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誌豪急急搖手,道:“姑娘別叫,我不是壞人。”


    那少女餘悸猶存,道:“你是什麽人?”


    “我叫田誌豪。”


    “你來幹什麽?”


    “救我的師妹,及你們所有的姑娘。”


    二人這一對話,頓時,驚醒房內五個少女,都爬起來走到窗前,個個嬌容憔悴,披頭散發,衣衫不整,十分狼狽。


    剛才驚叫的少女道:“你為什麽要救我們?你怎麽救我們?”


    誌豪本打算隻救他師妹,是因怕她們再叫,順口而說的,不期這一迴,竟問得誌豪愣在窗下,不知所答。


    半晌,才道:“噢!你們是否受人汙辱?”


    “沒有,可是,不準我們離此一步。”


    “什麽人不準你們離開?”


    “華清寺的和尚。”


    “你們是否見過穀主?”


    “穀主?”


    “就是發信人。”


    “沒有。”


    “啊!這就怪了,他要那麽多姑娘幹嗎?”


    頓了頓,繼道:“你們入穀有多久了?”


    五個少女搶著迴答:“我有兩個月了。”


    “我入穀到今,已兩個月零五天了。”


    “我剛滿一個月!”


    “……”


    這事真是令人猜測不透,她們入穀,已兩個多月了,竟連穀主的麵都未見過,看來,並非用來采陰補陽,也非作樂,但,用之作甚呢?


    他向五個少女各打量了一眼,見五人都長得不甚好看,暗道:“大概那魔頭是嫌她們不美?可是,如用之補陽,美醜又何差別呢。……唔!一定是用之作樂了,讓我再往那兩個房間看看。”


    念落,道:“你們稍等一下,我過那邊看看去。”轉身欲走。


    五個少女急道:“相公,你……”


    “你們別叫,我一會就來。”躍至正麵的僧房。


    此房,隻有三個少女,容態也十分憔悴狼狽。


    她們大概已經知道誌豪來意,見誌豪躍來,一點不感驚慌。


    誌豪一到,即同時湧到窗前,齊聲道:“相公,你是來救我們的麽?”


    誌豪見此房隻有三人,並沒有他師妹,心中十分焦急,道:“這裏就你們三人?”


    三女齊道:“就我們三人,請快救我們出去。”


    誌豪不見他師妹,無心多問其他,道:“稍等一下!”即躍往右邊僧房。


    右邊僧房的少女也早已起來,並已枯站在窗前,等待誌豪救她們出囚。


    誌豪一到,就急問道:“這裏有沒有一個王麗君?”


    一個長得頗美的少女道:“我們這個房間沒有王麗君。”


    “啊?”誌豪聞言,更加焦急,更加驚訝了,道:“你們有幾個人被囚在此?”


    “四個,我是最後一個來的,才五天。”


    “王麗君是昨天才被乾坤幫送來這裏……”


    “我也是被乾坤幫送來的。”


    “你是何派弟子?”


    “我沒有門派,也未投師。”


    “你懂不懂武功?”


    “隻懂一點,是我娘教我的。”


    “啊!乾坤幫真……”


    另一少女不待誌豪把話說完,急道:“我是被茅山教捉來的,相公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否則,我師父會急死的。”


    誌豪向那少女看去,不覺一愕,道:“你幾歲?”


    “我才十三歲。”


    “十三歲不合條件,茅山教……”


    “他們硬說我十六歲,那些和尚也就相信了。”


    “令師名號如何稱唿?”


    “家師已十餘年未出江湖,早年人稱她為雲波女俠。”


    “好的,你稍等勿躁,我一定救你們出去。”


    轉身欲走,十三歲的少女急道:“相公,現在就救我們走吧!”


    “各派送來不止十二個姑娘,讓我全找後,一起救出去。”


    他離開僧房,進入一條甬道。


    到達金剛殿,再由金剛殿出側門,來到羅漢殿,又轉到如來殿,觀音殿……一連走過五六個大殿,及七八個僧房,都未見一人。


    他心中十分納悶,暗忖:“師妹被囚在哪裏?”


    他將心一橫,鋼牙一咬,續忖:“說不得隻好請教超然大師。”念間,迴身出穀。


    剛返迴羅漢殿,忽聞一人怒喝道:“他哪裏去了!”


    聲起殿後僧房,顯係審問被囚少女。


    誌豪冷哼一聲,並不為人已發覺而驚慌,繼續向穀中走去。


    就在此時,突然迎麵來了二個和尚。


    二和尚乍見誌豪,同時大嚇一跳,驚喝一聲,連步後退。


    誌豪冷笑道:“不要怕,快去請你們方丈來。”


    二和尚互看了一眼,即急退出羅漢殿。


    誌豪腦筋一轉,暗忖:“這裏不是打鬧之地。”


    念落,由天井躍至殿脊,瀉向穀中。


    無巧不巧,當他到達穀中時,超然大師及其寺中和尚,又全已進入寺中。寺外,除淙淙水聲,颯颯秋風外,毫無異聲。


    誌豪一看,即欲返迴寺中,轉念一想,暗忖:“他們寺中找我不著,必然重新出來,我就在穀中等候好了。”


    當下,躍至寺前的古鬆上。


    果然,超然大師率著二十餘手下,怒衝衝地走了出來,一出寺門,即向出穀道口躍去,一麵前躍,一麵罵道:“這小子當真狡猾,我倒要看你能逃多遠。”


    罵聲未落,人已射入峽道,顯然認為誌豪逃了。


    誌豪見情,不禁暗自好笑,心忖:超然是個有道高僧,竟也如此焦躁,可知他對我此來,看得何等之重。……


    他念猶未完,超然又率人返迴穀中,並令悟空等五個和尚,守住出穀道口,又向寺中疾步走來。


    “大師,來去匆匆,是為何原因?”


    聲音平和悠閑,起至寺前古鬆之上。


    超然大師及二十餘和尚,駭然一震,二十餘雙電光似的眼睛,同時射向古鬆。


    超然大師低喧一聲佛號,頓時,老臉飛紅,道:“誰?”


    “闖穀者!”


    “是田誌豪?”


    “然也!”


    “好哇!你竟戲弄老衲,當真膽大包天。”


    誌豪飄身落地,向超然大師拱手道:“大師別來無恙?”


    “哼!你來幹嗎?”


    “救我師妹王麗君,也為大師問安。”


    “你別向老衲套交情,無論如何,老衲也不會放過你。”


    誌豪淡然一笑,道:“華清、太極的舊情,已一點也沒有了?”


    “那是以往的事。”


    “對!現在大師已是震驚江湖武林的人物了,自然不會將太極派放在眼中。”


    誌豪倏然地將臉一沉,道:“大師既不念舊情,田誌豪也不會講仁義……”


    “阿彌陀佛,施主可是要向老衲一拚?”


    “誌豪此來,已把生死置於度外,不過,在動手之前,希望大師能給我幾個答複。”


    “什麽事?”


    “各派的信,是你發的?”


    “不是。”


    “不是你是誰?”


    “老衲也不清楚。”


    誌豪以為超然是在敷衍,勃然怒道:“你也不清楚?”


    超然冷笑道:“老衲說的是實話。”


    “實話?各派送來的少女,由你接收,囚於貴寺,若說要人之信非你所發,我倒相信,若說你不知發信者是誰,那隻有鬼才相信。”


    “你不相信算了,還有什麽事要問?”


    “入穀峽道口的石碑和石牆,是誰所築立?”


    “不錯,是老衲築立的。”


    “大師立石碑,築石牆,是何意思?”


    “沒有意思,隻是受人之托。”


    “受誰之托?”


    “發信人,也就是本穀的主人。”


    “誰是本穀的主人?”


    “不知道。”


    誌豪冷然一笑:“真滑稽,他是你們的主人,又曾托你立碑築牆,甚至還要你們做過很多事,你怎會不知他是誰?”


    “的確不知道。”


    “就算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麽要受人之托?華清寺在人們的印象中,一向不壞,可知這一年來,人們對你們的看法?”


    超然暗歎一聲,道:“老衲也是不得已!”


    “有什麽不得已?”


    “去年初冬的晚上,忽然有一人向我借這個桃源穀。”


    “是什麽樣人?”


    “隻聞其聲,不見其人,我要他現身,他卻不肯,自然,我不能答應他。”


    “後來呢?”


    “第二天早課時,竟發現兩個本寺弟子暴斃在如來殿中。”


    “……”


    “老衲一看即知,二弟子之死,是因老衲不肯借穀,至被那借穀之人擊斃。”


    “……”


    “當時,我即下令搜索,但寺內寺外,都沒有搜到。”


    “他打死人了自然不敢在穀中。”


    超然大師微頓一頓,續道:“二更時,他又複前來,還是一句話,要我借桃源穀給他。那晚,寺內寺外我都派有人埋伏,但埋伏之人,連他的影兒都未看到。”


    “那人武功很高?”


    超然大師不理誌豪問話,繼道:“第二天,又發現兩個弟子暴斃在如來殿中。自此,一連五夜,他都未再向我談話,但每夜必有兩人死亡,弄得本寺人心惶惶,惴惴不安。”


    “後來呢?”


    “第六天晚上,他又來向我借穀,並言如我不借,必把本寺僧侶全部殺絕。”


    誌豪道:“你有否問他借穀的用意?”


    “問過,他說:‘以後你們自會知道。’並道:如我們與他合作,必給我們料想不到的益處。”


    “於是,你答應了。”


    “是的,但老衲並非為料想不到的益處,而是為了挽救本寺弟子的性命。”


    頓了頓,續道:“自此,他隱居桃源洞中,從不與人見麵,卻也相安無事。”


    “……”


    “大約過了十餘天,他忽以傳音入室功夫,對我說,入穀峽道,已為他布了毒粉,叫我禁止弟子出穀。


    “當時我十分氣惱,派人往峽道探看,果然,探看之人,竟被毒死道中。


    “我一氣之下,便率人前往桃源洞找他理論。不料,洞口早被他毒封住,不能進入。


    “他在洞中傳話出來,警告老衲:‘你們統已吃下百日毒,如妄起歹念,百日之後,必死無生。’並又道:‘你們如肯誠心誠意聽我的話,事成之日,不但還你們自由,並給你們一種絕世武功。’”


    誌豪道:“他要你們聽他些什麽話?”


    “要我們替他送信。”


    “就是要各派送少女的信?”


    “不錯,當是時,我不肯,可是,唉!……”


    “又被他擊斃兩人?”


    “你猜得一點不錯。”


    “從此,你們就受他指使了?”


    “試問,老衲尚有何法反抗?”


    頓了頓,續道:“施主還有何話要問?如沒有了,就請出手受綁吧!”


    誌豪淡然一笑,看了看天色,時已黎明了,道:“各派送來的少女,是否統囚寺後僧房?”


    “不錯,你已看過了。”


    “那裏隻有十二個,各派送來不止十二個吧?”


    “死了幾個……”


    誌豪心頭一顫,驚道:“死了幾個?”


    “五個。”


    “他們為何會死?是受辱而死,抑自盡而死?”


    “有的自絕,有的思親至病而死。”


    誌豪聞言,勃然大怒,道:“你們都是出家之人,素以慈悲為懷,為何不替她們療治?你們的仁慈哪裏去了?”


    超然冷然道:“不瞞你施主說,凡入穀之人,絕不能由其活著出穀,早死遲死,都是死,早死一天,少受一天罪,何必替她們療治?”


    “你們當真變了,而變得如此狠心。請問,那神秘人要這許多少女何幹?”


    “老衲不得而知。”


    “你不知道?”


    “出家人素不打誑言。”


    “說得倒好聽!”


    “的確,本穀主隻這樣交待我們:‘凡送來的少女,必須裸體入穀。’但他並沒有對她們有所汙辱,甚至連看都未看一眼,即自洞中傳出話來,令我們囚入僧房,十八個少女都是一樣,他究竟係何用意,老衲也已納罕數月了。”


    誌豪說:“他的用意,確令人費解。”


    超然說:“隻是昨天下午送來的一個,卻與眾不同。”


    誌豪心頭又是一震,急道:“昨天下午送來的,那是我師妹王麗君,她有什麽與眾不同?”


    “其他少女一入穀,即令人押入僧房。昨天下午送來的,卻叫人送入桃源洞。”


    誌豪乍聞此言,仿若當頭一個霹靂,頓時,頭欲炸,耳欲聾,血液翻騰,向超然逼近一步,喝道:“他是什麽意思?為什麽其他少女都送入僧房,我師妹卻送入洞中?”


    神情近似瘋狂,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超然低喧一聲佛號,道:“老衲也不知道。”


    “好!我去找他!”


    在誌豪的心中,神秘穀主單要他師妹入洞,沒有好事,若非采陰補陽,即係奸辱。


    怒火、醋火,由心中上升,直衝鬥牛。


    “阿彌陀佛!”超然一晃身,攔著他的去路,冷然喝道:“施主,你……”


    “你要阻我去找他?”


    “自然,他是本穀之主,早已吩咐老衲,任何人都不得前去幹擾他。”


    “笑話,我偏要去!”欲彎路閃過超然的阻攔。


    超然又錯步攔住,喝道:“施主再要逞能,可莫怪老衲無情了。”


    “哼!你們狼狽為奸,想得他的好處,先將你這些惡僧除掉也是一樣。”


    話落,雙臂一圈,“羅漢傳燈”招式出手,左掌橫掃,擊超然腰部,右掌直推,取超然胸脯!


    超然大師見勢大驚,忙擰身斜退八尺,道:“施主身手當真不同凡流,難怪有這等膽量!”


    “既知厲害,就趕快閃……”


    他話猶未完,悟道和尚陡然雙袖一拂,一道袖勁,“唿”的一聲,擊向誌豪背心。


    悟道發袖之前,沒有出聲招唿,袖勁既狠又快,純是一種偷襲行為,意欲一招將誌豪擊倒。


    豈知誌豪心靈手快,乍聞背後風生,急忙翻身甩勁,不偏不斜,堪堪封住悟道拂來的袖勁。


    誌豪這一掌在倉猝中發出,也不知幾成功力,一聲巨響之後,隻見悟道的身子,在空中亂翻亂滾,跌落三丈之外。


    誌豪一掌將悟道震飛,即一拔步,向桃源洞射去。


    悟道被震三丈,眾僧已是又驚又怒,見誌豪向桃源洞射去,更又駭然,頓時,暴喝連天,同時隨後追來!


    桃源洞在穀的西南角,距華清寺十四餘丈,洞前荊刺縱橫,衰草遮徑,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樣。


    誌豪不理二十餘名和尚厲聲喝止,幾個起落,躍至洞前,抬頭一看——


    這一看不要緊,頓時心頭一震,怔在當地。


    原來洞門,已被七根兒臂粗的鐵條所封,如要將鐵條折斷,當非一時半刻之時。


    洞門被封不能入洞,後麵二十餘人追來,喝聲連天,氣得誌豪劍眉倒豎,星目圓睜,連聲冷笑!


    超然率著二十餘人,追至洞前,迴身高聲道:“擺陣,以七政陣擒他!”(注:七政:是日、月、及金、木、水、火、土五星)


    群僧聞言愕然,悟空道:“對付他一人,何須用‘七政陣’?”


    超然大師道:“不必多言,用卯時方位!悟空為日,占東方之首;悟憚當月,占西方之尾;悟幻金星占太極,悟道木星占兩儀,悟功水星為陣膽,悟非火星照四象,悟淨土星扶三才;天淵咒,走太平!開始,快!”


    超然聲若連珠炮,這些離奇古怪的字眼,一氣嗬完,話間,銀須直冒,額上露筋,神情嚴肅至極。


    隻見悟空等七人,於超然話聲一落,即四下分散,各走各的,並沒有向誌豪走近,甚至離他更遠。


    七人一開始行動,超然及其他未派任務的和尚,立即飄身後退。


    誌豪不予理會,慢步走至洞口,運指彈了一下其中一根鐵條,怒聲喝道:“洞中魔頭,快放我師妹出來,否則,我要打進洞來……”


    他話猶未完,忽聞一陣似歌非歌,似哭非哭,似念經非念經之聲,“唔唔!哼哼!”如蛟鳴,如鵑泣!既淒涼,又慘厲,令人毛發直豎,心顫膽悚!


    誌豪迴過身,見悟空等七人,個個雙手合十,目光低視,口中不停地“唔,哼!”,慢步向他走來。


    漸漸地,隱約可聽出他們所哼些什麽——


    “天蒼蒼……地冥冥……凡間出一個害人精,哼哼……唔唔……天將天兵來相助……夜叉小鬼護吾身……哼哼……唔唔……害人精,田誌豪,田誌豪,頭重腳輕苦難熬……哼哼……唔唔……”


    誌豪聽在耳中,怒在心中,陡然大喝聲,右掌一翻一推道:“給我躺下!”一股洪濤般的剛勁,急卷他最近的悟幻。


    但,奇怪得很,掌勁明明擊在悟幻的胸腹,卻見悟幻毫無所覺,依然“哼哼唔唔”向他走來。


    陡然,十丈外的一株古鬆,嘩啦一聲,竟然無風自折,翻倒一丈之外。


    這真是一件怪事,悟幻絲豪無傷,十丈外的古鬆樹反而自倒。


    誌豪見狀,大感驚駭,暗忖:“我這一掌用了八成功力,足可碎石裂碑,竟然傷他不到,真是有點邪道,我得小心為是。”


    當下,不敢貿然再次出擊,凝神蓄勁,以守為攻。此時,悟幻已走近距他不過八尺,就是最遠的悟空,也隻有二丈了。


    七人散處的位置,一眼看去,毫無規章,但細看之下卻密不透風,並有一股陰鬱之氣彌漫其間。


    悟幻陡然一揮僧袖,一股頗有分量的袖勁,擲了過來!


    誌豪大喝一聲;“你找死!”


    雙掌齊出,硬接來勁,欲將悟幻震退迴去。


    但,他發出掌勁,卻未遇到阻擋,而悟幻的袖勁,竟然繼續向他滾來。


    這一來,他可慌了,急忙左閃,暗忖:“怎麽接不中對方來勁?……”


    他心念未落,悟功也拂出一道袖勁,洶湧而來。


    他又發掌硬接,結果又未接中,嚇得他又趕快閃避!


    接著,悟淨、悟非、悟道、悟憚,相繼拂袖,如長江大浪,一股接?還上蛩湧來?br />


    他一麵閃避,一麵也猛地揮掌反擊。


    頓時,勁氣蕩漾,嘯聲刺耳,天昏地暗,旭日無光,似是風雨黑夜。


    誌豪一連揮出三十餘掌,卻均未擊中七僧。


    漸漸地,覺得兩臂微微發酸,暗忖:“這樣打下去,即使不為對方擊斃,也必累死,奇怪,怎麽打不倒他們?”


    他緩慢攻擊,偷眼四看,見自己置身七個和尚之間,而七和尚,口中仍“哼哼唔唔”,不停地走動,像走馬燈一樣。


    一個念頭閃入他的腦子,暗道:“走!脫出圍困,想出破陣之法後再來。”


    當下,長嘯一聲,衝天而起,向外瀉去——


    當他身子上升之時,一陣排山袖勁湧來!


    他心頭大駭,急忙滾身閃讓!


    他這一滾閃,雖閃過勁風,卻不能外瀉了,而且挨了一記袖勁餘力,落迴原處,渾身麻痛。


    他自得南極仙翁替他洗筋換骨,及學得南極仙翁的“梵刹掌法”後,與人動手,已不下十數次了!每次都是掌出得勝,幾曾想到會有今日!


    此時,他已是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兩臂發酸,渾身發痛,出掌勁力大減,閃避動作遲鈍,危在須臾了。


    陡然,他的背心被點了一下。


    他心頭一震,勉強抖擻精神,反手一抓,正好抓中悟道肘骨,猛力一扭,悟道的一條臂,已被他扭得筋斷骨折,但他在扭折悟道右臂時,他的背心也挨了一掌。


    這一掌挨得不輕,頓時,氣血翻騰,衝口而出,搖晃欲墜!


    悟空、悟淨同時疾步欺上,一邊一個,扣住誌豪的左右腕脈。


    一場驚天動地的惡鬥,此時,已告結束,七僧不再“哼哼唔唔”,已不再走動,附近也失去了那種陰森之氣。


    超然大師率著十餘和尚,冷笑著走了前來。


    誌豪連吸兩口氣,壓止翻騰氣血,環目一掃——


    眼前完全走了樣,附近花草樹木,統已毀折,一片狼藉。


    他不自覺地驚“啊”一聲,不知那些花草樹木,何以自折?


    超然大師冷笑道:“施主的功力確非凡響,短短的一會工夫,就被你折毀了許多花木。”


    誌豪不解道:“這些花木係我所毀?”


    “不錯,你將這些花木當人,盲亂劈!”


    “啊!原來你們用的是幻影邪陣?”


    超然大師道:“不是邪陣,乃是鬼穀仙師所創的‘七政陣’,內含無窮玄機,莫說你施主破不了,就當今之世,也無幾人能破。”


    誌豪冷哼一聲道:“終有一天,我要破了這個邪陣。”


    “阿彌陀佛,這輩子你已無法破了。”


    誌豪心靈一愕,道:“你要把我怎樣?”


    “你男扮女裝入穀,罪已難恕,昨晚又闖穀傷人,處死有餘辜。”


    “你們桃源穀強索少女,殺人無數,不知該當何罪?我田誌豪雖被你們邪陣所擒,要殺便殺,沒有什麽了不得,可是,你們也難逃劫運。”


    超然冷然一笑,對悟空和悟淨道:“先製他全身大穴,關入‘洗心洞’,交穀主處理。”


    悟道道:“這人有些怪,剛才我已點中他的督俞穴,他竟還能翻手抓我肘骨。”


    超然瞟了誌豪一眼,不信地道:“哪有這事,你一定沒有點中他的穴道。”


    悟空道:“是呀!我就不信他的穴道會與人不同。”


    話落,運動中指,“卜,卜,卜”疾點誌豪胸前中庭、巨關及小腹間的氣海三處大穴。


    悟淨也運指疾點誌豪背脊的厥陰、身柱,及腰間的關元三處大穴,勁力都用得不輕。


    誌豪腦筋一動,立即暗自閉氣,故裝渾身顫抖,癱瘓昏倒在地,由他們擺布,暗忖:“我現在真元未複,待會自有你們好看的。”


    隻聽超然道:“先將他關入‘洗心洞’,待穀主令諭處理。”


    悟空、悟淨各應了一聲,由悟淨將他挾在肋下,悟空跟在身後,向寺中疾走。


    誌豪由悟淨挾在肋下,暗忖:“我若由他們關入‘洗心洞’,要出來可就麻煩了,何不就此將他們製倒?”


    他忽又轉念一想:“我此時功力不足,即使將這兩個人製倒,如破不了他們的‘七政陣’,也出不了穀,縱能出穀,然未救出師妹,此來,豈不是等於白費?”


    心念及此,猛力壓製激動的心情,佯作昏迷,隻凝神耳際,靜聽寺中的動靜。


    靜悄悄地,隻有悟空、悟淨的步聲,及悟淨的心髒跳動聲。


    穿過幾道園門,經過一段彎曲的走廊,到了寺後的峭壁之下。


    誌豪微睜雙目,見峭壁下有一個石洞,洞口之上,橫書“洗心洞”三個大字,洞口有兩扇鐵製柵門,門環上有一把足有七八斤的銅鎖。


    他大感驚駭,暗付:“如被他們關入這洞中,可真別想出去了。”


    此時,悟空、悟淨已走到洞前,悟空自懷中掏出鑰匙,冷笑道:“好好地洗滌一下你的惡心吧,也好在來生做個好人。”


    話間,開啟銅鎖。


    悟淨道:“這小子真不簡單,居然能闖入穀來,他不知哪裏弄來的避毒……”


    他話猶未完,陡覺章門穴一麻——


    他愕然大驚,卻欲用勁收臂,將誌豪挾死肋下!


    但,為時已晚,氣血已停止行動,筋骨一軟,不能用勁了,不自覺地悶哼一聲,將肋下的誌豪鬆落。


    誌豪隻在他鬆臂之間,猛然一滾身,“唿”地劈出一掌,正中悟空的風門穴。


    動作快如閃電,可憐二位武功不凡的和尚,隻轉動了一下心念,就已被製。


    誌豪不敢怠慢,忙奪過悟空手中的鑰匙,啟開鐵門,將悟空和悟淨癱軟的身子,拖入洞中,又各加點了兩處穴道,才輕鬆地透了口氣。


    他走出洞外,欲將悟空、悟淨鎖在洞內,再出去與他們一拚,轉念暗忖:“這正是一個調息精神的機會,恢複功力的最好地方,即使他們發覺我未受傷損,也無法奈我何。”


    當下,複返洞中,取下銅鎖,將鐵柵門關上,入洞調息。


    此洞,有一條三尺寬,六尺高,八尺來長通道,向左轉一個九十度拐角,便是一個縱橫二丈的石室,石室很黑,卻頗幹爽清淨,誌豪就在轉角處靠壁坐下,運功調息。


    兩個周天之後,真元已完全恢複,隻是感到饑渴難熬,他想:“我得找點吃的東西才成……”


    就在此時,忽聞腳步聲傳入,接著,聽一人自言自語道:“兩位師兄送人,怎麽送老半天!”


    誌豪忙沉氣凝神,一動不動。


    忽又聽那人道:“哎呀!怎麽不將柵門鎖上?萬一那小子有運功解穴的功夫,被他逃了,不是要糟糕!實在太大意了。”


    他推開鐵柵門,探首看了一下,又靜聽了一會,黑黝黝地,沒有一點聲音。


    他忽然一拍大腿,道:“我何不乘這機會,也扭斷他一條臂,消我胸中之恨,再說,即使他有運功解穴功夫,手臂斷了,也不可怕。”


    說畢,一步一步地向裏走來。


    誌豪聽聲判位,待那人將到轉角處時,陡然閃身而出,出手如電,一道如戟指勁,疾射那人胸前。


    那人在毫無防備之下,饒他武功通神,也難幸免誌豪閃電般的襲擊。


    隻悶哼了一聲,即癱軟倒地。


    誌豪將他拖入石室,運目一看,原是被他扭斷一條右臂的悟道,不覺冷笑道:“你們這些和尚也太狠心了,而也把我田誌豪估計得太低了!”


    悟道雙目圓睜,嘴唇翕動,似想說話,卻不能出聲。


    誌豪道;“你有什麽話要說?”


    悟道軟弱地點了點頭。


    “好!”右手一揮,點了悟道軟骨穴,然後替他解開被點的巨闕穴,道:“有什麽遺言,說吧!”


    悟道吐了一口悶氣,扭動了一下身子,道;“你會運功解穴功夫?”


    誌豪本想將實情告訴他,但轉念一想,這事不能告人,就如今天之事,超然如知他的穴道部位與普通人不同,他哪還有命在?


    當下,冷笑道:“運功解穴,不過是一種極普通的功夫,何必大驚小怪。”


    悟道偶一側首,發現悟空和悟淨都躺在他身旁,不由大吃一驚,道:“他們……”


    “都被我點了穴道。”


    “何時點的?”


    “入洞之前。”


    “啊!入洞之前,你的穴道就已解開?”


    “奇怪麽?嘿!我要利用此洗心洞,將貴寺僧侶一個一個地製倒,釋放被囚的少女,放把火燒掉華清寺,再去找你們的穀主算賬!”


    悟道道:“你製倒本寺二十餘人?忘了‘七政陣’的厲害麽?”


    “我毋須破陣,就用剛才製你的方法,你看行不行?”


    悟道憶起自己被製的情形,暗忖:“這確是個狡猾而毒辣的方法,他們都與我一樣,尚以為他穴道被點,還在昏迷之中,不加防備,若真被他一個一個地製倒,鬧去桃源洞,即使他不殺我們,穀主也不會放過我們。”


    念及如此,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誌豪見他不答,知道悟道心中害怕,遂又冷笑道:“你肯據實告訴我幾件事,我可以饒你們一命。”


    “什麽事?”


    “你們的穀主,究竟是個何等樣人?”


    “貧僧不知道。”


    誌豪道:“你真不怕死麽?”


    “貧道實在不知。”


    “你們穀主要這許多少女何用?”


    “貧僧也不知道。”


    誌豪怒道:“你真不知?”


    “隻聽他說:那些少女身上,有無價之寶。”


    “什麽寶?是不是她們的童貞?”


    “這,貧道就不清楚了。”


    “若是為她們身上的童貞,但那些少女,連他的麵都未見過呀!”


    “貧僧也猜測不透。”


    “你們的掌門方丈也不知道麽?”


    “也許知道一點,可是,他不會告訴你的。”


    “超然大師真未見穀主之麵麽?”


    “沒有,這事我可以保證。”


    “隻要超然大師知道一點其中內情,事情就好辦了。”


    悟道不語,暗忖:“我得想法使他們知道這小子恢複真元,並在此施狡計害人。”


    他雙目亂轉,一個計策,倏地湧上心來,頓時,提盡所有氣力,吐聲慘唿:“哎呀!救命呀!救命……”


    聲音甚高,繞過石室,曆久不散。


    他雖然被點了軟骨穴,不能動彈,卻不傷聲音。


    他這突兀的慘唿,使誌豪不禁一愕,一時猜不出他慘唿原故!


    腦筋一轉,頓時了解,冷笑一聲,一探手,疾點悟道啞穴,道:“好呀!你這詭計倒真不錯,哼!就讓他有備而來好了!”


    悟道這詭計,真還有效,不一會,便有一人前來探看,未到洞口數丈,卻高聲喝道:“什麽人在此叫喊?”


    “咦!怎麽柵門大開?”


    那人忽然哈哈笑道:“悟道師兄也太心急了,既已將人關入洗心洞中,還怕他跑了不成?”


    敢情那人是誤認悟道在報斷臂之仇,剛才的慘唿,是出誌豪之口。


    他一麵大搖大擺地進入洞門,一麵叫道:“悟道師兄,給他吃點苦頭是可以的,切不可傷他性命,否則……”


    見人影一晃,心頭一愕,急欲吐聲喝詢,但聲未出口,心髒一麻,人已失去知覺,栽倒當地。


    他這突然遭遇,不問已知,是被誌豪點了穴道。


    陡然,洞外人聲大作,七叱八喝,一片哄然!“什麽人在洞中?悟功、悟道你們在哪裏?”


    “你們不能貿然入洞,讓我去看看。”


    誌豪一聽此言,即知是超然聲音,忙將昏厥的悟功拖入石室,據守轉角之處,以靜製動。


    忽聞超然沉聲道:“哪位高人潛入本寺,請出來一會。”頓了頓,繼道:“悟憚,你剛才聽到了什麽聲音?”


    “啟稟掌門人,剛才我與悟功師弟查看各派送來的少女時,忽聞這裏有唿救之聲,悟功師弟叫我稟掌門人,他卻先來查究。”


    “你是否聽清是誰的唿救聲?”


    “沒有,聲音很沉,大概出自洗心洞內。”


    “啊!你入內看看,小心點。”


    誌豪聞言,大為緊張,正欲運勁發聲,雙目一轉,計上心來,暗道:“我如明目張膽出手,超然一定不敢再派人入室了,我應盡量製造神秘,讓他們猜測不透,疑神疑鬼,才可以一個一個地收拾他們。”


    當下,極迅捷地退迴室中,側躺悟道之旁低聲道:“看我一個一個地收拾你們。”


    室中有四僧,送誌豪入洞的悟空、悟淨,及剛來的悟功,都已昏厥不省人事,隻有悟道僅被點軟骨穴和啞穴,雖動彈不得,也不能出聲,卻未失去知覺,室內外的事,都很清楚,超然派悟憚入室,又見誌豪假裝昏厥,急得他汗流浹背,心中大罵誌豪狡猾。


    悟禪奉命之後,內情惶然,卻不敢抗命,運集畢生修為於雙袖,雙目圓瞪,一步一步地向石室走入。


    入門至石室,隻有八尺通道,每進一尺,他的心必然跳動幾下,好半晌,才將八尺通道走完,但並無所發現。


    他緊靠石壁,探首用目向室中環視——見悟空、悟淨、悟道、悟功及誌豪,都躺在室中,悄然沉寂,並無其他之人。


    他心頭一愕,暗忖:這是怎麽迴事,悟空、悟淨也在其中,莫非早已有人潛入室中?當二人送田誌豪到此時,突然將二人擊倒,誰呢?此時為何不在室內?逃了?


    超然等在洞口,心急如焚,見悟憚入洞許久沒有動靜,急道:“悟憚,有什麽發現麽?”


    悟憚道:“悟空、悟淨、悟道、悟功都被人製倒在室中。”


    “田誌豪呢?”


    “也在室中。”


    “他死了沒有?”


    “讓我檢查一看。”


    話間,走入石室。未失知覺的悟道見情,暗忖道:“完了!完了!都要中他的奸計了!”怎奈不能動彈,也不能出聲,希望悟憚能看見他的眼色,但未如他願。悟憚反複搜索了一番,走至悟空身旁,蹲身細察原因。


    就當他蹲下之時,誌豪突然十指一彈,發出二道如戟指勁,一中悟憚啞穴,一中悟憚昏穴,既快又準,幹淨利落。


    可憐悟憚在豪無防備之下,連哼都未哼一聲,即昏倒當地。誌豪將悟道點倒後,輕拉一下悟道僧袖,低聲道:“大師,你看我這手隔空點穴功夫要得麽?”


    悟道雙目一閉,暗罵道:你小子別狂,終有一天有你好看的。


    誌豪欲再說幾句風涼話刺激悟道,忽又聞,超然在外道:“悟憚,他們死了沒有?”


    誌豪忙煞住欲出之語,凝神靜聽。


    超然身旁的一個老和尚,低喧一聲佛號,道:“師兄,我看悟憚也遭難了。”


    “唔!不過,他怎會遭難?”


    “洞中藏有高人?”


    “誰?你猜猜看?”


    “大概是田誌豪。”


    “田誌豪?不可能,剛才我親眼看著悟空和悟淨點他周身大穴,饒他功入化境,短短時間,也不能運功自解。”


    老和尚道:“剛才悟憚不是沒有發現他麽?”


    “室中光線甚暗,他也許沒有看清。”


    “待我入室看看如何?”


    超然大師沉吟一會,道:“也好,不過請你們自己小心為是。”


    老和尚點頭道:“我知道。”


    自後領取下拂塵,輕搖了一下,大步入洞。


    走完八尺通道,到轉入室之處站定,探首內看,隻見五僧一俗,都直躺地上,反複搜看,仍未發現其他人在。


    此老和尚,乃是超然師弟,道號超凡,武功不在超然之下,見識廣博,胸羅萬有。長得麵如三秋古月,慧眉善目,是副有道高僧之像。


    他腦筋數轉,心忖:此室除田誌豪一人外,都是本寺弟子,顯然,問題是出田誌豪一人。唔!不管他穴道解與未解,再給他一記,然後仔細查查。


    念落,猛地衝入石室,同時一揮拂塵,招化寒風雪雨,掃向誌豪腰部。


    田誌豪以為超凡大師會與悟憚一樣,先觀察各僧生死,哪會想到,一入室,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他劈殺!


    幸他聽覺靈敏,並先有準備,乍聞風聲,即滾身閃避,砰的一聲,塵勁落在石地之上,暴發出數粒火花,連同碎石四下飛射。


    誌豪一躍而起,迴頭一看,不禁冷汗直流,連唿“好險!”


    超凡低喧一聲佛號,道:“果然不出老衲所料。”


    以眼角一掃悟空等五僧,道:“你的心也太狠了!”


    誌豪定一下心神,道:“你們要置我死地,難道就算是仁慈?”


    “你若不闖穀傷人,我們豈會置你死地?”


    “你們與那神秘穀主狼狽為奸,置毒穀峽之中,害了多少人命,又無理要各派送一少女,毀了多少人之快樂幸福,弄得整個武林惴惴不安,怨聲載道,這些,都算仁慈不成?”


    頓了頓,繼道:“我太極派十一人,現在隻有我一人了,你是通情達理的當代高僧,試問,我應不應該闖穀?”


    超凡聽了這番話,不禁愧紅滿麵,答不上話。半晌,才呐呐地道:“貴派就隻有你一人了?”


    “不錯,家師和八個師叔,雖非被你們穀主所斃,禍卻是由你們而起,論恩怨,我亦能留下貴派一人,不過,如你們肯將我師妹交還給我,我可以格外開恩,移罪於乾坤幫,生與死,由你們自擇。”


    “阿彌陀佛,施主當真狂妄,莫說有關令妹的事,本寺無權做主,就是能做主,憑你這等言語態度,也難遵命。”


    “你是準備一拚?”


    “談一到一拚,隻是要將你留下,交穀主處置。”


    超凡話畢,四下掃一眼,退身出洞。


    誌豪冷哼一聲,道:“想走麽?”


    “怎麽?”


    “入此室者,別想出去。”


    “要打,我們到外麵去,此處不是打鬥之地。”


    誌豪冷笑道:“你們還想以邪陣逞能?哼!我田誌豪又不是傻瓜!”


    超凡腦筋數轉,暗道:“我不能在此與他相拚,否則,這被點穴道的五人,必為掌風傷害。”


    當下,低喧一聲佛號,陡然仰身向室外倒竄!


    就在他仰身倒竄的同時,室外通道之中,突起一聲怒喝:“師叔,我來助你!”


    也在怒喝之時,田誌豪已發出一掌!


    外、中、內,三人的動作,是在同一時間。


    本來,超凡可以順利竄出室外,不想那人來得巧,倒竄至轉角之處時,被那人阻住,投在那人懷中。


    倒竄之勢既停,誌豪的掌勁卻繼續前卷——


    超凡慌忙失措,隻好以掌護胸,平起一聲巨響,超凡和那乍來相助之人,應聲退出室外。


    誌豪大喝一聲:“哪裏走!”趁勢前衝,到轉角處時,因失了視界,看不見對方情形,為慎重起見,又發出一掌。


    這一掌雖是盲目而發,卻正中超凡胸脯。


    誌豪探首一看,見超凡和一個中年和尚的身子,被他威猛掌勁一碰,急向外飄!


    這情形,洞外的超然大師看得很清楚,卻無法相援,隻好將兩人扶住,氣得他吹須瞪眼,說不出話。


    超凡“喀咯”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昏倒在超然懷中,中年和尚,雖未昏倒,卻也搖搖欲墜。


    超然冷哼一聲,將超凡交給他身後的悟非,對洞門道:“田誌豪!你出來!老衲向你領教幾招!”


    誌豪在洞中答道:“你大概已聽見我與超凡大師談的話了吧?”


    “哼!太極九鼎之死,不但與本寺無關,與本穀主也無關,你……”


    誌豪激憤地道:“不必多說了,若有本事,盡管進來。”


    超然道:“你出來!”


    “你進來!”


    超然怕誌豪雄渾掌勁,不敢進洞,誌豪怕超然陣法,不敢出洞,咫尺天涯,皆無從泄恨!


    超然大師冷哼一聲,道:“我就不相信你不出來!”


    轉身對眾僧道;“搬些茅草來!”


    悟非道:“要茅草何用?”


    “自有用處。”


    誌豪聞言,心頭一愕,暗道:“糟!他要灌煙入洞,逼我出洞,怎麽辦?”


    偶一側首,看見石室中的五人,隨即觸動靈思,淡然說道:“超然大師,你是個出家人,這等歹毒的方法,竟也想得出來。你如不要洞中五人的性命,你盡管以煙熏我好了!”


    超然聞言,也自一愕,暗忖:“對,悟空等五人也被點了穴道,如以煙攻,五人必被窒息而死。”


    念及於此,不由暗歎一聲,道:“田誌豪,你究竟要怎樣?”


    “我並無他求,隻要你將我師妹交還我,彼此恩怨從此不究!”


    超然道:“令妹已被穀主選在身側,老衲無法應你之請。”


    “你怕你們穀主,可我不怕他,可否由我徑向他理論?”


    “這個……可是他一再叮嚀老衲,不許有人打擾他。”


    “沒有關係,一切的責任,均由我一人負責。”


    “可是,他是個不講理之人。”


    “我不怕他不講理。”


    “你的武功雖高,卻也非他對手。結果,你死了,我們也活不成。”


    誌豪聞此言後,點頭暗道:“超然本是正派高僧,他之如此窮兇極惡,為萬人不齒,原來是懼怕那神秘人的淫威。”


    當下,道:“人之生死命注定,隻要自己做的事,對天無愧,對人有益,死,又何足懼哉?”


    這番義正詞嚴的話,蘊含著衝天的豪氣,感人肺腑。


    超然沉吟了一會,道:“你這話雖不錯,可是如要向他挑戰,簡直是以卵擊石,死得太可惜了,尤其是像施主這等有作為的人。”


    “你們不幫他,我不相信他能殺死我。”


    “唉!你沒有見過他慘厲手段,多說你也不會相信,這樣吧!我去代你求求情,讓你出穀去,至於令師妹,就隻好認命了。”


    誌豪此來,是為救他師妹,哪肯就此離穀?但他若不答應超然之言,就想出此洞,也不容易,他想:先出洞,然後見機行事。


    當下答道:“好吧!我就依你之勸。”


    “希望未得老衲複音之前,別擅自出洞。”


    “為什麽?”


    “你若不聽老衲好言相勸,必有你難料之後果。”


    “什麽後果,了不起再以‘七政陣’對付我。”


    “非也,老衲早在穀中擺下了‘迷魂陣’。”


    頓了頓,繼道:“你就在此多委屈一會吧!”


    “我在這裏等你的迴音,請吧!”


    他要救出師妹,必先掃除華清寺和尚的阻礙,用武,用口,用計都是一樣,隻要能在穀中行動自如,事情就好辦了,所以他滿口答應了超然的要求。


    超然低喧一聲佛號,率領眾僧,離開洗心洞前。


    誌豪在石室中等了一會,悄悄地走至洞口,四下一看,並無半個人影。


    他想乘機出洞,但又想到,既然答應了超然,就待他迴音後再作定奪。


    複返迴石室,靜候超然迴音。


    可是,半個時辰過去了,超然竟去如黃鶴。


    他很生氣,也很納罕,暗忖:“他準與不準,也該給我一個迴音。”


    他等得不耐煩了,冷哼一聲,躍出洞外,同時一頓腳,縱上殿脊,向穀中撲去。


    到達前殿,向穀中一看——


    “啊!”他驚呆了。


    半晌,才激靈靈打了個冷顫,繼之心頭狂跳,冷汗直流,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暗道:“我說他們為何不給我迴音,原來都已死了,他們怎麽會死?是否被那神秘穀主所擊?為什麽將他們擊斃?”


    一連串的疑問,使得他如墜霧海,迷茫莫測。


    他定了一定神,將那些疑問放在一邊,環掃四周一眼,小心翼翼地跳落穀中,蓄勁凝神,走至超然身旁,伸手一探超然脈息,已是氣絕多時了。


    又細察一會超然的死因,卻未發現任何傷痕。


    隻見他口目緊閉,死狀並不駭人,而十分安然。


    誌豪十分驚奇,暗道:“全身均無傷痕,怎麽會死?真怪!”


    心語間,又細自檢視,仍未發現傷痕。


    他站了起來,搖首長歎一聲,欲離去檢視其他和尚,偶然目光落在超然耳後,不禁心頭一震,俯身細看——


    “啊!這一粒大紅點,就是致命之傷!”用手摸了一下耳後紅點,又驚道:“不錯!耳根穴中針。”


    他運勁於食指,按在紅點之上,用“沾”字訣,猛力一撒手,忽地吸出一支長約半寸的銀針,落在地上,發出閃灼的光芒。


    他拾了起來,道:“這麽長的銀針,打了穴道之中,豈能不死?”


    仰首想了一想,又道:“以銀針作暗器的,除玫瑰魔女外,再未聽說過有人使用銀針,莫非這支銀針是出玫瑰魔女之手?”


    他擦去針上汙血,將之納入懷中,走至悟非身旁,發現悟非隻被點了昏穴,並沒有死。


    他欲替他解開穴道,一問究竟;轉念一想,他旨在救他師妹,如解開悟非穴道,為其攔阻,豈非自找麻煩?


    再看了幾名和尚,均隻被點了穴道,暗忖:“聽說玫瑰魔女不但武功高不可測,而且毒辣絕倫,她既已出手,怎肯隻點穴道,而留人命?”


    他心念師妹安危,不想多加無謂猜測,舉步向桃源穀走去。


    約走了三四丈,忽地一陣異香入鼻,同時,並聞衣袂飄風之聲。


    他心頭一震,急忙迴身,距他四丈之處,赫然出現一個美俊無匹的年輕書生。見他身穿華服,頭戴狀元帽,腳踏厚底靴,手握摺扇,緩慢輕搖,目露智慧之光,口噙狡譎微笑,年約二十五六,大搖大擺地向誌豪走來。


    這書生之突然出現,使誌豪大感駭然。


    他自得南極仙翁洗筋換骨後,功力大進,居然竟不知此書生來自何處,當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他不自覺連退三步,拱手道:“兄台請了!”


    書生也一拱手,道:“趙兄請了。”


    誌豪又是一怔,驚異地道:“兄台怎知在下姓趙?可否請教貴姓大名?”


    “在下梅英,趙兄數闖桃源穀,名震宇寰。”


    誌豪笑道:“不敢,在下想救師妹,所以很失禮!”


    “這些我也知道。”


    “各派一共送來有十八個少女,死了五個。”


    “這些超然已對我說過。”


    “十八個少女中,卻隻?幸桓齪仙衩毓戎髦意。?br />


    “啊!是誰?”


    “就是令師妹。”


    “他要那許多少女幹嗎?”


    “他並不要許多少女,隻要兩個。”


    “兩個?”


    “唔!令師妹已合了他的意,再要一個就夠了。”


    “他要作什麽用?”


    “聽他說,現天下十六歲至十八歲的少女中,有兩個身懷無價之寶,若能得此二女,可成武林至尊。”


    誌豪不信地道:“這就怪了,我自小與我師妹一塊兒長大,她有什麽,我都清楚,哪有什麽無價之寶,真是胡說八道。”


    “信不信由你,我隻是聽他這麽說。”


    “你見過他?他是什麽樣人?”


    “沒有,隻聽其聲,不見其人。”


    “他有邪術?”


    “沒有,凡對人說話,皆以傳音入密功夫。”


    “今天我倒要見他一麵。”


    梅英淡然一笑,不再答話。


    誌豪認為梅英知道得也不多,不想多問而誤時間,抱拳一禮,迴身繼向桃源洞走去。


    到達洞前,向裏看去,因進道彎曲,看不見什麽,又凝神細聽,也未聽到任何響動。


    於是,厲聲喝道:“洞中魔頭,快將我師妹放出來,念你無知,饒你一命,否則,我打入洞中,你可要後悔了。”


    梅英聞言,不由頻頻皺眉,走了前來,道:“趙兄,你真不知死活,憑你這點能耐,也敢在此大言不遜!”


    誌豪迴頭道:“我有什麽不敢!他若敢出來,饒他有三頭六臂,我得與他拚上三五百招。”


    梅英冷笑道:“你若能在他手下走上十招,已是難能可貴了。”


    “笑話,你就叫他出來試試。”


    “不用叫他,隻要你能勝我,他必會出來。”


    “啊?”誌豪渾身一怔,後退三步,向梅英上下打量,冷然道:“你是什麽人?”


    “在下姓梅名英。”


    “我是說你與洞中魔頭有何關係?”


    “沒有關係。”


    “那你為何向我挑戰?”


    “我是一片好心。”


    “好心?”


    “唔!你可知道他的脾氣,凡見過他廬山真麵目者,格殺不赦。”


    頓了頓,繼道:“當今之世,能在我手下走上十招者,可說是鳳毛麟角,但我自知,也隻能接他十招。”


    “你連他的人樣都未見過,怎知隻能接他十招?”


    “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可以看出來,我看你也是個罕見人物,但也隻能接我十招。”


    “好大的口氣,我們就試試看。”


    梅英淡然一笑,道:“何必一定要動手呢?”


    “不動手怎知我隻能接你十招?”


    梅英輕搖兩下折扇,滿不在乎地道:“這幾根扇骨,聽說是千年鋼母所鑄,堅硬無比,我們一扳就知誰高誰低了。”


    “這辦法隻可在內功方麵分出高下。”


    梅英不屑地一笑,道:“你隻不過學了一套‘梵刹掌法’,若論招式,你就更不行了,再說高手過招,招式雖然重要,但無內功作基礎再好的招式也不中用!”


    誌豪又向梅英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認為你的內功一定高過我?”


    “當然,否則,我怎敢說你隻能接我十招?”


    “好吧,我們試試看。”


    走至桃源洞前微挫步腰,握緊其中一根鐵條,陡然大喝一聲,用盡全身勁力,向左一扳——


    他這一扳之勁,少說也有五六千斤,但那鐵條,竟絲毫未走樣變型,依然筆直。


    他大感驚駭,不自覺地後退一步,怔怔地看著他扳過的鐵條,暗忖:“這鐵條真堅硬,我毀不了這幾條,怎能救出師妹呢?”


    梅英格格笑道:“趙兄,這些鐵條乃千年鋼母所鑄,憑你這點功力,就想扳動它麽?”


    笑語清脆婉轉,有若出穀黃鶯。


    誌豪不服氣地道:“難道你就扳得動它?”


    梅英微微一笑道:“就給你開開眼界吧!”


    說著,大模大樣,一步一步搖摺扇,走至洞前,並不挫腰沉步,輕輕一扳誌豪曾經用盡全身之勁扳動過的那根鐵條。


    真奇怪,那根筆直的鐵條,經他輕輕一扳,竟然彎成弓形,中段部分,碰到左臨那根鐵條,露出一個很大的空隙。


    他悠閑地迴過身體,道:“趙兄,看見沒有,如不服氣,就把這鐵條扳迴原樣。”


    說著,閃在一旁。


    誌豪見狀,一驚非小,怔怔地看著梅英,說不出話。


    他自命武功超群,內功尤是他特長,但與這個神秘少年相比之下,卻差得太遠了。


    頓時,自卑感上湧,羞愧幾不欲生。


    他麵對著洞口,沉痛地悲歎一聲,道:“師妹,請恕我無能,現在無法救你出洞,不過,終有一天,我會救你出來的。”


    聲淚俱下,話畢,轉身就走。


    梅英忽然喝道:“趙兄且慢!”


    誌豪煞住腳步,道:“什麽事?”


    梅英淡然笑道:“你不救令師妹了麽?”


    誌豪道:“我連你都打不過,怎麽救他?”


    梅英點頭道:“你這話倒是實話,不過,你肯一改以往的狂傲態度,在下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你隻不過隻能接他十招,即使你肯助我,也不濟於事。”


    梅英輕搖折扇,走至誌豪身前,道;“靠我們這點能耐,自然不行。”


    “……”


    “不過,在下有一個妹妹,若能請到她相助,就沒有問題了。”


    “啊!”誌豪疑信參半,道:“令妹?令妹的武功……”


    梅英接道:“除她師父外,舉世無雙。”


    誌豪又驚,“啊!”一聲道:“令妹的師父是誰?”


    “北洋大聖,百年前的武林盟主。”


    誌豪點頭道:“北洋大聖的徒弟,武功自是不凡,但說是舉世無雙,卻未必然。”


    “趙兄心中尚有什麽高人?”


    “南極仙翁,百年前,南極仙翁與北洋大聖齊名江湖,無軒輊之分,若說是北洋大聖舉世無敵,尚勉強說得過去,我不相信他的女徒弟,會高過與她師父齊名的南極仙翁。”


    梅英輕蔑地一笑:“你的武功不是南極仙翁所授的嗎?”


    “你怎麽知道?”


    “不瞞你說,天下間,我沒有不知道的事。”


    “吹死牛,這神秘穀主是誰?你知道麽?他要許多少女幹啥,你知道嗎?”


    梅英一皺眉頭,沉思了一陣,道:“我現在雖不知道,但不出三天,我即可將他弄明白。”


    又沉吟了一下,繼道:“你既不希罕我相助,我難道一定要助你不成?”


    話畢,微一拱手,道了一聲:“再見!”便向出穀口走去。


    誌豪見梅英要走,很是後悔,暗忖:“人家自願助我,我為什麽拒人千裏之外,我不求人相助,何時才能救師妹出來?我為何那麽傻?”


    心念及此,即急追梅英身旁,道:“梅兄,我並非不希罕你大力鼎助,而是恐把梅兄卷入漩渦,遭致煩惱。”


    梅英停止前行,道:“我並不能助你,若你能稍改狂傲態度,我代你去請我妹妹。”


    “我這點能耐,哪敢狂傲!也許是我們初見乍交,梅兄尚不知我的脾氣。”


    “好吧!我現在就去請舍妹。噢!我得先警告你,她乃非常人,思想和言行,往往都會超出常軌,希望你能順她之意,若能使她高興,不但救令妹易如反掌,將來也許還會給你極多的好處。”


    誌豪點頭道:“女孩子都是這樣,一點不順意,就大發嬌嗔,我會遷就她。”


    “對!隻要你什麽都遷就她就行了。”


    “她現在哪裏?我在什麽地方等她?”


    “在山下!”想了一想,繼道:“你在峽道外等她吧,以她的輕功計算行程,兩個時辰內,即可與她見麵。”


    “我與她從未謀麵,相見也不會認呀!”


    “她的相貌與我一樣,高度也差不多,左耳珠上有一粒多大的黑痣,你一見她自會認識。”


    “事畢之後,我一定好好謝你們兄妹!”


    梅英答道:“你能否遷就她的行為,還不知呢,若令她大發嬌嗔,不但不會替你救令師妹,可能還要給你苦頭吃呢。”


    “女孩子都要讓她些,我不會令她生氣的。”


    “好!走吧!”


    二人到達出穀峽道口時,梅英道:“道中有毒,我們施展輕功,淩空出去吧!”


    話畢,不待誌豪迴答,即一晃身“唿”的一聲,人已到了二十丈外。


    誌豪隻覺眼前一花,已不見梅英人影,怔在當地,暗道:“這家夥不但內功精湛,輕功也實在了得,他猶不是神秘穀主的對手,可見魔頭之厲害了,難怪乾坤幫,及各大門派都不敢與他作對。”


    他摸了一下解百毒的“蟾蜍寶珠”,然後施展輕功,一躍十餘丈,幾個起落,衝出峽道之外。


    此時,已是麗日斜西,未牌時分了。昨天,他心急趕路,已一天未曾吃食,昨晚又與華清寺的和尚打鬥半夜,腹中早已雷鳴。


    一出道口,就四下搜望,希望能找些吃的東西,塞飽肚子再說。


    突聞一聲厲喝,接著,“轟隆”傳來一聲巨響!


    誌豪心頭一震,道:“有人在此打鬥?”循聲看去,果見三十丈外的森林中,黃塵滾滾,枝葉飄飛……


    他略猶豫了一下,即向鬆林躍去。


    進入鬆林,細目看,又不禁一震,暗忖:“他們怎會打了起來?”繼續前躍,同時吐聲喝道:“住手,快住手!”


    聲落,人也已到達鬥場。


    兩位打鬥之人,見有人來,立即收招,各自飄退。


    誌豪躍在兩人之中,道:“你們大概是喝醉了酒吧?”


    左邊那人道:“醉個屁,我醉翁三天沒喝酒了。”


    誌豪道:“未喝酒怎麽自己人打起來?”


    右邊那個一指醉翁道:“酒蟲啃了他的心肺,怪我多事,把令師妹被俘的事告訴你倆。”


    醉翁道:“我不是怪他告訴你令師妹被俘的事,而是怪他不該叫你來冒險救人。”


    窮翁道:“我叫他來,並非叫他入穀,而是叫他追趕毒龍爪錢青。”


    醉翁道:“人家已先走了一夜多路,還有個屁好追?”


    誌豪忙擺手道:“原來兩位是為晚輩而大打出手,我真該死,二位請看晚輩薄麵,彼此原諒!”


    醉翁道:“你沒有死,自然可以原諒他,否則……”


    窮翁冷笑道:“也咬不掉我的窮鳥!”


    誌豪聞言,不由笑出聲來,對窮翁道:“前輩乃赫赫有名的丐幫三翁之一,怎麽亦口出粗言。”


    窮翁餘怒猶存,道:“娃兒你還不知道他多氣人,好像太極九鼎隻是他的朋友,我窮鬼不配管你的事,來此一路,不停地嘀咕嘮叨,像個長舌婦一樣。”


    誌豪向二人各作了一揖,道:“好了,好了,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田誌豪一人。”


    醉翁道:“娃兒你可主持公道,窮鬼身上有一錠白銀,今晚得讓他做東請喝酒。”


    窮翁急道:“不行,我窮的連褲子都沒得穿,就那麽一錠白銀,還要我做東!娃兒不瞞你說,他一路嘀咕嘮叨,以及在此互鬥,都是為這錠白銀。”


    誌豪哈哈笑道:“為一錠白銀而拚得你死我活,真不值得,二位別再爭,今晚由我做東好了。”


    窮翁和醉翁聞言,立即笑逐顏開,大讚誌豪大方,懂禮貌,有義氣。


    二翁正在得意忘形,手舞腳蹈之時——


    誌豪倏然記起今晚的事,急道:“不行!不行!今晚我有要事,沒有時間請你們喝酒。”


    二翁聞言,同時把臉一板,齊聲道:“你原來是騙我們的。”


    誌豪道:“我不是騙你們!”


    接著,將他入穀的經過,詳說了一遍,並道:“梅姑娘一來,我即同她再次入穀,以後再請你們吧!”


    窮翁道:“你們的膽子不小,幸那神秘穀主沒出來,否則,你哪還有命在?”


    醉翁道:“北洋大聖,乃是威震一世的黑道大魔頭,他的徒弟豈肯助你救令師妹?”


    “是她哥哥梅英自動提出的,是由她哥哥去請她,大概不會不肯。”


    醉翁道:“今晚之事,我們恐怕無能助你。”


    “謝謝二位,毋須二位勞神。”


    “那我們就在這裏等你?”


    “不必,二位先請吧!”


    在懷中掏出一錠約十兩重的白銀,道:“你們拿去喝酒吧!”


    二翁一見白花花的銀子,同時眼睛一亮,齊伸手來接——


    醉翁陡然運掌如刀,斬向窮翁手腕,喝道:“我斬斷你的手!”


    窮翁忙將手縮迴,同時一翻手,反扣醉翁腕脈!


    一來一往,兩人又打了起來。


    誌豪搖頭道:“你們真怪,這有什麽好爭的呢?簡直是小孩子一樣。”


    當下喝道:“住手!”


    二翁應聲收招,並同向誌豪走來,齊道:“白銀給我!”


    都伸出一雙手,向誌豪索取。


    誌豪不能厚此薄彼,否則,兩人又打起來,遂將手中白銀納迴懷中,另挑兩錠,每一錠一兩白銀,各給一錠,道:“我就隻有這三錠,一錠大的,兩錠小的,你們各拿一錠去,免得再爭。”


    窮翁狠瞪醉翁一眼道:“都是你,一人五兩不要,現在隻要到一兩。”


    醉翁道:“誰叫你貪心不足,自己有了一錠,還想獨吞一錠。”


    誌豪忙搖手笑道:“別爭了,以後我有錢時,一人給一百兩,時間不早了,請吧!”


    二翁將白銀納入懷中,叮囑了誌豪幾句小心謹慎的話,嘻嘻哈哈地並肩下山。


    誌豪在附近摘了一些山果,草草地填飽肚子後,已是黃昏時候了。


    計算時間,梅姑娘應該到了,卻仍不見她到來。


    他正欲找個地方調息一下,忽聞一聲“噗哧”輕笑,迴過頭來,眼睛一亮,距他六七步處,俏立著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的女人。


    隻見她,芙蓉白麵,楊柳細腰,巧筆丹青難描,周身上下堆俏,說什麽月宮嫦娥,真個是瑤池仙姑,好一個美麗的姑娘。


    真奇怪,她來自何處?瞬間之前,誌豪已四下搜望過,哪裏有她的倩影?瞬間之後,竟在他的身後出現,莫非是草木化人


    ?誌豪乍見之下,不覺怔在當地,似被那女人之美色所迷,又似被她的突現所嚇,呆若木雞。


    那女人輕扭柳腰,姍姍前來,笑道:“覺得我長得很美,是麽?”


    誌豪倏然驚覺,頓時,俊臉飛紅,很覺失禮,忙拱手為禮,呐呐地道:“不,不……我是……”


    女人嬌媚一笑道:“我不美?”


    “不,不,很美,很美。”


    “是嗎?要不然,你怎會老看著人家?”


    “噢!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女人雙眸一滾,流露一種勾魂奪魄的情意,嬌聲淺笑道:“家兄沒有告訴你麽?”


    “啊!姑娘就是梅英的妹妹?”


    “你很聰明,一猜就猜中了。”


    “蒙姑娘仗義相助,在下感激之至,若能救出在下師妹,將來一定好好報答。”


    “我梅玫從不稀罕人家報答。”


    “姑娘武功高不可測,我的意思是……”


    她忽然嬌媚一笑,不再說下去。


    “是什麽意思?”


    “隻要你一人報答。”


    “當然,若能救出在下師妹,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梅玫柳眉一皺,嗔道:“誰要你赴湯蹈火。”


    “那你要我報答什麽呢?”


    “隻有一句話,你如肯答應,一盞茶工夫之後,包你們兄妹相見。”


    誌豪乍聞此言,不禁大感興趣,急道:“什麽話,快說。”


    “也就是我救你師妹的條件。”


    “條件?”他沉吟了一下,繼道:“我們素不相識,你竟肯冒險救我師妹,是應該有條件的。”


    “你能答應麽?”


    誌豪為救他師妹,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世間尚有何事比死重要的呢?


    他毫不猶豫,毅然答:“我答應,什麽條件請說吧!”


    梅玫慢吞吞地道:“聽我的話。”


    誌豪一震,急道:“聽你什麽話?”


    “什麽話都要聽,譬如說,我生病了,或受了傷,行動困難,請你替我撿一貼藥,或給我一碗水,又譬如,我遭了很大的困難,請你相助等等。”


    “這些我當然可以做到,但如你叫我去打家劫舍弑君殺親,我也要照辦麽?”


    梅玫嫣然一笑道:“傻瓜,我怎會叫你打家劫舍,弑君殺親?”


    “你這句話包括太廣,我……我……”


    “你無法答應麽?不要緊,就算我白走一遭吧!”微微一福,道:“我走了,再見。”


    誌豪見梅玫要走,大為惶恐,腦際間,突然浮現他師妹的無數影子——天真爛漫,嬌柔溫順,撒嬌賴皮,羞羞答答,淚眼盈盈,喜的,悲的,像走馬燈一樣。


    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花前月下,曾經海誓山盟,兩心早已合而為一,他豈能見死不救?為情為愛,即使身首異處,又何足惜!況且,他早已把生死置於度外。


    於是,他即急追趕上去,道:“梅姑娘且慢走。”


    梅玫輕盈一笑,道:“怎麽啦!”


    “我答應你!”聲音有點沙啞,蘊含無限的悲愴!


    梅玫淡然道:“以後要聽我的話?”


    “是的。”答此話時,他幾乎掉下淚來,不勝頹喪。


    梅玫搖頭道:“我不相信堂堂丈夫,肯聽一個弱質女子的話。”


    “丈夫一言,快馬一鞭,再說,這是你救我師妹的條件,即使你不提條件,我也會誠意報答你。”


    “空吐白話,有什麽用呢?”


    “你不相信我,還有什麽可談的呢?”


    “若要我相信你,除非對天立誓,並咬破指頭,立一紙血書。”


    “我心既誠,發誓立書,何足難哉?”


    當下,雙膝跪地,仰頭對天,喃喃誓道:“蒼天在上,田誌豪在下,誌豪師妹王麗君,被魔頭囚在桃源穀中,不見天日,苦不堪熬。今請梅玫姑娘相救,梅玫姑娘如能救出王麗君,自此,田誌豪任由梅玫姑娘差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如有三心二意,神明共鑒,慘遭橫禍。”


    誓畢,側首看著梅玫,意詢此誓妥當與否?


    梅玫忙搖手道:“不行!不行!”


    “哪裏不行?”


    “我怎敢差遣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也不好,應該修改。”


    “怎麽修改法?”


    “應改為:自此,田誌豪柔順梅玫言意,朝朝暮暮,永不分離。”


    誌豪睜大雙眼,急道:“要我永遠在你身邊?可是,我尚有許多事要辦呀!”


    梅玫笑道:“傻瓜,你去辦正事,我當然不能限製你,隻是話要說清楚,免得將來爭論。”


    誌豪低首沉思,暗道:“你的用意,不外要替你做事,怎麽說都是一樣,若我沒有誠意,說得再清楚,也等於白說。”


    念落,複仰首對天,依照梅玫的意思,重說了一遍之後,轉對梅玫道:“可以了吧?”


    “可以了,請起來吧!”


    說著,掏出一條白綾手帕,交給誌豪繼道:“你咬破指頭,將書立在此帕之上。”


    誌豪接過手帕,一陣濃香襲入他的鼻孔,心頭一蕩,似有飄然欲醉之感。


    他趕忙收斂非分之想,猶豫了一下,將右手食指放入嘴中,猛力一咬,頓時,鮮血涔涔,道:“怎麽寫法?”


    梅玫見血,似乎有點不忍,急道:“將你剛才的誓言錄上就行,最後加簽你的姓名,快點,別讓血流得太多。”


    誌豪將白手帕攤在一塊平石之上,將剛才的誓言,一字不漏地寫在帕中。


    梅玫十分高興,將血跡斑斑的手帕收起,歉然道:“難為你了,真不好意思。”


    此時,誌豪的心情,沉重萬分,梅玫雖已一改以往漠不關心的態度,而流露真摯情意,他即毫無所覺,隻認為他現在所作的一切,都是一種交易,以他的自由,換起他師妹的生命。


    他徐徐站起,仰首望著將要失色的晚霞,沒有理會梅玫道歉,也沒有理會被他咬破的食指,依然涔涔血下,腦海空洞洞的,生命仿佛變了一張紙,一切的一切,都已完了。


    “相公,你怎麽啦!讓我給你敷些止血藥。”


    話間,托起誌豪的右手,自懷中掏出一小瓶藥粉,扭開瓶塞,將藥粉灑在傷處,道:“此藥,是家師采百草所製,敷上後,明天即可痊愈。”


    誌豪淡漠地道:“謝謝你。”


    “你怎麽啦?是不是很後悔?你若不願意,現在還來得及毀去誓言和誓書。”


    “不,我不後悔。”


    “那你何以悶悶不樂?”


    “我沒有不樂,噢!梅姑娘,我們現在就入穀去吧!”


    梅玫道:“我一人去就夠了,你就在這裏等我吧!”


    誌豪急道:“不,我同你去。”


    “聽家兄說,你連桃源洞口的封洞鐵條都扳不曲,請莫怪我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去,徒增我的麻煩。”


    的確,誌豪曾親自試過,用盡了全身勁力,竟未把那封洞鐵條扳曲,也親自見過,梅英隻輕輕一扳,那鐵條即彎曲似弓,梅英的功力高他多了,梅英卻說,他也隻能接那魔頭十招,且說他的妹妹梅玫能勝那魔頭,可見梅玫武功之高,她說誌豪徒增她的麻煩,言來非虛。


    誌豪自卑地將頭低下,難過萬分,道:“既然這麽說,我就在這裏等你了!”


    梅玫似乎很了解他的心情,嫣然一笑道;“你不要難過,你有先天的練武根骨,隻要你以後乖乖地聽話,兩年之後,必可與我並論,甚至猶勝於我。”


    “你肯教我?”


    “傻瓜,這還用說麽?”


    “我已發誓立書,豈會不聽話,現在就請你去救我師妹吧!”


    “你很愛你師妹麽?”


    “是的,我們自小一塊長大的,而她無依靠,隻有我一個師兄,我應該好好地照顧她。”


    梅玫聞言,不自覺湧上一股酸意,很不好過,雙眸一轉,計上心來,暗地咬齒,故作淡然地道:“我就去救出來她,讓你好好照顧她,並預祝你們快樂幸福。”


    話畢,一晃身,飄入峽道之中,誌豪隻覺得眼一花,急忙隨後跟去,到達峽道口時,向峽道內看去,陡見夜色蒼茫,已失去了梅玫的俏影。


    他徘徊在大書“遊客止步”的石碑前,心潮如湧,急如火焚,說不出是興奮?是怨恨?是喜?是悲?


    梅玫告訴他隻有一盞茶工夫,即可救他師妹出險。本來,一盞的工夫,轉眼即逝,然在他此時的心情下,即似要等待一年的悠長歲月。因為,他不敢全信梅玫的話,除非親眼看到他師妹來。再說,他師妹是否安然無恙?萬一已死,或經被辱,他該怎麽辦?


    他更發誓立書柔順梅玫的言意,假使他師妹已死,自然要毀去誓言和誓書,但如梅玫不答應,握有他簽名的血書,有所要挾,他又該怎麽辦?


    梅英隻不過與他初逢相識,為何會那麽好,自動請求其妹,救王麗君於虎穴,而其兄妹,來得神秘,去得也奇怪,萬一是圈套,豈非大上其當。他想到這裏,心情更加不安,搓手搔頭,身如針刺,在石碑前輾轉徘徊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白虎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醉樂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醉樂天並收藏白虎鞭最新章節