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至那群雨花石旁邊時,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


    禁軍內院的積雪本來已是極少,這裏卻一點兒雪花也沒有,似乎被刻意的打掃的非常幹淨,那塊最大的石頭上,一道刻痕顯得很是刺眼。


    然而更加刺眼的是站在石頭堆裏的青衫男子,李璿璣雲淡風輕的站著,然而在葉流塵和灰鶴的神識之中卻比天地間任何存在都要奪目。


    李璿璣背對著他們站著,腦後的長發無風自動,單薄的青衫根本擋不住一絲寒風。


    “紅葉,璿璣師兄找我有事,你就自己去交還任務去吧!”灰鶴徑自上前,頭也不迴的大聲說道。


    葉流塵站在原地沒有動,複雜的視線越過灰鶴落在李璿璣身上。


    “我確實找灰鶴有事情,老師們在學堂等你,先去拜訪一下吧,我在這裏等你……”李璿璣迴身,微笑著說道。


    就在李璿璣迴身的同時,葉流塵一聲不響的轉身就走。


    灰鶴踩了踩腳底的石頭,撇著嘴問道:“師兄找我有什麽事情?”


    “為什麽特地抓他迴來,害怕什麽?”李璿璣坐在石頭上,摩挲著那道顯眼的痕跡,“是怕虹妃找他,還是我找他?”


    “都怕,更怕軍部那些大佬們找他,可惜就躲過了這一個,你們一個都沒躲過去!”灰鶴順勢坐下,瞄了一眼葉流塵的背影唏噓的說道,“這就是玉衡當年為他築基的地方嗎,玉衡還真是舍得啊……對了,聽說玉衡受傷了,不讓他去看看嗎?”


    李璿璣收迴手指,淡淡的笑道:“執白在竹林那裏等他,看不到玉衡,可以聽到……能和我說說當年落星宮的事情嗎?”


    “師兄想知道什麽呢?”灰鶴好笑的看著李璿璣,玩味的問。♀


    李璿璣歎了一口氣,遲疑片刻才問道:“星圖是在你們去過那裏之後才補充完整的?那麽,你們是怎麽知道從這裏得到的不完整,還有你們是怎麽瞞過所有人進入落星宮的?”


    “有蘭薇殿下和陳陣前輩的幫忙,潛入京華城的任何地方都不是難事!何況還有我這個影閣的高手配合……”灰鶴傲然一笑,帶著一些得意,“至於璿璣師兄你想不到的,其實是紅葉身上的星圖一早就是完整的吧!”


    “怎麽發現的,為什麽隱瞞?”李璿璣低垂雙目,神情一時之間有些不自然。


    灰鶴同樣低下頭,低聲答道:“紫薇宮裏的那些奇人異士可能修為不勤,境界不高,但是偏偏眼光很獨到,而且見多識廣。就那麽巧,當時陳陣前輩想要看看落星宮裏那座天罡北鬥,蘭薇殿下也對落星宮隱藏的秘密蠻感興趣,於是就順理成章嘍!至於不將事情經過稟報影閣,是因為我被殿下發現,隻要我幫紅葉完成任務並守口如瓶,她就不揭發我……”


    “暗衛任務第一的守則我很理解,可是你可以自由行動之後,約定也就不存在了,為什麽還不肯講?”李璿璣閉了閉眼睛,聲音裏有一些沒來由的怒氣。


    灰鶴忽然笑了,站起身來自嘲的說道:“師兄很清楚自從我正式加入影閣就作為暗子潛在宮裏,可是沒有人清楚暗子做的久了,是不會相信人的……我本來想的是和紅葉一起潛入落星宮,然後自己拿到所謂的秘密迴稟影閣,可惜天不如人意,那裏的秘密根本拿不到!”


    “紅葉不是十分聰明,但是他有一樣東西很厲害,他的記性真的很好,陳陣前輩不過跟他說了三遍,他就將整個天罡北鬥記憶純熟。我帶著毫無懸念的潛入落星宮,他帶著我輕鬆的突破天罡北鬥,陣法是殘破的,秘密是被鎖著的虹妃。衝入陣法的我們中了陷阱,幸好紅葉及時發現,我們全身而退。可惜,我們拿出的也隻是一塊燦爛的光霞……”


    “更可笑的是,紅葉把它拿到手裏的那一瞬間,那座破舊的閣樓就像散了架一樣,而那塊光霞也鑽進紅葉體內。虹妃也因此被我們放了出來,可是落星宮的外層禁製依然將她困在那裏,她很厲害,我不是她的對手,她卻提出了一個古怪的要求,讓我們保守秘密……”


    “所以你們彼此對這件事情都諱莫如深,而陳陣和蘭薇殿下因為知道了這些也幫你們隱瞞……”李璿璣這才睜開眼睛看著灰鶴,帶著深深的遺憾說道。


    灰鶴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同時有些好奇的問道:“對呀,至今看來,我們都還很守承諾。不過,我就很好奇,虹妃到底是被誰放出來的,是不是師兄你,師兄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沒錯,是我……”李璿璣點點頭,起身離開,“我隻是想看到一些東西,幹一些事情!”


    “果然師兄你去大鬧落星宮時劈下的那一劍不是無的放矢啊……”灰鶴看著李璿璣的身影,有些哀傷的喊道,“可是師兄你想要看的都已經看到,還想要幹什麽呢?真的一定要像千翛師兄那麽做嗎,河山大好,何必如此!”


    “你不明白……”李璿璣停下腳步,微微迴頭。


    “那麽師兄你呢,你認為還能像以前一樣完全控製住紅葉嗎?”灰鶴捏緊了拳頭,雙眼中怒火勃發。


    “還差了一步,就算走出這一步,邁不過這道門檻,就依然證明我沒有看錯,也沒有做錯……”


    灰鶴還要爭論,李璿璣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她有些泄氣的抱著雙膝坐在石頭上,許久之後才緊了緊身上的墨衣騰空而去。


    葉流塵拜見眾位老師的地方去不是古爍今的學舍,而是歐煉的煉器房中。


    一個赤紅色的法陣在幾位老師的主持下已然成型,葉流塵躬身行禮之後麵色坦然的坐在他們中間。


    “怎麽不見釋梵老師?”葉流塵再次看了一遍,才疑惑的問道。


    吳道頷首一笑:“他的兩個徒弟除了一些事情,親自過去處理了!”


    顏如則接過話頭,細致的問了一下他的修行狀況。歐煉陰沉著臉,一言不發,隻有葉流塵送上一些偶然得到的罕見的煉器材料時,臉上才擠出半點笑容。


    寒暄過後,古爍今輕歎一聲:“紅葉,為師們想要看看十絕封印的狀況,可不可以!”


    “自無不可!”葉流塵散盡護體真元,整個人徹底放鬆下來,仿若與大陣血脈相連一樣。


    夜半,葉流塵告辭而出,疲憊而傷感的向著小湖走去。小湖叫做觀夢湖,他已經知道,可是他仍然喜歡叫它小湖。


    葉流塵前腳離開,李璿璣後腳便至。


    “老師,怎麽樣?”李璿璣看著殘存的陣紋和氣息紊亂的極為老師,恭敬的問道。


    歐煉吹了吹胡子,一甩衣袖:“還能怎麽樣,即便不借外力禦極也是指日可破!”


    “更危險的事情是,東華雙訣確實如他所說已經補全,而且他所修行的各樣法訣除了青蓮劍歌尚未圓滿之外,其餘盡皆大成,簡直就是個身懷絕技的家夥!”吳道皺著眉頭,捏著手指細致推演著,“麻煩的是,這個家夥還是個天賦極好的陣師,如今整個京華在他麵前已經形同無物了……”


    李璿璣低聲問了一句:“陣師又如何,還不是一個普通的修行者?落星宮裏的那幢破閣樓,他也進不去……”


    “能看見那閣樓的人也不多,誰又能肯定他一定進不去!”顏如閉著眼睛,不動聲色的說道。


    歐煉跺了跺腳,有些忿然的說道:“浪費了如此大的人力物力精力和感情,結果就是這樣?”


    古爍今和吳道、顏如互視一眼,看著歐煉露出古怪的表情。


    “還未必,我再去與紅葉談談……”李璿璣抬頭看了一眼,悄然退出房間。


    煉器房裏,傳來一陣陣金鐵交鳴的低沉爭吵聲。


    “你果然在這裏……”段弈的頭從瀟湘雨亭的柱子後探出,揚了揚手中的酒壇,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


    葉流塵本來沉默的站在湖邊,聞聲有些詫異的迴頭。不知什麽原因,他站了許久,竟然完全沒有發現段弈。


    “師兄等了我好久?”葉流塵接過酒壇,殷勤的給酒碗裏倒滿酒。


    “不久不久,隻不過剛從竹林那邊過來而已!”段弈眼中閃爍著精芒,滿不在乎的說道。


    倒酒的動作滯了一滯,才又繼續,酒碗斟滿,師兄弟兩個仰頭喝了個痛快。


    “師兄為什麽在竹林等我?”葉流塵端了端酒碗,終於忍不住問道。


    段弈一邊喝著酒,一邊緊盯著葉流塵:“璿璣師兄讓我在那裏等你,他認為你會去那裏,然後才去影閣……”


    “師兄還怕我跑了不成?”混著酒的聲音有些含糊不清,葉流塵擰緊了眉頭問道。


    段弈果斷的搖搖頭,自顧自的又倒了一杯酒才輕聲說道:“你知道影閣不是隨便誰都能進的,但是為了維持規矩,就得有人看著你!”


    葉流塵失笑問道:“執白師兄就是這個人?”


    “說實話,我本來是想和你說說玉衡的傷勢的,她的傷有些奇怪,所以……”段弈再度搖頭,察覺到一陣輕風從天邊吹來話鋒一轉堅定的說道,“你要進影閣的話,得有我陪著!”


    “我稍後就去,勞煩師兄在這裏等我一下!”葉流塵站了起來,舉起酒壇將其中的酒一飲而盡,施施然的走出亭子。


    李璿璣和葉流塵同時來到小湖邊,相對而立。


    一個帶著酒氣微笑不語,一個聞著酒氣蹙眉無言。


    寒風冷冽,觀夢湖上的湖水漣漪陣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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