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心心中大怒,暗忖我來看你,有沒有用處,可以慢慢商量,何以你這樣子對我?難道我來看你,還會看錯了麽?


    他再也按捺不住,立時冷笑了一聲。


    可是在一聲冷笑之後,他心中又想,辛蕾任性,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與之一般見識?若是吵了起來,又有什麽好處?


    他這樣一想,總算又將氣忍住了下去,道:“辛大俠想知道你在這裏的情形怎樣,你可曾吃了什麽虧不曾,他知道了,也好安心。”


    辛蕾冷冷地道:“我倒沒有什麽,你既然曾見過我爹,他住在什麽地方,你自然是知道的了?”


    王竹心一聲,不禁一呆。


    他的確是見過大俠辛真滿的,然而辛真滿住在什麽地方,他卻是說不上來了。這裏一幢屋子接著一幢,格局全是差不多的,天色又黑,一路行來,隻覺得轉彎抹角,穿廊過廡,誰還記得清楚?


    王竹心遲疑了一下,未曾立即迴答,辛蕾已連聲冷笑起來,道:“可笑,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幾句鬼話,就可以騙得我相信了麽?”


    王竹心麵色一沉,道:“辛姑娘,我說的話,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來看你,總是沒有惡意的,你在這很好,我去複知辛大俠,也就是了。”


    辛蕾的麵色也十分難看,冷然道:“希罕麽?我等著你來看我哩!”


    王竹心實在沒有法子再耽下去,突然一個轉身,拉開了房門,大踏步地跨了出去,才一出去,還未曾氣消,胸口起伏不定。


    可是,當他抬頭一看,想請那大漢再帶自己去見辛真滿時,他卻突然呆住了!


    刹那之間,他的心中,除了驚訝之外,更沒有任何其他的感覺了!


    那個大漢仍然站在門口,而那兩個丫環也在。


    可是,他們三個人,卻是如同泥塑木雕也似的站著,雖然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出,這三個人,是被人點了穴道!


    王竹心陡地一怔間,立即想起,在院子之外,四張瓷凳之上,也有四個陰陽怪氣的矮子守著的,這四個人不知怎麽樣了?


    他身形展動,一閃閃到了門邊,推開門來,向外張了一下。


    隻見那四人東歪西倒,早已和那個大漢、那兩個丫環一樣,被人點了穴道!


    急切之間,王竹心也不及去研究那是什麽人下的手,他的心中,隻是想到了一點,這是辛蕾逃走的一個好機會!


    隻消辛蕾一逃出了樊籠,那麽辛大俠沒有了後顧之憂,自然再也不會被人軟禁了!


    電光石火之間,王竹心的身子,已向後倒掠了出去。他到了辛蕾的房門之前,伸手待去推門間,卻又呆了一呆,暗忖辛蕾為人這樣難伺候,隻怕自己一和她說話,又要慪氣了。


    但是他轉念一想,事情關係如此重大,而機會又如此難得,豈能錯過?


    是以,他也不再多考慮,一伸手便推開了門。


    果然,當他向房內望去之際,首先便看到辛蕾極不友善的臉色,王竹心忙沉聲道:“辛姑娘,快跟我走。”


    辛蕾冷冷地道:“到哪裏去。”


    王竹心道:“門外的幾個人,不知怎地,全被人點了穴道,我們還不趁機逃離此處,更待何時?你一離去,辛大俠也就了無顧忌了!”


    辛蕾一聽,也不禁聳然動容,道:“是麽?”


    她一麵說,一個人已向外掠了出去。


    等到王竹心追了出來之際,她人早已掠出院子了,王竹心連忙跟著出去,隻見她正揚起手來,待向一個矮子的臉上摑去。


    王竹心忙沉聲道:“辛姑娘,別節外生枝,一定是有高人在暗中相助,我丨們快走吧。”


    隻怕不論任何人,在這樣的情形下,都以王竹心的講話為然,而絕不會和他再抬杠的。然而,辛蕾的性子,也確是強到了極點。


    她“哼”的一聲,道:“為什麽?我偏愛打他!”她說一說完,“啪”的一掌,便已打在那矮子的臉上。


    卻不料隨著那“啪”的一聲,那矮子倒在地下的身子,竟陡地一挺,挺|了起來,五指如鉤,“唿”的一抓,已向辛蕾的胸前抓下!


    那矮子原來是被人封住了穴道的,可是辛蕾一巴掌劈了上去,用的力道又大,竟將對方的穴道拍活了,對方自然出手!


    那一抓,可以說全然出乎辛蕾的意料之外,刹那之間,她陡地一呆,竟不知如何才好了。幸而王竹心在一旁,一看到情形不妙,“嗖”的一劍,向那矮子的腰際,疾刺了出去。


    那矮子為了閃開王竹心的一劍,身子不得不陡地扭了一扭,當然也願不得再去抓辛蕾了。辛蕾陡地驚起,一腳踹出!


    這一腳的勢子也是甚妙,那矮子穴道才活,動作不免有些不夠靈活,身子向後一仰間,一下子未曾避開,已被辛蕾踹中。


    王竹心一步趕了上來,左手中指“啪”地彈出,又彈中了那矮子的“氣海穴”,那矮子“砰”地倒在地上,又不起了。


    一見那矮子的穴道又被封住,王竹心才鬆了一口氣,忙道:“我們快走吧!”


    辛蕾也不知是不是存心和王竹心慪氣,仍然滿不在乎地道:“也沒有什麽了不得,還不是又給我製住了!”


    王竹心這時,實在是無法忍受了,他不客氣地問道:“你究竟走不走?”


    辛蕾厲聲道:“我走不走關你什麽事?”


    王竹心氣得瞪眼,心中暗忖,辛大俠英雄蓋世,何以有這樣的一個女兒?看來這樣的一個女兒,隻足為辛大俠之累,自己也不必費心機去理會她了。是以王竹心一聲冷笑,道:“難得辛大俠會有你這樣一個女兒,你自己想想,不覺得可恥麽?”


    他話一講完,也不等辛蕾迴答,身形展動,便向外疾掠了出去!


    王竹心一口氣掠了四五丈遠近,心中氣漸漸平了下來,暗忖這樣拋下辛蕾一人走了,雖然說這可以算是辛蕾咎由自取,但究竟有些說不過去。


    一想到了這點,他連忙往迴掠去。


    但是身形才起,便聽得前麵,傳來了一陣嘈雜的人聲,王竹心陡地停了下來,隻聽得前麵有人道:“快去報告堂主,蒙山四矮受製,辛大俠的女兒逃走了!”


    王竹心一聽到有人聲,便知道是四人的穴道被製,巳被人發覺了。


    他心中不禁十分著急,一直到他聽到了那人說“辛大俠的女兒逃走了”,他才知道,辛蕾並沒有被人發現,一定是自己一走,她也跟著離去了,隻是不知她能不能闖出去?照她的性子看來,隻怕她還會任性生事,那實是兇多吉少了!


    王竹心雖知自己有那柄寶劍在,聚英堂堂主是不會留難自己的,但是他也沒有再向前走去,隻是隱身在黑暗之中。


    隻聽得又有人一麵叫嚷著,一麵向前奔了出去,王竹心連忙揀陰暗的地方,向前走了出去,他在黑暗之中,一連轉了半個來時辰,老遠看到有人,便躲了起來,好幾次有人,就在他近前處經過,但是也未曾發現他。


    可是王竹心轉來轉去,隻看到一堵又一堵的髙牆,再也找不到出路。


    王竹心的心中,不禁大是焦急,心忖這樣的轉法,隻怕轉到天亮,自己也未曾找得到出路。自己全是靠著天色黑暗,是以才躲過了幾批巡査的人,天色一亮,如何還躲得過去?


    王竹心耐著性子,又向前亂闖了一陣,仍然是不得要領,他正在心想,不如見到了人,大聲叫他幾聲,將自己帶去見聚英堂堂主,那還好得多了,也就在此際,隻見前麵,陡地有一條異樣的人影,閃了一閃。


    王竹心感到那條人影異樣,是因為那條人影的背部,隆起了老大的一塊之故。而那條人影的來勢卻是極快,自遠處閃來,轉眼之間便到了眼前!


    王竹心吃了一驚,身子貼牆而立。


    他的身子完全隱在黑暗之中,照理說,來人是絕不會看到他的,但是那人直向他藏身之處而來,一閃就到了他的身前!


    王竹心更是大驚間,已聽到那人道:“王竹心,可是你麽?”


    王竹心一聽得那人開口,心中立時大喜!


    眼前一片陰暗,他並不看清眼前那人是誰,但是一聽聲音,他卻認出,眼前那人,不是別人,正是瞽叟!瞽叟是什麽時候來到臨安城中的,他也不及去細問了,他忙說道:“瞽大俠,你來了?你背一上”瞽叟道:“那是辛真滿的女兒。”


    王竹心不必再問下去,他也可以知道,點住了那七人的穴道,給辛蕾以逃走機會的人,一定是瞽叟了。而辛蕾一定還在惹事,所以瞽叟封住了穴道,負在背上的。對付辛蕾這樣的人,倒也的確要這樣才好!


    王竹心忙道:“瞽大俠,你準備怎樣?”


    瞽叟低聲道:“査得緊,我想去找一找辛真滿,你可認得地方?”


    王竹心是知道瞽叟和辛真滿之間有著夙仇的,但是他也知道,這時瞽叟找辛真滿,當然不是為了去找辛真滿的麻煩,而是想救辛真滿!


    他想了一想,道:“瞽大俠,辛大俠在什麽地方,我不知道,但是我倒有―個主意。”


    瞽叟忙道:“快說,別婆婆媽媽!”


    王竹心道:“你先將辛姑娘帶出去,我設法再去見辛大俠,去告訴他,辛姑娘已被你救出,那麽他自然會和我一齊闖出來的。”


    瞽叟立時答應道:“這倒是好辦法,你可能見到辛真滿麽?”


    王竹心道:“我想可以的,我無意中得了一柄劍,聚英堂的堂主見了這柄劍,似乎相當忌憚,我幾次要求,他都答應了。”


    瞽叟“唉”的一聲,說道:“什麽劍,給我摸摸。”


    王竹心忙將劍遞了上去,隻見瞽叟才一握住了劍柄,便震動了一下,像是他所握的,不是一柄劍,而是一塊燒紅了的鐵一樣,連忙還給了王竹心,道:“好,我們就這樣子辦,你和辛真滿逃出來之後,我在北髙峰上,將女兒交迴給他!”


    瞽叟話才講完,一溜輕煙也似,便向前竄了出去!


    從瞽叟的神態之中,王竹心巳看出這柄寶劍的來曆一定是非同小可的,瞽叟的雙目雖盲,但是他的感覺,卻極其敏銳,他一定是在一抓到了那柄寶劍之後,便知道了那柄劍的來曆,是以才會立即還給了自己的。


    王竹心的心中,不免暗暗奇怪,因為這柄劍,他到手了許久,除了握在手中,覺出輕若無物以外,可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但這是一柄非同小可的寶劍,那卻已然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了。


    他呆呆地站了片刻,隻見遠處又有三個人,各執了火把,飛掠而來。


    若是剛才,王竹心一定早已躲起來了,然而此際,他正要引人注意,好去見了聚英堂堂主之後,再去見大俠辛真滿的。


    是以他非但不躲起來,‘反倒揚聲道:“來人,我這裏有事!”


    王竹心大刺剌地一叫,那三個人立時向他奔了過來,轉眼之間,便到了眼前,火把的光芒,一照到王竹心的臉上,便聽得三人“哼”的一聲道:“是你!”


    王竹心也不理會這三人是什麽人,仍是大模大樣地道:“不錯,是我,快帶我去見堂主!”


    那三人一聽,陡地怪笑了起來,一個道:“這小子居然還不知死!”


    另外一個道:“他要去見堂主,咱們就帶他去見堂主,他死在枉死城中,能怪得了咱們麽?”


    還有一個道:“說的是,走之哉!”


    那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王竹心巳聽出事情有了變化,似乎自己已是在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之中了,他心中剛想打退堂鼓,可是三人身形閃動,巳經將他圍在中心了。


    王竹心心中暗忖,若是硬闖的話,一定引來更多的人,反為不美,好在這柄劍大有來曆,或者還可以再作一次護身符的。


    是以他也不再說什麽,三個人身形展動,他被夾在三人當中,也向前移去,不一會兒,隻看到前麵,有一盞血也似紅的燈籠,高髙挑起。


    那三個人擁著王竹心,便是向那一盞燈籠奔了過去,轉眼之間,到了燈籠之下,赫然看到聚英堂堂主,站在那盡燈籠之下!


    在堂主的周圍,雁翎也似站了不少人。—到了近前,那三人便散了開來,王竹心踏前一步,叫道:“堂主。”


    可是聚英堂堂主,卻像是未曾聽到一樣,竟然一點也不加以理睬。


    王竹心十分窘,又叫了一聲,道:“堂主,我還想去見一次辛大俠。”


    堂主直到此際,才發出了一下陰惻側的冷笑之聲,令得王竹心立時如同置身在冰窖之中一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心中知道十分不妙,但仍然硬著頭皮道:“請堂主派人帶我去。”


    堂主冷冷地說道:“辛姑娘呢?到什麽地方去了?”


    王竹心呆了一呆,心想這事自己非賴得一幹二淨不可,要不然可見不到辛大俠了。是以他立即道:“那我可不知道。”


    堂主冷然道:“我念在你手中寶劍主人麵上,已允許你做了許多事,卻不料你惹事生非,若你是個聰明人,趁早替我滾出去,別再讓我見著你,若再在這裏囉囉嗦嗦,我真不敢下手麽?”


    王竹心聽得聚英堂堂主這樣說法,不禁呆了!


    王竹心又是發怔,又是吃驚,忙道:“我是要再見辛大俠一麵就行了。”堂主冷笑道:“你可以告訴他,辛姑娘巳然逃出,令他也可以闖出去,是不是?”


    聚英堂堂主一句話便道穿了王竹心的心思,倒令得王竹心大是發窘,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心內焦急之極。


    他暗忖,若是自己不能再見到辛大俠的話,那麽辛大俠自然不能知道辛蕾已然脫險,他將仍然被軟禁在秦府之中,難以有所作為,那麽,自己和瞽叟兩人,也隻是白白辛苦一場了!那是萬萬不可之事!


    是以,王竹心呆了半晌,仍然堅持道:“我非再見辛大俠一麵不可!”


    聚英堂堂主發出了兩下驚心動魄的冷笑聲,道:“你是仗誰的勢子,敢在此處目中無人?”


    王竹心一呆,心想自己好幾次轉危為安,全是那柄寶劍,此際何不再將寶劍揚了起來,或者堂主看到了這柄劍,會看在劍主人的麵上,再應自己所請的。


    是以,他也不說什麽,隻是似有意,似無意地將手中的寶劍,揚了一揚。他這裏沒有開口,但是聚英堂的堂主,卻已緊盯著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可是說你是仗著這柄寶劍主人的勢子麽?”


    王竹心含糊道:“可以這麽說一”


    可是,他一句話還未曾講完,突然之間,眼前倏地一花,一股勁風過處,手腕一緊,五指不由自主一鬆,那柄寶劍已到了堂主的手中!


    王竹心這一驚實是非同小可,忙道:“你……竟奪了這柄寶劍?”


    堂主“嘿嘿”冷笑幾聲,道:“我也不會來難為你,你大可迴去,告知此劍的主人,劍是我留下了,他要劍的話,不妨來此向我索取,我自今晚起,以一年為期,在此恭候。”


    王竹心一聽,心中更是暗自叫苦不迭!


    因為,那柄寶劍雖然在他的手中,但是,寶劍主人是誰,他卻是不知道的!


    那柄寶劍他本是偶然得到的,當他自假山石上,將這柄劍拔下來之際,他也絕不知道這柄劍居然可以作為他的護身符的!


    這時,王竹心眼睜睜地望著劍到了堂主的手中,內心自是大急,忙道:“你……你將劍還給我。”


    堂主冷然道:“我三番四次應你所請,的確是看在劍主人之麵,但你竟以為憑柄寶劍便可以要挾我,那實在是大錯特錯了!”


    王竹心麵上一陣紅,一陣白,作聲不得,他心頭固然驚恐,但是他卻絕不肯在群邪麵前現出絲毫畏縮之狀來的,盡管麵色難看,卻仍是傲然挺立。


    堂主雙目如電,望住了王竹心,厲聲道:“你還不快滾出去麽?”


    王竹心硬著頭皮,也大聲道:“好,我走就走,但隻怕這柄劍,你拿不安穩,若是你將劍還了我,那你可以省好些事!”


    堂主一聽,忽然“哈哈”笑了起來,道:“好,好,說得好,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劍就是還給你,但是我剛才所講的那一番話,仍然希望你能夠替我傳到劍主人的耳中。”


    王竹心一聽對方肯還劍,雖然仍是見不到辛大俠,但總算可以將這柄寶劍保存下來了。自己離開此處,趕赴北髙峰,見到瞽叟之後,可以再設法著高人混進秦府通知辛大俠的。


    是以他連忙點頭說道:“好,你還我劍,我就走!”


    堂主一橫手,右手食、中二指,夾住了劍尖,將劍柄向著王竹心,遞了過去。


    王竹心踏前一步,一伸手,便握住了劍柄,當他剛一握住劍柄之際,劍上輕飄飄的,對方顯然沒有在劍上蘊著什麽力道。


    王竹心的心中,還在竊喜,暗忖自己可以免得當場出醜了。


    然而,他才一這樣想,幾乎是刹那之間,劍柄之上,一股排山倒海也似的大力,已然壓了下來,那股大力來得突然之極,而且力道之大也是大到了無可形容的地步,他根本來不及運氣相抗。


    而事實上,那股力道極其巨大,就算王竹心有了準備,也是難以與之相抗的。


    電光石火之間,王竹心的身子,隨著那股大力,猛地向下,彎了一彎,腳步一個踉蹌,站立不穩,竟然撲地跪倒在地!


    王竹心連忙手在地上一按,一躍而起。


    隻聽得堂主身後的那幹妖邪,一齊發出了轟笑之聲來。王竹心丟了這樣—個大人,心中怒極,他畢竟年紀還輕,沉不住氣,怒火頭上,哪裏還顧得了什麽後果,一聲怪叫,手臂一挺,“嗖”的一劍,便已向聚英堂堂主,攻了出去。


    王竹心攻出的那一劍,乃是他師父七手先生歸元化獨創的“綿劍”中的—招“千絲萬縷”。那一招的招式,極其精妙,一劍甫出之時,看來平平無奇,但是轉眼之間,劍招一出,劍氣繚繞,劍影重重,一齊向前,疾罩了下來!


    王竹心手中的寶劍,又是一柄非同小可的寶劍,這時,隻見青蒙蒙的劍華,幾乎已將聚英堂堂主全身,盡皆罩住!


    本來正?諍湫Φ娜耍一見王竹心忽然之間,施出了這樣精妙的一招7g矗也6筆兆x誦i,有幾個人,更喝起彩來?br />


    在劍影憧憧之中,隻聽得聚英堂堂主,突然發出了“咦”的一聲響。


    隨著那“咦”的一聲響,王竹心隻覺得一股如膠如漆、凝滯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大力,突然向前逼得他劍招無法再進一步開展,身不由主,向後連退出了兩步,收劍而立。


    等他站定了身子之事,抬頭向前看去,隻見堂主根本未曾動過,仍是站在原來的地方!


    王竹心的心中,暗叫了一聲慚愧,心知自己的武功,若是和對方相比,那是相去太遠了。自己突然進攻,所使的劍法,又是師父劍法中的絕招,而對方兩手空空,自己非但不能令他後退趨避,反倒被他的內力,逼得向後退了出去!


    王竹心一沉氣,道:“堂主,後會有期了!”


    他一麵說,一麵身子一縱,已打橫掠了出去。


    可是,他這裏身形甫動,隻見堂主衣袖,倏地展出,喝道:“且慢!”


    隨著聚英堂堂主的衣袖展動,一股勁風,打橫截了過來,像是在王竹心的麵前,陸地生出了一堵無形的牆一樣,將他的身子,硬生生地截了下來。


    王竹心又驚又怒,道:“你剛才已答應我走的了,何以又言出不行?”


    聚英堂堂主道:“我既答應你走,自然不會食言,但卻還要問你幾句話。”


    王竹心道:“問我什麽?”


    堂主背負雙手,向前緩緩走了兩步,道:“你和阿爾泰山,金鎖穀,可有什麽淵源?”


    王竹心心中“啊”的一聲。他知道堂主忽然之間,會有此一問,那全然是因為自己剛才在怒火頭上,使了一劍,給他在一劍之中,認出了家數的原故,如今卻不知是福是禍?


    記得自己師父曾經說過,說是他甚少在武林中走動,尤其那一套劍法,更是極少展露,若是有人,竟然能在劍法中認出了來曆,那人一定是個非同小可的前輩人物,切切不可與之動手雲雲。


    如今,聚英堂堂主,乃是一個非同小可的前輩人物,這已是毫無疑問之事了,王竹心也沒有與之動手的意思。隻不過堂主的這一問,卻已令得他煞費躊踏了。


    因為他不知道堂主和自己的師父,究竟有什麽夙怨,若是他知道了自己的來曆,又會不會節外生枝,對自己再加留難!


    王竹心猶豫了片刻,心想若是自己竟然不說的話,那麽豈不是變了有損師尊的名頭?寧願有節外生枝的事發生,也不能不說的。


    是以他朗聲道:“我是金鎖穀的弟子。”


    堂主一聽,呆了一呆,又問道:“你是七手先生歸元化的弟子?”


    王竹心反正剛才已認了,這時也更不多考慮,大聲道:“不錯,家師正是七手先生堂主又呆了半晌,才笑了起來,道:”哈哈,天下竟有這樣的奇事,天下竟有這等怪事!"


    當堂主講到這兩句話的時候,王竹心的心中,不禁莫名其妙。


    因為他實是想不出,自己是七手先生歸元化的弟子這件事有什麽奇怪,難道七手先生不能有徒弟,自己也不能有師父麽?


    但是緊接著,堂主又笑道:“七手先生的弟子,手持大幻仙劍。好好,你走吧。祝氏兄弟,你們送這位小朋友出府去。”


    立時便有兩人,答應了一聲,來到了王竹心的身邊。


    王竹心在聽了堂主的後兩句之後,心中才算是明白了一些。


    他明白,堂主所說的“奇事”、“怪事”,並不是指自己乃是七手先生的徒弟而言的。他之所以感到奇怪,乃是因為自己是七手先生的徒弟,而手中卻持著“大幻仙劍”的原故一那柄寶劍叫作“大幻仙劍”,他也是第一次聽到。


    但是,為什麽七手先生的弟子,手持大幻仙劍,便是天下怪事呢?王竹心仍不知道。


    他還想再問幾句時,在他身邊的兩人,已陰陰地道:“你還不走,可是想再來一次元寶大閾身麽?”


    王竹心心知自己再留下去,也沒有什麽好處,忍住了氣,道:“走就走,難道還希罕留在這種臭不可聞的地方?”


    他被那兩人,一邊一個傍著,向前奔了出去。一路之上,他的腦子,實是混亂得可以,他想到自己持著大幻仙劍,見到辛真滿的時候,辛真滿似乎曾經滿懷憂慮地對自己說,有了這柄劍,是禍是福,還是說不定的。


    而瞽叟在摸了這柄劍之後,更是一言不發,立時便還給了自己。


    如今聚英堂堂主又講出如此令人難以索解的話來,當真令人如墜五裏霧中!


    王竹心的心中,一片混亂,一直到被兩人挾持著,出了秦府的高牆,他才停在街角處。鎮定了一下心神,將心中的雜念,一起拋開。


    他心想,自己的秦府之行,無意中得到了這柄大幻仙劍,對自己是禍是福,大可不論,此行總算是不虛的。第一,和瞽叟一齊,救出了辛蕾;第二,得知風雷雙傑,也投人了聚英堂;第三,知道了聚英堂堂主,乃是一個武功高不可測的神秘人物;第四,最要緊的,便是知道了奸相秦賊絕不是發一道金牌,傳一道命令便告算數,他將不斷地發動金字牌,非將嶽元帥召迴來不可!


    而王竹心更知道,武林群雄,阻攔第一道金字牌,未曾成功,而第二道金字牌,再過一個時辰之後,又將出發向朱仙鎮而去了!


    這第二道金字牌,不知是否能以在半路上攔截下來?


    王竹心知道自己在武林中,沒有什麽地位可言,自己所得到的消息,講給人家聽,人家也未必相信的。如果此時,是和辛大俠辛真滿一齊出來的,那大可以立時自城北的“武林門”出城去,立時傳告到武林群雄,再對第二道金宇牌,展開攔截行動了。


    但這時,他除了上北髙峰去找瞽叟之卻是沒有別的辦法可想的。


    是以,他並沒有停了多久,便向北髙峰而去,當他在大街小巷中穿行之際,天色漸漸地亮了。


    北髙峰是臨安城的一個山頭,和北高峰對峙,峰上寺院廟觀極多,乃是遊覽勝地。其時,北地雖是兵燹連年,但南方則繁華如昔。當王竹心登上直通北髙峰的大道之際,天色微明,道上來往車旅行人,也已經有不少了。


    王竹心明知這些日子來,臨安城中,武林人物異集,臥虎藏龍,不知有多少正邪各派的武林髙手在,自己若是握著長劍趕路,隻怕會惹事生非的。


    是以,他撕下了一幅衣襟,將那柄大幻仙劍,包了起來。這時天色明了他才看清那柄劍的劍柄上,不但用金線嵌出“大幻”兩字,而且劍柄的盡頭,乃是血也似紅的一塊瑪瑙,確是非同凡響。


    王竹心昨晚忙亂了一晚,他是學武之人,雖然不覺疲倦,但趕路趕到天明,肚中卻是咕嚕嚕地叫了起來,眼看北髙峰已在前麵,峰下道旁有不少菜館食肆,食物的香味傳了出來,更使人覺得肚餓。


    王竹心信步走進了一家小食肆,在他剛一跨進那家小食肆之際,他不禁陡地一呆。


    因為在一刹那間,他覺出他的背後,似乎有兩個人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王竹心隻是略呆了一呆,便裝出滿不在乎的神氣,直走了進去,找了一副座頭,坐了下來,自有店小二前來招唿不提。


    王竹心坐定之後,便一直在留意那看來是跟在他身後的兩個人的動靜。


    隻見兩個人果然也走了進來,而且就在他旁邊的座頭處坐了下來。王竹心心中暗叫這倒好,這也未免欺人太甚一些了!


    他斜著眼睛去打量那兩個人,隻見兩人的身形,全都十分纖瘦,麵目極是怪異,一個一張臉上,青森森的,另一個人則白得驚人。


    王竹心乍一看之下,不禁呆了一呆。可是這時,恰好一縷陽光,自東首的窗中,照射在那兩人的臉上,那兩人轉過頭來,給王竹心看到了兩人的腮後,膚色白皙如玉,與他們的麵部,截然不同!敢情這兩人,全是戴著極其精致的麵具的!


    王竹心也猜不透這兩個是何等樣人,他是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心的,自然不會主動地去撩撥人家的,食物搬了上來之後,便據案大嚼起來。


    但是他一麵吃,一麵仍不免去注意那兩個人。


    隻見那兩個人也在偷偷打量他,好幾次,王竹心的眼光,和他們相接觸,那兩人卻又裝著若無其事地避開了他的眼光。


    王竹心匆匆吃完,提了用衣襟包好的大幻仙劍,便出了食肆,他隻想見了瞽叟再說。可是,當他才一出食肆,走了不及五六丈,隻見那兩個人,卻又跟了上來。王竹心的心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索性轉過身來,站定了不走!


    那兩個人顯然想不到王竹心會有此一著的,王竹心一站定,兩人頗有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才是的神態。王竹心暗忖,看來這兩人倒也不像是什麽壞人,自己不妨耜他們招唿一下。


    是以,他反而向兩人走了過去,道:“兩位請了。”


    那兩人更是手足無措起來,你推我,我推你,扭捏了半晌,方自細聲細那兩人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王竹心幾乎忍不住要笑了出來!


    當他們在你推我讓,手足無措之際,王竹心早已看出他們的形態有異了,這時,再一開口,嬌聲嬌氣,分明是兩個女子!


    王竹心笑道:“兩位大姐,不知有何見教。”


    王竹心那句話一出口,那兩人更是大窘而特窘,一齊後退了幾步,過了好半晌,才聽得其中一個道:“葛先生果然好眼力,認出我們是女扮男裝的了那女子的幾句話,。說得十分大方,可是令得王竹心愕然的卻是她一開口,便稱他為”葛先生"!^


    王竹心知道這兩個女子跟著自己,一定是有道理的,但如今她們稱自己為“葛先生”,那可知道隻是一場誤會,她們認自己是“葛先生”了。


    是以,他淡淡一笑,道:“兩位大姐認錯人了,我姓王,卻不姓葛。”


    那兩個女子忙道:“葛先生,是我們兩人的不是了,葛先生你大人不記小人之過,何必與我們一般見識,我們已給小姐罵得要死,隻怕葛先生不肯原諒的話,就……難以活命了!”


    那兩個女子聽得十分淒哀,語音楚楚,聽了令人心中評然而生同情之念!然而,兩人的話,同樣也令人莫名其妙!


    王竹心呆了半晌,隻得笑道:“兩位在說些什麽,我實是不明白,我已經說過了,我不姓葛,姓王,叫王竹心。”


    那兩個女子互望了一眼,道:“你……你不是神偷葛拿?”


    王竹心呆道:“當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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