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右卿署大堂內,宇文懷謙垂手站在堂上,受傷的鐐銬已經被打開。


    雲祿迴到大理寺後,簡單地處理了一下眼睛上的傷勢,雖然上過藥,但藥效卻也不可能讓他的眼眶立刻消腫,腫著眼睛坐在堂案後麵,一拍驚堂木,看著宇文懷謙問道:“堂下何人?”


    秦逍急著讓雲祿今日就將宇文懷謙的案子審了,雲祿雖然覺得小秦大人實在有些的心急,卻也不敢違抗。


    “吏部員外郎宇文懷謙。”宇文懷謙雲淡風輕。


    從京都府被帶出來之後,宇文懷謙自始至終都是平靜自若,似乎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宇文懷謙,西陵世家叛亂,你們宇文家是否參與其中?”雲祿咳嗽一聲,盯著宇文懷謙問道:“長義候私下可有與你書信往來?”


    宇文懷謙平靜道:“自入京之後,確實與家兄有家信往來,但信中從無提及任何公事。宇文家是否參與叛亂,卑職不敢確定,但宇文家受朝廷厚恩,家兄絕不可能做出任何大逆不道之事。”


    “那最後一封書信說的是什麽?”


    宇文懷謙道:“那是去年的事情,家兄最後一封書信,是告知宇文一族受皇恩遷徙入關,此後便再無一封書信過來。多年來家兄所來書信,俱在家中收藏,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前往家中搜找,裏麵寫的是什麽,一看便知。”


    雲祿微微頷首,問道:“如此說來,你是確實不知宇文家是否參與叛亂。”


    “卑職不知。”宇文懷謙淡然道:“卑職在京都當差,突然有一日京都府的衙差上門,什麽話也沒有說,直接將卑職逮捕入獄。入獄至今,對外麵的事情更是一無所知。不過在獄中也從他們口中獲悉,西陵世家叛亂,卑職雖知此事,卻相信家兄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看著雲祿,緩緩道:“若是宇文家果真參與叛亂,卑職出身宇文家,難辭其咎,甘願赴死。”


    “你這態度很好。”雲祿皺眉道:“不過宇文家是否叛亂,朝廷這邊也無法確定.....!”


    話聲未落,就聽堂外傳來聲音道:“雲大人,宇文家並無叛亂,非但沒有叛亂,反倒是滿門忠烈,我願意為宇文家作證。”隨即便見到秦逍從堂外走進來。


    雲祿立刻站起身,吩咐道:“來人,趕緊看座!”


    “不敢。”秦逍走到宇文懷謙身邊,拱手道:“今日我隻是一位證人,宇文家是否叛亂,大人可以問我。”


    雲祿忙道:“秦大人是說宇文家並無參與叛亂?”


    “沒有。”秦逍搖搖頭:“宇文家一心要入關安居,實際上宇文家已經有一部分人遷徙入關內,但是西陵叛亂猝不及備,剩下一部分人就困在了西陵。西陵叛亂的主謀,是樊家和甄家,不過甄家已經被長義候平定,剩下的樊家找到一個叫做李陀的人,假冒皇子,他們在除夕之夜的酒宴上設下埋伏,謀害黑羽將軍,宇文家大公子宇文承朝血戰叛軍,保護將軍,可說是忠勇無比。”


    宇文懷謙聽得秦逍所言,臉上終於變色。


    他被關進京都府大牢,消息不通,莫說遠在西北的西陵,便是京都發生的事情他也是一無所知,此時聽得秦逍所言,還真是吃驚不小,更想不到秦逍會挺身而出來為宇文家族正名。


    “原來是忠臣。”雲祿感慨道:“員外郎受委屈了。”想了一下,看了秦逍一眼,很幹脆道:“既然宇文家並無叛逆之行,員外郎自然是無罪釋放。”一拍驚堂木,高聲道:“本官判定,宇文懷謙無罪,當堂釋放,退堂!”


    宇文懷謙略有一絲詫異,顯然想不到自己的案子就這般三言兩語便即判定。


    “大人英明!”秦逍卻是向雲祿拱手道。


    文吏將案卷記錄好之後,雲祿揮手讓文吏和刑差都退了下去,這才從堂上下來,向秦逍拱手道:“秦大人,這案子就這麽判了,員外郎是清白之身,可以迴衙門複命了。”


    秦逍笑道:“雲大人公正廉明,讓人欽佩。”


    “不敢不敢。”雲祿忙道:“秦大人,我先去醫館瞧瞧大夫,細細看一看眼睛。”


    “雲大人多保重。”秦逍道:“還望雲大人盡快痊愈,大理寺後麵還有一大攤子事情,缺了雲大人是萬萬不成的。”


    雲祿一怔,隨即眉宇間顯出欣喜之色。


    秦逍這話他自然聽得明白。


    秦逍這句話就等若是承諾了雲祿在大理寺穩若泰山,不會再這次整肅之中被清理出大理寺。


    “是是是!”雲祿連聲道:“秦大人放心,就算身體沒有恢複,但大理寺和秦大人有事,我隨時聽候吩咐。”又向宇文懷謙點點頭,這才拱手離開。


    堂內隻剩下秦逍和宇文懷謙,宇文懷謙用一種略有一絲詫異的目光看著秦逍。


    他入獄時間其實並不算長,幾個月而已,對京都的情況也是頗為了解。


    雲祿是大理寺少卿,宇文懷謙自然是知道的,可是大理寺忽然蹦出個小秦大人,這卻讓宇文懷謙頗有些錯愕,這位小秦大人年紀輕輕,不到二十歲年紀就能升到少卿之位,大唐開國至今,那也是鳳毛麟角的事情。


    最讓宇文懷謙奇怪的是,大理寺上下似乎對秦逍都很是忌憚,身為大理寺少卿的雲祿對秦逍明顯有著謙恭之態,先前在大街之上,大理寺卿蘇瑜甚至也對秦逍十分迴護。


    “秦大人認識承朝?”宇文懷謙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


    韓雨農和杜鴻盛兩位從西陵來的同伴離京之後,秦逍一度生出極其孤獨之感,哪怕是在顧家姐弟身邊,那種感覺也一直縈繞在心中。


    他長在西陵,地地道道的西陵人,周邊沒有一個西陵人,自然是孤獨至極。


    如今宇文懷謙突然出現,不知為何,秦逍對他竟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親不親,故鄉人。


    “員外郎能否去我那邊喝杯茶?”秦逍笑容親切:“我有話對你說。”


    宇文懷謙沒有猶豫,點了點頭。


    自己能夠擺脫牢獄之災,顯然是眼前這年輕人一手策劃。


    此人與自己無親無故,卻不惜與刑部大打出手救自己出牢籠,宇文懷謙自然知道背後的事情絕不簡單,而且此人對西陵叛亂的情況十分清楚,這也是宇文懷謙當下最想知道的事情。


    迴到左卿署,秦逍請宇文懷謙坐下之後,給宇文懷謙倒了一杯茶,自始至終完全是一個晚輩對長輩的態度,宇文懷謙起身接過茶杯,道:“秦大人不必如此客氣,卑職不敢當。”


    “我在白虎營待了幾個月。”秦逍坐下之後,開門見山:“我本是甄郡龜城都尉府的一名獄卒,得罪了甄侯府,逃亡在外,承蒙大公子收留,安排在白虎營當差。去年在長嶺天都峰下祭山,白虎營鏟除甄家,甄氏父子被斬於天都峰下,我也在其中,所以宇文家也算是幫我除掉了敵人。宇文家對我有收留之恩,也有幫我除掉敵手之義,所以在我心裏,宇文家算是我的恩人。”


    宇文懷謙一直都是氣定神閑,此時聽得秦逍這番話,臉色微變。


    “二爺是否認識白靜齋?”秦逍問道。


    宇文懷謙聽秦逍稱唿自己為“二爺”,忙道:“秦大人萬不可如此稱唿,卑職實在受不起。”


    “這裏隻有我和二爺,也隻能如稱唿。”秦逍很恭敬道。


    宇文懷謙想了一下,才道:“白靜齋是宇文家的家臣,據我所知,他一直在兀陀幫助宇文家經營商貿,但真正的目的,是在兀陀收集情報。此人心思深沉,家兄對他十分的器重。”


    “實際上包括甄家、宇文家和黑羽將軍,甚至朝廷,都被白靜齋算計。”秦逍神情凝重:“白靜齋早就與樊家暗中勾結,這二人效忠於一個叫做李陀的人,李陀自稱是先帝遺落在民間的皇子,西陵叛亂,就是這夥人謀劃。”


    宇文懷謙立刻道:“遺落民間的皇子?這怎麽可能?他如何證明自己是大唐皇子?”


    “他手中有一枚雙龍玉佩。”秦逍道:“大公子親眼見過那枚雙龍玉佩,而且確定確實是屬於宮中之物,民間無法仿造。”


    宇文懷謙更是愕然,皺眉道:“雙龍玉佩是聖上的貼身飾物,怎可能遺失在民間?”


    “按照那幫人的說法,先帝曾經巡視西陵,寵幸了一名西陵女子。”秦逍緩緩道:“先帝迴京之時,本是想將那名女子帶迴宮中,但那名女子卻懇求先帝留她在西陵。此後留在西陵的那名女子生下了先帝的血脈,便是如今被樊家和白靜齋擁護的李陀。這些年來,李陀在梵家暗中資助下,訓練了一支騎兵,被稱為荒西死翼,除夕之夜發動叛亂的,便是這支被稱為荒西死翼的騎兵。”


    宇文懷謙臉色也凝重起來,沉默了一下,才問道:“家兄現在何處?還有承朝,他們是否在京城?”


    他剛剛入獄,對外麵的情況一無所知,想著秦逍既然在京都,那麽宇文家的人也應該一同進京。


    秦逍搖搖頭,神色略有一絲安然,沉默了一下,才終於道:“宇文老侯爺已經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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