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舟目送鋼腸俠士去遠,便也辭別鬆花釣叟,直奔西域輪迴寺,臨別之際,鬆花釣叟叮囑他兩件事:


    “第一:他本是紅塵四絕中海天劍聖之子,但此時仇蹤密布,尚非認祖歸宗之時,尤其是他麵上血痕,手中鳳笛,最易暴露身份,是以麵具宜戴,鳳笛宜藏。


    第二:八魄金粟確有移情伐性之害,所幸那塊撐天令也是人寰奇寶,若能貼肉收藏,足收微效。”


    月落星沉,夜暗如漆。


    鬆花釣叟去遠了,江雨舟默然卓立,感到一陣黯然,他這才懊悔沒有向兩位叔叔詢問青城一鳳究竟與己有何關係。


    透明前的黑暗過去了,天邊透出一線晨光,江雨舟重新戴上麵具,撲奔西方而去。


    輪迴寺,聳立在萬山之中,神秘而恐怖,不要說中原武林人物不知其高深,就是身處西域之人,也沒有誰知道寺中詳細情形!


    四月,高原上吹起火樣的烈風,江雨舟冒著撲麵風沙,來到了藏邊,他打算在高山掩映裏,去找尋那神秘的輪迴寺!


    輪迴寺在哪裏?他麵對綿亙不斷的山巔,感到一陣悵然!


    正在他滿腹躊躇之際,突然,廣闊的草原上馳揚起一陣煙塵,十多匹健馬飛馳而來。


    馬上人個個身高體大,一襲又厚又大的長袍,幾乎把身形全都包起,就連麵上,也為了掩蔽草原的風沙,而罩上一層厚厚的麵紗。


    江雨舟一眼之下,就瞧出馬上俱是藏邊土著,心中一喜,邊忙趨前施禮道:


    “請問幾位,可知去輪迴寺的道路麽?”


    他自從得悉自己身世之後,心性似乎已經較從前平和甚多,話聲落處,突然想到這些人怎懂中原語言?


    誰知他剛念及此,那為首之人竟然答道:


    “客官問那個輪迴寺之路麽?那就隨我們一起走吧,我們都是為輪迴寺中喇嘛采購日用物品之商旅!”


    江雨舟見這人一口漢話說得非常流利,不由大喜過望道:


    “既然如此,待我到達輪迴寺之後,重重謝你就是!”


    那人聞言喜不自勝道:


    “此時天色尚早,客官先進點兒飲食,然後再走吧!”


    說完解下鞍畔水壺,恭恭敬敬地送了過來。


    江雨舟正覺口渴無比,見狀毫不考慮地接將過來,張口就飲!


    那人目注江雨舟,眼中露出一片難以捉摸的神色,直至江雨舟把那中之水飲盡,突然哈哈大笑道: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闖來,小狗,你睜開眼睛瞧瞧大爺是誰?”


    江雨舟聞聲愕然抬頭,隻見那人話音一落,嗖地一把扯下了蒙麵黑紗。


    那人扯下麵紗之後,立即露出一副青慘慘的驢臉,綠豆眼,吊梢眉,陰險無比地冷笑不絕。


    江雨舟雖然看出他絕非邊疆土著,但卻不知在何處見過,當下冷哼一聲道:


    “你是誰?”


    那人雙眉一豎,狂笑道:


    “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更名,獨霸川東的陰手秦光就是!”


    江雨舟微微一怔:


    “你打算怎樣?”


    “我打算取你狗命!”


    “哼哼,你能說出個道理來麽?”


    “無知小狗,一月之前,在鄂西被你笛聲暗算之人,你就忘記了麽?”


    江雨舟神情一怔,喝道:


    “那夜月下偷襲之人,就是你麽?”


    陰手冷哼一聲:


    “還有我兄弟陽手秦明,可惜他已被你這小狗用笛聲暗算身亡,嘿嘿,皇天不負苦心人,多月跟蹤總算如願以償,小狗,你還想逃麽?”


    江雨舟一聞陽手秦明幾字,頓時心頭一動,陡然憶起海天冤仇錄中所記的陰陽手,當下猛一欺身,厲聲喝道:


    “你兄弟可就是江湖傳言的陰陽手麽?”


    陰手秦光嘿嘿一笑:


    “小狗,算你還有點兒見識,隻是此時知道有點兒太晚了!”


    江雨舟一聽眼前之人,果然就是海天冤仇錄中所記的陰陽手之一,不覺雙目圓睜地喝道:


    “秦光,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你還記得麽?”


    陰手秦光被問得心頭一驚,情不自禁地向後連退兩步,滿麵詫色道:


    “你問這事作甚?你……你是誰?”


    江雨舟嗖地一聲摘下了麵具,沉聲說道:


    “你沒聽說過我麽?”


    麵具一除,江雨舟那副臉色委實有點兒嚇人,兩道縱橫交叉的疤痕,隨著心情的憤怒在臉上跳躍,一雙冷厲絕倫的眼神,射出令人心悸的寒流。


    駿馬連嘶,那群人見狀全都情不自禁地韁繩一勒,向後各退數步,陰手秦光更是心頭狂跳道:


    “你……你是冷血人?”


    “不錯!”


    “海天劍聖是……”


    “那是先父!”


    陰手秦光一見跟前之人,就是近來震撼江湖的冷血人,早已嚇得心頭狂跳,再昕說這冷血人乃是劍聖之子,立即心下一寒,機伶伶地直打冷顫。


    江雨舟見狀再次欺進一步,喝道:


    “當年首謀之人是誰?快說!”


    他話音一落,突然也不自覺地打個寒顫。


    陰手秦光看在眼裏,突然雙眉一跳,怯意立消,揚聲大笑道:


    “冷血人,別人怕你,我陰手秦光可不怕你,告訴你,你已服下了藏邊毒藥九步斷腸散,縱然知道當年主謀之人,又怎樣?”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凜。陡然欺身又進一步:


    “你這話可是真的麽?”


    “大爺騙你作甚?你已走過三步,再有六步就將斷腸而亡,趕快交待後事吧!”


    江雨舟試一運氣,果覺腹中隱隱作痛,不禁心頭一凜。


    陰手秦光見勢一勒韁繩,向後又退三步,詭笑道:


    “冷血人,九步斷腸散毒中之毒,若無輪迴寺中六翅銀蜂蜜,縱然華佗再世也無法救你了!”


    江雨舟聞言之後,在失望中立即升起一股怒火,當下冷笑一聲,陡然欺進三步,揮起一拳,直向陰手秦光擊去。


    他功力之純,果真不同凡響,雖然相隔甚遠,但一拳擊出,陰手秦光立即應聲而起,人吼馬嘶,擲起一陣黑蒙蒙的灰沙。


    陰手秦光摔出八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


    座下那匹健馬則側臥在灰沙裏,七竊流血氣絕而亡。


    此時隻要江雨舟欺身追擊,陰手秦光定然難逃一死,可是,那九步斷腸散委實毒辣無比,江雨舟連行六步之後,頓時腹絞痛若割,再有三步,就將斷腸而亡,他如何還敢輕舉妄動?


    陰手秦光似乎看透了此中情形.強忍心頭傷痛,用手一抹嘴角血


    跡,嘿嘿冷笑道:


    “小狗,你來吧!不怕死你盡管過來!”


    江雨舟雙眉一揚,正待再次欺身擊掌,和他來個同歸於盡,但突然間心念一動,指著身邊與秦光同來的那夥人道:


    “秦光,可不要忘了你這夥同黨仍在我掌力範圍之內,你若再不肯說出當年主謀之人,我就要拿他們開刀了!”


    那夥人在江雨舟與陰手秦光交手之際,一直愣愣地看著他們,顯出驚愕不解之情,此時江雨舟話音一落,陰手秦光突然揚聲大笑道:


    “好,你下手吧,這夥蠢牛在三天之內,敲去我十錠黃金,你不下手,等會兒我也要下手的!”


    江雨舟聞言仔細一瞧,一點兒不錯,馬上人穿著打扮,實在全是地道邊疆土著,不由心頭大恨,當下牙根一咬。


    他恨起來哪還管後果如何?默計陰手秦光此時興已相距不足十丈,自己雖還隻有三步壽命,但若奮力衝進是可躍出七丈,然後全力出掌,縱不把對方立斃當場,也可將其人擊成重傷。


    突然大喝一聲,陡然飛身疾起,一下躍出三丈。


    眼看再有兩躍,就可到達陰手秦光身前,可是,就在他身形落地,第二次尚未躍出之際,突然哇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晃,差點兒翻身栽倒。


    陰手秦光哈哈大笑道:


    “小狗,你想知道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主謀之人麽?”


    江雨舟調息一口真氣,冷哼一聲:


    “你如實說,我今天就饒你一死!”


    “嘿嘿,我若不說,你真殺得了我麽?”


    “我還有兩步可走,兩步之後全力出擊,不見得你逃得了!”


    “那你就試試看。”


    江雨舟哪裏還能忍得下心頭之火,大吼一聲,驀地騰身而起,這一次全力一躍,竟然欺進三丈以上。


    眼看再有一步,江雨舟固然要百毒攻心斷腸而亡,陰手秦光也萬


    難逃出他最後的全力一擊。


    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突聞耳畔傳來一陣高唿:


    “年輕人,快點兒住手!”


    江雨舟一步躍進,但覺心頭一蕩,逆血亂躥,聞聲立即停了下來。


    陰手秦光額角上冒出一絲冷汗,抬眼望去,隻見遠處奔來兩條人影,一名又矮又肥的老頭,帶著個白衣少女。


    秦光在江湖上也是有名人物,但一見這老頭之後,立即臉色一變,轉身就跑。


    “秦光,你想跑麽?人跑了可得把命留下!”


    人隨聲起,掌出如風,快如電閃雲飄,直向陰手秦光擊去。


    陰手秦光身形不算太慢,但與老頭相較真有雲泥之判,尚未走出三步,已覺勁氣罩體,倉促中心頭一凜,反手擊出一股陰森森的冷風。


    雙掌一接,頓時冷哼一聲,雙目暴睜,搖搖晃晃地倒地死去。


    這功力絕頂的老頭你說是誰?原來就是那玩世不恭的醉鄉老頑童!他一掌擊斃陰手秦光之後,不禁連連跌足道:


    “啊,可惜啦,這東西怎地這樣無用!”


    醉鄉老頑童轉過身來,那一班隨同陰手而來的土著,被嚇得調轉馬頭如飛而去。老頑童走到江雨舟身前,說道:


    “年輕人,你真服下藏邊奇毒九步斷腸散了麽?”


    江雨舟此時跌坐地上,強忍腹中絞痛,說道:


    “我不但服下九步斷腸散,並且業已走過八步,再有一步,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


    他說完之後,不禁露出一陣黯然之色,那站在醉鄉老頑童身後的苓苓姑娘,頓時秀眉一揚道:


    “義父,你和誰在說話啊?是江哥哥麽?”


    醉鄉老頑童微微點首道:


    “不錯,就是前次救過你的江哥哥!”


    天真純稚的苓苓姑娘,聞言不信地問道:


    “江哥哥,你說你要死了麽?”


    江雨舟昕她純真的言語之中,隱含無限關切之情,不禁露出一絲苦笑道:


    “不錯,我隻要再走一步,就要死了!”


    苓苓睜大了那雙無法見物的眼睛道:


    “要是坐在這裏不走呢?”


    江雨舟微微歎息一聲:.


    “那樣也許能支持一段時間,不過也不會太久!”


    他話聲至此一頓,倏地仰起頭來,向醉鄉老頑童道:


    “老人家,我臨死之前求你辦件事情,不知可肯答應!”


    醉鄉老頑童歎息一聲:


    “年輕人,有什麽事人就說吧!”


    江雨舟沉思半晌,黯然說道:


    “我死之後,請你將今日之事,轉告鬆花釣叟與鋼腸俠士!”


    “鬆花釣叟?鋼腸俠士?這兩人久已絕跡江湖,年輕人,你知他們還在人間麽?”


    “在,他們都還好好地活在人間!不久之前我還見過,隻是從今以後……唉!老人家,請告訴他們,就說我江雨舟……不,就說我楚雨舟今生不能報答他們兩位的深思了!”


    “江雨舟?楚雨舟?年輕人,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顯露出一絲慘笑:


    “我麽?將死之人,沒有隱瞞的必要了,我就是海天劍聖之子,江湖傳言中的冷血人!”


    醉鄉老頑童聽得神情一怔:


    “劍聖之子?年輕人,你此時可千萬死不得!”


    “生死在天,豈能由人?”


    “你耐心等候一下,我到輪迴寺去問問那些喇嘛,他們生長藏邊,定然知道此物解救之法!”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急道:


    “怎麽,你與輪迴寺中的喇嘛有舊?”


    陰手秦光曾說輪迴寺中六翅銀蜂蜜可解九步斷腸散之毒,如果醉鄉老頑童與輪迴寺中喇嘛有舊,則事情還有可為!


    可是,他話音一落,醉鄉老頑童驀地冷哼一聲:


    “這些不通人性的蠻牛,誰會與他們有舊?我為求取他一杯六翅銀蜂蜜,費盡三年心機,才算弄來他們所要的交換之物!”


    江雨舟聞言,不由大失所望,知道醉鄉老頑童此來,一定是為了苓苓那雙眼睛,六翅銀蜂蜜如此難求,自己怎能啟口?


    醉鄉老頑童見他遲疑不語,忙道:


    “年輕人,你耐心等候,明日此時我一定趕迴就是!”


    話音一落,陡然拉起苓苓姑娘,喝道:


    “苓兒,走!”


    苓苓姑娘出乎意外地秀發一甩道:


    “義父,你自己去吧,我要在此地陪伴江哥哥?”


    江雨舟慘然一笑,醉鄉老頑童已如電射星飛,轉眼消逝於荒煙蔓草之中。


    流霞滿天,暮靄四合,草原裏風沙疾勁,煙塵四起。


    江雨舟目注藍天,心中有說不出來的難過,落日銜山煙雲如圓,這大好世界,隻要自己再移動一步,就將人天永隔再無相見之日了。


    他想起舍子相救的叔叔鬆花釣叟!


    他也想起了義薄雲天的叔叔鋼腸俠士!


    這種天高地厚之恩,再無酬報之日了!


    海天冤仇錄中的群賊,尚有大半逍遙法外;毀容奪愛的孫北鬥;負心背盟的韋驪珠,還有那狂悖任性的中原九大門派的代理掌門人。


    哼!這如海之仇,似天之恨,此生也隻好付諸流水了!沉默的空氣裏,苓苓姑娘嬌聲道:“江哥哥,你怎不理我啊?”


    江雨舟凝望著她真摯的麵容,微微一歎道:“苓苓,你真是好孩子!”


    苓苓似乎不知江雨舟心頭的憂愁,展顏一笑道:


    “你喜歡我麽?”


    江雨舟看著她解語嬌花般的笑容,歎道:


    “我喜歡你,我一見你就恨不得和你終身廝守,可是現在……”


    “現在你討厭我了?”


    “我怎麽討厭你呢?隻是現在已經太晚了!人間的路我已走盡,擺在眼前的隻有通往陰曹地府的道路了!”


    “你一個人走麽?”


    江雨舟滿腹憂愁,被她這天真無邪的言事一掃而空,不禁揚眉一笑道:


    “這還要別人來陪麽?”


    苓苓幽幽地說道:


    “我想陪你,又怕義父太孤單了。唉,真煩死人了!”


    江雨舟冷傲的心性,也不禁被這小妮子純摯之情所動,當下豪氣勃發地笑道:


    “苓苓,不要難過了,在我將死之前,想再聽你吹一次笛子,你肯麽?”


    “是那支有很多飛鳥的笛子麽?好!拿來吧!”


    日落了,原野裏吹來拂麵冷風,寂靜的空氣裏,飄蕩起一陣柔和的笛聲,像是慈母的唿喚,令人沉醉,令人向往……


    江雨舟唿出一口長氣,憂鬱哀傷,似乎都隨著柔和的笛聲消逝了!


    夜風,飄起苓苓的秀發,一股泌人心脾的幽香,透人江雨舟的鼻端,他凝望著月色下的苓苓,端莊,柔媚,像是一尊女神!


    他忘記了傷痛!


    他忘記了自己是個將死之人!


    他仰望著藍天裏閃耀的繁星,銀河兩岸,那傳說中的牽牛織女,正在遙遙相望脈脈傳情呢!


    他凝視一下秀發飄動的苓苓,心田中漾起一陣說不出來的甜蜜,


    可是,這甜蜜的感覺,轉瞬間便即消逝了!因為他想到,自己已是將死之人了!


    煩惱,取代了先前的甜蜜,他皺起了眉頭:


    “苓苓,不要吹了!,’


    苓苓驚愕地停了下來,眨動著那雙視而不見的眼睛。


    “怎麽?我吹得不好麽?”


    “不,你吹得太好了,隻是我有件事情問你!”


    “什麽事啊?”


    “你練過武功嗎?”


    “沒有!”


    “你吹我這支笛子,不覺吃力麽?”


    “吃力?很好玩嘛!我摸著那些小鳥,它們嘰嘰喳喳地叫,根本用不著我費一點心思,好玩極啦!


    “那麽我把這笛子送你好麽?”


    “好!啊,不好!”


    江雨舟見她言辭矛盾,不解道:


    “你不是很喜歡麽?怎麽不好呢?”


    苓苓淡淡一笑,平靜地說道:


    “我是喜歡,可是我拿去你沒有玩的了!”


    江雨舟見她一片純真,不覺把心中冷傲之氣全部化去,柔聲道:


    “這笛子我吹起來難聽死了,並且我已是將死的人了,還要它何用?”


    “江哥哥,你真的要死了麽?”


    “我騙你幹什麽呢?”


    “唉!可惜義父太老了,我不能陪你一起死!這樣吧!你死了之後,我把你帶迴三本穀,放在房中那張石榻上,每天為你吹兩次笛子,好麽?”


    這樣殘酷之事,在她純真的口中說出,不但絲毫沒有淒慘的感覺,反而聽得江雨舟心中升起陣陣溫馨,連道:


    “苓苓,你真太好了!我現在真想馬上就死,好和你永遠廝守!”


    話聲一落,突然原野裏傳來一聲冷笑:


    “既然如此,那你就趁早吧!”


    話聲一落,夜空中一群黑影,飛快地奔了過來。但見塵灰四起,轉眼來至目前。江雨舟抬眼一望,原來正是日間跟隨陰手秦光的那班土著,不過在這夥人身前,卻多出個身形奇矮的老頭。


    這老頭身高僅有三尺,但胸前花自胡須倒有一尺五六,月光下臨風飄蕩,令人如同置身小人國一般。


    江雨舟飛快地由苓苓手中取迴那支鳳笛,沉聲說道:


    “你是誰?”


    小老頭一見江雨舟手中鳳笛,顯得神情一愕道:


    “哈哈,我當是誰敢在草原上撒野呢!哼,原來竟是鳳笛傳人,小夥子,你可敢與我大戰三百合麽?”


    江雨舟冷哼一聲:


    “矮鬼,難道我還怕你不成?你出手吧!”


    小老頭哈哈大笑:


    “小夥子,我高原矮叟怎會占你這種便宜,你先出手吧!”


    江雨舟可不知高原矮叟是誰?聞言冷哼一聲:


    “我此時興致不好,你既不肯出手,那就請迴吧!”


    高原矮叟大笑一聲:


    “小夥子,你真不肯出手麽?”


    江雨舟冷冷地說道:


    “我不肯你能怎麽樣?”


    高原矮叟雙目連轉,突然揚聲大笑道:


    “我就不相信!”


    話音一落,突然欺身疾進,兩掌閃電抓出。


    別看他身形奇矮,身法可真快得出奇,江雨舟見他先行出手,驚愕中揚起一聲冷笑,正想出招應敵。


    但突然聞高原矮叟身形一變,兩手閃電一般轉向苓苓抓動,等到


    江雨舟發覺,苓苓已被高原矮叟抓住,並且刹那間退出八步。


    江雨舟頓忘厲害,大吼一聲,正想振身而起。


    突然,耳畔傳來苓苓一聲驚唿:


    “江哥哥,你不要動!”


    江雨舟聞言真氣一沉,又把將要站起的身形坐了下來。就在這.起一落之際,胸腹間又是一陣絞痛,差點兒昏了過去。


    高原矮叟見他依然端坐不動,不由大愕道:


    “好小子,咱們走著瞧吧!我看你能在此地坐上三年不成!”


    說畢向那夥隨行之人,嘰裏瓜啦一陣,然後帶著苓苓姑娘飛身上馬疾馳而去。


    江雨舟見狀正想二次抬身,苓苓姑娘的話聲又複傳來:


    “江哥哥,你千萬別動,等我義父迴來再說!”


    焦急的聲音,如同流星劃空,轉眼消逝在草原裏。


    江雨舟凝視著漸去漸遠的人影,欲追不能,差點兒氣昏了過去。


    露重霧濃,蟲聲低泣。


    焦急、落寂,使他重新燃起了冷傲的火焰,他似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憤恨,一種難以捉摸的煩惱。


    夜盡天明,原野盡頭,升起一輪金色的朝陽,把死寂的世界帶來一番新生的氣象!


    可是,在江雨舟心中,卻感到格外的焦急,他不時凝望著遠處,盼望著醉鄉老頑童快速歸來,生、死,能很快地給他個答案。


    一次,兩次,接連不斷地失望,使他恨不得騰身而起,走完人世間那最後一步路。


    但就在他將要沉到絕望的深淵底部時,醉鄉老頑童迴來了,他望著江雨舟,開心地笑道:


    “年輕人,你運氣不壞,班達喇嘛說六翅銀蜂蜜就是那九步斷腸散的解藥,來,你快服下吧!”


    他摸出一隻指頭大小的玉瓶,關心地送到江雨舟口邊,一股觸鼻香氣,透入江雨舟心頭,使他感到無比地舒暢。


    吃下去,就可從死神手中逃迴,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可是,他若把醉鄉老頑童費盡三年心力,方才弄到手的靈藥吃下,苓苓姑娘豈不永無重見天日之期了麽?


    他思量至此,立即冷傲地一擺頭:


    “老人家,我江雨舟已是垂死之人,何必浪費這種稀世靈藥,你快點追到苓苓,替她醫治那雙失明的眼睛去吧!”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怔:


    “苓苓?人呢?”


    江雨舟羞愧無比地歎息一聲:


    “都怪我江雨舟無能,她已被高原矮叟擄走了!”


    於是,把夜間情形詳說開遍。醉鄉老頑童聽完大笑道:


    “年輕人,為了苓苓,你此時可真非服下這瓶蜂蜜不可了!”


    “為什麽?”


    “你知那高原矮叟是怎等樣人麽?”


    “不知?”


    “這老鬼生性兇殘,武功絕高,若不急速趕去,苓苓那條小命隻怕難保了!”。


    江雨舟聽得心中大急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趕快去吧,不要因為我這將死之人誤了大事!”


    醉鄉老頑童雙眉緊鎖,歎道:


    “年輕人,我老頭平日自負極高,但此時卻知絕難抵擋那矮鬼十三式迴天手,你如不肯幫忙,咱們就一起死吧!”


    江雨舟豪笑連連道:


    “老人家,我若非身中奇毒,縱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懼?怎奈此時力不從心……唉……”


    “嘿!年輕人,你如真肯相助,就請飲下這瓶中三滴六翅銀蜂蜜,隻要你功力一恢複,我二人聯手,不怕不能把苓苓救迴!”


    江雨舟沉思半晌,突然冷哼一聲:


    “既然如此,那我遵命,隻是我所負太多,隻怕今生無法報償了!”


    說畢取過那瓶六翅銀蜂蜜,就唇一飲而盡。靈藥入喉,立即運用丹田真力,在體內運行一周,腹中一陣雷鳴,轉瞬解上一灘黑水。


    醉鄉老頑童見狀哈哈大笑:


    “年輕人,好了,咱們走吧!”


    話聲中邁步如飛,撲奔西北而去。


    江雨舟死裏逃生,感激莫名,邁動身形緊追不舍。


    醉鄉老頑童一身功力,在武林中僅較紅塵四絕稍遜,比之九大門派的掌門人隻高不低,但此時與江雨舟全力相較,竟然是半斤八兩,一口氣奔出十來裏,誰知一轉臉,江雨舟仍然緊隨身後。


    老頭兒心中暗暗驚愕,立即決定了一件事,忙向江雨舟道:


    “年輕人,你看我那義女如何?”


    江雨舟微微一愣,即道:


    “人間仙子,今世難求!”


    “你不嫌她雙目失明麽?”


    “我要重入輪迴寺,為她求取六翅銀蜂蜜!”


    “靈藥難求,更何況為時日久,縱有六翅銀蜂蜜,恐怕也難使她重見天日了!”


    “縱然她五官俱失,仍舊是人世間最美的姑娘!”


    “假如我把她嫁你,你肯答應麽?”


    江雨舟聽得一震,忙道:


    “我這副臉容哪裏配得上她!”


    醉弱老頑童冷哼一聲:


    “容貌如何,她已無法再見,我看你這全是推托之詞!”


    江雨舟遲疑半晌,突然雙目一睜道:


    “既然老人家不棄,我……”


    “你怎麽樣?”


    “我答應永遠愛她,至死不渝!”


    說完立即拜了下去。


    醉鄉老頑童哈哈大笑,一把將江雨舟拉起,大叫一聲:


    “孩子,快來吧!”


    身形一轉,拖著江雨舟,直向左側山穀中躍下。


    穀下之霧飄飄,深不見底,嚇得江雨舟心頭一凜。


    江雨舟被醉鄉老頑童拉下深穀驚愕中猛一提氣,突覺雙足業已落地。


    原來這座山穀初看白雲繚繞,深不可測,但實在說來卻並不太深,雙足落實後老頑童扯著他一陣疾跑,約有盞茶時分來到穀底一座峭壁下,突然身形一停高聲大叫道:


    “矮鬼!你把我女兒藏到哪裏去了,快點兒送出來!”


    峭壁上虯鬆交錯,野草怒茁,本來是一片靜寂,但醉鄉老頑童話音剛落,突聞峭壁半腰傳來一聲大笑:


    “是誰竟找到鎖雲嶺來了,難道就不知我矮鬼的規定麽?”


    這聲音雖然不高,但卻宛如金石,嗡嗡震耳。


    江雨舟真不相信這聲音是出自高原矮叟之口,心下一怔,醉鄉老頑童已應聲大喝道:


    “矮鬼,我就是衝你那臭規矩來的,你今天要傷著我女兒一根頭發,我不活劈了你才怪!”


    話音一落,山崖雜樹間狂笑突起:


    “啊!原來是你這醉鬼來了,當年賭棋較酒我兩各勝一局,不想輪到比試武功之時,你竟一躲就是三年,今日突然出現,大約是練成什麽絕學了吧?”


    一條人影,如同星丸跳擲,由峭壁閃電奔雷般疾馳而下,刹那間到達穀底。此時天色漸高,雲霧已淡,江雨舟一眼之下,已看出正是昨夜劫走苓苓的高原矮叟。


    高原矮叟此時也見到了江雨舟,神情一愣,驀地冷笑一聲:


    “哼,我說你三年來藏頭露尾,為什麽今天竟敢闖上我鎖雲嶺來,哈,原來是仗著鳳笛傳人的聲勢啊!”


    醉鄉老頑童哈哈大笑:


    “矮鬼,你說誰是風笛傳人?”


    “醉鬼,你還想瞞我麽?這小鬼身藏般若風笛,不是那禿驢的傳人是誰?”


    江雨舟一聞此言,頓時冷笑一聲:


    “不錯,我就是風笛傳人,你打算怎樣?”


    高原矮叟哈哈大笑:


    “二十年前,老和尚以三十四招引風笛勝我十三式迴天手……”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心裏不服麽?”


    “哼,有這麽一點兒!”


    “不服又該如何?”


    “既然老和尚不肯出麵,那就隻有請你代表令師與老朽比試比試,看看我迴天十三手是否真敵不過你般若風笛引風三十四招?”


    醉鄉老頑童知道高原矮叟十三式迴天手詭奧無比,江雨舟縱然真得風笛絕學,但終究年歲尚輕,絕非其敵,因此未等江雨舟開口,立即插言道:


    “矮鬼,咱們當年講好棋酒武三局定輸贏,如今三局中棋酒兩局均已試過,現在輪到較量武功,你若想借口推托那可不成!”


    他存心搶在江雨舟之前出手,是以話音一落,立即右拳猛揮,直向高原矮叟擊了過去。


    他功力雄渾無比,掌勢擊出,劃起唿唿勁風。高原矮叟陡地身形一閃,反手疾撩,詭奧無比地連攻三招,巧妙絕倫,把對方來拳一下化去。+


    這兩人功力全都絕高,醉鄉老頑童以功力深厚見長,高原矮叟則身形飄忽,步法快捷,平心而論,隻能說是半斤八兩功力悉敵。


    這情形看在江雨舟眼中,不由心頭大動,暗忖:


    剛剛醉鄉老頑童要我服那六翅銀蜂蜜時,曾說他絕難力敵高原矮叟的十三式迴天手,可是此時看來……


    嗯!一定是老人家怕我不肯服用,這才故意如此說法,他不惜把


    三年苦求而得的靈藥拱手送我,我江雨舟豈能坐視不管?


    思量中驀地冷哼一聲,雙掌一分,猛向場中撲去。


    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業已連拚九招,正在雙方驚愕之中,突見江雨舟飛身撲到,不約而同地招式一撤,各各退後三步。


    高原矮叟身形一穩,立即揚聲大笑道:


    “醉鬼,你們兩個一齊上吧!”


    江雨舟冷哼一聲:,


    “矮鬼,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高原矮叟一聞江雨舟語帶譏諷,頓時兩眼一瞪道:


    “好狂的小子,當年老和尚也沒有對我如此放肆,你有多大氣候,竟敢不把老夫放在眼下?”


    他似乎怒火燒心業已無法忍受,單掌陡地一揚,飄飄搖搖,徑向江雨舟胸前拍下。


    醉鄉老頑童驚唿一聲:


    “年輕人,當心了!矮鬼這招‘隻手迴天’……”


    他如此為江雨舟擔心,實在有點兒多餘,就在他話音未落之際,江雨舟陡地身形一旋,雙臂疾抖,兩掌倒拖,猛向來掌截去。


    這一招鳳笛奇學,委實淩厲狠猛,高原矮叟看得心頭一凜,陡地身形一縮,向後疾退五步。


    醉鄉老頑童看在眼裏,寬心頓放,不禁嗬嗬大笑道:


    “矮鬼,這一招‘青鳥撩雲’使得地道吧!”


    高原矮叟臉色連變,終於冷哼一聲:


    “哼!三十四招引鳳笛,這起首一式練得再純又有何用?”


    江雨舟冷笑一聲:


    “那你就看看有用的如何?”


    身形一挫,快如電射星飛,倏忽之間,連展三招奇學。


    這三招俱是般若鳳笛上的絕招,在淩厲迫人的勁風之中,隱含令人難測的變化。


    醉鄉老頑童看得高興已極,大笑不絕。


    高原矮叟到底不愧雄視邊陲的好手,心中雖驚,手下可不敢絲毫大意:招式一變,已讓那稱譽江湖的迴天手盡情施展,掌影縱橫,指顧間也還攻三招。


    高原矮叟一向就以招式詭奧見稱武林,此時碰上江雨舟的鳳笛奇招,也是怪異難測,但聞勁氣罡風迴肇激蕩,四掌未接,業已連換九招。


    九招之後,雙方同時攻出一招詭奇絕怪的招式,同時心頭一凜,不約而同地飛身退後八尺。


    場中空氣一靜,四目互視,蓄勁待機。


    江雨舟覺出,高原矮叟功力之深,較之終南王五先生。少林了塵大師似乎還要高出一籌。


    高原矮叟也是驚愕莫名,覺得眼前這少年乃是平生勁敵,招式之奇.似乎不在當年風笛主人之下。


    醉鄉老頑童在兩人默默相對之際,突又雙眉一揚,哈哈大笑道:


    “矮鬼,鳳笛奇招果真不敵你迴天手麽?”


    高原矮叟輕哼一聲:


    “這小鬼雖有青出於藍之勢,但認真說來,也隻有鴻鵠乘風、紫燕淩波兩招,較老夫迴天手……”


    “如何?”


    “哼!你認為這小鬼勝得了我?”


    “哈,你自己心裏有數!”


    高原矮叟哪肯心服,聞言狂吼一聲,驀地側身而進,猶如狂風驟雨一般,但見萬千掌影一齊指向江雨舟下盤。


    江雨舟見狀長嘯一聲,驀地飛身而起,指掌拳交互攻出,身形尚未落地,業已連攻五招。


    高原矮叟此時所展之武功,固然是迴天手最最淩厲的幾招,江雨舟還擊的手法,更是般若鳳笛上無上絕學。


    正在二人各出奇招,同感震駭之際,突聞山崖之間傳來一聲嬌


    唿:


    “下麵誰在打架啊!”


    這聲音入耳,就知是那純真的苓苓。醉鄉老頑童一抬頭,高原矮叟與江雨舟也同時停下手來,六目齊揚,隻見峭壁上幾株杆幹枝飛的虯鬆之間,站著一條嬌俏人影,正自蓮步淩虛,款款欲下呢!


    在場三人,誰都知道苓苓是有目實盲的睜眼瞎子,見狀不約而同地驚唿一聲:


    “苓苓,你快別動!”


    醉鄉老頑童在先,江雨舟、高原矮叟居後,月色下三條人影如同驚鴻倒射,由峭壁底部疾升而上。


    三人之中,醉鄉老頑童起步在先,高原矮叟輕功一道,在武林中又是別樹一幟,迥異群倫,瞬息之間,江雨舟業已落到後方。


    高原矮叟就要趕上醉鄉老頑童,他心中一急,突然引吭長嘯,飄身而起,但見兩臂倒掄,如同大雁飛翔,快似流矢掠空,由高原矮叟與醉鄉老頑童頭頂閃電掠過。


    這種曠絕古今的身法,不但驚世駭俗,就連這兩位見聞博雜的武林怪傑,也不禁心頭一怔,驚愕莫名地停下身來。


    高原矮叟目注江雨舟越崖疾上,突然搖頭歎息一聲:


    “想不到白駒過隙身法,竟有如此之快,看來當年老和尚實在手下留情了!”


    他說的老和尚,當然就是二十年前的鳳笛主人了,不過江雨舟這些武功、身法,俱是鳳笛上潛移默化而來,根本就不知道風笛主人與高原矮叟比武之事,甚至連白駒過隙身法也是第一次聽到。


    他閃電般撲到苓苓姑娘身邊,又驚又喜道:


    “苓苓,那矮鬼沒有怎樣你麽?”


    苓苓似乎大出意外,神情一怔,嬌笑道:


    “啊!江哥哥,是你麽?你好了?”


    江雨舟見她答非所問,但言語間流露出對自己的關切,不由感激萬分道:


    “謝謝你,苓苓,我好了。那矮鬼沒欺侮你麽?”


    苓苓顯得一臉愕然道:


    “矮鬼?是誰啊?你是說我師父麽?”


    “不,不是你師父,他是昨晚將你擄來此地的矮老頭!”


    “嘻,那就是我師父嘛!”


    江雨舟聽得一怔,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業已跟蹤而至,隻聽醉鄉老頑童陡然腳步一刹喝道:


    “矮鬼,你真把這丫頭收在門下了麽?”


    高原矮叟冷哼一聲:


    “你能收她作女兒,難道我就不能收她為徒兒?”


    “哈哈,誰說不能?我醉鬼雖已傳了她無上內功心法,替她紮下了練武根基,但卻自知一套太白拳,施展出來如同瘋魔,女兒家實在不宜學,今天你矮鬼肯把視如性命的迴天手傳她,不是求之不得麽?”


    “我收你女兒為徒,你是答應了!”


    “答應,答應,哪有不答應之理,隻是你這作師父的既然收下徒兒,卻怎地硬要和徒婿拚個你死我活呢?”


    高原矮叟聽得一震:


    “醉鬼,你什麽時候把女兒許給風笛傳人了?”


    醉鄉老頑童神秘一笑:


    “就在你收徒之際,難道你心裏不服麽?”


    高原矮叟歎息一聲:


    “既然是一家人,我矮子還假充什麽麵子,說真的,我一向不肯服人,二十年前雖然輸給鳳笛主人一招,仍覺得是一時疏忽,誰知先前與少俠較量之後,才知鳳笛主人當年業已手下留情,不說我不是鳳笛主人敵手,就是他這位傳人,我也無法勝他。”


    醉鄉老頑童昕著哈哈大笑道:


    “矮鬼,你又錯了,這位江少俠根本就不是鳳笛傳人!”


    高原矮叟又是一驚,醉鄉頑童見狀沉聲說道:


    “矮鬼,你不信麽?說起江少俠的身世……嗯,矮鬼,難道你就不知我無酒不談心麽?”


    高原矮叟聞言哈哈一笑,立即把三人引進鬆後一座石洞之中。


    莫小看這座石洞,裏麵真是寬敞宏偉,充滿了寶氣珠光。


    落座用酒之後,江雨舟把自己身世略述一遍,建才鄭重其事地說道:


    “前輩久居此地,可知十六年前群賊夜襲海天山莊之際,輪迴寺中的班達喇嘛可曾參與其事麽?”


    高原矮叟沉吟半晌,答道:“群賊夜襲海天山莊之時,班達喇嘛曾派人來此邀請老朽對弈!”


    “前輩去了沒有!”


    “老朽不但去了,並且還在輪迴寺中一連盤恆三日!”


    “哼,縱然班達喇嘛沒有參與其事,我也要去輪迴寺走上一趟!”


    醉鄉老頑童聽得一怔道:


    “班達喇嘛,武功深不可測,你去作甚!”


    江雨舟豪氣淩雲,沉聲說道:


    “我要向班達喇嘛索取六翅銀蜂蜜,為苓苓療治失明的雙目!”


    眾人聽得一驚,苓苓更是連聲喚道:


    “江哥哥,你千萬不要去,義父說班達喇嘛的六翅銀蜂蜜要有龍符才肯換呢!”


    江雨舟聞言,知道自己所服之物,定是醉鄉老頑童用那塊自武當石牢中所得的龍符交換而來,也就是說自己能夠死裏逃生,乃是醉鄉老頑童三年牢獄生涯換來的。


    思量至此,頓時心中既感動且慚愧道:


    “老人家對江雨舟恩同再造,我如不能取得六翅銀蜂蜜,使苓妹盲目複明,尚有何顏立身天地之間?’’


    話一落,也不待醉鄉老頑童迴答,立即翻身奔了出去。他身形之快,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等到醉鄉老頑童跟蹤而出,他已消失在莽莽群山之中。


    醉鄉老頑童恐他有失,於是要高原矮叟照顧苓苓,也匆匆隨後趕去。


    陽光像一片黃金,灑在渺無邊際的草原上。


    江雨舟不知輪迴寺究竟在何處,奔馳了兩個時辰,終於躊躇地停了下來,前麵是高山,後麵是草原,輪迴寺呢?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身後馳來兩條人影,這兩個身臨切近,江雨舟冷笑一聲,陡然欺身攔了過去。


    你說這兩人是什麽打扮?原來這兩人俱都身著大紅袈裟,足蹬牛皮高靴,一見之下,就知是藏邊紅教喇嘛。


    江雨舟欺身而出,兩名大喇嘛同時一怔,陡地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向江雨舟掃視一眼,立即大聲喝道:


    “你這小鬼攔住佛爺作甚?”


    這兩名域外喇嘛,一口漢話居然流暢異常。


    江雨舟聽在耳中,頓時冷笑一聲:


    “你們是輪迴寺裏的麽?”


    兩名喇嘛齊聲怒喝:


    “該死的畜生,既知佛爺是輪迴寺裏的怎麽還不閃開!”


    江雨舟那副俊秀的麵具,自從昨日取下之後,至今還未戴上,聞言雙眉一豎,麵上兩道疤痕亂跳,寒聲說道:


    “告訴我,輪迴寺在哪裏?”


    為首那名喇嘛嘿嘿冷笑一聲:


    “瞎眼小狗,竟連輪迴寺也不知道,你看那邊山腳下不是麽?”


    江雨舟抬眼望去,果然數裏外高峰之下,一片金壁輝煌的廟宇,當下冷笑一聲:’


    “論你言行,就該處死,看在指路的情份,姑且從輕發落,各斷一手吧!”


    話音一落,兩名喇嘛同時厲吼道:


    “不睜眼的小狗,你給我躺下!”


    話出掌出,兩人同時怪奧絕倫地攻出一招。


    這兩名喇嘛橫行高原,哪知江雨舟的厲害,招式攻出,但覺眼前人影一閃,頓時“哢”地一聲,攻出的兩手已被江雨舟齊腕砍折。


    江雨舟掌傷兩名喇嘛,隻覺壓抑在心頭的那股恨火,多日來才得充分發泄,心中痛快無比,就在連聲厲號中狂笑一聲,直向輪迴寺奔去。


    輪迴寺廟宇巍峨,白牆金瓦,迎著金色的陽光閃閃生輝。門前豎著一雙高插雲表的旗杆,杆上三丈來長的金幡,迎風招展,獵獵作響。


    江雨舟來至廟外,雙目向四下一掃,立即沿著廟外石級大步而去。


    石級盡頭,廟門兩邊站著四名又高又大的喇嘛,這四名喇嘛,對大步而來的江雨舟就如未見一般。


    江雨舟未至四人五步之內,四人依然一言不發,江雨舟再也忍不住心頭之火,腳步一停,沉聲冷笑道:


    “你們幾個全是死人麽?”


    這四名喇嘛似乎不懂江雨舟之言,略一遲疑,突然同時輕哼一聲,四掌擊出,猛向江雨舟抓來。


    這四人掌勢攻出之際,就像事先商量好了似的,上下左右,各取一方。


    江雨舟見狀大怒,陡然雙掌一分,用了八成以上的真力,猛地橫掄了過去,隻聽轟轟連響,四名喇嘛同被震出五步,江雨舟不屑的冷哼一聲,由廟門中一閃而入。


    江雨舟身入輪迴寺突聞“當”地一下鍾鳴,知道寺中人業已發現自己,當下冷笑一聲道:


    “班達禿驢,你再不出來,我就要打進去了!”


    話音一落,突聞耳畔傳來一聲冷哼:


    “不想活你就試試!”


    江雨舟聞聲大怒,長笑一聲,突然猛上兩步,掌勢一揮,直向置在當門那座石鼎擊去。


    “轟”!一聲震耳欲聾的巨聲,把那隻重量逾千斤的石鼎一下掃開,如同隕星飛墜,把大殿中一座巨佛擊得粉碎。


    江雨舟似乎怒氣未消,正待二次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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