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桃花幻夢 . 故人的消息一


    <配樂:琴心劍魄(古劍原聲.純音樂)>


    我知道......我隻能是……你生命中的……六月雪……卻也......無怨無悔......(雪)


    花神祭既完,百裏屠蘇卻頗為躊躇。


    風晴雪換迴自己衣裙,自屏風後走出,卻見百裏屠蘇早已換好那身皂色勁裝,卻坐在榻上,將吉服拿在手中,出神個不住。


    “蘇蘇,下山以來,日夜兼程,我也甚覺疲憊,不如,在環春坪盤桓幾日,略作休整如何?”風晴雪坐在百裏屠蘇身旁道,心知百裏屠蘇見那祭司與母親麵貌酷似,不忍離別。


    百裏屠蘇隻是發呆,聞言點點頭,卻猛地迴神,忙又搖搖頭:“不可。臨行之前,師尊叮囑‘烏龍襌衣萬不可脫下,亦不可外露,以免為人覬覦。天山事了,速速迴轉,不可耽擱。’今日花神祭,已是耽誤了時候,不可再作延誤。”


    百裏屠蘇突地想起一事,蹙眉道:“那個珠兒,混跡人間,實在可疑。我適才更換吉服之時,驚覺有人窺伺,出門卻未有發現。待迴房中,險些將她斬於劍下。想是烏龍襌衣顯露,招惹是非。”


    風晴雪點頭道:“那個珠兒,修行雖不足千載,五六百年總是有的,何必在此?卻又不害人,莫非真是為著你我而來?祖婆婆說她月前方到這裏,算算時間,恰是我們下天墉城之時。可巧卻又可疑!”


    “若為著烏龍襌衣,她是如何得到消息?天墉城中也並無幾人知曉,更何況外人。若是為著我,有烏龍襌衣固護,她又如何感知我身上清氣凝聚?難道天墉城竟有細作麽?”百裏屠蘇憂慮到:“不知師尊與師兄,可曾有所發覺?”


    “天墉城是何地方!蘇蘇不必擔心!不如就稍作逗留,且看她如何行事。若是為惡,斬妖除魔卻正是天墉城執劍長老職責所在!若是對你或烏龍襌衣覬覦,便順藤摸瓜,將天墉城細作揪出來。若如……襄鈴一般……也罷了。”風晴雪道:“既償蘇蘇心願,也順便處置此事,倒不算有意耽擱行程。蘇蘇意下如何?”


    百裏屠蘇在地上來來迴迴走了幾圈,終於還是點點頭。


    “少俠,風姑娘。”一黑衣少年在門口探頭,尷尷尬尬喚道。。


    “孟少俠?”風晴雪上前看時,卻是孟雲潭。


    “那個!我娘,我娘說,二位若是不急著離開,便請在環春坪盤桓幾日。”孟雲潭搔著頭道。


    “你娘?”風晴雪與百裏屠蘇對視一眼,俱是不解,齊齊出聲。


    “祭司大人!我娘就是,花神祭司大人!”孟雲潭幹笑著說到。


    百裏屠蘇聞言心中一動。卻見風晴雪笑盈盈的看向自己,已率先迴答道:“恭敬不如從命。”


    實在應該拒絕才是,聽風晴雪應下,心中卻又歡喜:“不知環春坪何處有客棧可供落腳?”口中已然從心而問,百裏屠蘇忙低了頭,不敢看風晴雪。


    “不必客棧!”孟雲潭大喜:“就住在我家便是!快請隨我來!”


    百裏屠蘇心中猶有幾分掙紮,腳下便有幾分遲滯。


    風晴雪上前挽住百裏屠蘇手臂道:“再好不過!我見祭司大人頗有眼緣,正想多多親近親近。”說著便向百裏屠蘇使眼神個不住.


    “少俠是怪我之前唐突麽?我……我……我娘將我好一頓罵。”孟雲潭搓著手,看著百裏屠蘇,麵上滿是緊張之色。


    風晴雪忙忙擺手:“沒有,沒有。”又在百裏屠蘇腰眼捅了幾下。


    百裏屠蘇隻得道:“……沒有。”


    “那……那……便請隨我來!”孟雲潭似鬆了口氣,麵有喜色,趕忙在前引路。


    百裏屠蘇和風晴雪跟隨孟雲潭一路出了花神殿,見外麵也如白晝一般,諸色彩燈亮起,街巷仍是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少男少女,相約而來。


    花神祭司的家原來就在花神殿側旁,山腳下,幾間小小的青磚瓦房,籬笆環繞,其上爬滿藤枝,開了不知名的橙黃色花兒,在月光之下,散發著淡淡橙色光暈,尤覺溫馨。


    花神祭司已在門前久候了。見孟雲潭帶著二人過來,忙迎上來笑道:“這一迴可算沒辦砸事!”


    “娘!”孟雲潭撒嬌道:“我幾時那般不中用來!”


    百裏屠蘇看著花神祭司,又看看撒嬌的孟雲潭,不由便想起自己的娘,烏蒙靈穀的巫祝大人韓休寧,心中頗為落寞,默默出神。


    花神祭司上上下下不住打量百裏屠蘇,一時也是出神不已。


    “祭司大人!”風晴雪心中疑惑,忍不住出聲喚道。


    “哦。”花神祭司隨口應道,卻似恍惚。


    “娘!快請客人進屋吧!”孟雲潭晃著花神祭司的胳膊道。


    “哦?哦!快……快快請進!”花神祭司這才迴神,忙忙讓道:“真是失禮!自適才花神祭禮之上見到少俠,便覺麵善的緊,倒似在那裏見過一般,心裏極是喜愛,竟忘了禮數!”


    百裏屠蘇與風晴雪聞言,俱是一震。


    一時間進到籬笆小院之內,花神祭司忙忙的請百裏屠蘇及風晴雪在凳上坐了,又親自烹了花茶,這才坐在百裏屠蘇對麵,卻似乎無心交談,隻是定定看著百裏屠蘇,時而恍惚,時而困惑。孟雲潭卻往後院去了。


    百裏屠蘇亦是不住眼的看著花神祭司,麵容柔和。


    風晴雪倒被二人冷落,自坐在一旁,又不忍打擾,便起身往屋後去尋孟雲潭。屋後卻是一片菜園子,碧綠油油種了許多種蔬菜。院外卻又一間雞舍。


    孟雲潭正在菜地之中,赤著腳,挽著褲腿,端著個笸籮,見風晴雪過來,遠遠道:“風姐姐,莫要過來,地上許多泥!我才澆了菜!”一麵說一麵向著風晴雪走迴來。


    待走到風晴雪麵前,孟雲潭將一個雞蛋大小通紅的果子在衣襟上擦了擦,遞了給風晴雪道:“風姐姐嚐嚐,這彤果隻有環春坪才有的。我娘說是天地靈氣集聚之地才能長得這般好!”


    風晴雪接在手中,輕咬一口,果然甘美異常,入口卻冷冽:“你怎的半夜澆菜地?”


    “我娘說此處是環春坪清氣最盛之處,可惜卻是偏陰寒一係,隻能種這些陰寒之品,必要夜半之時,在月光之下,取清冽井水灌溉,才能得這堪比仙果的好東西!”孟雲潭笑著解釋道,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兩隻調皮的小虎牙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你怎的知道我姓風?”風晴雪一邊啃著彤果一邊含混的問道:“我記得並未說起過。”


    “少俠買雪花簪的時候說起,你叫風晴雪。環春坪的人都知道。”孟雲潭到井邊,搖著轆轤道:“少俠叫蘇蘇!”


    “噗嗤”風晴雪笑出來,幾乎不曾被口中彤果嗆住。


    孟雲潭訝異的迴頭看了風晴雪一眼,手下卻不停,自井中扯出一個木桶,裏麵滿滿井水,映著月光粼粼閃爍:“風姐姐笑甚麽?我說錯了?鎮上的人都這麽說。”


    “叫我晴雪就好了!他麽,他叫百裏屠蘇。”風晴雪咬著果子,眯起眼睛,心情極好。


    “好嘞!原本看你也就是個小妹妹,有十六麽?該叫你妹子!不過我娘不許,會打斷我腿。嗬嗬”孟雲潭咧著嘴道:“我就說他冷冰冰的樣子,怎會叫‘蘇蘇’這樣的名字!……珠兒的事,多謝你!”


    “不必!蘇蘇他呀!麵冷心熱,是個極好的人……嗯……人見人愛。”風晴雪看著孟雲潭在汲出的井水中細細將彤果洗淨,卻不欲多談珠兒之事。


    “人見人愛?”孟雲潭笑起來,迴頭看著風晴雪,風晴雪自覺失言,不由紅了臉。


    孟雲潭用藤製的笸籮將洗淨的彤果重新裝好,用剩下的井水將雙足衝洗幹淨,在褲腿上交互蹭幹,這才套了鞋,與風晴雪一同迴到前院。


    遠遠便聽見笑語之聲,走近看時,二人不由呆住。隻見花神祭司正拉了百裏屠蘇的手,滿麵笑容,說著甚麽,百裏屠蘇竟也是滿麵笑容,有問有答,極是融洽。


    風晴雪奇道:“在說些什麽?老遠就聽見笑聲。”


    花神祭司笑道:“雲溪在講他小時候的趣事。沒想到,雲溪小時候也與雲潭一般調皮!”


    風晴雪聽聞花神祭司喚百裏屠蘇“雲溪”,又聽“小時候的趣事”,不由轉頭看向百裏屠蘇,百裏屠蘇有幾分不自在,終於還是點點頭。風晴雪抿嘴笑道:“祭司大人不知道,雲溪小時候,抓著人家小狐狸的尾巴玩,害得人家變成圓尾巴,長大了特特找他來‘報仇’呢!”(《古劍奇譚琴心劍魄(今何在)》)


    “咦!晴雪說的莫不是襄鈴麽?”孟雲潭在旁插嘴道。


    百裏屠蘇和風晴雪聞言皆是吃驚:“你知道襄鈴?”


    “雲溪,莫不就是‘屠蘇’”?卻是花神祭司驚道。


    “祭司大人,我就是百裏屠蘇!韓雲溪是我隨母姓的名字。”


    一時間四人怔怔皆不語,半晌方撫掌大笑:“可巧!”


    “再想不到,蘇蘇就是屠蘇!”孟雲潭喜道:“早知道,就不會有這許多誤會了!”


    “這卻解開白日菊與墨魔梅之語了!”花神祭司撫著胸口道:“可嚇死我了!這般詭異!”


    “祭司大人似乎知曉蘇蘇之事?”風晴雪奇道:“又怎麽認得襄鈴?”


    “我並不認得襄鈴。隻是年前我結識一位雲遊至此的海外仙長,他座下弟子迎娶的青丘之國公主,幼年之時曾在中原長大,因著孕中想吃中原的肉包子,仙長的弟子便特特跟隨仙長來學。雲潭倒和仙長的弟子成了好友。”花神祭司拉著屠蘇手不放,卻笑著對風晴雪道


    “付玉娶的青丘之國公主便是襄鈴。九尾小狐仙!”孟雲潭喜滋滋接口說道:“屠蘇之事便是襄鈴說給付玉,付玉又講給我聽,我講給我娘聽的!”


    “襄鈴嫁人了!”


    “襄鈴有孕啦!”


    百裏屠蘇及風晴雪萬萬想不到此行居然能在環春坪一地得知故友消息,俱是歡喜,又聽得襄鈴這般喜訊,一時間當真驚喜交集,幾乎不敢相信耳朵。


    “這已經是付玉第三個孩子了!”孟雲潭鄙夷的撇了撇嘴:“至於這麽驚喜麽?”


    百裏屠蘇及風晴雪更是震驚,卻又相視失笑。孟雲潭未曾經曆過以往,自然不知道今日這樣消息是如何令人欣喜振奮。


    “既是故人的好消息,確是值得欣喜!”花神祭司輕拍著百裏屠蘇手背道:“日後有緣再見也說不定。”


    “祭司大人。那個……”既說起九尾狐仙襄鈴,風晴雪便又想起蜘蛛精珠兒,看著孟雲潭,小心翼翼欲向花神祭司說起。


    “不要叫我‘祭司大人’!”花神祭司微笑著看著百裏屠蘇道:“適才雲溪說過,我酷似他的母親。雲溪自幼失去母親族人,心中頗有遺憾。我心中也有遺憾……我恍惚記得,雲潭本是雙生子,可惜那個孩子,我尚不及好好待他,甚至尚不及為他取個名字,他便去了……”


    花神祭司低了頭,陷入沉默。


    孟雲潭也低頭沉默,半晌卻抬頭笑道:“娘!不要難過!這不是花神娘娘還了個兒子給你麽?……你不如認了屠蘇作義子,以彌補你二人心中缺憾?”


    “雲溪、雲潭,連名字也這般合適!”風晴雪聽孟雲潭這樣建議,正合心意,忙不住使眼色給百裏屠蘇。


    “我正是這個意思,隻是不知屠蘇……”花神祭司看著百裏屠蘇,眼神頗為懇切。


    “十七,七月初二。”


    花神祭司、孟雲潭聽百裏屠蘇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俱是摸不著頭腦,一時您看我,我看你。


    風晴雪一轉念,笑出來,問道:“不知雲潭十幾?生辰為何?”


    花神祭司頓時明了,大喜。


    “你怎知我今年十七?你又怎知我七月初二生的?莫非你會占卜之術麽?”孟雲潭傻傻向百裏屠蘇問道。


    一言既出,百裏屠蘇、風晴雪皆是愣住:“不會這麽巧吧?”


    “雲潭今年也是十七,七月初二生的!”花神祭司歎道:“世間竟有這等巧事!若說不是天意,卻又是甚麽!”


    “既是天意,萬萬不能辜負!蘇蘇。”風晴雪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的星星。


    百裏屠蘇撩起衣擺,便在花神祭司麵前跪下,恭恭敬敬磕頭道:“孩兒雲溪,見過母親!”


    “好!好!”花神祭司慌忙起身攙起百裏屠蘇,滿麵笑容,卻又是眼中淚光閃動。


    “蘇蘇重生之時,隻顧欣喜,未曾注意時辰,卻如何與雲潭論長幼呢?”風晴雪心中暗道。


    “哥!請受小弟一拜!”孟雲潭卻已搶先單膝跪下,抱拳行禮,趁著低頭,衝著風晴雪擠擠眼睛。


    “正該如此!雲溪當居長!”花神祭司笑道:“雲潭這孩子,這迴總算機靈一迴!”


    “娘!我向來都是這麽機靈!”孟雲潭不依,忙捧了彤果過來,邀好的道:“你瞧,我早早給哥把果子都摘來,洗好了!”又將一個果子強塞進百裏屠蘇嘴裏,道:“哥,快嚐嚐!這彤果我每夜當月汲水灌溉,就等你來吃!”


    四人俱笑。


    百裏屠蘇滿身滿心都覺溫暖、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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