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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暗,京城梅府清明院的耳房裏,梅夫人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女兒,心就像刀子割似的,把罪魁禍首陶姨娘恨的牙根直癢癢,“早就說了不讓你亂跑,你偏偏不聽。如今害得二姑娘溺了水,你滿意了?”


    她自小就被嚴格教育,還從來沒有這樣氣急敗壞,毫無風度的時候。


    視線轉到采西那張毫無生氣的小臉,心中疼痛難忍,一字一句的道:“要是二姑娘有個好歹,我決饒不了你。”


    陶姨娘臉色一白,一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邊哭邊叫著冤,“奴家真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二姑娘不往船艙裏跑,偏往水裏跳……”


    明明是她害得自己不得不跳河,居然還倒打一耙,采西剛一醒來就聽到這句話,氣的立時就想爬起來罵她。


    卻聽一個隱含不悅的聲音道:“這是在做什麽?”


    采西一聽到這句話就改了主意。隻把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偷偷的看過去。


    幾個貴婦打扮的婦人簇擁著一個臉如銀盆,頭發梳的油光發亮的老太太走了進來。


    隻見她身上穿著深紅色繡長春花交領大袖廣裳,頭上顫微微戴著一支金鳳朝陽釵,並幾支金光閃閃的鑲寶簪。


    唇邊眼角雖有幾條深深皺紋,但麵皮白淨,一個黑斑也沒有。


    皮膚保養不錯嘛。


    采西就悄悄多盯她了幾眼,這才發現她臉上原來還塗了一層粉,臉頰還隱約刷了深色胭脂。


    好一個愛俏的老太太。


    視線再觸到陶姨娘那張被眼淚衝出一條條白印的臉,心中暗自點頭,不虧是兩姨甥。


    陶姨娘一見了老太太,口中哭喊的更起勁了,“姨母,外甥女可算見到你了。”哭的活像差點就見不到了似的。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紮紮實實叩了三個響頭,“外甥女在荊州時,沒有一日不念著姨母。早晚一柱香,為姨母祈福。如今見來,姨母麵色紅潤,頭發烏黑,竟像是比幾年前還年青了幾歲,這顆心頓時就放進肚子裏去了。”一番話當真是聲情並茂,感人至深。


    相比之下,彎身站在一邊的梅夫人童氏說的話就顯得幹巴多了,“老太太萬福。未能先去長春院給老太太請安,反勞動老太太來看媳婦,媳婦心中實在不安。”


    按規矩,陶姨娘應該在童氏請安後才能出聲的。還有,這一口一個外甥女,一口一個姨母的也明顯不合規矩。


    而梅老太太仿佛一點兒也沒發現這一點,先悅色對陶姨娘點了點頭,方板著臉對童氏道:“早聽說你們進府了,左等右等卻不見人影兒。我心裏放不下,隻得過來看看。”


    “媳婦惶恐。”童氏站起來扶住老太太,“實在是采西落了水昏迷不醒,媳婦一步也不敢走開……”


    老太太拿眼睛掃了床上的少女一眼,“這采西又是誰,是你和老大在外頭生的女兒嗎?怎麽都有十幾歲的樣子了。”


    童氏心中暗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往日往府中的信上明明交待的一清二楚,


    站在老太太身後白皮膚容長臉,一雙眼睛精光閃爍的四太太伍氏就笑道:“老太太莫不是忘了,這采西聽說是大哥大嫂新收的義女。”


    三太太馬氏馬上笑著接道:“四弟妹也別怪老太太錯認,看大哥大嫂對這姑娘的樣兒,別說老太太呢,連我也覺得就算親生的也不過如此……你看看,大哥為了救她,連命都差點沒了。大嫂又為了這丫頭連給老太太請安也顧不上……”


    都不是省油的燈啊,一唱一合的擠兌童氏。


    隻二太太張氏安安靜靜的站在一邊,既沒說話也沒像伍氏和馬氏一樣往老太太身旁湊。


    不能讓采西一進府就落得這樣的名聲,童氏心中一凜,道:“說起來媳婦關心采西也是因為老太太。這孩子救過越哥兒的命,媳婦知道老太太素來最疼愛孫子,所以對救了越哥兒的她也就多在意了幾分。”


    童氏這話說的也漂亮,老太太敢說自己並不稀罕長房的兩個孫子嗎?雖然她的確不稀罕,但心裏想出來是一迴事說出來又是另一迴事,臉頓時就僵在了那裏。


    童氏說完又命秦嬤嬤拿出一個浮雕寶相花的紅木匣子,“這是媳婦特特為老太太打的首飾,老太太看看可還喜歡?”


    匣子一打開,就見金燦燦的一片,直晃人眼。


    竟是一副赤金鑲寶石的頭麵。


    不得不說童氏深知老太太稟性。梅老太太生平一是愛美,二是愛金子。除了金子,別的什麽玉什麽翡翠統統不愛。


    老太太眼睛從那赤金的頭麵移開後,臉上就有了一絲悅色,“你有心了。”命身邊的老人解嬤嬤把匣子收起來。


    童氏道:“媳婦孝敬老太太是應該的。”又引著老太太一行人往堂屋裏去,“這屋子小,老太太和弟妹們還是到堂屋裏坐吧。”


    老太太可不想多看大媳婦這張臉,擺了擺手道:“你們一路也辛苦了,我就不坐了。”


    陶姨娘忙求助的喊道:“姨母……”


    老太太看了外甥女一眼,“豔兒我先帶走了。”


    陶姨娘連忙上來扶住老太太,一眾人浩浩蕩蕩的也了門。


    等一行人走的遠了,秦嬤嬤臉上的不忿之色就再也藏不住了,“老太太還是這樣,問都不問一聲,就鐵了心的護著陶姨娘。”


    “迴頭再說。”童氏收迴目光,她現在滿心都是女兒,哪裏顧得上這些。擔心的看著床上的采西,又緊盯著門口,“怎麽大夫還沒來?”


    采西眼皮微動,待要醒來,聽到這句話又連忙閉緊了眼睛。


    她們大房一家子沒去請安本就是因為她昏迷不醒,若老太太一行人剛走她就醒來,不就更給了老太太垢病的理由嗎?


    童氏等的正心焦,就見劉順家的領著一個須發半白的大夫走了進來。


    介紹道:“夫人,這是萬春堂的田大夫。”


    童氏頷首為禮,殷切的道:“有勞田大夫了。”


    綠嫣連忙在采西的手腕上搭上一方絲帕。


    田大夫凝神把脈,片刻之後,眉頭不由一皺。眼睛下意識的往薄紗簾紗後頭望了一眼,臉上卻一派高深莫測。


    把老太太送迴長春院後,二太太張氏,三太太馬氏和四太太伍氏就各找了借口離開。


    隻有陶姨娘緊緊扶著老太太一直進了裏屋。然後又殷勤扶著老太太上了炕,又拿了兩個深紅色福字大靠枕讓老太太歪著。


    把一切都做妥當,方撲通跪在老太太腳邊,一手扯著老太太的裙子,一手拿著帕子就開始擦眼睛,“姨母,這次你可一定要救救外甥女呀。我們夫人這次真是動了真火了。”


    老太太示意解嬤嬤把剛才收的紅木匣子遞過來,一邊拿出裏頭的金鑲寶頭麵賞玩,一麵淡淡問道:“你又做了什麽事,惹得她發這麽大的火?”


    陶姨娘抹了一把鼻涕,眼睛閃了閃,“我也沒做什麽……”把當時事情說了一遍,不過卻把自己撞到采西的那一段隱了去。


    老太太慢條絲理的把玩著童氏送的金鑲寶石頭麵,又迎著燭光眯著眼睛細細瞧了一遍。是十足十的赤金,就滿意的點點頭,遞給伺候在一旁的春蘭,“收起來吧。”


    方轉向陶姨娘,“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那丫頭又不是你推下水的,何況她不還沒死嗎?”。


    陶姨娘心中一喜,又趁機哭訴,“不是外甥女沒出息,實是那姓童的欺人太甚,姨母不知道這幾年外甥女過的什麽日子喲……”趁機狠狠的告了童氏一狀。


    老太太越聽臉色就越不好看,那張因為敷了粉顯得格外白的臉在忽明忽暗的燭光下就多了幾分陰森。


    陶姨娘偷看老太太臉色,哭的更起勁兒,“我不提姨母還好,一提姨母,她反倒罰的更厲害。還說大房裏頭的事,姨母你也管不著……”


    如果前頭的話老太太聽著隻是有些不悅的話,後頭的話就徹底惹怒了她,幾乎是從牙縫裏滲出的聲音,“我管不了大房的事是嗎?”。用力拍了一下炕沿,“我倒要看看,我管不管得了。”


    陶姨娘嘴角一勾,眼睛裏閃著得意的光芒,繼續添油,“以外甥女看,那姓童的對姨母的怨氣深的很呢……”


    四太大伍氏剛迴到榮祿院,就見一個身穿桔紅色生絹裙的少女從庭前的桂花樹蔭下迎了出來,脆聲喊道:“娘。”


    伍氏見到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馬上泛起一臉的笑,“你怎麽還沒睡?”


    梅采薇上來扶住伍氏,“女兒聽到動靜睡不著,可是大伯一家迴來了?”


    伍氏點了點頭,理怨道:“可不是,偏趕在夜裏迴來,弄得一大家子都不得安生。”


    梅采薇連忙問道:“大伯大伯母可好?六弟長高了很多吧?”


    伍氏嘴角上揚,毫不掩飾幸災樂禍的心情,“你六弟沒見著。不過你大伯和大伯母這會兒可不大好。”


    梅采薇眉頭微皺,忙問,“怎麽了?”


    伍氏方道:“你大伯母收的那個義女落了水,你大伯為了救她,連命都差點沒了,這會兒還躺在床上呢。”


    天邊一片雲彩飄來,剛好遮住半圓的月亮,夜一下子暗了下來。


    梅采薇怔怔的出了神,她記的很清楚,上一世大伯他們迴來時根本沒有出這樣的事,也根本沒收什麽義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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