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太尉詫然抬頭:“居然有人敢行刺我?”


    他久居高位,張相重病後,他的威望就已儼然是當朝第一人了,實在想不到竟然還有人敢太歲頭上動土。


    眼前刀光一閃,天光似乎都為之暗了一刹。


    “奉酒禦史之命?他當真好膽!為了取代張相當朝第一人的位置,居然敢冒著抄家滅族之險,對本太尉動手!”


    嚐太尉想到酒徒居然敢安排刺客對他動手,不由得心中冷笑。


    “酒夫人貌美,風情尤佳!本太尉垂涎多時了,姓酒的,如今可是你自己把刀把子遞到了本太尉手中啊!本太尉要砍了你的腦袋,納了你的妻室,看看天下,誰還敢如你一般利令智昏!”


    嚐太尉想著,便越飛越高,街頭熙攘的人群,他此時隻能用輕蔑的俯視,才能看到了。


    “哼!都是螻蟻一般!”


    嚐太尉的頭劃著一道弧形,飛到一個至高點,開始曲線向下時,他淡淡地想。


    張相死的當天,嚐太尉死了。


    三公去其二。


    嚐太尉是被酒禦史殺的,滿大街的老百姓和文武官員,全都聽到了刺客所喊的話。


    廷尉陳彬看到現場,看到被驚慌逃竄的百姓踩得麵目全非的嚐太尉的頭顱,驚得幾乎暈厥過去,立即抱著嚐太尉的頭顱,去見車郎中將戴小樓、主管京城軍事力量的衛尉常有太、光祿勳鄭東來。


    三人計議片刻,京畿衛戍部隊便全體出動,開始逮捕和酒禦史有關的文臣,名單……自然是由陳廷尉提供的。


    酒禦史正在府上忐忑地等候四名壯士傳迴佳音,卻不想,很快他就得到了一好一壞兩個消息。


    好消息是,嚐太尉死了。


    壞消息是,整個天下都知道人是他殺的了。


    酒禦史一聽臉就綠了。


    他並不傻,浸淫宦海這許多年,如何還不明白是被人算計了。


    尤其是當廷尉陳彬和車郎中將戴小樓率人殺進酒府時,酒禦史便明白,算計他的人就是陳彬。


    他不明白的是,嚐太尉是真的死了,那也就是說,陳彬並不是嚐太尉的人。陳彬本來是被自己視若心腹的,自己若是登上張相的位置,嚐太尉又死了,那自己妥妥的當朝第一人,那時對他陳彬來說,該是何等風光。


    憑著陳廷尉的資曆、地位和名望,他是沒可能爬上至尊之位的,他為什麽要算計我?這對他並沒有好處啊。


    酒禦史一肚子疑問,但他並沒有問,隻是在陳彬和戴小樓殺進府中時,仗劍立於堂前,朗聲道:“嚐太尉居心叵測,趁張相病危之際,盅惑群臣,欲謀社稷。酒某不才,承蒙張相信任,斷不容我大秦江山,落入此等宵小之手。今嚐諭已死,酒某何惜此軀,唯願我大秦文武,能拋棄私念,忠於國事,保我大秦無憂,酒徒九泉之下,亦甘願耳。”


    說罷,酒禦史幹淨俐落地抹了脖子。


    陳廷尉見狀,暗讚一聲,不愧是張相選中的接班人,當真光棍兒。


    酒徒清楚,嚐太尉不是他殺的,但是如今這般情況下,越是否認,甚而當著戴將軍的麵指出他來,越會迎來殘忍的報複。他不僅要遭受酷刑而死,還會連累家人。


    如今他很光棍地認下了長街刺殺嚐太尉的罪狀,就給陳廷尉及其同夥減少了很多麻煩,投桃報李吧,陳廷尉對他的家人,必然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給予照顧。


    而且,他還給這莫須有的刺殺之功做了一個包裝:他是繼承張相遺誌,為了大秦而未來,豁出一死來殺死將要專權的太尉。不管其行為是否合法,但其正義性,必然被士林立為風骨,這不僅能揚其身後之名,同樣,會對家人產生保護作用。


    陳彬當然一樣就看穿了酒禦史的目的,既然對方如此識相,陳廷尉自然也不會對他的家人再下毒手。


    但,酒禦史的家人可以放過,要清洗的那些文武大員卻不能放過。一場大清洗,在鹹陽城開始了。


    最初,抓的隻是那幾個覬覦丞相之位的文官領袖及其重要黨羽,接著就在嚴刑拷打之下,招出更多的“同黨”。


    清洗之風愈演愈烈,很快就燒到了軍隊之中。


    既然有人針對嚐太尉,他不可能沒有軍中同黨唿應吧?


    於是,或因公忿、或因私仇,軍隊之中,又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鹹陽城中,每天都有人被抄家,每天都有人被砍頭,並未涉及其中的平民百姓,也是惶惶不可終日,有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


    徐諾正在揮軍趕迴鹹陽途中。


    由於鹹陽內亂,已經徹底癱瘓,地方官員也看不清未來形勢,因為她揮軍赴京師的消息,竟一直無人傳迴鹹陽。


    當然,如今這種情況下,就算傳迴去了,也找不到做主的人。


    大軍行進途中,不斷還有各地民團趕來集結,徐諾的軍隊愈發壯大。


    也許,揮斥之間便有萬馬千軍響應的事情令徐諾很興奮,一路上,她與楊瀚交歡纏綿的頻率,也是極高。


    正如一個男人若想強要一個女人,你根本無從抵抗一樣。一個女人想要一個男人,其實你一樣無從抵抗。不管楊瀚在心理上是否願意接受徐諾,兩個人最終依舊能戰個汗水淋漓。


    直到某一天晚上,原本極為狂野的徐諾忽然變得無比溫柔。


    當溫存以畢,穿衣離去時,她才輕輕撫著小腹,迴眸對楊瀚說了一句話:“我的帝國,已經有了繼承人。不管他是男是女,他將是這天下的主人。”


    “我已經有了兩個孩子,以後還會更多。無論如何,不會輪到這個孩子坐天下!”


    楊瀚看著徐諾的背影,道:“我心中,沒有嫡庶之分。原因出在你的身上,你的性情……”


    楊瀚搖了搖頭:“我不相信,由你教養長大的孩子,可以做一個合格的君王。”


    徐諾驀地轉過身來,眉頭一挑:“你能決定麽?現在,就連你,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楊瀚微笑起來:“上一次,你也是這麽以為的。”


    徐諾的臉色慢慢地變了,她緊緊盯著楊瀚,許久,突然“哈”地一笑:“差點兒真被你唬住!你乘飛龍而來,墜於太卜寺中,本就是一個意外。自那日至今,你一直在我掌控之下,這樣你還翻得了天的話,除非你是老天爺的私生子!”


    徐諾轉身,昂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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