭來。


    司馬城身子在門口一站,喝道:“你們跑不了!”


    那雨人扯下蒙麵汗巾,席季良詫聲道:“怎會是你們?”


    原來此兩人乃衙差所扮,奉席季良之令,看守殮房。


    “捕頭,咱們因為受不了這味兒,所以捂住口鼻!”一個衙差邊說邊將骰子收起來。


    席季良忙又問道:“有沒有陌生人來過?”


    衙差道:“迴捕頭,連蒼蠅也沒飛過一隻。”


    席季良臉色稍霽,道:“你們得小心看守,適才有人竟然鬥膽到衙門要刺殺段大人!俺怕他們會來刦屍!”


    一個衙差臉色變了一變,另一個忙道:“捕頭放心,咱們一定會小心!”


    司馬城心頭一動,問道:“旣然裏麵的氣味不好,你們為何不在外麵看守?”


    “迴龍衛,咱們怕有人會由窻子爬進來,分開守護,又怕落單,力量不足,所以……”


    司馬城望一望窻戸,閉得緊緊的,看來沒有異狀,但他卻問道:“那具屍體是大鐵匠的?”


    那兩個公差臉色都是一變,其中一個結結巴巴地道:“第二排中間那具!”


    司馬城走過去,輕輕揭起一角白布,一股腐臭之味,隨之揚起,那果然是大鐵匠的頭臉,臨死前的表情依然不變。司馬城放下心頭大石,正想放下白布,忽然眼角一瞥,見脖子處似有液體,他心頭一動,將白布一把扯開。


    白布一離開屍體,席季良便“啊”地叫了一聲,司馬城目光一落,隻見屍體頸部,有明顯的一道縫隙,縫隙處布滿藥液,臭氣熏天。


    司馬城閉住唿吸,再定睛一望,屍體與上次所見大小似不相同,但壽衣倒是一樣。他輕輕伸手在頭上一推,大鐵匠的首級便滾落地上。


    席季良大喝一聲:“這是怎麽一迴事?你們兩個快從實招來。”


    司馬城則沉下臉道:“你倆先將壽衣解下來。”


    那兩個衙差戰戰兢兢上前,毛手毛腳地將屍體上的壽衣解下來。


    屍體上的肋骨隱約可見,甚是瘦削,一對手臂雖然粗糙,卻沒有被火星子灼傷的疤痕。


    司馬城道:“這不是大鐵匠的屍體,快檢查其他屍體。”


    當下四人將其他四具屍體上麵的白布揭開,席季良所揭的那具,隻有一顆男人的首級,頸下之處塞了一張破爛被子假裝身體模樣。


    司馬城走過去,隻看了一眼便知道被人偷天換日掉了包。席季良問道:“這顆首級是誰的?”


    一個衙差囁嚅地道:“是前幾天病死在街頭的流浪漢,因為這幾天仵作都忙著,尙未搬去火燒埋葬!”


    司馬城又看了幾眼,便叫他們到外麵說話。他將門關上,問道:“你們兩個老實招來,是誰給了你們什麽好處,將大鐵匠的屍體搬出去的?”


    那兩個衙差嚇得雙腳一軟,跪在地上,連聲道:“請大人明查,小的真是寃枉!”


    席季良怒不可遏,一人摑了一巴掌,罵道:“死賊,證據確鑿,還敢喊寃?你們迴去吃八十大板,看你們還敢不敢再喊寃!”


    司馬城沉住氣道:“你們兩個可曾離開過?”


    “沒有。”一個衙差道:“咱們一步也沒離開過……起初是守在門外的,因為昨夜沒睡,站了一陣,便睡著了,醒來之後,咱們怕又會睡著,所以才到裏麵玩骰子。”


    司馬城心頭一動,問道:“你們是一齊睡著的?”


    ??另一個衙差道:“是的,大人,咱們實在不想……不過又確實支持不住,請原諒!”


    “你們臨睡之前有何感覺,是不是一齊醒的?”


    “小的覺得腰上突然一麻,似乎被蚊子螫了一口,便迷迷糊糊睡著了!當小的睜開雙眼,見老蘇亦剛醒來!”


    司馬城伸手在他腰上一摸,問道:“是不是這處被蚊子螫過?”


    那衙差應是,司馬城又問:“醒來之後,你們是否覺得有異,所以到裏麵去?”他見衙差吶吶地說不出話來,又沉聲道;“你們看過屍體,已經知道給人掉了包是不是?”


    那兩個衙差叩頭如同搗蒜,道:“大人明鑒,小的不敢隱瞞,事實確是如此,咱們怕席捕頭怪責,所以決定隱瞞下去!”


    席季良怒道:“你們想將責任推給下一班的兄弟是不是?簡直可惡!”


    司馬城則問:“你們醒來至咱們到達前,有多久的時候?”


    衙差道:“大約頓飯工夫!”


    司馬城精神一振,忙道:“料他們尙未出城的,亡羊補牢。小席,快通知守門的官兵,嚴密檢查,尤其是馬車和運貨的,不可譲他們將屍體運出城去!你們兩個也去通知弟兄們。”


    席季良說道:“此處較近西門,請你去東門,你們兩個一個去北門,一個去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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