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鬆花釣叟輕歎一聲,沉聲說道:


    “舟兒,你可知道那海天劍聖之子,就是……”


    十年六年謎底,眼看刹那間就可揭穿。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唿。


    這一聲驚唿入耳,江雨舟頓時心頭一凜,猛迴身,隻見三條人影,挾著苓苓姑娘,如同電射星飛疾馳而去。


    不說江雨舟曾經答應過九州閻羅,要好好地照顧苓苓姑娘,就憑這幾日殷勤相待,他也不能對這小妮子置之不顧啊!


    是以他一見此情,頓時大喝一聲,急起直追。


    鬆花釣叟見狀,當然明白這女娃娃與侄兒大有關係,就在江雨舟起步之時,便也接踵而起。


    這一般江湖人物,俱都有為而來,在沒有達到欲望之時,怎能容他輕易離去,但聞連聲鬆大喝,紅毛矮鬼率先而上。


    鬆花釣叟之功力,與紅毛矮鬼原在伯仲之間,取勝不易,走卻不難,杆絲一掄,把紅毛矮鬼迫退三步,就勢一閃,如飛而去。


    落日西沉,群山間升起一層薄霧……


    江雨舟先還聽叔叔與紅毛矮鬼喝叫之聲,及至藍天星起,鉤月初露,就隻能見到前麵奔跑的人影,身後已聽不到半點兒人聲了!


    雖然他有很多話要問鬆花釣叟,可是他卻不敢停下腳來,因為眼前之人,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稍一遲延,就將無法追及。


    三本穀數日逗留,江雨舟已把般若鳳笛上武功全部參透,這三十


    四招絕學,合共一百式,進退拒守間瞬息萬變,就是身法也奇快無倫,如此緊迫不舍,約莫半個更次過去,已把前麵三人追得首尾相連。


    疏星淡月之下,江雨舟發出一聲冷笑:


    “前麵跑的,還不給我停下來麽?”


    隨著這一聲斷喝,果然人影一停,傳來哈哈冷笑道:


    “冷血人,你這下上當了吧!”


    江雨舟心頭一驚,隻見前遇三條人影已剩其二,另外一人影與苓苓姑娘已不知去向。


    他見狀雙眉一揚,沉聲笑道:


    “你們是誰?”


    兩條人影猛一轉身,但聞衣袂淩風,臘臘作響,江雨舟凝神一看,頓時心頭一震。


    原來這兩個人都是身高六尺上下,身著白緞緊身,外裹青衣披風,麵罩薄紗,僅露灼灼雙目,尤其是披風一合之間,隱約看見胸前各繡一隻栩栩如生的蜘蛛。


    不用說,這兩人全是蜘蛛宮的使者。


    江雨舟雙肩一場,沉聲冷笑道:


    “哼,想不到又是蜘蛛官的奴才,我江雨舟與你蜘蛛宮無怨無仇,為何向那無辜少女下手?”


    靠左一名蜘蛛使者哈哈大笑道:


    “冷血人,閑話少說,隻要你肯歸順蜘蛛宮,保管把那姑娘毫發不傷地雙手奉還,否則,哼……”


    “那姑娘現在哪裏?”


    “那姑娘嗎?哈!已由我那同伴親自護送前往蜘蛛宮,不過你放心,蜘蛛宮裏門規森嚴,沒有蜘蛛宮主人之命,管保沒人敢碰她一指就是!”


    “照你來說,那姑娘一命不是完全操在你蜘蛛宮主人之手了麽?”


    “哈哈,何止那姑娘,放眼九州,縱覽四海,武林之中有誰性命不是操在蜘蛛宮主人之手?”


    江雨舟聞言大怒,沉聲冷笑道:


    “我倒不相信江湖之中,竟有這種不可一世的人物!”


    “哼,不信你試試!”


    “你認為我不敢麽?”


    他傲性一發,立即欺身直進,反手一掌,就向左側那名蜘蛛使者抓去。


    那名蜘蛛使者冷笑一聲,驀地身形一閃,兜胸一掌向江雨舟攻去。


    江雨舟見狀沉哼一聲,招式倏變,五指如封似閉,直向那個手腕脈門扣去。


    蜘蛛宮使者,哪一個沒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學?但他萬萬沒有想到,江雨舟變指如此之速,並且變得如此之奇……


    心頭一凜,抽身疾退。


    饒是他見機及時,但手腕上依然被江雨舟指鋒掃中,但覺酥麻,額頭上立即沁出一層冷汗……


    江雨舟豈肯輕易饒他,見機左腳一跨,雙掌齊出,上取靈台,下逼丹田,又快雙速,又狠又辣,那名蜘蛛使者一時還手不及,不覺心頭猛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另一名蜘蛛使者突然大喝一聲,由側方拍出兩股罡風,奔騰唿嘯,直向江雨舟肋下撞到。


    江雨舟雖然一下把這蜘蛛便者迫得沒有還手之力,但卻知道完全是對手大意所致,若不是自己弄巧取勝,說不定三五十招也勝不了對方。


    此時見另一名蜘蛛使者攻到,哪裏還敢大意,當下猛跨右足,身形往後一退,但聞哧地一聲,那股淩厲絕倫的勁氣,由身前一衝而過。


    般若風笛上的武功,進退拒守間隱含無窮變化,江雨舟抽身閃退之際,可沒有忘了出掌攻敵,左掌一揚,同時拍出一股冷風。


    這名蜘蛛使者一招走空,江雨舟掌風業已攻到,隻覺胸頭一震。


    身形已被彈出三步。


    江雨舟舉掌抬腕間連傷兩名強敵,非但沒有絲毫欣慰之情,反而大愕不已,因為他深知憑兩名蜘蛛使者有如此功力,則蜘蛛宮人武功之高是可想而知了!


    那兩名蜘蛛使者一愣,江雨舟也一愣,六目相視,場中突然一靜。


    一靜之後,兩名蜘蛛使者驀地同時冷哼,道:


    “冷血人,你武力雖比我二人略高一籌,但比蜘蛛宮主人卻相差太遠,告訴你,十日之內若不能趕到蜘蛛宮,可能蜘蛛宮主人一怒之下,哼!你自己考慮吧!”


    江雨舟聽得一愕,那兩名蜘蛛使者業已縱身而去。


    江雨舟見狀大喝一聲:


    “且慢!”


    兩名蜘蛛使者霍然迴身,沉聲冷笑道:


    “冷血人,難道你真認為我倆人怕你麽?”


    “哼,怕與不怕,你自己心裏明白,我十日之內一定趕到蜘蛛宮,你可敢告訴我去蜘蛛宮之路麽?”


    “蜘蛛宮出入之路,向來不對外來講,你如要去,向西行三十裏,自然有人指點於你!”


    “好,看在你今日指點之情,我饒你兩個一次,去吧!”


    兩名蜘蛛使者應聲消失在夜色中,江雨舟略為沉吟,便向正西趕去。


    山路崎嶇,他心急如火,一味疾行,約略計算已經趕出三十裏,猛一抬間,卻發現趕錯了方向。那蜘蛛使者明明說向西行三十裏,但自己卻已在走出三十裏之後,便即轉向了西南。


    他冷哼一聲,正相改向正北,但突然之間,鼻中嗅到一陣奇異的氣息。


    他略一遲疑,就向那氣味飄來的方向奔去。


    行約數十丈,那股奇異的氣息愈來愈濃,初一入鼻,仿佛檀香的味道,但你細辨別,卻又感到一種辛辣的氣息。


    他驚愕中快步急行,不覺來到一座山穀之中,等到向山穀仔細一


    瞧,頓時心頭一愣。


    原來這山穀寬廣不過數十丈,雖然四麵雜樹撐天,但穀內卻是寸草不生,山穀正中有個口徑一丈方圓的巨洞,洞外放著一座石鼎,鼎邊坐著一名黃衣老人。星月光輝下,但見鼎中香煙繚繞,嫋嫋上升。


    夜風如縷,鼎中火光熊熊,老人不時向鼎中拋灑一種淡紅色的粉末,每灑一次,便見煙霧噴濃,氣味更熾,而那老人卻在煙霧最濃之際,運用本身真力,把那粉紅色的煙霧逼人巨洞之中。


    周而複始,循環不絕,轉眼四更已過,那老人不禁麵現焦急之色。


    江雨舟注視良久,始終不明這老人用意何在,正想現身詢問之際,突聞洞中傳來一陣牛吼。


    他心頭一愕,便見那老人突然麵現喜色,又複向石鼎中灑下一把粉紅色的藥末,等到這一把藥末化成煙霧被逼入洞中之後,牛吼之聲益急。


    如此一連三次,洞中突然綠光一閃,那老人立即振臂而起,反手摘下一支竹劍。


    江雨舟見狀更加不解,暗忖:


    看這情形洞中分明藏有怪物,這老人既已存心除它,怎不找一柄利劍來?


    那老人見狀左手一揚,似乎向口中放進一粒解毒之藥。


    老人錯步欺身,竹劍嘶的一聲,直向怪物迎頭刺去。


    又是一聲牛吼,怪物橫飛八尺,老人猛一欺身,已把那口土洞堵住。


    空穀中火光熊熊,江雨舟已把那怪物瞧清,隻見此物形如蜥蜴,但卻生著一條牛尾,身長五尺,尾巴倒有七尺,此時見老人堵住歸路,頓時鳴嗚怪叫中綠霧連噴。


    老人似乎甚懼那怪物噴出的綠霧,見狀左手連揮,立即把那團綠霧震散。


    綠霧一散,江雨舟又複看出奇處,隻見這怪物背上一排七種碗盞大的眼睛,發出七粒顏色不同的光華,灼灼閃動,獰惡無比。


    此時老人猛一長身,竹劍幻出七朵劍花,分取怪物背上七隻眼睛。別看一支竹劍,但招式淩厲倒也不可小視。怪物一下不防,那隻綠芒閃閃的眼睛,已被老人竹劍刺穿,但聞厲吼一聲,身形陡地彈起,那條牛尾直向老人掃去。


    砰地一聲,竹劍與怪物的尾巴碰個正著,老人腳步踉蹌連退五步,那一支竹劍差點兒脫手飛去。


    五更已過,天邊透出一片晨暉。


    經過了數百招的搏鬥,怪物背上七目已去六,但老人卻也累出了滿身大汗,此時鼎中火勢將熄,怪物反而兇威更甚。


    但聞一聲刺耳厲吼,怪物突然飛身而起,一條如同鐵鑄般的牛尾,徑向老人攔腰擊倒,勁氣霍霍,無與倫比。


    老人見狀大駭,匆忙中掄劍疾劈。


    但他此時已成強弩之末,哪經得起怪物之拚命一擊,但聞“唿”的一聲,竹劍業已脫手飛去。


    怪物已把老人恨透,牛吼一聲,突然巨吻開合,兩隻利爪舞動,齊向老人胸頭抓來。


    老人再想閃躲,哪裏還能來得及,頓時心驚膽顫嚇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江雨舟突然飛身而起,掌舞笛動,齊向怪物攻到。


    冷殘子把那粒靈台金粟滲以八煞兇魄,浸以極地靈精,常人服了確會血冷如冰,人性全失,但江雨舟稟性遠異常人,再加上胸前自幼佩戴的玉符,也是人間奇寶,是以生理上雖受八魄金粟的影響變化甚大,但在心性上卻並不如江湖傳聞之甚,此時一見老人危險,那一腔見義勇為的豪氣因此立即爆發。


    他出手就是般若鳳笛上的奇招,怪物如何能擋,隻聽牛吼一聲,僅餘的一目已被鳳笛戳穿,身形一震,被江雨舟帶風掃出三丈,“啪”


    的一聲摔得死了過去。


    老人神情一怔,目注江雨舟滿是驚愕之色,半晌這才輕籲一聲


    道:


    “少俠請稍待,讓老夫取出這七星蜥蜴苦膽之後,再謝少俠救命之恩吧!”


    江雨舟哪要他謝什麽救命之恩?不過他目睹這老人奇特行徑,卻非停下來看個究竟不可。


    等到一切完畢,早已天色大明,老人擦去了手上血跡,如釋重負般輕籲一聲道:


    “少俠救命恩深,老朽不敢言報,若有差遣,願聽驅策!”


    江雨舟聞言冷冷說道:


    “你不用謝我,我不是存心救你!”


    老人淡淡一笑:


    “有心無心,老朽這條性命總算少俠所救,少俠既不望報,則老朽……”說到這裏一頓,突然輕啊一聲道:


    “老朽這裏有件玩意,少俠或可用得著,請收下做個紀念吧!”


    說畢遞過一隻製作精巧的人皮麵具,江雨舟神情一陣遲疑,終於伸手接了過來,因為他實在厭惡自己此刻的麵容,不但難看,而且在仇蹤密布的江湖中,不啻是一塊活招牌,能有這麵具掩護,當可省去不少麻煩。


    黃衣老人等他接過了麵具,迫不及待地說道:


    “老朽蝸居人稱杏林,就在那座高峰之後,此時急事在身無暇奉陪了!”


    話聲一落,身形業已飄出八丈。江雨舟見狀急叫道:


    “老頭子,你可知道蜘蛛宮的去路麽?”


    黃衣老人霍地停下身來,滿麵驚詫道:


    “蜘蛛宮?你……嗯!老朽頗能認人,少俠雖然一身傲骨,滿麵煞氣,但俠心潛於五內,義膽深藏九腑,此去蜘蛛宮多半是尋仇而來!”到此一頓,續道:


    “不過,蜘蛛宮主人陰狠惡毒已無其匹,少俠縱然武功絕世也非其敵,莫說老朽不識路徑,縱然知道,又豈能把少俠送入龍潭虎穴之


    中!”


    話畢也不等江雨舟再問,便即如飛而去。


    朝陽初起,百鳥啁啾,江雨舟正在滿腹遲疑之際,突聞穀外傳來一陣人聲。


    江雨舟心頭一動,連忙飄身在左側山坡上掩了下來。


    他身形也不過剛剛掩好,就聽一個沉渾的聲音叫道:


    “吳兄趕快停下,這七星蜥蜴絕毒無比,黑旗令主未來之前,千萬不可涉險!”


    江雨舟雖不知黑旗令主是誰,但卻必知是這夥人的首領,並且也是為了這條七星蜥蜴而來,此時另外一個聞言沉聲冷哼道:


    “哼!黑旗令主怎樣?我要不是懼怕十六年前那人沒死,怎肯潛蹤隱跡屈屬那老鬼之下!”


    江雨舟聽得心中一動,就聞先前那人接道:


    “吳兄是說海天劍聖麽?十六年前那批江湖神秘人物夜襲海天山莊,不已把他當場格斃了麽?”


    江雨舟聞言更加凝神聽下去,果然,另外一人應聲道:


    “李兄沒有親與此事,哪知個中詳情,海天劍聖在群雄圍攻之下,連斃一十三名高手雖然身負重創,但仍阻住了群雄攻勢,掩護著鋼腸俠士慕容烈,攜其幼子突圍而去!”


    “哈哈,吳兄原來是擔心那漏網孤兒麽?那你大可放心了,聽說鋼腸俠士雖然突出重圍,把那孤兒送到了鬆花釣叟那裏,但群雄也接踵而來,鬆花釣叟江心月自忖不敵,已把海天劍聖的孤兒拱手獻出,鋼腸俠士雖有拚命之心,但因眾寡不敵,終於連同那惹禍根苗的龍符,被群雄擊下江心!”


    江雨舟對這番話業已聽過數次,便直至此時,他仍難明個中真正情形,這時另一個聲音又複沉聲說道:


    “李兄說得不錯,十六年前江湖上一直如此說法,可是……”


    這聲音顯得激動,江雨舟也凝神靜聽。隻聽那人沉吟半晌,始道:


    “你們說的撐天令可是此物麽?”


    兩人神情一震,驚唿一聲:


    “撐天令!”


    隨著這一聲驚唿,那麵目陰沉的老頭挺然後退三步。


    可是,那紅臉大漢卻在一聲驚唿聲欺進身來,江雨舟重新將撐天令納人胸前衣襟中,然後瞪目怒唱道:


    “哪一位是三陰手吳絕?”


    那滿麵陰沉的大漢突然變顏大喝道:


    “小狗,你爺爺就是!”


    話聲中單掌一揚,陡然拍出一股陰寒刺骨的冷風,猛向江雨舟卷到。


    江雨舟正想舉手還擊,突然那紅臉大漢雙手連揮,但聞轟轟兩聲,已把三陰手震退。


    江雨舟大出意外,三陰手更是滿麵驚愕道:


    “李兄,你怎……


    紅臉大漢沉聲說道:


    “此人雖然身懷撐天令,但卻並不一定就是海天劍聖的遺孤,吳兄怎可驀然出手?”


    三陰手沉聲冷笑道:


    “縱然這小狗不是海天遺孤,但他已目睹我倆真正麵目,豈能容他活在人間?”


    紅臉大漢神情一愣,忙道:


    “此人乃是我故舊門下,尚望吳兄看在李三歎薄麵放過今天!”


    “嘿嘿,既然李兄如此說法,那我就依照咱們蜘蛛宮四絕之刑,斷其口舌,廢其雙目,殘其手足,使其口不能言,眼不能見,手不能書,足不能行……”


    江雨舟見這紅臉大漢一味偏向自己,正覺驚疑不解之際,三陰手如閃電般攻來。


    紅臉大漢見狀叱喝一聲,也在指顧問攻出兩招,又把三陰手逼了迴去。


    “李三歎,難道你想背叛蜘蛛宮麽?”


    李三歎沉聲一笑道:


    “背叛蜘蛛宮你又能怎樣?”


    “嘿,難道你真不想活了!”


    “哼哼!你縱然想活,李三歎今天也不能放過你!”


    紅臉大漢李三歎話聲落處,陡然披風一摔,抽出一條軟鞭,花啦啦信手一抖,直向三陰手當胸點去。


    他招出如風,軟鞭抖得筆直,足見已用上了十足真力。


    三陰手大吼一聲,身形往起一躍,軟鞭已由足下點空,乘勢翻身出掌,兩掌齊向李三歎劈到。


    李三歎軟鞭一收,如同活蛇一般纏了過去。


    他這條軟鞭上確有獨到功夫,三陰手也是不凡,刹那間人影晃動,風濤疾卷,雙方已對拆了二十來招,兀自勝負難分。


    就在此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高挑人雲的長嘯,李三歎聞聲臉色大變,三陰手不禁哈哈大笑道:


    “李三歎,你知道誰來了麽?”


    李三歎神情一愕,頓時停下手來,目注江雨舟大聲催促道:


    “公子快走,遲就不及了!”


    三陰手身形一欺,沉聲冷笑道:


    “想走麽?先把小命留下!”


    江雨舟麵寒似冰,驀地爆出一陣狂笑:


    “想不到海天冤仇錄中,還有你這漏網小魚,你不讓我走麽!哈哈,是再好不過了!”


    江雨舟此時已知自己十有八九就是十六年前的海天遺孤,哪還能容這當年毀家的仇人逍遙法外,話音一落,陡然左足向前一跨,十指齊出,奇詭絕倫地襲向三陰手吳絕。


    三陰手雖見他出招離奇,但目睹他年歲如此之輕,哪會把他看在心上,冷哼一聲,雙掌閃電推出。


    這老鬼目睹江雨舟手中撐天令,早已生下斬草除根之心,雙掌推出,無形中已加足十成真力,那紅臉大漢李三歎,見狀頓時嚇得心頭狂跳。


    可是,就在他心驚神駭之際,驀見人影一閃,三陰手突然爆出一聲慘號,踉蹌躥出十來步,哇地噴出一口熱血,立即倒地而亡。


    江雨舟出招之奇,變式之快,使得那紅臉大漢李三歎看得眼花繚亂,目迷五色,愕然半晌,這才神色倉皇地說道:


    “想不到公子尚在人間,主人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


    江雨舟知道此人對十六年前群雄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一定了然於胸,正想問個究竟,遠處長嘯之聲複起。


    李三歎一聞此聲,立即神色大變道:


    “蜘蛛宮黑旗令主已來,公子速走為上!”


    江雨舟神情一愕道:


    “不,我正要前往蜘蛛宮,找那蜘蛛宮主人,豈懼這區區黑旗令主!”


    李三歎聞言大急道:


    “蜘蛛宮主人是否與十六年前之事有關,此時誰也不知,公子何必……”


    “哼,縱然蜘蛛宮主人與當年夜襲海天山莊之事無關,我也要叫他將苓苓姑娘獻出才肯甘休!”


    話聲一落,遠方山腳下人影一閃,突然現出三個人來,李三歎見狀大駭,神色一變,軟鞭一抖,就向江雨舟卷到。


    江雨舟見狀一愣,突聞李三歎在鞭風嘶嘯中連道:


    “公子是說昨夜那白衣少女麽?”


    江雨舟見狀會意,立即還攻兩掌,微微點首道:


    “不錯,她在哪裏?”


    李三歎招式一變,唰唰唰又是一連三招,一麵猛攻,一麵輕聲道:


    “那女娃娃已被醉鄉老頑童救走,你放心吧!”


    他話音落處,山腳邊那三條人影業已愈來愈近,李三歎一麵連使


    眼色,一麵大喝道:


    “無知小輩,你膽敢殺我蜘蛛宮使者,今天還想走麽?”


    這話無疑在點醒江雨舟要他速走,江雨舟怎會不知?當下心中一動,暗忖:


    日來所見的這班蜘蛛使者,一個個功深力厚,堪稱武林中一流高手,這黑旗令主在武功修為上,定較這些蜘蛛使者更為深厚,苓苓既已被醉鄉老頑童救走,我何必還和他們拚命呢?


    如此一想,立即狂攻兩招,哈哈大笑道;


    “我若想走,你還攔得了麽?”


    鳳笛一掄,圈起萬朵飛花,把紅臉大漢李三歎一直逼退了十多步。


    這還是江雨舟故做聲勢不想傷他,要不然李三歎在這種奇詭絕倫的招式下,哪還能逃過粉身碎骨之危。


    江雨舟此時急於脫離這是非之地,一招得手,人影暴起,蜘蛛宮裏的黑旗令主猶在數丈外,哪裏攔截得及,目注江雨舟快如流星,瞬息消逝於山巒之間。


    江雨舟信足奔馳,耳聞身後人身已渺,齊上心來。


    海天冤仇錄中那一群毀家仇人,此時潛藏三山九潭五湖四海之中,自己必須要慢慢刺探,才能討迴十六年前那筆血債!


    自己既是海天遺孤,則叔叔鬆花釣叟當年獻給賊黨的孤兒是誰?這事非找叔叔問明不可!


    還有,那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是否就是當年被賊黨打人江底的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呢?


    往事,像一團亂麻,使他心煩意亂不知如何下手。


    突然,在他凝神靜思中聽到一陣腳步聲,這聲音就在背後。


    多日來的磨練,使他體會了江湖中的險詐,他直覺地認為身後這人,一定不懷好意!


    他在心中冷笑一聲,驀從地裏翻身出掌,如同蒼鷹搏兔般閃電抓來!


    他招式一出,頓覺黃影一閃,有人驚唿一聲:


    “少俠,是我!”


    這驚惶的聲音聽來非常熟悉,他頓時認出背後這人,正是昨夜山穀中所見,計擒七星蜥蜴的黃衣老人!


    可是,這一招電閃星飛,他雖想收手業已無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那老人左掌一圈,右手疾推,攻出一招奇詭絕倫的武學,頓時把江雨舟攻勢化去。


    那老人就勢退出三步,臉上冷汗淋淋,心頭狂跳不已!


    江雨舟此時也感大惑不解,雙目緊盯著黃衣老人,略一遲疑,突然欺身而上,厲聲大喝道:


    “你這招‘鬥牛龍光’是何處學來?快說!”


    原來先前老人展出的這招絕學,正是他在古墓中學過的那招“鬥牛龍光”,江雨舟乍見之下,你說他怎會不驚,怎會不疑?


    可是,那老人一見江雨舟劈頭就問此事,不由也是一愣,囁嚅半天,也未說出端倪。


    江雨舟嘿嘿一聲冷笑,上步欺身,亮腕出掌閃電般向老人脈門抓去。


    老人驚愕之中,不防他再次出手,心頭一凜,左手脈門已被江雨舟扣住,隻覺手下一緊,江雨舟那森冷的聲音又複傳來!


    “你說是不說?”


    黃衣老人被江雨舟用力一逼,手臂酸痛不說,更難過的是一縷奇寒,直人心脾,心頭一凜,再向江雨舟仔細一瞧,頓時答非所問地失聲驚唿道:


    “你……你就是江湖傳言的冷血人麽?”


    江雨舟沉聲大笑道:


    “不錯,冷血人的性格你大約有過耳聞吧?今天若不實話說出,後果如何你一定猜得到!”


    他此時並未把老人所送的麵具戴上,沉聲怒笑中臉上那兩道血跡亂跳,更加顯得駭人。


    黃衣老人先是心頭一顫,但轉眼之間卻抗聲說道:


    “傳我這招絕學之人,乃是老朽一名病人,因我治好他久年瘋癱之病,故爾以這招武學相酬,老朽隻能說到此地,你若要再相逼,恕我不能相告了!”


    江雨舟聽得一怔,雙目陡射奇光,說道:


    “病人?他可是碣石山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麽?”


    黃衣老人聞言大驚,滿麵詫色道:


    “你怎知道?”


    江雨舟放下手來,哈哈大笑道:


    “我不但知道他是人間活死人,而且我更知道他就是當年沉入鬆花江底的鋼腸俠士慕容烈!”


    江雨舟全是猜測之言,不想一猜中的,隻聽那黃衣老人神色連變,終於大喝一聲:


    “你既然知道此事,那就不用生離此地了!”


    他雖然驚駭於江雨舟的那神奇武功,但此刻竟像發瘋似地雙掌猛揮疾拍,全力向江雨舟攻出三招。


    江雨舟察言觀色,已知這黃衣老人定與三叔鋼腸俠士有舊,是以才肯這般為他守秘,當下閃身一躍,避開來勢,然後飛快地亮出胸間那塊玉佩道:


    “你可識得此物麽?”


    黃衣老人正想二次攻來,但一見玉佩,頓時停身驚唿道:


    “撐天令?”


    江雨舟微微點首。老人更是滿麵驚愕!


    “你……難道就是當年鬆花釣叟獻於賊黨的海天遺孤麽?”


    “老人家說得大致不錯,不過我二叔鬆花釣叟獻於賊黨的並不是我!”


    “是誰?”


    “此事目下難明,此時還請老人家趕快帶我去見三叔鋼腸俠士一麵!”


    老人哈哈大笑道:


    “善有善報,海天有後,我杏林醫隱十六年來白替古人擔心了!少俠,隨我來吧!”


    春風拂麵,金鶯織柳,江雨舟隨著杏林醫隱,走入一片杏林花如雪,落花掩映的茅舍。


    可是,茅舍空空,竟已失去了鋼腸俠士的蹤跡,在臨窗書桌上,留下一張墨跡未幹的水雲箋,上麵寫道:


    “蒙兄身冒百險取來七星蜥蜴之膽,使小弟多年沉怨一朝而明,本待聽命小憩數日,但每一念及十六年前兄長滅門之禍,頓覺五內難安。仇蹤迷離,猶待詳察,但江心月忘恩負義殊堪痛心,小弟此次北上,誓必先取老賊之首,以祭大哥在天之靈!”


    江雨舟對自己身世此時雖還無法找到確證,但十有八九已明自己即是海天遺孤,如此三叔這十六年來,被武林人士交攻,實在全是不白之冤,萬一三叔鋼腸俠士一旦遇上,不分皂白地打了起來,無論傷著哪個,豈不都是千古恨事!


    他如此一想,頓時坐離難安,匆匆一飯之後,立即辭別杏林醫隱,就想即速登程。


    他身形剛出茅舍,突然想起杏林醫隱醫理精明,自己何不問問苓苓那雙失明的眼腈是否有救呢?


    誰知他把此事說出之後,杏林醫隱竟然連連擺首道:


    “據我所知,紅花婆子所施之毒,乃是取自雙尾金蠍,老夫雖然知道解毒之方,無奈靈藥難求,也是枉然!”


    江雨舟一聽苓苓那雙眼睛依然有藥可醫,頓時心中大喜,急急說道:


    “什麽靈藥?難道比七星蜥蜴之膽還難麽?”


    杏林醫隱略顯遲疑道:


    “要解雙尾金蠍之毒,隻有六翅銀蜂之蜜,此物雖無七星蜥蜴兇殘,但卻是有主之物,隻怕不易到手!”


    江雨舟冷傲之性立發,頓時嘿嘿冷笑道:


    “我就不信天底下還有弄不到的東西。那主人是誰?老人家說來聽聽!”


    杏林醫隱輕籲一聲:


    “提起六翅銀蜂的主人,江湖中大大有名,他就是威震邊陲輪迴寺的主持!”


    江雨舟一聞“輪迴寺”幾字,立即想起那點自己殘穴的紅衣喇嘛,不禁雙眉一揚,高聲怒笑道:


    “哈哈,輪迴寺,他如不把六翅銀蜂蜜獻上,我江雨舟非把他們趕盡殺絕不可!”


    他雖然戴著一副俊俏麵具,看不到臉上煞氣,但話聲依然是冷傲刺骨,聽得杏林醫隱心頭直打寒噤。


    落花無語,杏林寂寂,江雨舟去遠,杏林醫隱發出一聲歎息:


    “八魄移情,寒晶易血,再加上滿身重仇,一腔血恨,看來冷殘老魔屠盡天下的願望,真要實現了!”


    江雨舟像是一顆煞星,出世未久,就在偌大武林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他離開了杏林約莫一日時光,便即到達了鄂西重鎮。


    在這裏,他發現了一名可疑人物,這人麵罩黑紗,但卻氣宇軒昂,步履如風,怪的是他雖在行人眾多之處,依然不肯取下蒙麵紗巾。


    經過三日跟蹤,江雨舟得到了兩點答案:


    第一,這人是武林人物,並且身懷絕藝,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


    第二,這人在此似乎有所等待,至於等誰,此時還不得而知。


    自第三天黃昏時分,蒙麵人出鎮而去,察其眼色,似乎隱含怒火。


    江雨舟哪肯錯過這種機會,立即悄悄地隨後跟了下去。


    這人出得市區,立即放開腳步,撲奔正北而去。他步履沉穩,身軀飄動時又快又疾,衣袂淩風獵獵作響。


    江雨舟想不到此人功力如此之高,心頭暗暗驚詫,雙肩一擺,便也放開腳步趕了下去。如此行約頓飯時光,那人已到達一座山崗之上,驀地腳步一刹,閃電般轉過身來。


    江雨舟於他相跑總在三十丈左右,一見那人止步迴身,立即雙臂


    一抖,如同射星般落入一片草叢之中。


    他應變奇速,總算沒被那人看到。當下屏氣凝神,由草叢中偷眼細看,隻見那人目注來路,恰像有所等待一般。


    江雨舟想探人家底細,隻好耐下性子等待。


    眼見夕陽銜山,暮靄四合,不禁有點兒心焦,就在此時,突聞那人發出一聲冷笑。


    這一聲冷笑入耳,江雨舟就知他定有發現,輕輕地轉臉一瞧,隻見來路上風馳電掣般馳來兩騎健馬。


    馬行漸近,頓時把馬上人瞧得清清楚楚。


    領先一人,闊嘴巴,塌鼻梁,外帶一雙死魚眼,雖僅四十來歲,卻顯得老氣橫秋。


    後麵馬上,跨著個尖嘴削腮的老頭,背插一支似刀非刀的怪門兵刃,神情兇橫無比。


    兩騎馬來到山腳下,那蒙麵人突然冷笑一聲,兩掌怪異絕倫地一場,立即尖風嘶嘯,直向馬頭上湧到。


    唿唿一陣馬嘶,兩馬四蹄昂起,小老頭飄身而下,那闊嘴巴大漢卻像死豬般“叭”的一聲摔了下來。


    江雨舟心知好戲業已開始,果然,那大漢站起身形,立即揚聲怒罵道:


    “是哪一個不開眼的東西,膽敢暗算我巴東雙虎,還不乖乖地替我滾出來麽?”


    江雨舟一聞巴東雙虎幾字,剛覺心中一動,蒙麵人業已由山崗上飛掠而下,他身法快捷已極,看得江雨舟又是心中一動。


    蒙麵人站定之後,嘿嘿冷笑道:


    “巴東雙虎,這十多年來你倆可好麽?”


    闊嘴巴大漢神色一怔,小老頭陡然欺身而上,陰惻側地冷笑道:


    “閣下是哪路朋友,須知此地不是你撒野之處!”


    蒙麵人哈哈大笑道:“巴東雙虎,三大爺哪敢撒野,不過我想問你件事情,答得好,留


    你個全屍,答得不好,哼,可就莫怪我心狠手辣了!”


    巴東雙虎也是一方梟雄,哪能被人如此奚落,聞言連聲怪笑道:


    “朋友好膽氣,像你這種狂妄之人,我巴東雙虎不是第一次碰上,套你一句話,問得好,我把你一刀兩段,問得不好,哈哈,那你就嚐嚐巴東雙虎拿手好菜七刀分屍的滋昧!”


    小老頭話聲中雙眼兇光四射,話音一落,已把那柄似刀非刀的怪門兵器取到手上。


    蒙麵人雙目連轉,突然縱聲大笑道:


    “好!你聽著吧,我問你,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首謀之人是誰?”


    蒙麵人話聲一落,笑意倏斂,雙目光芒四射,直盯著巴東雙虎,似要刺人二人胸中。巴東雙虎頓時一震。


    江雨舟此時陡然醒悟,怪不得巴東雙虎幾字如此熟悉,原來全是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人,他正想縱身而出,突聞巴東雙虎齊聲說道:


    “朋友,你究竟是誰?”


    江雨舟也想見見這蒙麵人的麵目,聞言急忙真氣一沉,又把將要撲出的身形縮了迴來。


    落日餘輝,流雲四舞,蒙麵人嘿嘿冷笑道:


    “二位真不知我是誰麽?”


    小老頭冷笑一聲:


    “江湖中像你這種人物,真是車載鬥量,巴東雙虎哪裏記得許多!”


    蒙麵人嘿嘿冷笑一聲:


    “既然如此,那你就瞧瞧吧!”


    話音一落,陡然唰地一聲,快捷無比地扯下那幅蒙麵黑紗。


    江雨舟隻能瞧清那人側麵臉形,雖覺有點麵熟,但卻實在無法辨出是誰,可是巴東雙虎一見此人,卻像乍遇蜿蠍一般,驚啊一聲,反身就逃。


    蒙麵人是誰?他問十六年前夜襲海天山莊之事作甚?江雨舟心中升起了一片疑雲。


    江雨舟正對蒙麵人感到無限驚訝之際,巴東雙虎業已調轉身形,如同喪身之犬般倉皇逃去。


    可是,蒙麵人一見巴東雙虎轉身圖逃,頓時唰地一聲,重新掩上麵部黑紗,然後身形一長,閃電雷奔般攻出兩掌。


    兩掌攻出,慘號連聲,巴東雙虎同時噴出一股血箭,身形一陣搖晃,“啪”的倒下而亡。


    蒙麵人快似星火般翻轉巴東雙虎屍身,仔細一瞧,不禁神情一怔,終於沉哼一聲:


    “虛有其名的東西,便宜你了!”


    話聲落處,雙手嗖地一抖,巴東雙虎的屍身立被摔出五丈,頓時粉身碎骨,血雨四濺。


    江雨舟看得心頭大震,蒙麵人突然狂笑一聲,放足疾奔,江雨舟略一遲疑,立即隨後趕去。


    暮色蒼茫中,江雨舟到達了江邊渡口,可是蒙麵人業已登上小舟揚帆中流,轉瞬沒入浩渺煙波之中。


    三天過去了,江雨舟再沒見到那蒙麵人。


    可是,一連串發生的事情,卻使他急於找到那蒙麵人!


    第一天,他聽說蜀中雙鳥被人擊斃在江邊蘆葦之中。


    第二天,三手飛花在關帝廟前被人剖腹剜心。


    第三天,驚人的事情接踵而來,那雄踞西南的烏風鬼手金全,被人大卸八塊掛在城皇廟旗杆上。


    最令江雨舟驚奇不已的,是這這幾人均為海天冤仇錄中有名之士,他幾經思量,知道這暗施殺手的人物,一定就是日前擊斃巴東雙虎的蒙麵客!


    他心中感到一陣氣惱,他認為這人膽敢妄殺海天冤仇錄中之仇家,乃是存心於己作對,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這蒙麵客!一定要問明他與己作對的原因。


    他在城鎮裏搜索。


    夕陽西下,倦鳥歸林,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他在江邊疏林裏,重新與那神秘怪客相遇!於是,一場驚險的場麵立即展開,江雨舟像是有千仇萬恨般地攔住了那蒙麵人沉聲冷笑道:


    “蜀中雙鳥是你殺的麽?”


    蒙麵客神情一怔,立即冷哼一聲道:


    “不錯!”


    江雨舟向前緩跨兩步,雙眉倏地一揚:


    “三手飛花呢?”


    蒙麵人神情冷漠地嘿嘿一笑:


    “你想為他們伸冤麽?”


    江雨舟神情激動,怒聲大唱道:


    “如此看來,將烏風鬼手金全大分八塊之人也是你了!”


    蒙麵客哈哈大笑道:


    “難道他還不該殺麽?”


    江雨舟一聞自己苦苦搜尋的仇家,竟在數日之內被這蒙麵客一一殺死,不覺怒火上升揚眉大喝道:


    “雖然該殺,但還輪不到你來下手!”


    蒙麵客笑聲一簽,寒聲大喝道:


    “我已經下過手了,你又能怎樣?”


    江雨舟突然冷笑一聲:


    “那你就代他們償還當年舊帳吧!”


    身形一晃,陡地欺進三步,左掌反掄,右手直出,一奔蒙麵客腰肋之間,一取蒙麵客胸前三陰重穴。


    他雖然沒練過點穴之法,但般若鳳笛上的奇招,沒有一招一式不是指向人身穴道,端的是奇詭絕奧,淩厲無比。


    蒙麵客見狀一凜,陡然身形一沉,欺身、旋體、避招、出掌,一招兩式,閃拒兼備,也是勁氣排空,怪異難測。


    這兩人俱是武林罕見的怪招,一式攻出,俱感無法拆解,不由同


    時大愕。


    不過江雨舟一腔傲氣,雖然無法拆解,卻仍不顧一切地硬攻了上去。


    可是,那蒙麵客卻就不同了。他知道這一擊之下,雖可把江雨舟立斃當場,但自己卻也無法生離此地。


    於是,就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候,突然招式一撤,閃電般退出八步。


    虧得他及時抽身,總算避免了兩敗俱傷之局。


    江雨舟一招走空,也覺察到先前危機迫在眉睫,神情一愣,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江水滔滔,疏林靜寂!


    江雨舟緊盯著蒙麵人!


    一個麵罩黑紗,一個戴麵具,誰都看不到對方的廬山真麵目,但四目相接,蓄勢以待,誰也不敢搶先出手。


    突然,一聲長笑,打破了當前的緊張空氣,江雨舟倏地欺身而出,雷厲風行地連攻五招。


    這五招絕學展出之際,但見人影搖晃,指風唿嘯,如同風掃長林,枯葉萬片,天羅地網般齊向蒙麵人罩下。


    在這種淩厲的攻勢下,委實是難以招架,但,蒙麵人卻非同凡響,見狀長嘯一聲,也河海翻騰般攻出九掌。


    這九掌招招真力貫注,狂猛無倫,奧妙處較般若鳳笛上武學略遜一籌,但狠猛之處似乎猶有過之。


    轟轟轟連聲爆震,江雨舟於蒙麵客同時後退八步,雙方一怔之後,重新陷入苦思之中。


    經過這幾招力拚之後,兩人心中有數,雙方攻力恰在伯仲之間,一著失機,足以鑄下彌天之恨。


    此時夕陽西下,江水揚波,雙方正在相持不下之際,突然,左側山頭上現出一條人影。


    蒙麵人眼光與那條人影一觸,立即退後兩步,嘿嘿冷笑道:


    “年輕人,你真要和我拚個死活麽?”


    江雨丹冷哼一聲:


    “你怕麽?”


    蒙麵人突然大笑一聲:


    “我怕你不敢打賭!”


    “打賭什麽?”


    “等我與那老鬼結清當年舊帳之後,咱們約定時間,找個地方,著著實實地較量一下!”


    蒙麵人說話之間,用手一指左側山頭上的人影。


    江雨舟見狀大笑道:


    “你若死在那人手下叫我怎辦?”


    蒙麵人哈哈大笑:


    “假如真個如此,你再找那老鬼算帳好了!”


    江雨舟冷哼一聲:


    “你說得不錯,我就在此等你兩個時辰,等到月上東山之時人還不來,我就到那邊山頭找你,不過那時我要找到你,你也就不用活過三天!”


    這兩個可謂針鋒相對,話聲落處,蒙麵人已如流星一般,直向左側山頭馳去。


    霞飛日落,夜黑天低。


    江雨舟先還看到左側山頭上人影起落,而後日落星升,終於看不見半點人蹤,他枯坐無聊,不由摸出那支般若鳳笛就唇輕吹。


    他功力深厚,此時輕輕吹來,頓時傳出一陣清越之音。


    他本不解音律,信口吹來音調異常刺耳,聞之令人心煩,若與日前苓苓姑娘相較,真有南轅北轍之別。


    可是,笛音一起,江雨舟立即渾忘自我,隻覺笛上百鳥迴翔飛舞之際,隱含自然音律;展翅剔翎之間,俱是難測之音,不覺真氣一沉,吹奏間又加上三分真力。


    怪異笛聲,掀起了一陣清風,在午夜中嫋嫋飄蕩,幾乎掩蓋了那滔滔東逝的江水。


    幽暗的夜空似升起第一顆寒星,慘淡的光芒由疏林中射照在江雨舟那張毫無表情的臉上,在清秀的麵具下,看不到那兩條令人心悸的疤痕,可是,那一雙冷傲的眸子裏,卻發散出令人顫栗的寒流,就像是夜空裏的星辰,在夜色下閃閃生輝。


    笛聲愈來愈覺刺耳,到後來竟掀起了陣陣狂濤,使得群樹搖晃,木葉飄零,滿地亂石,淩空起舞。


    繼而梟啼鳥叫,百獸亂竄,大有河翻海揚之勢。


    江雨舟功力精進之速,固然令人心驚,但般若鳳笛之妙用卻也難測高深,以這種絕世奇珍,誰見了不想據為己有!


    於是,就在江雨舟專心吹奏之際,有兩條人影,在沉沉的夜色裏,如同幽靈一般向他逼了過來。


    笛聲鼓動風濤,使得這兩人前進時異常困難,就像是逆水行舟,緩慢異常;到達三丈內外之後,更見身形搖晃腳步踉蹌。


    可是,重寶當前,這兩人豈肯輕易離去?但見人影一矮,倏忽間接連幾晃,已至江雨舟五步之內。


    此時江雨舟閉目聚神,鼓氣力吹,仍如未見一般。


    這兩名偷襲的人物,見狀心頭狂喜,不約而同地左掌一揚,右手快如閃電一般,直向江雨舟手中風笛抓去。


    眼看招式落處,就將笛失人亡。


    突然,那刺耳的笛聲一變,頓時聲浪澎湃,狂濤疾卷,如同斷崖飛瀑,冰山乍解,轟隆疾卷而來。


    那暗中偷襲的兩名江湖人物,不但攻出的的招式全被笛聲逼迴,並且氣血激蕩五內如焚,心神一凜再也立足不穩,慘號一聲,如同射星般摔了出去。


    江雨舟眼看就可參透般若風笛之秘奧,突然被這兩聲慘號驚醒,神情一愣,笛聲嘎然而止。


    雙目過處,但見遍地殘枝,滿山落葉,就在那殘枝落葉之中匍伏著兩條人影;幽暗的月色裏,人影蠕動了一下,但緊接著又是一聲慘號。


    左邊那人雙足一蹬,哇地噴出一灘黑血,當即氣絕而亡;右邊那人勉強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踉蹌而去。


    江雨舟神情一怔,突然醒悟,這兩人定是被自己笛聲激起的勁氣所傷。


    可是,笛聲雖然狂猛絕倫,但這兩個匍伏之處的樹木依然完整如初,怎會……


    哼!可見先前在自己潛心吹奏之際,這兩人曾經欺進身來,而且至少接近到五步之內。


    這兩人為何要偷偷地接近自己?


    江雨舟心念及此,就知道這兩人定是想奪那支鳳笛而來,頓時冷哼一聲,霍然站起身形。


    他本想追上此人,加上一掌,但身形立起之後,突見缺月高懸,早已爬上東山,頓時想起了蒙麵人之約。


    蒙麵人為何此時還不來?難道他真已借機逃去了麽?


    江雨舟一想蒙麵人借機逃去,頓時怒火上升,冷笑中轉過身來,穿林越岩,飛馳而去。


    那人死裏逃生,不禁倒抽一口涼氣,目視江雨舟消逝於蒼涼夜色之中,那脫殼靈魂這才重新入竅。


    經過半盞茶工夫,江雨舟內力似乎又進一層,身形起落,健步如飛,轉眼登上左側山頭,正待仔細搜尋之際,突然耳畔傳來一聲冷笑:


    “你既非貪生怕死,那就存心覬覦龍符重寶了?”


    這聲音冷厲中隱含怒火,江雨舟入耳就知是出於蒙麵人之口。


    這話音一歇,另一個熟悉的聲音立即說道:


    “三弟不要誤會,當年之事,實在是因為賊黨太強!”


    江雨舟隻覺這聲音入耳驚心,尚未會過意來,就聞蒙麵人的聲音嘿嘿冷笑道:


    “嘿嘿,賊黨雖強,但若我二人聯手力拚,至少也可以多殺幾名仇家!”


    “三弟你身負重創,愚兄也恰於前一日因為釣取鬆江火鯉而真力


    耗去大半,縱然拚死一戰,頂多也隻能多殺幾名賊黨而已,到終了還不是同歸於盡麽?”


    這人聲調蒼涼,語音憂傷,江雨舟聽完之後,立即辨出正是自幼相依為命的叔叔鬆花釣叟江心月,正待縱身而出,那蒙麵人之聲又複傳來:


    “呸,虧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來,寧為玉碎,不作瓦全,你把大哥遺孤拱手獻賊,縱然多活幾年有何益?”


    江雨舟聽至此處,再把日來所見之事略加衡量,立時醒悟這蒙麵人定是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他二人所談之事,也就是十六年前那宗武林疑案,當下略一遲疑,又把剛要撲出的身形停了下來。就在此時,那蒙麵人話音一轉,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論你而行,縱然千刀萬剮,也不足報償大哥待你之情,但大哥在世之時,一向寬厚仁慈,我若過份迫你,生恐大哥泉下難安,也罷,看在當年結義之情,你自己動手吧!”


    江雨舟知道自己身世之謎,眼前即可揭開,當下身形微抬,悄悄地看了過去。


    此明月色正高,但見疏林空隙處有兩條人影,一立一坐,相距約有八步左右。滿地殘枝敗葉,碗口粗細的鬆柏折斷數十餘株,顯見出兩人曾經作過一番激戰。


    那坐在地上的人影,衣衫破敗,胸前血漬殷殷,似乎已負重傷,雖然麵目瞧不甚清,但江雨舟已可辨出正是鬆花釣叟江心月。


    至於站在對麵之人,衣衫上也染滿了血漬,此時麵紗已落,日光照射下,輪廓分明,氣豪豪邁,與潛隱古墓中的人間活死人十分相象。


    江雨舟身世之謎。


    鬆花釣叟忠奸之辨。


    這兩宗武林懸案,全待鬆江釣叟自己來作交待,江雨舟心頭怦怦亂跳,兩眼緊盯著場中,似乎大氣也不敢透!


    果然,鋼腸俠士話音一落,鬆花釣叟突然爆出一聲朗笑:


    “哈哈,三弟,愚兄雖然挨你一掌,但能有你這樣俠心義膽的兄


    弟,實在足慰此生了!”


    鋼腸俠士冷冷一笑:


    “你當日若能冒死一戰,我兄弟未嚐不可上追古人,隻可惜……


    你若再不自裁,可不要怨小弟手下無情了!”


    “三弟,難道你真把愚兄看得如此無情無義麽?”


    “小弟縱然不信,怎奈事實俱在!”


    鬆花釣叟慘然一笑:


    “三弟,你當我十六年前獻給賊黨之嬰兒,真是大哥遺孤麽?”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震!


    鋼腸俠士也愕然叱喝道:


    “難道不是麽?”


    鬆花釣叟露出一絲得意的苦笑:


    “三弟,愚兄實對你說,當年獻予賊黨之人,實是愚兄犬子……”


    江雨舟聞言隻覺轟地一聲,心頭猛震,懵懵懂懂幾疑此身是夢。


    鋼腸俠士慕容烈驚怔不已,陡地蹲下身形喝道:


    “二哥,你這話可是當真麽?”


    “愚兄豈是口是心非之人?”


    “那你怎不早說?”


    “當時強敵當前,愚兄怎敢泄露,可是你急怒攻心,不顧重傷之體,冒死力戰,終被賊黨擊下鬆花江滔滔洪流之中,十六年來,愚兄隱跡潛蹤,隻當人天永隔,卻不料今日還有重逢之時!”


    鋼腸俠士聞言,兩眶熱淚如江河倒瀉,順腮而下,終於大吼一聲,那蹲著的身形一下仆倒在鬆花釣叟的腳前,聲嘶力竭地叫道:


    “慕容烈自負肚膽照人,若與二哥相較,實如細流與江海,差一點


    兒變成個千古罪人,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見大哥的英靈?”


    鬆花釣叟淡淡一笑:


    “三弟,自己手足,何必介意?倒是……”


    鋼腸俠士未等他把話說完,突然站起身形,沉聲說道:


    “大哥血海之仇未報,小弟不敢以死相殉,此時先斷一臂,以消這


    十六年來心中對二哥不敬之罪!”


    鋼腸俠士話音一落,陡然舉起右掌,閃電般向自己左臂上斬去。


    鬆花釣叟知他心性耿直,說到必做,眼看救援無及,不禁心頭凜駭,厲聲大喝道:


    “三弟,你發瘋了!”


    可是他話聲出口,鋼腸俠士掌臂業已相接,眼看這俠膽照人的慕容烈,一條左臂就要斷送在自己手下。


    突然,身後一聲驚唿,一股剛烈無比的勁氣猛向鋼腸俠士撞來。


    鋼腸俠士慕容烈覺出來人功力極強,身形一轉,招式倏變,兩掌快如閃電,齊向來人推去。


    但聞一聲轟然巨響,鋼腸俠士被震得身形搖晃,肢下連退三步,驚愕中抬頭一看,隻見月光下站著個冷漠的少年。正是先前與己相約之人,頓時雙目一睜,連聲冷笑道:


    “你真想為死去的那幾名老賊報仇麽?”


    他認定這少年是我自己踐約而來,誰知話音一落,少年突然“嗖”


    的一聲摘下了臉上麵具,雙膝一跪悲聲說道:


    “舟兒參見二位叔叔!”


    鋼腸俠士聞言一愕;鬆花釣叟霍地站起身形,向前連行數步,微微一歎道:


    “三弟,這就是你當年舍命相救的大哥遺孤,你不認識了麽?”


    鋼腸俠士雙目閃動,滿麵驚詫道:


    “他……怎……”


    江雨舟麵上兩道血痕,顯得醜惡無比,難怪鋼腸俠士不敢相認!


    鬆花釣叟長歎一聲:


    “這全是愚兄失算,一心想重覓龍符,尋求至寶,好讓他繼承大哥英名,是以十六年來未敢輕易傳其一招武學,不想就在我返故居搜尋那失落的龍符之際,他竟……”話聲至此一頓,突然沉聲說道:


    “舟兒,你三叔當年甘冒奇險,舍死相救,趕快謝過救命之恩!”


    江雨舟尚未答言,鋼腸俠士業已沉聲說道:


    “三叔匹夫之勇,差點兒誤了大事,若非二叔以親子相救,此時哪有你的命在?趕快謝過你二叔才是!”


    ,江雨舟見這兩位叔叔義薄雲天,俱都不肯以恩惠自居,不由感激涕零道:


    “兩位叔叔對舟兒俱有天高地厚之恩,舟兒縱然粉身碎骨,也覺難償萬一,舟兒決心走遍江湖,殺盡當年毀家之仇,找尋那為我替死的兄長,然後奉養兩位叔叔以終天年!”


    鋼腸俠士歎息一聲:


    “我慕容烈百死餘生,巧入人間活死人之墓,十六年埋首苦修,終靠杏林醫隱之功,得複本來功力,隻可恨人海滄桑,往事如煙,當年那些仇家業已無法記清了。”


    江雨舟站起身形,聞言沉聲道:


    “侄兒不久之前巧遇中條雙傑,蒙他相贈一本海天冤仇錄,敢請兩位叔叔過目!”


    鋼腸俠士把那本海天冤仇錄翻閱一遍,不禁連聲唏噓道:


    “想不到他們兩個倒全是有心之人,不過當日夜襲海天山莊者為數逾百,這其中難免掛一漏萬,尤其是那幾名功力絕高的蒙麵人,不知究竟是哪路人物!”


    鬆花釣叟聞言接過海天冤仇錄,飛快地翻閱一遍,也不禁雙眉緊皺道:


    “這些人雖然都是江湖一流人物,但卻無法力抗大哥那超神入化的劍法,看來其中委實另有主謀之人!”


    鋼腸俠士雙眉一皺,沉聲說道:


    “據小弟推想,群賊夜襲海天山莊,無非是為了那塊龍符,江湖傳言,冷殘老魔把那方龍符截為四段,分送紅塵四絕,看來……”


    “三弟說得不錯,抱殘守缺誰肯甘心,這主謀之人定是紅塵四絕之一!”


    “哼!蒼穹書賢被焚在前,大哥遭難於後,看來那主謀之人若非南王,就是北霸。”


    “愚兄混跡韋家,十年刺探,不得線索,似乎北霸成份甚小,南王嫌疑較大!”


    “武林之中,能與大哥一較高低者,除去紅塵四絕之外,還有西域輪迴寺的班達喇嘛,也不可忽略了他!”


    江雨舟聽得目迷神馳,半晌之後,才聞鬆花釣叟長歎一聲道:


    “今日重逢,本當小聚數日,怎奈重仇未雪,寢食難安,由此時起,三弟即往南荒刺探南王行蹤,賢侄可赴西域輪迴寺密查,老朽重赴鬆花江畔,設法取迴那沉入江心的龍符,順便查訪北霸動靜!”


    鋼腸俠士輕應一聲:


    “二哥說得極是,小弟這就先走一步!”


    他說走即走,話音一落,人影電射而去,倏忽之間已至八丈開外。


    鬆花釣叟遙唿一聲:


    “此去旨在暗查,若非萬不得已,慎忽顯露本來麵目,三月之後在此重聚,千萬不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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